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七十五章 一塊神骨
聽星天南說,不僅是川西,川東那頭的參會者們也在神殿的組織下集結起來。
邑平城距離錦川不遠,走過城外的遼闊的原野,不消幾日就能到達錦川邊。
這條大河將整個南境一分為二,聽說,要完成這次的任務,川東那頭的參會者們需要在這幾日渡河而來。
星天南沒有明說,把落英神殿的意思表達得十分清楚。
——雖然聖暉之會尚未開始,但落英神殿此次提前將所有的參會者聚集起來,已經表明了態度。
這次的清剿行動,是聖暉之會開始前,對他們的試金石。
如果有人能在此次清剿光復會的行動中立下大功,對於聖暉之會一定相當有優勢。
星天南走後,所有人跟隨侍者前往神殿給他們安排的住處。
他們所住的地方,是一個四面環抱的山莊,風景不錯,也很大,哪怕是二十多個參會者,再加上各自的車隊和僕從一道,也完全可以容納下來。
就是這個操作非常令人窒息。
要知道,這些人除了祁念一這種突然冒出來的之外,其餘的人或多或少都是認識的。
既然相識,也就免不了過去曾有過明爭暗鬥的時候。
剛踏入山莊,祁念一就感覺到暗處有幾道神識在他們身上一掃而過。
神識的主人修為一定已經超過了化神境,除了祁念一,並沒有任何其他人察覺到。
那神識在祁念一身上停留片刻,天聽展開,祁念一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對方有些訝異地「咦」了聲,然後奇怪地說:「這是那個九品血脈者吧,她的功法好生怪異,完全看不透血脈的啟動方向。」
與此同時,另一道神識過來了,在她身上簡單掃過,同樣納悶道:「還真是,完全看不透。」
看來,這兩人應該就是神殿派來,負責暗中監視他們行動的人。
兩個化神境,她如果想要暗度陳倉,有些不好辦啊。
上官熙就在她身邊,見人逐漸散了,剛想跟她說些什麼,就被祁念一輕輕撓了下手心,上官熙楞然一瞬,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上官熙和她同住一個院子,將東西放好後,聽到上官熙的敲門聲,祁念一半點不驚訝,回身開門後,兩人眼神交錯,都沒有說話。
上官熙拿出了一支鐫刻了繁複符文的玉筆,在祁念一房間的地上繪製起了陣法。
祁念一能看見她體內的靈力運轉,不消片刻就被消耗空了,感到有些奇怪。
照理說,上官熙現在是築基境中期,就算修為不高,也不至於在繪製陣盤時,還需要借助靈器,而且消耗如此大。
祁念一順勢遞上幾個靈石,上官熙接過,吸收了靈力後,臉色才好了一點,輕聲道:「謝了。」
陣盤亮了起來,是很常見的用作隔音的陣盤。
這下,祁念一才能放心地說話。
她看著上官熙:「你體內有暗傷?」
上官熙搖頭:「先天不足。」
她在自己的氣海處比劃了下,毫不在意道:「我娘懷我的時候,吃了很大的苦頭,血脈之力幾乎耗盡。聽說,是因為有我在吸收她的血脈之力,能在娘胎裡就有意識地吸收血脈之力的孩子,基本上出生後血脈等級都不會差到哪裡去,當時整個上官家都視我為振興家族的希望。」
「後來呢?」
祁念一專注地聽著。
她平時話不多,卻是個非常合格的聽眾。
上官熙淡淡瞥她一眼,靠在門邊,床邊孤月高懸,以往那些深埋在心中的事情竟然也難得的有了傾訴的想法。
「後來啊,我出生前,上官家遭逢一次大難,母親遇襲,受了重傷,拚死生下我。」上官熙勾起唇角,有些好笑,「沒想到,我先天不足,氣海無法聚靈,哪怕家裡耗盡了天材地寶來給我堆出一身修為,也注定,修為終身只能止步少年游了。」
「不僅如此,族人都以為,我未出世時就吸收了母親的血脈之力,本應該是個高階血脈者,卻不曾想,我出生時,血脈之力微弱到幾乎檢測不出來,哪怕修煉了二十年,也還是連一品都碰不到。」
上官熙言罷,偏頭看向祁念一,自嘲道:「很無趣的故事,對吧。」
卻沒想到,祁念一盯著她,皺眉思索道:「血脈之力,除了由父母遺傳外,還有天生天授這種方式對吧。如果,我是說如果……血脈之力可以被奪走呢?」
她記得很清楚。
當時聞家人不顧南境的反對,執意出境找到她和謝天行,就是為了奪取他們身上的血脈之力。
上官熙聞言,看著祁念一,眼神深邃,倏然笑了。
「雖然這話在神殿的地界上說出來,相當離經叛道,但不得不承認,我確實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她向上指了指,暗示道:「神殿曾經鄭重宣告過很多次,血脈之力絕無可能被奪走,這話,在外人面前,還是不要說了。」
祁念一淡笑道:「我當然不會這麼傻。」
「說正事吧。」上官熙道,「兩天後,川東的參會者就會渡河而來,我已經打聽到了,這次參加聖暉之會的共有四十八人,其中有幾個人,將是你的大敵。」
上官熙辦事很靠譜,已經直接將一份名冊遞給了祁念一,名冊中記著所有參會者的資訊,她說:「其中有幾個,你已經見過了。」
「首先,就是辛天昊。」上官熙面無表情道,「他雖然修為平平,但血脈之力品階非常高,真的動起手來,啟動血脈之力,能將原本的修為拔高兩個小境界都不止。而且,他是很少見特異類的血脈者,異術附著在他的雙手上。」
「再者就是宋家的宋之航。現在的五大家族,三家在川西,宋家的實力要遠超辛家許多。宋之航本身就是七品血脈者。他本身道法雙修,他是元神類的血脈者,強大的神識能夠支援他瞬發法術,他很強。」
「聞家的兄妹倆,你已經見過了。」上官熙皺眉道,「聞新靈此人,性子很是乖張,不要被她的外表矇蔽了。」
「聞家是神境中新派的主導者,他們一力倡導要打破神境的侷限,讓神境中人能和外界自由溝通。」上官熙不在意道,「不過是因為這些年聞家式微,很快就會像我們上官家一樣,從五大家族中掉出來了,所以想為自己另謀出路罷了。」
祁念一笑笑,沒說話。
或許是因為他們掌握了能夠奪取他人血脈之力的方法,把主意打到了境外之人的身上。
「放心吧,聞家那兩個,不足為懼。」
上官熙有些不解,卻看祁念一神秘的表情,沒再多問。
背對著上官熙,祁念一沖身邊的非白眨眨眼。
「真可惜,南霄山脈那次失手了,讓聞家那幾個小輩逃了。」
非白最近很少從劍裡出來,難得現身也是避開祁念一偷摸鑄劍,不知道究竟打算鑄一把怎樣的新劍,一直神神秘秘地不讓祁念一知道。
非白不在意道:「他們倆元神遭受重創,一時半會兒好不過來的,尤其是那個女孩。」
「對了,還有非常重要的兩個人。」上官熙突然正色起來,「冉灼,五大世家之首,冉家的大公子,八品血脈者,也是這次參會者中,唯二的兩個八品血脈者之一。」
「還有一個是誰?」
上官熙將名冊翻到最後一頁:「瑤光。」
她說到這個名字,頓了頓,強調道:「她是神殿一手培養起來的人,神殿十二曜之一的親傳弟子,如今神殿的瑤光星,也是八品血脈者。」
上官熙打趣道:「原本冉灼和瑤光是這次聖暉之會最有力的競爭者,很多人都認為,這一屆的神子,會在他們兩人之間決出,沒想到,你橫空出世,打亂了一切。」
祁念一看著她:「那你還不是跟我聯手了?」
「神殿不會讓不安定因素奪得神子之位,他們一定會提前來試探你,這次清剿行動是最好的機會。」
祁念一何嘗不知道。
但她只是淡淡說了句:「放心,我心裡有數。」
上官熙抬眸,手指在桌上輕叩:「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是一樣的人。」
——「我們都是不要命的賭徒。」
祁念一眉峰輕佻,讚同道:「我也有同樣的感覺。」
所以,她們才會迅速敲定,在無數選項中,決定和對方合作。
「但你我有一點不一樣。」
纖長的睫羽在眼下投射出淺淺的陰影,上官熙緊緊盯著她:「關於你的來歷,我不多問,你說你是神山的隱世修行者,我信了,我知道,你有所隱瞞,這沒關係,誰都有秘密。」
「你我的差別在於,你是個非常自信的賭徒,哪怕一步踏錯,你也有為自己收場的信心。」上官熙說:「但我不一樣,沒有人給我托底,相反,我是那個要為別人托底的人。」
上官熙一針見血道:「你我的區別在於,你輸得起,我輸不起。」
「所以,我必須贏。」
上官熙的眼神直直撞入祁念一的眼中,她生的婉約清麗,一身書卷氣。
很難想像這樣的人,能在面臨一群修為遠高於她的前輩面前,敢不卑不亢,半步不退。
很快,上官熙發現祁念一的眼睛變了。
原本烏沉的眸子變淺了,而後是明亮的金色浮現。
這是一雙奇異的金色瞳眸。
「風露為信,明月為證。」祁念一按著上官熙的肩,鄭重道:「我不會讓你輸。」
……
事情跟她們所料無差,兩日後,一艘大船從川東遠渡而來,風姿各異的二十多人下船。
四十八個聖暉之會的參會者,於錦川邊正式碰面。
山莊於是更加熱鬧了起來。
祁念一將這群人一一收入眼底,明白自己終於見到了南境最為精銳的一群青年修行者。
神殿,世家,散修,隱世者。
這樣一群人聚在一起,注定是安靜不下來的。
所有人到齊的當晚,神殿侍者傳信,請祁念一前往一聚。
祁念一和上官熙對視一眼,心中明了。
這次聖暉之會的暗潮,已經提前拉開了帷幕。
鴻門宴,祁念一去了不少。
因此這次不慌不忙,跟在侍者身後,慢悠悠地記下了山莊的地形,到場時,發現已經不剩幾人不在了。
星天南坐在上首,見她到場,頷首致意,溫聲邀請道:「雲小友來了,先落座吧。」
祁念一頂著各式各樣的眼神安然落座,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讓其餘人心中更是警惕。
沒有人知道,神境究竟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位人物。
她生的無疑是美的,是清冷出塵的美。
但她那雙眼,太銳利也太清澈,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刃,讓人覺得,只要被她看上一眼,任何秘密和陰謀都會不攻自破。
這樣的鋒利讓人忽略了她的美。
只會覺得,她像一把劍。
劍鋒過境,山河震動。
最後,還是星天南打破了沉默:「今日邀請諸位齊聚,除了共商清剿一事,還有一件喜訊相告。」
星天南輕輕合掌:「出發前,神殿為各位準備了一個驚喜。」
他環視一週,將所有人的眼神收入眼底,笑道:「是一截神骨。」
這句話,是滴如油鍋中的水,徹底炸開了本就不平靜的夜晚。
對於其他人而言,神骨可以提煉血脈純度,提高修為,最重要的,這是至高無上的身份象徵。
而祁念一,終於見到了她前來南境最重要的目的——白澤遺骸。
「明日,我們將從諸位之中選出此次清剿行動的領袖,這塊神骨,將作為獎勵,贈與領袖。」
星天南一語掀起驚濤駭浪後,自己卻又不說話了,而是含笑看著眾人。
果然,有人發問道:「敢問曜星尊者,我們將以何種方式選出領袖?」
星天南:「領袖需要負責光復會的清剿,我們看的,自然是戰力。」
他像是看場面還不夠亂一樣,為沸騰的夜晚再添了一把柴。
「明日,我們將不設任何規則,開設一方擂台。」
「能在擂台中站到最後的,就是此行的領袖。」
祁念一閉上眼睛,按了按眉心。
神殿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啊。
竟然是混戰。
宴上菜餚精緻,酒香醇厚,卻沒有人有心情品嚐。
一塊神骨的誘惑,實在太大,沒有人可以抵抗。
在場,可能只有祁念一一人嘗了嘗這一頓佳餚。
她不僅自己吃,還用碟子將食物分了兩份,推到右手旁,酒也斟了兩杯。
非白就在她右邊,和她同坐。
兩人一個掩飾一個吃,配合得非常完美,沒有一個人發現,在場還坐著一個劍靈。
「你說,神殿這是想幹什麼?」祁念一在心裡對非白道,「如果神殿真的想讓我們合力去清剿光復會,又怎麼會在行動前,先讓各方為敵。」
這是兵家大忌。
非白嘗了一口酒,搖頭道:「沒有你大師兄的藏酒好喝。」
他挑了幾個心儀的小菜吃完,不在意道:「神殿想做什麼,你心裡不是已經有數了嗎。」
「清剿光復會不過是個幌子而已,你們這群參會者真正的角逐,從現在就已經開始了。」
祁念一很快想通了。
「和上官熙說的一樣,他們要在聖暉之會開始前,確定哪些人是真正可以被神殿掌控的人。」
所以拿光復會當靶子,實際上是為了清除聖暉之會中的不確定因素。
比如她這種。
非白停杯,掃視了一眼在場眾人:「兩個元嬰境後期,一個元嬰境巔峰,餘下幾人不足為懼。」
他問道:「你對這三人,勝算大嗎?」
祁念一聳肩道:「沒交過手,不清楚。」
她垂眸,無所謂道:「無論對手是誰,盡全力去贏就好了。」
「也好。」非白輕輕笑了起來,杯中酒液輕蕩,難得一見地神情傲然。
「就拿明天的一戰,為新劍來洗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七十六章 孤光自照
在此之前,祁念一好奇了很久,非白究竟為她鑄了一把怎樣的新劍。
他神神秘秘地隱藏了這麼久,完完全全把她的好奇心勾了起來。
顧不上還在宴上,祁念一好奇問道:「究竟是一把什麼樣的劍?」
非白側身過來,湊到她耳邊。
明明沒有任何人能聽到他們的對話,他卻還是保持了作為人時的習慣。
距離近了,非白盯著她的側臉和微垂的睫毛,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
曖昧橫生。
但保持了沒有一分鐘,就被祁念一不解風情地打斷,她轉過頭來,和非白四目相對,眼中有些不解。
非白立刻抽身推開,輕咳一聲,掩飾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祁念一挑眉:「你打算讓我明天拿到劍就直接上台,連試劍的時間都不留給我?」
「試劍?」非白輕笑了下,含笑看著她,「你需要嗎?」
「確實也不需要啦。」
她天生劍心通明,無論什麼劍在她手中,她都能如臂使指,沒有任何區別。
因為她的劍,並不在於外物,而在內心。
談笑間,宴上多了些肅殺感。
「聽說,今年出了個九品血脈者,敢問閣下師從何門,出身哪家啊?」
因為這句話,宴上安靜了下來。
九品血脈者被上官家爭取到身邊的事情,早已經不是秘密,祁念一今天和上官熙一道入住山莊也被很多人看在眼裡。
此人,明知故問。
祁念一平靜地抬眸,眼神移到自己的對面,那裡坐著一個身姿嬌小的女孩,梳著雙丫髻,瞧著年紀不大,生了一雙月牙兒似的笑眼,只是那笑容卻莫名令人有些背後發寒。
聞新靈。
雖然對方並沒有認出她是誰,但她們從碰面至今,已經暗中生了幾次摩擦。
不得不說,她們倆確實是有些孽緣在身上的。
祁念一放下酒杯,淡聲道:「在下從神山而來,避世修煉許久,對外界的世事變遷不甚瞭解,自幼被師尊收為弟子,撫養長大。師尊低調,不喜張揚,終年在外雲遊,在下承襲師尊心願,亦不願張揚,還請各位勿怪。」
她不卑不亢道:「至於這身血脈,各位也知道,神山的修行者,成年之前都不被允許啟動血脈,我還是前不久才知道自己血脈之力的品階,感恩吾神,神授血脈。」
她這一番話,直接把自己甩了個一乾二淨。
血脈是天生的,不便透露師尊所在,是謹遵師尊教誨。
修行之人,將師門看得比家族親緣關係還要重要,見祁念一以師命為託詞,自然不便再多問。
沒想到,聞新靈露出一些驚訝的神情,又追問道:「真巧,我家中長輩也和神山有些交情。敢問閣下出身神山哪一峰啊。」
有人起了頭,後面的話就好說了。
眾人暗中交換了眼神,紛紛熱絡起來,討論道:「神山太過神秘,我等在神境生活這麼久,也不曾知曉內部真容,只是聽說過,一群數百年前參與過聖戰的前輩們,在戰後退隱神山中,作為仙界和人間的通道,守護吾神之魂靈。」
他口中的聖戰,就是數百年前,南境還未徹底封閉時,南境眾人和境外眾人聯手抵禦第一次深淵爆發之戰。
可惜那一戰之後,南境就徹底封閉起來,知曉內情的老人們死的死傷的傷,閉關的閉關。
幾百年過去,南境竟然已經沒什麼人知曉深淵的存在了。
也是一種悲哀。
至於所謂仙界和人間的通道,就完全是數百年前的人們編來哄後人玩的說辭了。
聞新靈笑著點點頭,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著祁念一,解釋道:「神山七峰,對應神殿七星,今日瑤光星也在此,倒讓我有些好奇,雲道友出身神山哪一峰?」
她眼底鐫著深深的懷疑,顯然並不相信祁念一編的身世,又自恃對於神山內部情況還算知曉,便擺出了架子,打算套一套祁念一的話。
聞新焰從旁踢了妹妹一下,示意她莫要把氣氛弄得太僵了。
聞新靈卻渾然不在意,只是盯著祁念一,想要一個確切的說法。
祁念一垂眸,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在底下輕輕勾出非白的衣角,捲在指尖玩,懶洋洋道:
「開陽峰。」
她言罷,抬眸對聞新靈笑道:「或許,閣下家中長輩的親友,同我師尊還有些交情?」
聞新靈聽到這三個字,臉色一變。
座下對神山不甚瞭解者,好奇道:「聞道友,這開陽峰是?」
聞新靈嘴唇囁嚅了下,強笑道:「不曾想雲道友竟出自開陽峰,是我冒犯了。」
祁念一但笑不語,桌下手指歡快地在非白的手背上點了兩下,彰顯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卻被非白反手直接握住,十指相扣。
「一個時辰。」非白低聲道,「你近來太忙,自己說的話都忘了兌現。」
他們之前約定,每天至少要兩手交握一個時辰。
祁念一總覺得,他的聲音聽上去莫名委屈。
她譴責了下自己:「我的錯。」
她保證道:「明天開始,把之前的都補上。」
非白輕咳一聲:「那要補的時間有點長。」
他靠近了下,低聲道:「我們換種方式怎麼樣?」
祁念一明面上不動聲色,應付著眾人偶爾的幾句交談,一邊道:「什麼方式?」
非白猶豫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說了出來:「用面積來補償時間。」
「比如……擁抱之類的。」
祁念一看著他,若有所思。
「你說得有道理。」
她是個相當雷厲風行的人,一錘定音:「明天開始,就改擁抱好了。」
非白鬆了口氣,沒意識到自己掐著手心,出了一層熱汗。
他一邊唾棄自己,在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輩面前,如此手足無措,一邊心底又有點止不住的雀躍。
對座上,聞新靈臉色有些難看地解釋道:「開陽峰……是神山的禁峰,主殺伐,被稱作神山的守護者。」
說來也是巧合,那日和白羽見面,她信口胡編的神山來歷被白羽一口道破。
藉著白羽,她才真正瞭解了神山在南境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倒是聽完了神山的存在之後,非白有些若有所思,回去後跟她說:「我想起來了,很久之前,無書,就是你師尊,曾經在他們口中的神山,打過一架。」
非白努力回憶著:「那次他從南境回來後,跟我說,為了取靈礦芯,他跟人打了一架,勝了之後,對方怒而出走,把自己的山頭交給他了,讓他白撿了個峰主當,印象中好像叫開陽峰。」
祁念一自然不知道師尊還幹過這等大事,於是果斷給自己安上了開陽峰的頭銜。
感謝師尊曾經打下來的江山。
讓她這個徒弟坐收漁利。
同時,祁念一斜眼道:「所以,你手札中的小弟,確實就是我師尊,對吧?」
但每次提到這個問題,非白就像蚌精轉世,死活不肯開口。
祁念一十分滿意地看著聞新靈幫自己坐實了出身,有開陽峰這三個字作為掩護,往後,應該不會再有人質疑她的來歷了。
她舉杯同聞新靈示意一番,自己一飲而盡。
同時觀察了下宴上被上官熙點名過的幾個人。
瑤光就坐在星天南的下手,是在場修為最高的兩人之一,已是元嬰境巔峰的境界,再加上她的八品血脈,一旦啟動,境界應該能夠等同於化神境。
宋之航是個看上去有些文弱的青年,一席青色長衫,總是帶著令人舒適的笑容,元嬰境後期。
冉灼就坐在他身旁,兩人看上去關係不錯,但氣質卻截然相反。他一席張揚的紅衣,如同他的名字一樣,灼灼其華,但整個人的氣質卻極為冰冷,眼中似含刀鋒,天然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感,讓人不敢接近,同樣也是元嬰境後期。
祁念一天眼一掃,發現這群人的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約莫都不超過二十五歲,如果放在外界,這樣的修煉速度定會驚掉眾人的下巴。
但在南境,擁有如此可怕修煉速度的人,竟然有這麼多。
足以見得白澤血脈對人修行究竟有多大的助益。
酒過三巡,眾人散場。
祁念一走在最後面,發現在場眾人三三兩兩,有說有笑的結對離開。
她耳朵捕捉到了這群人心中,十分關心的一件事情。
——結盟。
明日的比鬥是混戰,結盟能極大地增強自己獲得最後勝利的可能性。
這些人中有的相識許久,彼此之間足夠信任,有的利益置換,也能短期達成同盟。
唯有她,是孤身一人為戰。
祁念一在心中瘋狂思索著明日的戰術,卻感覺到非白勾住了她的手指,眼眸含笑,聲音溫醇,對她說:「不來看看你的新劍?」
這句話讓祁念一瞬間忘記了剛才所想。
兩人乘月而歸,回到院中,此時風露正濃。
非白讓她暫時閉上眼,祁念一依言閉上。
很快,哪怕她眼睛並沒有睜開,也感受到了那種神劍出世的無上鋒芒。
祁念一感覺到自己的心瘋狂跳動起來,全身的血液奔湧,躁動不已。
為非白拿出的這把劍。
「可以睜眼了。」
入目,是一把無論是材質還是外形都從未見過的劍。
它並不像人們傳統印象中的劍那樣,鋒利無比,相反,它非常柔軟。
祁念一按著自己的胸口,怔然從非白手中接過這把劍。
這竟是一把軟劍。
它有著半透明的劍身,入手如同一截軟玉,柔軟而溫暖。
半透明的劍身似有一層磨砂,看上去霧濛濛的,但卻很薄,薄如蟬翼的劍身,唯有中間的劍芯處,有一絲厚度。
最神奇的是,中間的劍芯,竟是鮮紅的,流動著的液體,帶著一絲赤金色。
那讓她為之心跳不已的熟悉感就來源於這劍芯。
「這是……血?」祁念一恍然道,「那日在滄寰,你說要鑄造新劍,找我要了一管血。」
「不僅如此。」非白牽著她的手,從劍柄處撫摸至劍身。
幾乎同時,兩人都有種靈魂被觸動的震撼之感。
祁念一閉著眼睛感受了下,不可置通道:「為什麼,我從這把劍中,也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他分明是神劍的劍靈。
夜裡,非白眼神醞著一汪清泉,格外溫柔醇厚,也格外深邃。
「我摘取了自己一部分靈魂碎片,封存於劍中。」
劍身的觸感格外冰涼,但劍芯流淌的鮮紅,觸手卻稱得上滾燙。
祁念一也不知為什麼,覺得此刻自己心跳格外激烈些。
她抬頭,看著非白的眼睛,問:「劍身,是用什麼材料做的?」
「冰和雪。」
是隕星峰山巔,終年不化的積雪和堅冰。
聽她說過,那是她從少年時,就最愛去練劍的地方,那裡的每一寸冰雪,都有她的印記。
隕星峰的冰與雪,滄寰萬里孤絕的風,他自己的魂魄,和她的心頭血。
共同鑄造了這把劍。
有一瞬間,祁念一看著他的眼睛,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她深深呼吸,將聲音中的一些顫抖壓下去,又問:「它叫什麼?」
非白將這把劍,鄭重地交到她手中,從始至終都看著她的眼不曾移開。
「照孤光。」
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
這把劍,是他心中的念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七十七章 荒野求生
翌日一早,四十八個神子預備役在錦川前的森林集結。
這裡山勢險峻,密林叢生,一到夜裡就密佈毒障,一看就是殺人越貨的好去處。
所以,這裡向來都是南境被通緝的人逃竄的第一選擇。
被帶來這裡,祁念一更加確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斷,清剿光復會不過是個幌子,神殿就是想在聖暉之會開始前,先探探他們這群人的底。
南境內部暗潮湧動,世家林立,如果幾大世家暗中聯手,甚至可以操控聖暉之會的結果。
所以神殿才借這個機會,試圖打破這一屆聖暉之會的僵局。
雖然沒有擺到明面上來,但祁念一已經感受到了,落英神殿和幾大世家之間的暗鬥。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以星天南為首的落英神殿其他人,會對自己這麼友善。
上官家早已不復當年,如果她這個九品血脈者能被神殿收入麾下,至少能夠保證神殿在這次的聖暉之會中佔據主導權。
星天南看著面前這群年輕人,笑道:「和大家玩一個簡單的小遊戲。」
「這片森林中,藏著一共三十六枚身份玉牌。首先,各位需要找到身份玉牌,其次,需要保護身份玉牌不被他人奪走。」
星天南伸出三根手指:「三日為期。帶著自己的身份玉牌登上涉蘭山頂者,才能參與領袖之位的爭奪戰。」
他微微躬身:「祝各位成功。」
「最後補充一句。」星天南的眼神中帶著深意,「身份玉牌,非常重要。」
——「這是各位,參加聖暉之會的憑證。」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
誰都沒想到,神殿會來這麼一招釜底抽薪。
有些人當即就傻了。
一共四十八人,卻只有三十六枚身份玉牌。
第一招就激化了他們這些人的鬥爭。
「現在,已經開始了?」
沒顧得上旁人的驚訝,祁念一如此問了一句。
星天南緩緩頷首:「森林之中,危機和資源並存,還請各位好生利用,我期待三日後,在涉蘭山頂見到各位。」
他還有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
——到時候,見的應該就不是現在在場的所有人了。
晨光熹微,祁念一率先一步邁入森林,很快,她的背影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她沒有將照孤光配在腰側,亦或是背在身後,非白在照孤光極其鋒利的劍鋒之外,做了一層同樣柔軟的劍鞘,將其包裹。
祁念一便直接把軟劍當做腰帶繫在腰間,半透明的劍身中流淌著赤金色的流光,為她一身素色添了些光彩。
她身後,眾人眼神交錯,宋之航搭在冉灼的肩上,好奇道:「她剛才所用的身法,我還從未見過。」
冉灼面容冰冷,紆尊降貴地往祁念一離開的方向投去一個眼神,道:「連你都不知道?」
宋之航可是神境著名的學貫古今。
各家功法秘訣,各派傳聞軼事,就沒有他不知道的。
宋之航嘆道:「我對神山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冉灼冷淡說:「等你成為神子,就能上去了。」
神子的繼任儀式,需要在神山完成。
兩人說話間,另一個身影也消失在了人群中。
是瑤光。
於是眾人明白了,瑤光和雲念,都不打算結盟。
宋之航對冉灼道:「我們也走吧。」
他們兩人,不需要再找旁人結盟了。
如此一來,聖暉之會最有競爭力的幾人都已經離開。
眾人猶豫一番,看向了在場最有話事權的人。
五大家族宋家和冉家的兩人已經表明了態度,餘下凌聞辛三家的人可都還在此。
聞新靈眼睛眨了眨,看著在場眾人,說道:「我有個提議。」
「剛才離開的幾人,都是個人單體實力遠超旁人的,單打獨鬥,我們都不是敵手,若想要在這次的競賽中佔得一席之地,還得想點辦法,聯合起來才是。」
她月牙兒似的眼睛微彎:「我提議,至少在三日之期的前兩天,我們互相之間先不要起衝突,儘可能多的將所有的身份玉牌找到,屆時也能掌握一定的主動權。」
有人附和道:「聞小姐此言有理。」
「確實,我們雖然修為稍顯遜色,但至少人多,找起東西來,肯定要快不少。」
眼看著這麼多人同意自己的想法,聞新靈臉上浮現一抹喜色,卻很快就被潑了一盆冷水。
——「我就不參與了。」
其樂融融的氛圍被一個男聲打斷,他穿著青色為底的漸變長衫,衣擺繡著零星修竹,襯得他眉目清朗。
聞新靈怔然道:「凌大哥?」
此人正是五大家族凌家這一代的長子,凌晗。
凌晗只是沖眾人淺笑,而後平穩的邁步,獨自步入森林之中。
氣氛被凌晗打斷,餘下眾人也出現了些反對之聲。
「聞小姐,你提的建議不錯,但我有個問題。」有人質疑道,「我們合力收集身份玉牌後,應該如何保管呢?要如何保證互相之間不藏私心?如果有人找到了多餘的玉牌,該如何分配呢?」
不得不說,神殿的這一手操作,直接杜絕了他們和和氣氣的完成任務的想法。
如果身份玉牌和他們的人數對應,那聞新靈提出的聯盟內部產生矛盾的時間會延緩許多。
但現在神殿擺明了要直接砍掉十二人的參會資格,就很難讓人不著急了。
他們都是各家各派精心培養了多年的血脈者,更有甚者這麼多年修行,就是為了參加聖暉之會,角逐神子之位的。
如果在聖暉之會尚未正式開始前,就莫名其妙丟掉了參會資格,未免也太讓人無法接受了些。
聞新靈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又有一群不贊同她提議的人,三兩成群的進入了森林,並沒有拿她的建議當回事。
聞新靈背身過去時,眼底劃過一絲晦澀,很快又復正常。
她笑笑,看著眼下還剩下的十幾人,朗聲道:「諸位稍安勿躁,我的意思是,每個人找到的第一塊身份玉牌,自然歸屬於他們本人。往後若再有多的,就由團隊選出三人,一同保管,優先分配給我們團隊中尚未找到身份玉牌的其他人,待到最後一日,如果我們中還有人沒有找到玉牌的,我們聯手一道去搶,勝算也大些,諸位覺得呢?」
現在願意聽聞新靈留下來說這番話的,都是自身實力稍有遜色,單打獨鬥肯定是搶不過旁人的,故而聽完她全部的想法後,覺得也有道理。
原本就打著結盟的想法,現在有人把機會送上門,自然沒有不接受的道理。
「好,我同意。」
有了第一個人,就會有第二第三乃至更多。
最後,聞新靈帶領的這群人,足有十五個。
佔據了這場角逐中當之無愧的人數大頭。
但究竟實力如何,暫且不做定論。
聞新靈望向茫茫荒野,思索道:「三十六枚身份玉牌,到底藏在哪裡呢?」
這是他們面臨的第一個問題。
這同樣也是所有已經率先進入森林的人,思考的第一個問題。
「落英神殿,也太雞賊了。」
森林上晨霧瀰漫,有些阻礙視線,但祁念一並不受影響。
她用天眼看到了晨霧中隱約藏著一絲詭異的紫色,或許因為太陽還沒完全出來,夜間的毒障尚未真正散開。
她迅速屏息,從芥子囊中給摸出了一顆大師兄給的解毒丸含在唇間。
得益於大師兄這位醫仙的言傳身教,她認出了這種毒障的毒性何在。
無色無味,若非她用天眼看,根本感受不到這毒障的存在。
起初,如果被人吸入體內,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但一旦吸入超過十二時辰,中毒的跡象就會開始慢慢顯現。
輕者,靈力阻塞,無法運轉。
重者,頭暈目眩,失去意識。
儘管不會真正傷及性命,但在這樣的競爭中,一旦中毒,就代表已經喪失了優勢。
時間還早,祁念一不著急奔向涉蘭山,而是悠哉地在森林裡逛了一圈。
這裡是南境最大的森林,西起錦川,像一個狹長的綠色綢帶,深入南境川西的腹地,足有六萬多平方公里,中間丘陵和山川密佈,最高的那座,就是涉蘭山。
許多上古時代留存的異獸在這片森林中生活。
祁念一行走其間,已經感受到了幾個非常強大的氣息,散佈於森林各個地方。
她召喚出姬玚,難得的放貓熊出來透個氣,問道:「這些異獸,和你們妖族有什麼區別?」
說起來,上古異獸還真的只存在於南境,外界已經全無蹤跡了。
貓熊半眯著黑色豆豆眼,被從睡夢中吵醒,有些沒精打采地說:「異獸的能力是天生固定的,無法通過修煉增長,也很少有異獸能像妖族一樣化為人形,亦或是擁有神志,非要說的話,他們是懷有神通,異常強大的凶悍猛獸。」
祁念一想起了無望海時,被血月影響,完全沒有任何神志的妖獸。
那種狀態下的妖族,就有點像姬玚所說的異獸。
「好吧。」祁念一有些失落,「本來還打算讓你用妖皇的血統威壓來驅趕異獸的。」
現在沒戲了。
姬玚無語地白了她一眼,毛茸茸的貓熊臉做表情意外的活靈活現。
「最好不要去招惹它們。異獸的種類繁多,性格神通也各不相同,有很多忌諱,如果不小心招惹上了他們,一定會被追殺,不死不休,除非徹底遠離它們的領地,也就是離開這片森林。」
離開森林不就是輸了?
祁念一長這麼大,還不知道什麼叫輸。
她用天眼小心地避開異獸,小範圍的在林中逛了一圈,並沒有看到任何類似於身份玉牌的東西存在,讓她有些疑惑了。
這森林雖大,但她以她的速度,一上午也能跑不少地方。
這樣下來,都沒有看到任何和身份玉牌有關的東西,這就說明,玉牌根本就不是什麼放在明面上的東西。
祁念一心中漸漸有了盤算,看著天色,準備第一天先不往涉蘭山的方向過去了。
她打算用第一天,好好觀察一下這個森林。
於是,她索性放心大膽的找了棵樹,半躺在樹枝上,闔眸養神。
沒想到,躺下還沒有一刻鐘,她就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動靜,正朝著她的方向來。
她隱藏在樹影中,朝遠處望去。
天眼中,看到一群密密麻麻的淡黃色光點正追著兩個人,往她所在的方向趕來。
貓熊趴在她旁邊的樹枝上,只看了一眼,全身的毛都炸起來了。
「追魂蜂,這兩人是怎麼惹上這群鬼見愁的。」
那兩人的速度極快,追魂蜂的速度更快。
呼吸間,他們就已經離祁念一很近了。
祁念一身影一閃,拎著貓熊的後頸肉把它塞回了靈獸袋裡,立刻從樹上躍下。
姬玚驚恐地聲音通過神識傳來:「你別衝動啊,一隻追魂蜂好對付,但這裡生活著數以萬計的追魂蜂,一旦招惹上了,那可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閉嘴。」祁念一冷冷道,「我還沒那麼傻。」
「當然是跑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七十八章 玉牌爭奪
「追魂蜂是異獸中最不好惹的一種,每一隻約莫是金丹境中後期的修為,蜂后的實力一般在元嬰境中期,論個體勢力都算不上強,但勝在數量多,而且極為記仇,一旦族人死了一隻,整片森林裡的追魂蜂都會尋過來。不把敵人蟄死決不罷休,因此得名追魂。」
姬玚的聲音穩穩地通過神念傳來。
祁念一問:「它們怕什麼?」
說話間,她瞥了眼身後。
那兩個人和追魂蜂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以她的速度,要脫身也並非難事,但她到底無法接受兩個人以此種方式在她面前喪命。
祁念一眼神一厲,身影靈巧地在密林間穿梭,只用簡單地掃一眼,就能從茂密的叢林中找到脫身的方向。
姬玚:「它們怕火,但不是普通的凡火,至少也要是元嬰境以上的法修施展的靈火,亦或是品階更高的火焰,才能將它們消滅。」
難辦。
她不是火靈根。
無法凝聚靈火。
祁念一四下環顧一番,發現那兩人應該也能在這晨霧中辨別方向,但無奈追魂蜂實在追得太緊,根本無法脫身。
她腳步一轉,竟然向著身後奔去。
把靈獸袋裡的姬玚嚇了一跳:「你幹什麼?!你別作死!」
「放心,死不了。」祁念一說,「再說了,你在靈獸袋裡,又傷不到你。」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姬玚在靈獸袋裡怒吼,「我是被你強行施以靈寵契約,我們的命現在是綁在一塊的,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
但他如果有生命危險,卻奈何不了她分毫。
這就是靈寵契約,如此霸道。
祁念一腳步頓了下,原本以為她會改變想法,沒想到她只是淡淡說了句:「哦,那沒辦法了。」
她補刀道:「你自認倒霉吧。」
姬玚要氣昏過去。
她速度飛快,很快就和那兩人打了個照面。
姬玚頭疼道:「你衝過去幹什麼啊,你又沒有火。」
「但我有雷。」
祁念一說話的同時,從腰間抽出軟劍。
半透明的劍身閃過驚人的雷光,天空瞬間捲起陰雲,泛起悶雷陣陣。
「喂,沒做過虧心事吧?」祁念一高聲道。
那兩人顯然也已經見到了祁念一,驚呼:「道友快逃!」然後就聽見了她問出這麼一句話。
三人身影越來越近,倉促間,哪裡想得了那麼多,兩人條件反射地齊聲回答:「沒有。」
「那行。」祁念一低聲道,「沒做過虧心事,一道天雷劈不死。」
一瞬間,她體內所有的靈氣全都灌注於右臂。
高高束起的青絲頃刻間化為白雪,平添肅殺。
照孤光柔軟而凌厲的劍鋒被雷電包裹,引雷入體的疼痛她已經很熟悉,天雷入體後在她皮膚上留下駭人的焦黑,很快又化為一陣金色流光。
劍鋒過處,天雷席捲。
數十道悶雷同時落下,伴隨著驚鴻一劍。
劍風擦著兩人的頭皮推出,精準到連頭髮絲都沒有被削下一根,穩穩當當落在了他們身後的追魂蜂群中。
但密如羅網的天雷卻是避無可避,將這兩人連同追魂蜂一道劈得七竅生煙,一時間這二人連清醒的意識都找不回來。
追魂蜂不怕雷電,卻也抵擋不了被雷劈後短暫的麻痺,紛紛從空中墜落。
兔起鶻落間,祁念一的手穿透雷網,拎起同樣失去行動能力的兩人的衣領,遠遠扔了出去。
而後她出劍,一記碧海潮生,伴隨著成千上萬的潮水如針,瞬間穿透了這些追魂蜂的身體。
靈獸袋裡,姬玚狠狠鬆了一口氣。
每次看她打架,他也跟著遭罪。
心裡遭罪。
一切結束,祁念一迅速收劍撤離。
腳下紫光剛閃過,祁念一心頭微動,回身看去。
竟然有一隻漏網之魚,並沒有完全被震暈過去,顫微微地振翅飛了起來,倏然射出尾部的毒針。
那毒針漆黑無影,速度飛快,直衝祁念一眼睛而來。
相距太近,她迅速將軟劍橫於身前,挽了個劍花。
但毒針還沒來得及近她的身體,空中就亮起了一道明亮的火光。
那火光不似尋常靈火,而是帶著些黏稠之感,溫度也很低,似是一道冷火。
毒針在冷焰之中迅速消融瓦解,就連地上的追魂蜂屍體也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祁念一向著火光的方向看去,收劍,點頭道:「多謝援手。」
「不客氣。」男聲溫和舒緩,「雲道友身法精妙,想必哪怕我們不出手,也能躲開。」
兩個頎長的身影緩緩靠近。
一把火不僅將這一地狼藉毀屍滅跡,更燎得晨霧漸散,清耀的日光透過雲層灑在地上,同時也落在兩人的肩上。
一玄青,一月白。
冰冷和溫雅。
是冉灼和宋之航。
冉灼指尖還燃燒著那有些黏稠的怪異火焰,在祁念一的注視之下,指尖火焰被收了起來。
顯然,剛才用火的就是他。
一地餘燼中,先前被祁念一所救的兩人身上的麻痺感已經消除,連滾帶爬地衝過來。
不能將救了他們的人置之不顧。
衝過來後,看著這樣的狀況,他們才鬆了口氣。
兩人擦了擦額角的汗,帶起臉上的焦黑,其中的女修忍不住道:「剛才雲道友問我們做沒做過虧心事,是為了確認後,方便引動天雷嗎?」
祁念一點頭。
另一個男修猶豫了下,又道:「當時雲道友勢如張弓滿月,已無回頭可能,若我二人答的是做過虧心事呢?」
祁念一面不改色道:「那就是死有餘辜。」
能死在天雷之下的,無不是惡貫滿盈之輩。
兩人顯然被噎了下,對視一眼,俯身一拜:「山海宗杜長煙/杜落日,感謝道友相救。」
祁念一掃了眼地上的灰燼,說道:「先離開這裡吧,以免更多的追魂蜂順著氣味找到這裡。」
宋之航頷首道:「雲道友說的極是。」
五人迅速離開,疾馳之時,宋之航滿臉興味地看著祁念一腳底不時閃現的各色光芒,再想起她剛才那驚為天人的一劍,對她更加好奇了。
五人到了距離稍遠的地方後才停下來,宋之航笑眯眯地給每人遞上一張符紙:「潔身之用。」
眾人點燃符紙,感覺自己的身體包括周身三尺之內的氣息都瞬間清淨了起來。
氣息被清除,這樣,就不怕追魂蜂再次追來了。
冉灼目光緊盯著祁念一:「你的劍,很好。」
祁念一將軟劍又收回劍鞘中,腰帶一樣繫在腰間,然後說:「你的火也很有意思。」
她此刻是血脈被完全啟動的狀態,一頭白髮在身後束成馬尾,無機質的金瞳璀璨,為她本就鋒銳的氣質平添一抹冷硬。
天眼在冉灼和宋之航的身上掃過,和上官熙給她的資訊並無二致,唯獨冉灼的資訊條上稍微有著一點點不同。
【南境冉家‧冉灼 血脈啟動火焰之體-元嬰境後期-八品血脈者】
火焰之體。
而且是在啟動血脈之力後獲得的。
身前的符紙燃盡,品質並不比滄寰符峰曲微出品的符紙差。
若這符紙是宋之航本人所繪,也就證明,他在符道的修為,同外界的頂尖符修並無二致。
這在仙道八門略顯衰微的南境,格外不同尋常些。
祁念一猜測,或許因為自己先前遇到的,無論是上官家的門客,亦或是陽北城中大大小小的勢力,都不如眼前這兩個男人能接觸到的頂尖功法多。
上官熙血脈之力太低,無法修煉,於這一途鑽研並不算深。
如果南境青年一代的精英都像眼前這兩個人一樣的話,那祁念一覺得,她需要改變一下自己對南境人戰力的判斷了。
他們的「技」並不差。
還有著血脈之力對於境界和特殊能力的增強。
眼前兩個男人,個個都是勁敵。
祁念一記得,在她來之前,上官熙曾經叮囑過。
冉灼和宋之航,比瑤光要難對付。
因為瑤光是神殿唯一的參會者,習慣了獨來獨往。
但冉灼和宋之航,不僅修為是這群人中的佼佼者,重要的是,他們兩人交情甚篤,對彼此十分信任,若同時動手,絕對是一加一遠大於二的效果。
當時上官熙說:「這兩人,會成為你此行最大的威脅。」
她一語成讖。
簡單寒暄過後,祁念一就準備離開。
宋之航叫住了她:「我和冉灼在林間搜尋了大半天,也沒有發現任何和身份玉牌有關的東西,這片森林裡,連一塊玉都沒有,不知各位可有發現?」
祁念一搖頭。
而山海宗那兄妹倆就更慘了,不僅沒有發現,還意外闖入了追魂蜂的領地,倉惶逃竄時,不慎打死了其中一隻,被追魂蜂逼得橫穿了大半個森林。
宋之航:「既如此,三位可願與我和冉灼同行?」
他說的是「三位」,但卻是對著祁念一說的。
祁念一此時對於所謂的身份玉牌有了個大致的猜測,並不想身邊有旁人,於是果斷拒絕了:「抱歉,我不喜歡和人一道。」
宋之航頗為理解地笑了笑:「是我冒昧了,雲道友自便就好。」
然後注視著祁念一的背影消失在原地。
她走時,森冷純淨的白髮隨著步子輕輕揚起,宋之航目光幽深,喟嘆道:「白髮,神降者,沒想到多年後,還能再次看到白髮之人。」
他說著,轉頭問道:「阿灼,你同她交手,勝算幾成?」
冉灼瞥了眼她離去的方向,冷聲說:「五成。」
宋之航有些驚訝:「才五成?她修為要低你兩個小境界。」
冉灼點頭,聲音冷而沉:「沒感覺到嗎,她出劍的時候。」
「她的劍,有點古怪,能對我們產生血脈壓制。」
宋之航沉默了下,才道:「八品和九品的差別,有那麼大嗎?」
冉灼冷冷說:「這就說明,她並不止九品。」
「曾聽聞,她入城測試血脈之時,因血脈之力過於強盛,毀壞了一個陣盤,而那應該是她第一次測試血脈之力。」
宋之航低喃道:「天生就超越九品的存在嗎?」
……
獨自離開的祁念一找了個清淨的地方,一直等到了夜裡。
期間,她聽到了好幾個三兩成群的小隊從她身邊經過,但都沒有發現她就在樹上躺著,閉目養神。
整個森林裡的聲音都被她收入耳中,她確定,一個白天過去了,還沒有人找到身份玉牌在哪裡。
神殿不會把玉牌全都藏到最後一天。
算上找玉牌,再加上中間可能會發生的爭鬥,以及趕路和登山的時間,三天的時間其實非常短。
所以,很大的可能是,身份玉牌根本不會在白天出現。
她等到了日落西山,森林中的人聲悄寂,蟲鳴鳥叫活躍了起來。
毒障,也活躍了起來。
祁念一又給自己塞了一枚避毒丹,感嘆醫仙出品絕非凡品,這枚避毒丹能讓她不用刻意屏息也能在毒障中行走。
她八風不動地坐在樹上入定修煉,非白坐在她的右手邊嗑瓜子,貓熊蹲在她左手邊啃竹筍。
突然,她聽見非白有些驚訝地說:「原來森林中毒障的源頭,是一朵花。」
祁念一聞言,睜開眼睛,順著非白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朵花其實不太顯眼,藏在深深淺淺的草叢中,顫巍巍地探出一個花骨朵。
就是這不起眼的白色小花,竟然釋放出了如此駭人的毒,讓整片森林在夜晚都被迫陷入休眠。
沒有人和動物敢輕易突破毒障在夜間行走。
祁念一的金瞳在夜裡格外耀眼,她盯著那朵花看了一會兒,驚訝地看見,那朵花的花芯之中,有著非同一般的靈氣,正在活躍著。
「神殿……該不會真這麼缺德吧。」
祁念一從樹上一躍而下,並不懼怕花毒,靠近後細細觀察一番,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朵花裡,藏著一塊玉。
並不是天然生成的,而是人為地後期放置進去的。
那塊玉很小,如果不是天眼捕捉到了這朵花上不同尋常的靈氣運行軌跡,她也根本就不會注意到。
原來身份玉牌竟然藏身在這小小的花裡。
這種花只在夜間開放,所以身份玉牌自然也只能在夜間被找到。
這種花在森林中極為常見,遍地都是,因為數量龐大,所以到了夜裡才能散播出如此多的毒氣,在這森林之中,怕是數以千萬計都略顯不不夠。
而且,因為帶毒,人們根本就不會輕易靠近這朵花,就更無從知曉其中的秘密了。
祁念一用靈焰將整隻手都包裹住,這才敢伸手摘花。
避毒丹含在嘴裡,只能保證呼吸時不受毒障影響,如果直接觸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起眼的白色小花被她撥開,毒氣更加濃鬱,祁念一小心翼翼從中揀出一枚指頭大小的玉牌,上面果然刻著神殿的九瓣落英。
玉牌剛一入手,就化作一道流光,進入她的身體。
很快,她的手背上浮現出一朵碧玉色的九瓣落英花。
拿到了身份玉牌,對她而言,就已經接近於成功了。
非白看著她將玉牌收起來,問:「我們現在出發去涉蘭山?」
祁念一搖頭:「毒障密佈,哪怕有避毒丹,最好也不要有激烈動作,否則容易毒氣入體,休息一晚,明早再出發。」
她說著,盯著地上的小花,眼神慢慢深邃起來。
非白看著她的表情,熟悉的危險感又冒了出來。
他忍不住道:「你該不會想——」
話音未落,就見祁念一轉頭看著他,眼睛亮晶晶地,興奮道:
「我有一個想法。」
非白還沒有什麼反應,那頭在樹上趴著啃竹筍的姬玚眼前一黑,直接從樹上栽了下來。
如果要給他這輩子最討厭聽到的話列一個排名。
「我有一個想法」這六個字絕對能排上第一。
……
森林另一頭,一群十幾人的小隊正連夜在林間搜尋。
他們身側都漂浮著兩枚符紙,同樣也是避毒的一種方式。
都已經到了聖暉之會的門外,在場眾人也都出自南境高門大戶,自然不至於被這毒障給逼死。
這符紙,就出自小隊中,一個符修之手。
比起宋之航的符品質要稍微差了些,無法支撐整整一夜,但中途補換個兩三次,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眾人搜尋了一整天,什麼收穫都沒有,難免有些沮喪,辛天昊強忍著暴躁:「我說,你確定身份玉牌一定會在夜裡出現嗎?」
聞新靈解釋道:「神殿不可能讓我們空手離開,整整一個白日都沒有,如果將身份玉牌壓到最後一日再放出,就無法達到神殿想要的效果了,所以今天晚上,玉牌一定會出現。」
「但我們已經找了將近一個時辰了,還是沒有。」辛天昊煩躁地按了按眉心。
如果不是看在聞新靈和他同為五大世家族人的份上,他才不會對這個小丫頭這麼客氣。
聞新靈背對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晦暗,轉過來時又恢復了正常,笑著說:「辛大哥,或許玉牌隱藏在什麼細小的角落,我們再仔細找找。」
他們人多,人影攢動,衣料摩擦間,聞新焰袖口掉出來一本書冊。
他身後的人正想提醒他,看到書冊掉落的地方,卻有些猶豫。
「聞道友。」對方指著地上說,「你的書掉在了冷鬼花上。」
他們在南境生活多年,對於這裡的環境自然比祁念一要熟悉得多,哪怕沒有天眼這種東西,也知道這種花會散發毒氣。
更沒有人敢不要命地去觸碰這種劇毒。
聞新靈瞥了一眼,說:「一本舊書,也就你當個寶貝似的天天隨身帶著。」
她見聞新焰皺著眉,思索片刻,竟然還想去撿,臉色一變,厲聲道:「哥哥,你幹什麼!」
她連忙拽住聞新焰的手。
聞新焰眉宇間凝著一股愁緒,他向同行者中的那個符修又換來了兩枚避毒符,髮色淡了些,竟是啟動了血脈之力,將全身的靈力化為護障,護住自己的手。
他抿唇道:「阿靈,你知道這本書對我很重要。」
將這本書撿了起來。
聞新靈暗自鬆了口氣,見聞新焰拿到了書還不站起來,而是皺著眉,又湊近了些,不由催促道:「哥哥,你還在幹什麼?」
聞新焰試探著伸出手,撥開了冷鬼花的微微收攏的花瓣。
在眾目睽睽之下,從花芯之中,撿起了一枚指甲大小的玉牌。
上面赫然刻著神殿的九瓣落英。
所有人都愣住了。
然後眼睜睜看著那枚小小的玉牌,融入聞新焰的手心,成為一個印記。
……
稍遠些的地方,宋之航和冉灼一道,靠在樹下休憩。
他們身側燃燒著冉灼那奇特的火焰,火焰隔絕了毒障的侵蝕,能讓他們在夜裡安眠。
山海宗的兄妹倆感激道:「多謝冉前輩和宋前輩願意帶著我們。」
宋之航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他和冉灼有一搭沒一搭地討論著身份玉牌真正可能的所在,卻見冉灼眉頭一皺,睜開了眼,看向他們周身火焰之外三吋之處,被火焰的餘溫燒枯的一朵小花。
宋之航確定,自己看到了,有一個碧玉色的東西,從那朵花中掉了出來。
他和冉灼對視一眼,很快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
這一夜,通過各種各樣方式發現身份玉牌存在的,已經有近二十人。
驚喜和爭吵,甚至反目,都被祁念一收入耳中。
她休息到了破曉之時,花中的毒氣越到即將天亮時就越淡,此時已經可以不懼毒障自由行動了。
她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體,下一秒,就用出了虹光步。
紫階的虹光步,日行千里無影。
一天時間,足夠她跑遍這座森林了。
祁念一眼中燃燒著興奮的火光,和靈獸袋裡貓熊頭疼的表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片森林裡存在著數以千萬計的冷鬼花。
但玉牌只有三十六枚。
旁人要一朵一朵去找,她卻不需要。
她能看到天地間的靈氣流動。
直接就能鎖定目標。
大半天很快過去,眼見太陽又開始漸漸向西落下,森林已經被各路人馬都搜尋過一遍,他們要在如此龐大的花海中一朵朵找過去。
白天冷鬼花並不開花,他們需要上手去捏,才能感受到花中有沒有藏著玉牌。
時間越往後,人們就越不耐煩。
尤其是看到各處時不時有火光燃起時,更是讓人心煩不已。
「要不,我們也用火攻吧?」有人提議。
但立刻被否決:「人家冉灼能控制自己的火,隨心收放,你能嗎?今日風大,若是用火,一定很快就能燃成一片,屆時我們是找玉牌還是逃命?」
「再說了,要是火不小心燒到異獸的領地怎麼辦,那我們還不得被吞了。」
十幾人的小隊七嘴八舌地吵著,讓辛天昊一陣心煩。
他驟然起身,怒吼道:「行了,既然找不到,去搶不就行了!」
他指著外面不時泛起的火光:「按照冉灼這個蒐羅的速度,肯定拿到了不少玉牌,我們去搶不就好了。」
他這個提議,讓人有些心動,但礙於冉灼強大的戰力,並沒有人敢這麼做。
「打不過冉灼和宋之航,換別人不就行了!」辛天昊高聲道,「反正玉牌的印記就在手背那麼明顯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我們可以去搶別人啊!」
他的提議,得到了紛紛認同。
於是這個隊伍轉變了目標,不再找花,而是找森林之中,落單的其他人。
而此時,祁念一終於停下了腳步。
她用虹光步在森林裡轉了一整圈,消耗很大。
但同樣,收穫也很大。
她現在已經到了快要出森林的地方,前面不遠處就是涉蘭山。
夕陽的餘暉下,祁念一抬手擦了下汗。
她冷白乾淨的手背,已經排不下這許多的玉牌印記了。
碧玉色的九瓣落英花沿著她的手背一直往上,佔領了整個手臂。
細數下來,她手上,赫然有著整整十三朵九瓣落英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七十九章 我說了算
一入夜,森林中就安靜了下來。
哪怕祁念一現在所在的地方已經在森林的邊緣,毒障仍然繚繞不斷。
她找了個地方歇下,就聽非白問:「不打算連夜登山?」
祁念一搖頭,指著自己手臂上斑駁的印記:「得把這些解決了再說。」
非白有些驚訝:「我以為你將這麼多玉牌捏在手裡,是為了提前將一些人淘汰?」
「本來確實是這個打算,但是,剛才聽見了一個事情,讓我改變想法了。」
祁念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非白,她聽見了某個人的心裡話。
如今她元嬰境中期的修為,天聽的範圍能將這片森林完全囊括。
「聽見了什麼?」
祁念一雙臂環抱靠在樹旁,睜開一隻眼睛看著西南方向,心底對非白說:「一旦參加聖暉之會的人數低於二十人,神殿就可以取消這一屆的聖暉之會。」
她若有所思道:「看來神殿是打定主意,要把神子的人選,完全捏在自己手中了。」
非白:「五大家族和各門各派是不會同意神殿這麼做的。」
「所以他們只能循序漸進。」
說話間,一個身著白衣的纖瘦身影已經靠近。
對方發現了這裡還有個人,也有些驚訝。
祁念一靠坐在樹下,抬手打了個招呼:「晚上好。」
她的眼神落在對方的手背上,那裡有兩朵花,此人,正是剛才被祁念一聽見內心獨白的人。
神殿的瑤光星。
她穿著神殿統一制式的白色長袍,胸前佩戴的九瓣落英勛章有六瓣染紅,眸色較尋常人要淡很多。
瑤光愣了下,回道:「晚上好。」
她也看到了祁念一手背上密密麻麻的花,驚訝之餘,指著涉蘭山的方向問:「你不打算上山嗎?」
這裡已經快到涉蘭山的山腳下了。
祁念一:「剛才是想的。」
她頓了下,補充道:「現在不想了,打算做點別的。」
比如,怎麼把神殿給你開的後門關上這件事。
「那不打擾了。」瑤光看著她的眼神非常奇異,像是在看一個怪人,祁念一從小到大被這種眼神看多了,也不惱,目送著瑤光隻身一人向著涉蘭山而去。
瑤光走了,很快,又有四個人連夜趕來。
是冉灼和宋之航,帶著山海宗兩個年輕的小修士。
祁念一就坐在森林的出口處,太過顯眼,幾乎沒人會看不到她。
山海宗那兄妹倆一人手上有一朵花,宋之航和冉灼卻是一人四朵。
祁念一在心中略微計算了下,這就已經有二十五個身份玉牌已經被找到了。
她有預感,找到身份玉牌的人,多半都會選擇在今晚迅速離開森林登山,她只需要在這裡守到天明之時,就能清楚現在手中握有身份玉牌的一共有多少人。
宋之航好奇道:「雲道友,在這裡做什麼?」
祁念一靠在樹邊,毫不遮掩地回答:「在想,怎麼排擠你們倆。」
宋之航身後,兩個可憐的山海宗小修士聽她這麼說,臉色都變了,左右為難地看著在祁念一和宋冉來回看,不知道如果他們真的動起手來,兩邊都是救命恩人,自己應該幫誰。
宋之航先是驚訝,而後緩緩笑了:「雲道友,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他問道:「雲道友是覺得,對上我和冉灼,沒有信心?」
祁念一搖頭。
她這輩子,最不缺的有三件東西。
第一是錢,第二是膽,第三就是自信。
時常因為自信過了頭,會做出一些莽到沒邊的事。
但偏偏還次次都能讓她做成了。
用溫淮瑜的話來說,她的氣焰就是這麼被助長上去的。
祁念一眼神在他們倆身上來回掃了一遍,說:「一個,沒問題。兩個,有點麻煩。」
而她不喜歡麻煩。
這話稱得上囂張。
宋之航卻也不惱,而是笑了起來。
他覺得雲念這個人真的非常有趣。
說話做事,哪怕是在算計你,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你。
如此直接,如此驕傲。
驕傲到不屑暗地裡的陰詭行事,哪怕是計謀,也是光明正大的陽謀。
冉灼冰冷的眼神從祁念一身上淡淡掃過,淡聲說:「走了。」
四人便又離開了。
這一夜,祁念一看到陸續還有五個人從這裡離開,前往涉蘭山,每個人都奇怪地看著祁念一,從她身邊路過。
這是已經找到了玉牌,打算明哲保身,趕緊開溜的。
其他沒有找到,亦或沒有能力保住的,現在已經打起來了。
哪怕是在行動不便的夜裡,也時不時能聽到此起彼伏的打鬥聲。
她雙臂環抱著靠在樹邊,旁人看不到她的手背,只能簡單猜測她如此閒暇,定是已經玉牌到手。
最後路過的,是一個身穿繡有層雲暗紋漸變青衫的青年男子,因為他衣擺處的修竹,讓祁念一多看了他一眼,天眼的資訊條告訴她,此人叫凌晗。
祁念一想了想,姓凌。
南境五大世家之一,就有一家姓凌。
對方看著她,聲音清朗溫厚,好心道:「這位道友,可找到了身份玉牌?」
祁念一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
凌晗便又說:「如果暫時沒有的話,我手中還有多出來的最後一枚。不知道友可否需要?」
祁念一搖頭:「不用,我有。」
她頓了下,問道:「剛才過去兩撥人,他們的玉牌,都是你分給他們的?」
那幾個人看著實力並不強,並不像能在如此激烈的爭奪中佔得先機的樣子。
凌晗愣了下,笑了笑:「他們能此刻離開,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這意思便是默認了。
來來回回好幾撥,終於到了天快亮的時候。
祁念一半眯著眼睛,感受到太陽照射在臉上,森林裡最後一撥人,也是最鬧騰的一群人,終於來到了她面前。
——準確的說,是打過來的。
聞新靈帶著的那十幾人的小隊,最終找到了五個身份玉牌。
根本不夠分。
隊裡還有辛天昊這種脾氣暴躁,本來就不太服聞新靈的刺頭,稍微一頂,矛盾就激化了。
隊裡有幾個明眼人,雖然已經預料到了他們這個聯盟長久不了,卻沒想到,這麼快就內部鬧崩了。
辛天昊那個暴躁脾氣,根本耐不下心自己去找,中途打劫了一個人才搶到了自己的玉牌。
他的身份玉牌到手了,也就不想再幫著其他人去搶了,自己趁早出森林才是上策,他當即就想離隊。
卻被隊裡其他人刺了一句:「辛公子的玉牌是我們一道搶來的,沒道理你的玉牌到手後,說走就走,讓我們這些人打白工的道理。」
雖然辛天昊出身五大家族,但能參加聖暉之會的,也都是出身不凡的,不考血緣傳承,天生就擁有高階血脈之力的,終歸是少數。
哪怕血脈之力稍微差了些,但誰也都不是好惹的,平白沒得忍受辛天昊這臭脾氣的道理。
修行之人,鬥嘴都不是簡單的打嘴炮,那是真的靠動手的。
找了一天一夜的疲憊感和脾氣全都被激起來了。
已經拿到玉牌的人想往涉蘭山的方向逃,其餘想爭奪玉牌的人往這個方向追,眼看著就快打到祁念一面前來了。
一群人鬧哄哄地,一招一式,你來我往,場面一度失控。
完全沒有人注意到,森林的出口處,還站著個人。
祁念一揉了揉眼睛,照孤光如同一道泛著仙氣的白練,被她從腰間抽出來。
她眼也不抬,柔軟的劍鋒在空中靈活地挽出個劍花,抬手就是一招潮平岸闊。
一瞬間,宛如巨浪滔天,滾滾而來,雄渾的劍勢將兩撥纏鬥的人分開。
她拔劍的瞬間,體內血脈之力啟動。
所有在場者都感受到了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難以置信地向祁念一看去。
不敢相信,真的有人能給他們帶來如此可怕的血脈壓迫感。
她的劍勢並沒有傷這群人分毫,卻毫無遮掩地彰顯了自己可怕的實力。
明明白白的告訴在場眾人,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打成一團的兩撥人都不由停住了動作,茫然地看著祁念一,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只有聞新靈皺眉,仔細打量著她的容貌。
這令人討厭的劍招,這令人討厭的氣息。
總讓她想起第一次出境就重傷受辱的時候。
讓她對面前的九品血脈者沒有任何好感。
場面一度僵持不下,聞新焰左右看了看,尷尬地站出來問道:「雲道友,可是有事?」
祁念一點頭,直截了當說:「昨天晚上,所有拿到身份玉牌的人,都已經離開了,如今森林中,你們是最後最後一批人。」
她此言一出,眾人都驚了。
他們沒想到,其他人的動作這麼快,竟然已經找到了玉牌,向著涉蘭山去了。
祁念一將先前離開的人略微數了一遍,篤定道:「你們手中,只有五個身份玉牌,對吧。」
她能如此精準的報出數量,證明她所說無誤,其他人已經連夜離開了。
祁念一勾唇,笑道:「現在,距離爭奪戰開始,只有不到五個時辰了,如果再這樣纏鬥不休下去,只會得不償失。」
這個道理,大家都清楚。
只是沒人能放棄近在眼前的機會,更不甘心放棄聖暉之會的機會。
哪怕是時間不夠,也必須要搶。
趁著這一會兒的功夫,辛天昊已經脫離了控制,正準備趁機脫逃,被祁念一瞥見,抬手就是一劍。
三道劍光牢牢封住他的去處,無形的劍光抵在他的喉間和胸前,只要他稍微動彈,就會被劍光穿透胸膛。
辛天昊怒目而視:「你——」
祁念一終於抬眸,淡聲道:「我說你能走了嗎?」
聞新焰打圓場道:「雲道友,如此行事,怕是不妥。」
祁念一看都懶得看他:「妥不妥,我說了才算。」
她也不拖沓,眼神淡掃,在眾目睽睽之下,輕輕拎起自己的袖子。
冷白修長的手臂,密密麻麻有著一排碧玉色的小花,從手背一直蔓延到手肘處。
她一個人,足有十幾朵花。
而他們一行十幾人,卻只有區區五朵。
顯得他們格外寒酸。
聞新靈額角直跳,冷聲道:「你這是在炫耀?」
祁念一搖頭,突然勾起了一抹笑容。
熟悉她的人,應該都心知肚明,她此刻的笑有多不懷好意了。
但南境這群人,對她並不熟悉。
祁念一直接說:「我可以把玉牌分給你們,身份玉牌一人一個,我拿太多也沒有用。」
聞新靈不信,質疑道:「你有這麼好心?」
祁念一笑了笑:「當然,是有條件的。」
她下巴微揚:「第一,拿了我玉牌的人,在後面的領袖戰中,不得對我出手。」
眾人一聽,覺得有道理,畢竟拿了人家的東西,不對她出手,也是理所應當。
但她第二個要求,就沒有那簡單了。
祁念一緩緩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我要你們在領袖戰中,盡全力,將冉灼和宋之航分開,杜絕他們兩人聯手。」
這個要求,讓其他人面帶難色。
冉灼和宋之航,他們兩人都是元嬰境後期的修為,只要聯手,甚至能壓制元嬰境巔峰的瑤光。
聞新靈暗中給了其他人一個眼神,眾人壓下心裡的盤算,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先放下恩怨,一致對外。
【她形單影隻,寡不敵眾,先把她拿下,我們的玉牌不就夠了嗎。】
算盤打得倒是很精。
祁念一在眾人警惕的眼神中,慢悠悠向前邁了一步,瞧著姿態頗為隨意。
就在同時,聞新靈厲聲道:「動手。」
十幾個人頓時形成合圍之勢,朝祁念一衝過來。
這十幾人隊伍的組態相當齊全,法修武修符修丹修,甚至還有個陣法師。
他們手中的五枚玉牌都是通過這種方式搶到手的。
所有人都在同時啟動了血脈之力,修為迅速往上攀升了一到兩個小境界。
在場都是血脈之力在五品以上的,最少也能讓他們的血脈之力提升一個小境界,如果是八品血脈者,能直接提升三個小境界。
如果不是心境尚未圓滿,瑤光他們幾個,實際戰力早就同化神境無異了。
祁念一腳下綻開一個陣盤,是陣法師最常用的束縛陣,四面八方的靈網將她束縛住。
眾人神色猙獰,刀鋒劍芒,法訣陣光同時向她而來。
聞新靈嘴角掛著愉悅的笑意。
她沒想到,真的會有人這麼傻,竟然把到手的玉牌送上門來。
那他們哪有不收的道理。
眼見著攻擊即將同時落在她身上,眾人臉上喜色更重時,卻發現,祁念一身影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眾人驚慌一瞬,就看見下一秒,祁念一腳踏七色虹光,凌空踏在他們正上方。
半透明的軟劍帶起熠熠赤紅血色,像一條溫柔的波濤,卻半點不留情面。
滄浪劍第四式——驚濤拍岸。
有了自己的自創劍招後,她有段時間沒有用過滄浪劍中攻擊最強的一劍了。
平地驚雷,開天闢地的劍勢震撼而來。
就在此刻,眾人再次感受到了先前那種可怕的血脈壓制。
他們看著空中那人飄揚的白髮,絕望地發現,自己連反抗之心都生不出,哪怕是面對這樣的殺招,也都只想臣服。
十幾人奮力抵抗,也扛不住這一劍。
塵煙散盡,祁念一提劍落地,看著失去反抗能力的眾人,幽幽道:「看來你們還沒明白現在的情況啊。」
她一邊說,一邊在心裡和非白感嘆道:「我覺得,在南境打群架,真的很沒有成就感。」
甚至都沒幾個能還手的。
不得不說,血脈壓制這種東西,真的很爽。
她看向地上的其他人,認真道:「你們還有沒有參加聖暉之會的資格,現在,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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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章 劍定乾坤
要神骨,還是要參加聖暉之會的機會。
這個選擇對他們來說一點都不難。
很快,就有了第一個服軟的人。
對方艱難地站起來,咳了幾聲,說:「尊敬的九品血脈者,我願以道心起誓,在領袖戰中助您一臂之力,答應您剛才所有的要求。」
祁念一滿意地點頭,手指一劃,一道碧玉色的流光從她掌中飛出,指甲大小的玉牌,融入了那人的手背。
他踉蹌著站了起來,顧不上聞新靈要殺人的眼神,走到了祁念一身邊,表明立場。
就在站過來的瞬間,他才感覺身體的桎梏輕鬆了很多,就連剛才劍勢導致的氣悶也通暢了。
他心下明白這是祁念一的意思了,連忙躬身感謝道:「多謝雲大供奉。」
轉眼間,就換了個稱呼,表示尊敬。
有了第一個,就勢必會有第二第三,乃至更多。
「還有我,我願為雲大供奉肝腦塗地。」
「我願助雲大供奉拿下領袖之位。」
祁念一滿意地笑著,一旁眾人眼見著玉牌剩餘數量越來越少,緊張了起來,數了數自己這方的人數,直覺不夠,甚至爭了起來。
他們手中有玉牌者五人,還剩十三人沒有,如果雲大供奉手中的玉牌數量不夠他們所用的話,當然只能先下手為強。
很快,祁念一身邊就已經站了十個人。
原本就已經有了身份玉牌的幾人,單獨站在一旁。
眼下,還站在對面和她僵持著的,只有聞家兄妹倆了,而且,聞新焰已經擁有了身份玉牌,真正還沒拿到的,只剩聞新靈一人了。
她狠狠咬著下唇,唇色泛白,就連那雙似乎總是笑著的月牙兒似的笑眼也只剩下了陰冷的恨意。
聞新焰在一旁低聲勸道:「阿靈,先服個軟,也不是什麼大事。」
聞新靈似怨似怒地瞪了哥哥一眼。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忌憚什麼。
她總覺得,眼前這個白髮的女人,會成為他們聞家的大敵。
她說不出原因,但在看到這白髮女人的第一眼,她就有這樣的預感。
一種風雨將至的危機感。
聞新靈深深吸了口氣,平復自己的神情,努力克制住,不讓這點不甘顯露出來,然後對祁念一說:「方才是我冒犯了,還請雲大供奉見諒,我願成為雲大供奉的助力,為您奪得領袖之位。」
【早晚有一天,我要生食其肉,吸盡她全部的血脈之力】
她內心的話被祁念一一字不落的全部聽見。
祁念一眼神暗了下,想起了自己和謝天行,以及上官熙的遭遇。
她開始對聞家掌握的能力有點好奇了。
聽完了聞新靈的話,祁念一數了數自己手上的九瓣落英花,再數了數在場的人,露出一臉遺憾的表情道:「太不湊巧了,除開我自己要用的這一份,我手中還剩十二個玉牌。」
她眼神在眾人身上逡巡一週,相當沒誠意道:「剛好,沒你的份了。」
聞新靈咬碎一口銀牙。
她憤然起身,正欲向祁念一攻去,圍繞在祁念一身旁,收了她一個玉牌的十二個人,卻團團將祁念一護在身後。
「大供奉,您先走,我們為您開路。」
「對啊大供奉,在領袖之戰結束前,我們一定盡全力護您周全。」
祁念一輕輕勾起唇角。
她向聞新靈微微欠身,在眾人的護衛下,奔向涉蘭山巔。
只留下聞家兄妹倆在爭執撕扯。
已經看不到祁念一的身影後,聞新靈才狠狠甩開聞新焰的手:「哥,你這是做什麼?!」
「她擺明了就是針對我,你看不出來嗎!」
聞新焰嘆息道:「我看出來了又如何?我們是能傷到她,還是能說服其他人站到我們這邊來?」
聞新靈狠狠道:「我最看不得你這種沒出息的樣子。」
聞新焰頓了頓,像是已經聽慣了她這種說辭,抬頭時,又恢復了慣常溫吞的沒脾氣似的表情,揉了揉聞新靈的頭髮。
衝她攤開手,溫聲道:「好了,別氣了,你看這是什麼?」
他掌心躺著一枚指甲大小的玉牌。
「阿靈比哥哥有出息,這塊玉牌,給你用吧。」
聞新靈抬眸一看,這才破涕為笑。
連忙從他手中接過了玉牌。
……
祁念一的上山之路非常順利,幾乎沒有遭到任何阻攔。
收了她玉牌的十二個人,十分忠實地護衛在她身後,祁念一稍微看了一眼,便道:「上山時不用管我,待會兒混戰時,做好你們該做的就行。」
畢竟是以道心起誓,眾人都不敢怠慢,連忙應聲,而後在祁念一到了山頂後,這才陸續出現在山頂。
星天南已經在這裡候著了。
昨晚,他看見瑤光最先登頂時,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瑤光見了他,躬身行禮:「三師尊。」
星天南溫聲道:「好了,也沒外人,過來吧。」
他抬手招呼瑤光過來,然後低聲問:「怎麼樣?」
瑤光眉頭微皺,抱歉道:「是瑤光搞砸了。」
星天南有些驚訝。
「找到的不多?」
瑤光伸出手背,將那兩朵花給他看,咬唇道:「有三個人的速度非常快,我來不及動手,他們就已經找到了很多。」
事已至此,星天南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道:「罷了,明日再看吧。」
身披白色長袍的瑤光,在夜風中,看著有些單薄。
她是這一代神殿七星中,無論血脈之力,還是修行天賦,都是最高的那個。
因此被他們格外關注,當做未來的神子來培養。
神殿每一代的七星,都不會分配具體的師承,而是被神殿十二曜共同收為弟子,一同教導。
瑤光這孩子,在修行上從來不需要他們擔心。
二十三歲,就已經驚人的修到了元嬰境巔峰的境界。
以八品血脈之力輔佐,已經能和他這個化神境戰成平手。
唯獨這性子,還是太單純了些。
容易受騙,也不會變通。
這樣的性格,其實並不適合成為領導者。
神殿不是不知道,瑤光並非最合適的神子繼任者。
但他們目前,確實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除非……不從神殿中選人。
星天南憂慮地閉上眼睛,眼前浮現了那日驚鴻一瞥的白髮女修。
她,究竟能不能為神殿帶來想要的驚喜?
短暫而混亂的想法從星天南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剛想到的白髮女修,已經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來,對他躬身行禮。
直到台上的沙漏開始進入最後的倒計時,山頂拿到身份玉牌的人,已經出現了二十八個,只剩最後的聞新焰還沒上山。
祁念一坐在椅子上,打量了一番這山頂的陳設,並沒有任何鬥法場。
這印證了她的想法。
二十九人的混戰,無論多大的鬥法場都略顯不足。
正想到這裡,踏著沙漏最後一粒掉落時,二十九人中的最後一人登場。
出現的卻並不是眾人以為的聞新焰。
而是聞新靈。
她頂著眾人或瞭然或不屑或質疑的眼神,理直氣壯道:「敢問曜星尊者,神殿並沒有規矩,這身份玉牌不能讓給旁人吧?」
星天南眼神在她身上落了下,淡聲道:「並無。」
允許了她入場。
於是二十九人正式到齊。
星天南環視一週,正欲開口,卻突然聽到了一句傳音入密,聽完後,有些訝然,眼神在祁念一身上定格了一會兒。
【尊者,森林中奪得最多玉牌的人是雲念,她將玉牌分給了其他人,這才導致我們的計畫失敗。】
祁念一也聽到了這句傳音入密。
她絲毫沒有自己正在被打小報告的覺悟,感受到星天南的眼神,甚至還回以一個微笑。
星天南暫時把這句報告擱置,轉頭對在座的二十九人說道:
「恭喜各位成功取到身份玉牌,並抵達這裡。領袖爭奪戰將於今夜子時開始,戰至最後的勝者,將會成為本次清繳光復會的領袖,獲得一塊神骨。本次不設鬥法場,各位鬥法的場地,就在這涉蘭山中,離開涉蘭山者,失去資格。」
範圍竟然是一整座山。
這就意味著,戰力稍遜一些的那些人,他們可以逃,也可以躲。
場上凝重的氣氛瞬間就被點燃了。
現在距離子時,只剩不到一刻鐘左右。
星天南微微一笑,直接從這裡消失。
但眾人都知道,他一定在某個地方,看著他們。
在場幾個強者自然是被格外關注的對象。
元嬰境巔峰的瑤光,元嬰境後期的冉灼和宋之航。
他們三人在啟動血脈之力後,都能有等同於化神境的戰力。
還有他們根本看不穿修為的九品血脈者,雲念。
雖然不清楚她的修為,但看到了她以一己之力制住了十幾人時,眾人心裡也同樣把她放到了強敵的位置。
其餘人紛紛在其中交換著眼神,心中明白,這場神骨的爭奪戰,最終的勝者應該就在他們四人之中。
緊張而沉重的氛圍在眾人之間瀰漫開。
有些自知不敵的人,已經趁機離開了山頂,身影掠過,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被祁念一贈予了玉牌的十二人,看著冉灼,雖然稍顯猶豫,但還是留在了山頂,並沒有離開。
祁念一絲毫不覺得焦慮,相反,還有些興奮。
她在心裡對非白說:「不知道,今晚那幾個人能不能給我一點驚喜。」
從來南境到現在,她還沒有碰到過讓她驚豔和敬佩的對手。
尤其是在南華論道遇到過玉重錦後,她真的非常期待,再同一個這樣的強敵過招。
如果她沒有判斷錯,冉灼是武法雙修,但他所用的武器,祁念一還沒有見到過。
宋之航是符修,符道精深。
最後剩下的瑤光,應該是法修。
只來得及做了個簡單的判斷,在子夜極暗時刻,涉蘭山上響起了更聲。
子時已到。
幾乎瞬間,四人身上同時燃起駭人的靈焰,並啟動了血脈之力。
祁念一是四人之中境界最低的一人。
但她的血脈之力,足以把她稍差一點的境界補足,和另外三人相差算不得太多。
縱使稍顯遜色,她亦不懼。
劍修,本就最擅長越級而戰。
而此時,祁念一終於看見了冉灼的本命靈兵是什麼。
那是一柄極長的陌刀,不同於尋常的刀,陌刀生有雙刃,鋒利無比,唯有中間背部稍稍隆起,尖頭處形似一柄棱槍。
陌刀黑色的刀鋒閃過血光。
是極其凶悍的武器,和冉灼氣質非常相符。
冉灼和宋之航顯然已經配合過無數次,相當默契。
宋之航的符紙如影隨形一般,護佑著冉灼。
而冉灼持刀站在宋之航的身前。
他們倆的身外都燃燒著冉灼那詭異的黏稠火焰,令人無法靠近。
倉促間,祁念一和瑤光眼神擦過,不用說話,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聯手?
聯手。
任由冉灼和宋之航聯手,她們兩人只有輸的份。
不如先聯起手來,二對二,將他們倆解決掉再說。
祁念一身影一閃,踏著虹光步,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閃到了瑤光的身側。
左側傳來瑤光清澈如泠泉的聲音,語速飛快地問她:「你擅什麼功法?」
祁念一緊盯著面前的兩個男人,隨口回道:「我不擅法,只擅破法。」
瑤光有些不解,就看見祁念一抽出軟劍,疾聲道:「水系法術,會嗎?」
瑤光眼睛亮了下,連連點頭:「我是玄水之體。」
她一邊說著,一邊掐訣。
祁念一感受到她們周身的空氣迅速冷了下來,就連呼吸都伴隨著陣陣寒氣。
玄水之體,不是正剋冉灼的火焰之體嗎。
祁念一揚眉,興奮道:「很好,冉灼交給你,宋之航我來解決。」
清幽的玄水也相當黏稠,從她們腳下很快覆蓋至整個山頂。
冉灼那古怪的火,碰到瑤光玄水後就開始後退,最後退避到他們兩人所站之地,退無可退,在他們身前圍成一個圈。
冉灼眉目冷沉,一記血色刀鋒掀起水簾。
他指尖擦過刀鋒,刀被明亮的火焰包裹,很快將地上的玄水斬開。
宋之航的支援隨之趕到。
符修向來被說是個萬金油職業。
能攻能守,能輔助能治療,平日裡沒事還能多畫幾張符紙,堪稱居家旅行必備。
但符道又沒有哪一項做到了極致。
攻不如武修,守不如陣法師,輔助不如道修,治療不如丹修和醫修。
在仙道八門中,勉強稱得上中庸二字。
但符道之中庸,簡直被宋之航運用到了極致。
他就像生了幾百隻眼睛一樣,時時刻刻都關注著冉灼的需要,符紙沒有一刻落下,每當冉灼身邊有所空缺時,就會立刻補上一張符紙。
他會繪製的符紙路數也非常多樣,僅短短的一個過招,祁念一就發現,他用了至少五種以上的輔助符紙和三四種攻擊符紙。
在宋之航的輔助之下,冉灼的境界無限逼近了化神境,只差一線,就能越過那道龍門的那道檻。
宋之航指尖點燃一張破風符,很快燃燒殆盡。
山巔掛起了凜凜朔風,助長了冉灼的火勢。
火勢綿延,如猛獸的利齒,狠狠將地面的玄水撕咬至碎裂。
祁念一冷呵道:「就是現在!」
她說話的同時,隨之出劍。
劍鋒捲起驚雷,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有雷光落在地面上,正巧沾上玄水。
風能助火,雷自然也能助水。
冉灼和宋之航瞬間想起了前一天她劍引天雷的那一招。
他們兩人瞳孔猛縮了下,收刀的同時,立刻抽身回退,卻沒想到,身後已經被一群不知何時出現的人包圍了。
正是先前答應了祁念一,要助她奪得領袖之位的那十二人。
哪怕修為不及他們,但人數卻足夠多。
一下將冉灼和宋之航的退路堵了個正著。
兩人一下來不及收勢,冉灼靠著自己的刀衝了出去,宋之航卻留在了包圍圈內。
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們打算逐個擊破。
果然,下一秒,祁念一已經提劍出現在了他面前。
那十二人,修為縱然不及,卻是最好的人牆,直接將他們兩人一左一右,分到兩個不同場地中。
宋之航臉色難看了些。
祁念一對他笑了笑:「還沒謝過你。」
宋之航:「謝什麼?」
此時,正好一陣驚風撩動她的白髮。
她抬頭,今日月明星稀,夜空明澈。
這不是巧了嗎。
她勾唇道:「謝你送上的,這場好風。」
言罷,出劍。
宋之航七符盡出,飛快地飛至祁念一身前。
他如此緊張,本以為又是天雷加身,卻沒想到,她這一劍,如此輕柔緩慢。
慢到,他甚至能看見她劍鋒過處的軌跡。
但他卻感受到風從四面八方而來,將他溫柔而殘忍的包裹。
一股難以克制的慘淡愁緒湧上心頭。
宋之航怔然捂著胸口,回過神時,他已經躺倒在地上,軟劍的劍尖停留在他眼前,他只能透過那半透明的劍身,看到一點明亮的赤金色。
下一秒,就是祁念一的笑臉。
——「抱歉啦,下去待一晚上吧。」
他感覺到自己騰空而起。
然後,被扔出了涉蘭山。
將宋之航和冉灼拆開,若要單打獨鬥,冉灼就不那麼可怕了。
畢竟瑤光的玄水之體正好剋制他。
祁念一收劍時,瑤光那頭也正巧結束了戰鬥。
她沒想到瑤光動作那麼快,和清純懵懂的外表不同,瑤光在鬥法時,出手相當果斷,極其狠辣,很快將冉灼送離了鬥法場。
轉頭,兩人四目相對。
剛剛才聯手,現在就為敵。
瑤光掌心合攏,祁念一週身的玄水溫度更低,甚至直接將她所站的地方結成了冰,堅冰將她的雙腳凍住,阻塞了一瞬她的行動。
瑤光趁勢而上。
手指飛快掐訣,速度快到只有淡淡殘影。
這次出招,就不再是先前淺溪似的玄水,而是滔天山洪,奔湧而來,瞬息之間就要將祁念一淹沒。
祁念一適時抬頭,長劍高舉,用很輕的聲音說:「你看過月亮嗎?」
瑤光愣了一瞬。
就發現,眼前亮起了盈盈清光。
她難以置信地驚呼。
祁念一的劍尖,月光愈發皎潔,緩緩升起,形成了雙月同天的景象。
她斂眸,輕聲道:「你一定沒看過,我這輪月。」
滄浪劍第五式——月出東山。
此劍一出,山河清平。
與此同時,分散到山中各處的人們,也都看見了這輪月。
聞新靈眼神驚疑不定,她飛快地思索著。
這樣的劍,神境之內真的有嗎?
她想起了那天黑白二色的巨劍,心忍不住飛快地跳動起來。
正思索著,就被人隨手一擊拍暈,扔下了山。
動手的人抬頭看向那輪月,無奈笑道:「真是厲害啊,根本贏不了嘛。」
凌晗低頭想了想,索性自己也下山去了。
連冉灼和宋之航聯手都沒能敵過,他去了也沒用。
月光消散後,瑤光和祁念一同時收手。
兩人對視著,各自後退一步,都忍不住笑了。
瑤光雙手被劍勢所傷,已經抬不起來了。
祁念一的右手被玄水冰封,比瑤光要稍微好些。
瑤光笑完,又垂頭喪氣道:「我輸了。」
祁念一點頭:「是啊,我贏了。」
瑤光聞言,憤憤地瞪了她一眼:「我都輸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祁念一老老實實回答:「這個技能,我是沒有的。」
讓她氣人倒是很擅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一章 改造陣法
勝負已分,被打暈了扔下山的人陸陸續續被撿了回來。
星天南在暗處把一切都盡收眼底,心中生出了些判斷。
目前看上去,這個叫雲念的九品血脈者,確實是不錯的人選。
她選擇上官家無非是權宜之計,實際上跟幾大家族都沒有真正密切的關聯。無論是血脈、心性,還是能力,都是絕佳。
這就是他們要等的神子嗎?
他想了想,指尖聚齊一縷無形之風,用靈力凌空繪了幾個字,隨風一道送往遠方。
他送的信,神殿應該很快就能接到了。
當晚,星天南只叫了祁念一一個人前來,她心裡明白,這是要把神骨給她了。
果不其然,星天南叫了她之後,帶她徑直去往山腰處,進了一個山洞。
剛一走進,祁念一就覺得,體內的血脈之力開始不受控制地湧動。
只是,這次的反應,並沒有她取得雙眼時的反應那麼大。
或許是因為,白澤的雙眼之中凝聚了神通力,而這塊神骨,不過是祂死後餘留的骸骨中,比較小的一塊。
儘管如此,那種熟悉的溫暖而神聖,血脈相連的感覺,就已經開始叩響她的心臟。
好在,還算能克制。
而她身邊的星天南,在進入這個山洞後,臉上就有一種難以掩飾的狂熱。
祁念一始終能聽見他很深的呼吸聲,這對於一個化神境強者而言,非常不可思議。
感受到她的眼神,星天南才抹了一把臉,嘆息道:「抱歉,是我失態了。」
他說完,又不可思議道:「你可以抵抗住神骨的誘惑?」
祁念一點頭:「確實有很大的誘惑力,但還算能夠抵抗。」
星天南有些欽佩:「真沒想到,血脈之力不過一品之差,對於神骨的抵抗力竟然差別這麼大。」
他稍微恢復了些正常,調侃道:「你可知道,這塊神骨若是放在旁人面前,或許早就已經有無數人撲上去了。」
這些年,因為部分散落在外的神骨,已經發生了無數起血脈者之間的慘案,哪怕神殿已經想盡辦法在四處搜尋遺落在外的神骨,但終究是比不上外面爭奪的速度。
無論平日裡看著多君子端方的人,在神骨面前,都可能會醜態頻出。
這是血脈天生帶給他們的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他理解。
帶她來之前,星天南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沒想到,她竟然能保持理智。
如此一來,祁念一在星天南心中的印象又加了一分。
「去吧,現在它屬於你了。」
祁念一深深吸氣,慢慢靠近眼前的鐵盒。
她有些意外地發現,這個放置神骨的盒子,和沉淵的材質相同,都是用深淵玄鐵製成的。
但聖戰之後,南境自行封閉,境內已經沒什麼人知道深淵的存在了。
他們又是怎麼獲得的這玄鐵的。
祁念一試探地問道:「我瞧這盒子的材質,似乎從未見過,敢問尊者,是用什麼做成的?」
星天南笑笑:「你不知道也正常,現在只有神殿中還存放有這種玄鐵了。是很多年前聖戰留存下來的戰利品,後來我們發現,只有放置在這種玄鐵中,才能隔絕神骨的氣息,不至於引起騷亂。」
祁念一瞭然點頭,正欲打開盒子,星天南叫住了她,無奈道:「我不適合在這裡,你自行吸收神骨吧。」
有玄鐵盒阻隔,神骨對他都已經有這麼大的吸引力,她竟然敢當著他的面打開盒子,真是不知世情險惡。
星天南如此想著,從山洞退了出去,還順手給山洞封上了整整三層結界,好將神骨的氣息完完全全地封鎖在山洞中,不至於外洩。
祁念一打開玄鐵盒,看到了放在裡面,一截巴掌大小的神骨。
遠看質地如玉,但真正上手觸碰的時候,就會發現,它還是有著白骨粗糙的觸感,祁念一將它舉至眼前,約莫能看到骨頭上細密如針眼的紋路。
將這塊骨頭握到手裡,讓她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手感,非常熟悉。
她立刻想到了什麼,從劍匣中取出神劍。
兩相對比,果然是同樣的材質。
非白也從神劍中出現,看著她手中的神骨,有些驚訝。
祁念一沒有抬頭:「你就是用白澤的骨頭,來打造神劍的?」
非白沒說話,她問的是問句,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這沒有什麼好掩飾的,非白點頭:「是啊,我們費了很多年的功夫,將散落在大陸上,除了南境之外其他地方所有的白澤骨頭收集了起來,鑄成了這把劍。」
難怪,她在拿到劍的時候就能如臂使指,好像這把劍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一樣。
原來她的感覺沒有錯。
祁念一指尖輕點,掌中白骨被她的靈力捂暖,化作一道流光,鑽進了她的身體裡。
這個過程不過瞬息,祁念一就感到全身的血液像是被點燃了一般。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一瞬間被拉入到某個玄妙的空間之中。
曾經那種像背後靈似的感覺又出現了。
她好像看見了一千年前,白澤第一次降臨人間的樣子。
那時的大陸,生存環境差到甚至都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地表有無數的皸裂,裂縫中都是滾燙的岩漿,人只要稍微靠近,都能被岩漿融化。
天上每日都下著雨,總是陰沉著的,看不到太陽,黑壓壓一片。
那時連修行者都沒有幾個,天地間靈氣少得可憐,可以用枯竭來形容。
人們麻木不仁地生存著,日子看不到頭。
是白澤的降臨,為天地帶來了靈氣。
靈氣漸漸修復了慘敗的人間,讓人們重新有了生存的空間。
所以祂被人們尊為神明。
神明原本是不能被直視的,甚至連姓名都不能輕易脫口。
以祂的神力,只要人們說出祂的名諱,無論在大陸的哪個地方,祂都能聽得到。
但白澤天生懷有一份仁善之心,並不計較這些平凡渺小的人類們對祂的冒犯。
最開始降臨人間時,是沒有人能看清白澤的樣子的。
神明不能被直視,每個人看到的神,都是自己想像出來的樣子。
直到後來,為了更好的行走人間,白澤收起法相,化為人形。
這突然拉近了祂和人們之間的距離。
哪怕是神明,相看上去貌卻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類。
於是漸漸地,人們開始沒有那麼敬畏白澤了。
甚至有些更為強大的修行者們,還能偶爾和祂搭幾句話。
但,當神明走下神壇後,人心底深藏的貪婪就開始出現了。
突如其來的回憶只到這裡,但再往後的記憶,祁念一也已經知道了。
有幾個修行者發現,白澤的血肉,可以增進修為,獲得神力,讓自己成功飛昇仙界。
他們安慰自己,那時的人間太苦了,根本就無法生存。
往更好的地方去,是人類的本能。
誰也不能免俗。
所以,白澤被殺,那幾個人飛昇。
回憶到這裡,祁念一的意識就被抽離出來了。
剛才看到的景象,就像是黃粱一夢。
祁念一抿唇,將玄鐵盒收了起來。
時間似快似慢,她感受不到變化。
但她似乎,體會到了白澤的心。
那種高居雲端,俯瞰人類,分明至高無上,但卻又神聖純淨的感覺。
原來,這就是神明之心。
祁念一終於明白,為何她拿到白澤的雙眼時,都感覺不到任何怨氣。
哪怕是仁善的白澤,對待人類,也同樣只是無情地抽離在外。
溫柔而冷淡的看著人間的一切。
祂來到人間,救世,卻沒有任何私心和感情,哪怕是最後被殺,分屍而食,都沒什麼太強烈的情緒,是空靈而又乾淨的。
她無法用人類的感情來解釋白澤的感受,但卻有些下意識地抗拒剛才那種狀態。
說起來,有點像她第一次找回眼睛時,進入的那種萬物通明的狀態。
那時的她,和剛才她體會到的白澤一樣。
冷淡,抽離,沒有情緒。
意識所到之處,萬事萬物都能自然通曉。
強大,但這樣的強大,並不是祁念一想要的。
她自始至終,修的就並非是無情道。
「念一?」
非白溫柔的聲音拉回了她的理智,她抬頭,正好對上非白的眼睛。
見她只是怔然看著自己,沒有回應,非白又靠近了些,聲音壓低:「怎麼了?」
祁念一這才回過神來。
她抹了把臉,把剛才那種感覺驅散了,把非白一把環抱住。
非白雙手僵硬地張開,難以置信地看著祁念一。
腦子有點發蒙。
「你身體還在嗎?」
她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非白反應了下才緩過來,笑了下:「早就沒有了。」
能保住靈魂已經是萬幸。
「我現在,算是以靈魂的狀態,寄宿在這把劍上。」
高階修士很難徹底死去,是因為有元嬰的存在。
元嬰相當於是修士的靈魂肉體,只要元嬰尚存,抑或是在修士身死前,元嬰逃了出去,也能以這種形態活下來。
但元嬰無法單獨存活,必須要有以有生命的人或物為載體。
當時的他,就是那樣誤打誤撞,殘存的元嬰成功附著在了神劍上,這才成為了神劍的劍靈。
他投劍爐時,就是想賭這一把。
賭白澤既然擁有神的力量,那祂死後留下來的軀幹骨,會不會帶有生命力。
沒想到,他賭贏了。
不僅保留下來了他的靈魂,更為大陸的未來留下一點希望。
「問這個幹什麼?」非白垂眸看著她,僵直的身體終於有點放鬆了,暗自深深吸氣,準備將手放下,搭在她的肩頭時,她卻突然直起身,撤離了。
祁念一想了想,原本來了南境後,她已經將神劍收入劍匣中,放在芥子囊裡,很久都沒有拿出來過了。
現在她決定拿出來。
剛剛抱著非白,拿著劍,她才感覺到一絲真實。
非白看著自己跟前突然空了,手尷停留在空中,過了一會兒後才放下。
祁念一搖頭,說:「沒什麼。」
她只是在想,給他做一個身體。
……
事情塵埃落定後,成功獲得聖暉之會資格的二十九人回到邑平城的神殿分殿時,祁念一已經大致把他們記了個臉熟。
星天南很多心理活動都被她聽了個正著,所以現在她也知道,神殿對她格外關注的原因了。
祁念一是個給了三分顏色都能開染坊的。
神殿這麼好的助力,她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正盤算的時候,星天南對她說:「稍後,我告訴你光復會最近的動向,找回那塊被盜的神骨,就靠你們了。」
祁念一:「……」
對了,還有這檔事來著。
她立刻召集另外二十八人齊聚神殿,向他們簡單的說明了後續事宜後,說道:「認識時間太短了,我知道,你們不一定服我,所以,我們只需要好好配合,完成清剿光復會這一件事就可以了。」
她看著面前神色不一的二十多個人,頓了下,又補了一句:「當然,我也不需要你們服氣。」
「大家也知道,我這領袖之位,是打出來的。」祁念一理所應當地說,「如果還有人不服,可以向我提出挑戰。」
餘下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沒出聲。
宋之航笑眯眯道:「雲道友言重了,你能從二十多人的混戰中脫穎而出,我們並無不服,這個任務期間,還請雲道友多多指教了,宋某一定配合。」
他作為五大家族之一,宋家的人出來表明態度,後續的事情就好辦的多了。
祁念一領了他的情,沖宋之航頷首致意。
然後,拿出了先前星天南給她的光復會的任務詳情,將具體情況告訴其他人。
她握著玉玦,用神念探查到了其中的消息,手指動了下,而後若無其事地說:「根據可靠線報,最近光復會成員出沒於邑平城至陽北城中間的山野間,他們在一個月前連夜入城,盜走了邑平城中供奉的神骨。」
「光復會的靈修無法吸收神骨,也沒有保存的方法,他們帶著的神骨是我們最佳的追蹤標記物,只要他們還帶著這塊神骨,就絕對跑不了。」
「裡面有我們的行動路線,和詳細的地圖。」她給了每人一塊玉玦,又問,「有陣法師吧?」
凌晗舉起手:「我是。」
祁念一眼神在他衣擺處的青竹又多看了一眼,對他說:「血脈測試陣法你應該會吧,簡單做個改造,能做到嗎?」
凌晗有些驚訝:「改造?」
他有些興趣:「以前沒有做過,不過,可以嘗試一下。」
祁念一者才意識到,在仙道八門衰微的南境,陣圖改造這種高階陣法師才能做到的事情,對於南境人來說比較陌生。
「待會兒我跟你講一下方法。」
祁念一環視一週:「全員休整三天,三日後我們即刻出發,有問題嗎?」
大家的答案當然是沒有。
她說完後,餘下眾人零零散散的回去了,宋之航和冉灼留到了最後,聞新靈也同樣。
自從昨天看到祁念一用劍的樣子後,她心中就一種有種隱約的感覺。
這樣令人難以忘卻的劍,她應該是在哪裡見過的。
聞新靈這時才暗恨,自己不通劍道,只能感覺到眼熟,卻並不能僅僅憑藉劍意,就將劍招同劍修聯繫起來。
她有預感,這將成為她對付雲念,最有利的一擊。
冉灼瞥了宋之航一眼,發現他興致盎然,時不時往雲念的方向看一眼。
「怎麼?」冉灼聲音冷沉。
宋之航眉眼清潤,笑起來時會掩飾他所有的情緒,只有在熟人面前,才會偶爾顯露出一閃而過的狡黠。
他意味深長道:「我越來越好奇了。」
冉灼不解。
宋之航:「你說,一個父母不詳,在神山中由師尊撫養長大,並且師尊在她年紀尚小時就雲遊四海,並沒有給她太多教導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控場能力和領導能力。」
剛才他解圍,不過是舉手之勞。
卻沒曾想,她根本就不需要旁人解圍。
場面被她三言兩語就控制住了,而且觀她行事方式,應該早就已經習慣了成為人群中的領軍人物,是主心骨的存在。
宋之航感嘆了一番:「說不定,這次真的能夠抓到幾個光復會的大魚。」
這些年,不僅是神殿,五大家族對付光復會,也廢了不少勁,但最終都無功而返。
宋之航心底那點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來:「真的會有天生就擁有這種能力的人嗎?」
冉灼漠然道:「有啊。」
宋之航好奇地看著他,卻見冉灼說:「你不就是。」
冉灼補充道:「天生就有一肚子壞水,全身上下都是心眼。」
宋之航:「……」
他頓了下,說:「阿灼,嘴不要的話我可以用符給你封上。」
話雖如此,他對祁念一的興趣,卻是半點沒消。
都離開之後,只有凌晗留在了這裡。
他對祁念一說的改造之法非常好奇:「我曾經有過這種想法,在陣法原圖的基礎上,改動一些走筆方式和定格紋路,能保留陣法原有效果的同時,增加一些別的效果。」
他無奈抿唇一笑:「但是提出來之後,就被教我陣法的師長駁回去了,說我大逆不道。」
祁念一這才知道南境陣法師的境遇。
她不禁有些同情,同時還有點懷念謝天行。
那個不折不扣的陣法天才。
改造陣法這種事,他怕是七八歲就開始做了,做得非常好,甚至不過十幾歲,修為僅僅築基境時,就已經開始籌備自創陣法了。
如果有他在,那她的計畫應該會順利很多。
將陣法的改造思路跟凌晗說了之後,祁念一道:「我不通曉陣法,這種方法也不過是從朋友那裡聽來的,你試試看,能不能將原本的血脈測試陣法,改成我想要的這種效果。」
她想要的效果,就是將血脈測試陣中對於血脈之力的感應這一點放大,將其他的減弱,讓陣法可以達成根據特定的血脈之力進行追蹤的效果。
凌晗隱隱有些興奮,光是聽這個思路,他都能想像到這對於神境陣法師是多麼大的影響,他先是道謝,而後激動地問道:「雲道友的這位朋友,在下可方便一見?」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能有這樣想法的,應當是非常厲害的陣法師前輩,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一番。」
祁念一愣了下,語氣淡了些:「他……如今已經不修陣法了,身體也不方便和你相見。」
「啊?」凌晗有些失落,「是我冒昧了。」
他猶豫了下,忍不住道:「這樣的陣法鬼才,或許能改變整個陣法師一脈未來的發展,他怎麼就不修陣法了呢。」
祁念一想起那日謝天行在陣師會受刑的樣子,輕聲道:「你想問他什麼問題,寫給我吧,若哪日我和他見面,就轉交給他。」
凌晗驟然聽聞還能這樣,連聲道謝:「問題有些多,我今晚回去好好思考一下,明日再給你可好?」
「不急,你慢慢想。」祁念一叮囑道,「先想想陣法怎麼改造。」
凌晗笑笑:「放心,正事忘不了。」
他下了決心,堅決道:「雲道友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改造後的陣法,一定能抓到光復會的人。」
祁念一也勾唇笑了下,拍拍他的肩。
待他走後,祁念一的表情才沉了下來。
她另一隻背在身後的手中,只有燃盡的符灰,被夜風吹過,再無蹤影。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她連夜趕回山莊,推門後,房間裡是熟悉的一片漆黑。
但早在進屋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到了她在等的人。
冷豔的女子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身影彷彿融入了黑夜裡。
誰也沒有想到,神殿剛剛任命的清剿光復會行動的領頭人,現在正和光復會的首領幽會。
幽會的地點還是神殿給他們安排的住處。
簡直是在神殿眼皮子底下搞事。
祁念一當二五仔當得半點不慚愧,見到白羽的瞬間,立刻就布了個隔音結界在房間,然後說:「你們真偷走了神骨?」
白羽冷冷點頭。
祁念一有點頭疼:「偷這個幹什麼,你們一群靈修拿著神骨又沒用。」
白羽冷聲說:「就算沒用,也不能讓神殿得到,他們想湊齊神骨,復原神明遺骸,然後,重新造神,我們絕不可能妥協。」
白羽冷厲的貓瞳在夜裡熠熠生輝,看著她的眼神頗有些不快,似乎在問——你這就向神殿倒戈了?
祁念一給她倒了杯茶,示意她壓壓火氣。
「我也不打算把神骨拱手相讓。」
她說著,又道:「但我要帶隊抓你們,總得要個結果。」
白羽靜靜看著她,等她說出自己的想法。
祁念一灌了一杯涼茶入肚,才道:「想法可能有些大膽,你先做個心理準備。」
白羽表情有些不解。
隨後就聽見祁念一說:「我準備借這個機會,找齊南境所有的神骨。」
她說完,看見白羽那張始終高貴冷豔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錯愕的表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二章 幾封來信
第二天,凌晗帶著自己的問題來了。
他洋洋灑灑寫了整整三頁,每頁紙展開都比祁念一要高。
祁念一拿著這過於長的信紙,有點震驚。
凌晗不好意思地抿唇道:「昨夜想了很多東西,一時沒收住,是不是太麻煩你了。」
祁念一頓了下:「不麻煩。」
她抬眸問:「陣法的改造圖,有眉目了嗎?」
凌晗說到這個,十分來勁:「我按照你的思路做了一下改造,改掉了原本陣圖中的兩個靈氣連接點回路。但以我的能力,只能把血脈測驗陣法的效果,改成確定血脈之力強弱以及數量的效果。你的要求……我暫時還達不到。」
這樣一來,她的計畫進行得可能就不太順利。
祁念一隨口安慰道:「沒事,我再想想辦法。」
她想的辦法,就是回滄寰找援兵。
正好,七天過去,又到了要回滄寰的時候。
這段時間在南境東奔西走,好不容易在山莊定了下來,祁念一就用出了唯一一枚藍符,將新的傳送地點改在了山莊。
來回次數多了,秋山和滄寰其他人都已經見怪不怪。
再也沒有像第一次她去南境時候那樣,一群人熱熱鬧鬧地來迎接。
祁念一獨自一人,默默從四方象跳了下來,發現不過七天,秋山這裡的整體環境已經被翻新了一遍,多了很多新的靈器道具,甚至還多了個眉眼青澀的少女,據說是秋山的助手。
小姑娘梳著雙丫髻,笑容很甜,祁念一以前沒有見過,但對方似乎對她很熟悉的樣子,見她出來,甜甜地喚了聲:「祁師姐。」
祁念一四下看了一番,發現秋山並不在這裡,小姑娘見她有點疑惑,便道:「四方象近來運轉好像有點問題,師尊帶了人去檢查了,現在不在這裡。」
聽聞四方象出了點問題,祁念一心下有點不安。
她點點頭,剛走了沒兩步,感覺到熟悉的視線。
溫淮瑜就站在不遠處,仍然和之前一樣,掐著時間來接她回家。
祁念一往前快步小跑過去。
溫淮瑜斜覷她一眼,揚眉道:「吃什麼藥了?」
祁念一知道,他說的是她修為又晉級了的事情。
她神秘笑笑:「神藥。」
溫淮瑜在她腦後拍了一下:「稍微收著點,進階太快不是好事,等你要見龍門的時候就知道了。」
祁念一摸摸鼻子:「我知道的。」
她清楚,進階速度太快,靈力修為跟得上,心境跟不上,容易出大問題。
奈何她在南境的修煉速度,比在其他地方要快上兩三倍。
這段時間,她不僅啟動了血脈,還找回了一塊白澤的骨頭。
現在僅僅元嬰境中期,已經是她盡力壓制的結果了。
開始在南境修煉後,她才瞭解到南境人為什麼不願意離開這裡。
擁有白澤血脈之力的人,在南境修煉,速度飛快。
這也是為什麼南境青年一代的修行者們,和境外同境界者相比,年齡都偏小的原因。
但這樣的速度,最多只能支撐他們到見龍門。
化神的那道檻,沒有那麼好過。
化神境的標誌,就是能一定程度上掌握天地之力。
這已經脫離了靈力積累的程度,是心境和更高一層次的領悟。
她沖溫淮瑜笑笑:「放心吧大師兄,我心裡有數,不會拿自己的道途開玩笑的。」
溫淮瑜淡淡瞥她一眼,沒再多說。
回到隕星峰時,正好碰到陸清河正在打鐵。
她的竹屋不遠處,那幢新建的房子已經完善了不少,見她過來,陸清河有些驚訝:「你閉關出來了?」
她去了南境的事情,滄寰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其他人都以為她閉關去了。
祁念一點頭:「閉關中途出來一下。」
陸清河:「……閉關這種事還能中途出來的?」
他沒再多說,一段時間不見,他身體又強健了不少,流暢優美的肌肉線條從簡單的雜役弟子服中顯露。
他皮膚黑了些,看上去是健康的小麥色,不認識他的人,如果看到現在陸清河的樣子,怕是會覺得他是個武修,而非陣法師。
「他身體好些了,大師兄你準備什麼時候給他做靈脈修復?」祁念一問道。
不僅是他,陸清河自己更是想知道。
溫淮瑜淡聲說:「不急,還缺兩味藥引。」
「藥引?」祁念一和陸清河同時好奇,「缺什麼?」
滄寰物產豐厚,靈虛子說過,陸清河治療所有的開銷都由靈虛子個人來付。
像靈虛子這樣的千秋歲強者,又是滄寰掌門都拿不出來的東西,得是什麼天材地寶?
陸清河愣了一瞬,便道:「如果是很難找的東西,我傳信回去問師尊,看上陽門有沒有。」
滄寰雖強,但他們上陽門也是老牌強勢宗門了,家底還是有一些的。
溫淮瑜:「一者是千年上古凶獸的內丹,二者是無垢花。」
陸清河哽住了。
他無奈道:「上古凶獸,還得是千年的?上古凶獸早在大陸絕跡了啊。」
溫淮瑜只是涼聲說:「並非,只是你不知道在哪裡而已。」
他眼神慢慢轉向祁念一。
祁念一愣了下,意識到了。
上古凶獸,南境有。
她前些日子才從那片上古凶獸遍佈的森林中穿行過。
聽聞她有上古凶獸的下落,陸清河表情輕鬆了些,又問道:「這無垢花又是何物,我從未聽說過。」
溫淮瑜今日難得的好耐心,解釋道:「只生長於秘境之中的一種花,須得是上古仙人留存的秘境,每個秘境中僅盛開一朵,摘取之後,三日之內靈氣就會消散。」
陸清河更鬱悶了:「上古仙人的秘境?我這治個病所要消耗的天材地寶,把我賣了都不夠還的。」
如今大陸已知的秘境中,沒有一個能夠得上仙人這個境界的。
溫淮瑜眼眸蘊著深意,意味深長道:「我們用秘法找了很久才定位到的,一個深藏於雲端,數百年來都完全是隨機現世的秘境,一定夠得上仙人的標準。」
他這麼說,祁念一和陸清河都好奇了起來。
「是哪位仙人前輩留下來的秘境?」
溫淮瑜搖頭:「不是仙人,亦不是前輩。」
——「是神祇。」
他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說道:「據說,是白澤遺留的秘境。」
祁念一心頭狠狠一動,抬眸,對上了非白的眼睛。
他們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同樣,也明白了溫淮瑜說這番話的意思。
溫淮瑜是在提醒她,這個秘境,她非去不可。
祁念一盤算了下,半年的時間,夠不夠她將南境的事情結束,但無論怎麼算,時間都還是有點緊。
也就是說,這次再去南境,她需要加快步伐了。
「對了,有你的信。」溫淮瑜指著她的竹屋。
祁念一有些驚訝,推門進去一看,發現送來的信還不止一封。
不只有信,還有隨信送來的伴手禮。
最上面一封是蕭瑤游的。
——「你之前要找的人,我找到了大半部分,原本想我直接去給他們送信算了,但我覺得你應該想親自去的,所以就暫時先擱置了,等你回來再說。」
如果說前半部分還算得上正經,後半部分就開始不著調了。
——「近來聽風樓在中洲的人手收到一些奇怪的消息,好像是被人故意放出來的,跟你關係還很密切。
我說你,什麼時候有了未婚夫都不告訴我?有了未婚夫你還到處送劍鞘?嘖嘖嘖,你看看你這人,過分!
我看估摸著你應該不想要這個消息廣而告之,就暗中把它截下來了,短時間內還能壓制下去,時間久了可就不好說了。
早點忙完,等你回來。」
祁念一嗤笑一聲。
她跟玉笙寒的婚約的消息,居然流傳出來了。
玉華清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絆住她的手腳?
她搖搖頭,玉華清看錯她了。
旁人的風言風語,與她而言不過身外之物。
她不在意。
不過婚約終究是個麻煩事,得想辦法解決了才是。
然後,是玉重錦的信。
——「南華論道之後我就離開家了,不在家的日子真的好快樂啊哈哈哈!
聽說你是中洲人士,我雖然出生在中洲,但實際上沒在中洲待過幾年,這次打算好好逛逛這裡,不御空,用走的。
前天在渠州長樂山發現一種白玉糰子非常好吃,用玉匣封好了,你記得嘗嘗。
你先前說也要出門遊歷,不知道要去哪裡,興許哪日我們還能在旅途中相逢。
東西記得吃。」
他這封信被壓在一個玉匣下面,祁念一把玉匣打開,果然看到了裡面用油紙包著的三個圓鼓鼓的白玉糰子。
祁念一往嘴裡塞了一個,一股牛乳的香氣撲面而來。
很甜,也很軟糯。
玉重錦不知道渠州是她的封地,這些東西,她早就吃過。
又連著翻了一陣,還有楚斯年和慕晚寄來的兩封信。
他們倆話都不多,只是簡單說了下近況,而後關心了一句,她近來如何。
她想了想,提筆回道:「安好,閉關,勿念。」
是給楚斯年的。
又另起一封信,寫了些瑣事,又不厭其煩地記了幾筆自己近來修煉的心得,寫完才發現洋洋灑灑一大篇,竟寫完了一整張信紙。
祁念一:「……」
她以前沒覺得自己有這麼多話過。
這封是寄給慕晚的。
同樣都是要寄往青蓮劍派,楚斯年的六個字和這封信一比,顯得相當寒酸。
整理好了一切,祁念一才發現,壓在最底下的那封信,才是最重要的。
這是天機子寄來的。
言語簡短,卻送來了非常重要的資訊。
——「深淵最近的動靜有點大,神機前站觀測後,懷疑最晚一年內,深淵應該會有一次大規模的爆發。
另外,我和妙音用秘法復原了玉華清和隱星幾百年前發生的事情,用陣法燒錄了下來,作為證據。
計畫詳情,等見面再談。」
祁念一心頭猛地一震。
她恨不得衝到鬼谷去當面誇一句。
天機子,幹的太漂亮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三章 風雨欲來
給天機子回信後,祁念一在謝天行被行刑後,第一次登上了滄寰獄峰。
她對這裡沒什麼好感,但卻也稱得上熟悉。
畢竟她從小到大都不是個老實的主,惹禍是常事,打架還只是她惹的禍裡最輕的一種。
這些年她不知道在獄峰關過多少次,對裡面罡風的規律都已經熟了。
但謝天行不一樣,他是滄寰首徒,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滄寰的臉面,在旁人心裡,向來是個穩重自持的形象。
卻沒成想,沉穩冷靜的人惹禍起來,竟然是這麼大的手筆。
獄峰的守門人是個粗布麻衣的老頭,祁念一跟他很熟。
他原本靠在獄峰之前的巨石上眯眼橫臥著,一身酒氣,聽見有人過來,睜開一隻眼睛,半眯著看了一會兒,見是她,冷哼了一聲。
祁念一:「……上次弄壞你的洗劍石,不是用好酒補給你了嗎,怎麼還這麼記仇。」
她說著,又遞上一壺酒:「我從大師兄的酒窖裡拿的,他的多年珍藏。」
老頭這才徹底睜開眼,打開蓋子聞了酒香,滿意道:「一盞茶的時間,不能再多了。」
他指著獄峰山門處,那狹窄道只能一隻眼看過去看的縫隙:「規矩你知道,不能進去,有事站那說。」
他喝著酒,搖搖頭:「不過,他來不來見你,就不一定了。」
「這些日子,滄寰上上下下都有人來看他,除了掌門,其餘人他一概不見。」老頭嘆息道,「哦,還見了一個凡人,據說是黎城人,曾經受過他一點小恩惠,前來給他送一盒魚酥,他讓我代為收下了。」
老頭瞥了祁念一一眼:「天行要是能有你這麼大的心,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祁念一無語道:「這種時候,還非得拉扯我一通。」
她說完,沉默片刻,聲音低了些:「他會見我的。」
然後沖老頭擺擺手,向著獄峰山門那一道縫隙處走去。
以前,都是她在裡面,謝天行帶著一群師弟師妹們來陪她聊天,有時還會送點東西。
她在縫隙處停下腳步,張望了下,縫隙後面沒有人,謝天行不在這。
祁念一從旁邊的樹上摘了一片葉子,吹了個悠揚的小調。
老頭看著她的動作,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明白她布了隔音結界,哼了一聲:「小氣吧啦的,還真當誰想聽你們說話啊。」
他如此說著,卻是走的遠了些。
給他們騰出位置。
沒一會兒,謝天行出現了。
透過縫隙,只能看到他半張臉。
他看上去清瘦了些,但精神還算好,也並沒有表現出一身修為被廢的沮喪,正常得有些出人意料。
謝天行見到她,只是簡單笑了笑:「我以為,你不會來。」
祁念一平靜地看著他,淡聲道:「本來是沒想來的。」
倒也不是因為別的。
只是她清楚,像謝天行這麼驕傲的人,根本不想被熟悉的人看到自己落魄後的樣子。
多在他面前出現一次,都是多讓他難堪一次。
於是她索性不來。
沒想到,他現在的狀態,比她想像的,要好很多。
那是一種千帆過盡之後的釋然。
「最近怎麼樣?」透過縫隙,謝天行衝她笑了下,甚至還主動寒暄起來。
祁念一:「挺好。」
她頓了下,不準備浪費時間,於是直入主題:「我去了南境。」
謝天行臉上有一絲明顯的錯愕。
祁念一接著說:「我見到了那天要抓我們的聞家人,還有,南境的基本情況。」
她說著,話鋒一轉,突然問道:「謝天行,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們兩人的批命的。」
謝天行靜默片刻,啞聲道:「在南華論道開始之前。」
祁念一瞭然點頭:「我沒怪你,你我,只是道不同而已。」
道不同,不相為謀。
謝天行垂眸,沒敢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
他始終盯著地面上的一個小石子,遲疑了下,還是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批命這件事了。」
祁念一承認:「比你早一點。」
謝天行苦笑。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別。
「這次,是有個東西要交給你。」祁念一拿出凌晗給她的三大張信紙。
信紙被她捲起來,厚厚一捆,透過縫隙塞給謝天行,說:「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仰慕者,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你。」
謝天行有些不解地接過,就聽祁念一說:「先別打開了,內容很多,你被關在這裡,有的是時間看,我時間比較緊,還有一件事,一次說完。」
謝天行將信紙捏在手心,看著她。
她神色平淡,和平時沒有差別,說話時總字句鏗鏘。
「我不喜歡有人拿我的命數做文章,我一直覺得,命數這東西,是自己掙的,跟老天爺無關。」
謝天行一怔,看著她說完,果斷的離開,只留下一個背影。
「你我的命運早就已經被綁在了一起,我去斬斷命運枷鎖,也算是把你的份算上了。」祁念一走了兩步,沒有回頭,背對著謝天行說。
「至於你,就好好在獄峰靜思己過吧,等到陸清河好起來的那一天。」
背後,謝天行一直都沒有出聲。
但目光卻始終注視著她。
她走後,謝天行才打開手中的信紙,先是被洋洋灑灑的問題驚了下,而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一閃而逝。
「謝了。」
他低喃著,聲音輕到無人能聽清。
有了天機子的來信,祁念一連處理南境剩餘的事情都格外有動力。
她本著有人不用白不用的良好習慣,當晚就敲開了陸清河的門。
陸清河一臉不解地開門,左右看了看,確認只有她一個人後,為了避嫌,只請她到院子裡坐下。
祁念一這才將自己遇到的改造陣法的問題說給他聽。
曾經聞名天下的上陽門天才陣法師聽完,揚眉:「這個,倒是不難做。」
他盯著祁念一拓印下來的血脈測試陣法看了一會兒,疑惑道:「就是這陣法原圖是用來做什麼的,以前從沒見過?」
他也就是隨口說說,並不打算真的問太多,從芥子囊裡拿出一隻玉筆,沾了些靈石研磨成的墨,在陣圖上改了兩筆,正是之前凌晗說過的兩處靈力節點。
祁念一的注意力卻在:「你現在已經可以短暫控制靈力了?」
陸清河點頭:「只是靈脈受阻,無法自身產生,也無法在體內留存太久,能使用片刻而已。」
哪怕如此,也足夠讓人驚喜。
她真情實意道:「恭喜。」
陸清河頷首,算是應了她的道喜,但剛畫了兩筆,體內靈力就已經枯竭,他也不急,安靜等了一會兒後,指尖又聚起了微薄的靈力,讓他畫完了最後一筆。
「這樣,應該就能達成你的目的了。」
祁念一不懂陣法的原理,想了想,直接劃破了指尖,擠出一滴血,附著在一張飛來符上,遠遠飛走。
隨後引亮陣盤,陣盤的指針順著飛來符離去的方向閃爍不已。
成功了。
「多謝的話我就不說了。」祁念一抱著被陸清河改造過的陣圖起身道謝,承諾道:「你缺的兩味藥引,我一定幫你找到。」
不待陸清河說話,她就一路小跑著離開了。
另一邊,鬼谷卻有不速之客造訪。
鬼谷弟子非常少,因為鬼谷功法特異的緣故,挑選弟子,總是會選一些身懷天賦神通的人。
因此,顯得這個大陸上悠久而神秘的宗門,分外清幽寂寥。
至少玉華清看到的是這樣。
感受到有人到訪,天機子掌心的信紙,頃刻間化為齏粉,消散於天地間。
再也無人知曉。
玉華清此時,正好邁步入內。
他一身氣勢盈滿,毫不客氣地壓向天機子,天機子眼眸微眯,揮袖震開玉華清的靈壓,不解道:「玉盟主這是何意?」
玉華清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收起靈壓落座,開門見山問道:「時間加快了,天機子閣下準備什麼時候公開,天命者獻祭一事。」
玉華清眉目間有些不耐:「天機子閣下,將此事公開,讓犧牲者青史留名,已經是我做出的讓步了。」
按照原本的安排,那個女孩應該就那樣藉藉無名的死去。
天機子不緊不慢地給他斟茶,唇角輕勾:「距離測算出的下次爆發之日,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玉盟主為何如此著急?」
玉華清眼神沉了下來。
就聽天機子道:「可是因為,滄寰掌門,如今改變了態度?」
確實如此。
靈虛子原本也是讚同他們的計畫的。
卻不知這段時日出了什麼岔子,突然開始護著那個女孩了。
這段時間,在靈虛子的有心遮掩下,仙盟完全失去了那個女孩的消息,連她半點蹤跡都找不到。
玉華清直覺,此事恐有蹊蹺。
為了避免橫生枝節,他才決定,將計畫提前。
「看來我猜對了。」天機子搖頭道,「玉盟主,竟然會對一個小重山境的小輩心生怖懼,真是讓人想不到啊。」
被戳破心中所想,玉華清語氣冷淡了些。
他避開了這個話題,也是默認了,他不能再給祁念一更多時間了。
她成長的速度,快到讓他心驚。
「可惜了令郎,連最後一點時間,也要被父親親手剝奪了。」
天機子微笑著,顧不上玉華清一瞬難看至極的表情。
又道:「玉盟主放心。」
星塵紗之後,他眼神幽暗冷漠。
他語氣慢悠悠地,似是懷有深意。
「在下以心魔起誓,在合適的時機,在下一定將天命者的批命,親口公之於眾。以安民心,鎮深淵,保大陸安寧。」
他以心魔起誓,玉華清這才打消了對他的懷疑,身影一閃,已經從鬼谷消失。
玉華清走後,妙音入內,有些擔憂,又有些不贊同地看著天機子。
她比劃道【現在公開這件事,一定會有很多人逼著她去獻祭。】
天機子:「是啊,我原先也是這麼以為的。」
他想起剛才自己收到的那封來信,忍不住笑了
「我也很好奇,她打算怎麼破這局。」
但此時,祁念一還顧不上玉華清為自己布下的彌天大網。
她準備回到南境前,秋山找到了她,告訴了她一個壞消息。
「這半個月來,不止滄寰,整個大陸的天地之力都在驟減。」秋山擔憂道,「我測試出,天地之力正在向深淵匯聚。」
「天地之力不夠,這次傳送,無法再支撐七日之久。」
祁念一沉默了下:「我有多長時間?」
秋山沉聲道:「三天。」
三天,太短了。
不夠她完成在南境下一階段的計畫和佈局。
祁念一想了想,在令人窒息的安靜中,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她看著秋山,深深吸氣,果斷道:「師姐,你把四方象暫存的所有天地之力都用出來吧,這次很關鍵,我必須要去。」
秋山深深皺眉:「好吧,但是你記住,只有三日。」
她埋頭給四方象重新做設定,就聽祁念一不慌不忙道:「不用了師姐,這次送我過去,不用再傳送我回來了。」
秋山一僵,難以置信地轉過身去看著她,聽她一字一句道:
「這次,我會從南境出境口,光明正大的走出來。」
兩人僵持一會兒,秋山拗不過她,只能同意。
熟悉的眩暈過後,祁念一再次回到南境,仍是她山莊的住處。
只是這次,她卻不再有托底了。
她回滄寰待了兩日,如今深夜趕來,一夜過去,正好到了原定要去緝拿光復會的時間。
天剛微亮,祁念一在山莊外,站在一面不知從哪裡搞來的大鼓前,狠狠地敲了三下。
鼓聲如雷動,很快將所有人驚醒。
緊接著,就聽見祁念一囂張的聲音。
——「所有人,一炷香的時間準備,之後立刻出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四章 一場好戲
半個月後。
熙攘街頭,人影攢動。
清晨的勞作聲漸起,並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尋常的小鎮,突然多了二十多個陌生人。
他們早在幾日之前就已經來到了這裡,只是來得悄寂,並不引人注意。
「他們今日有點動靜,我們要不要……」
二層小樓裡,宋之航面前燃著一張明黃色的符紙,符紙燃盡後,面前凌空出現一個水鏡,水鏡之中顯現了幾個陌生的人。
或許也算不上陌生,他們已經追了這群人將近半個月的時間。
凌晗皺著眉,打量著面前的陣盤。
如果將陣盤的範圍視作南境的範圍,那陣盤上若隱若現的光點,就是南境所有當時正啟動了血脈的血脈者的地點。
而其中最亮的一個光點,是指針指向的地方,代表的就是血脈之力最強的——神骨。
他們用這個陣法追蹤到了盜走神骨的光復會成員。
對方顯然非常小心,帶著神骨從邑平城離開後,幾經周折,才到了錦川邊這座小鎮上,看樣子是準備渡河去川東。
光復會在川東的勢力比在川西要大得多,一渡河,就等同於他們回到了自己的老巢,到時候再要抓他們,就很難了。
所以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保持一定距離,跟了這麼多天,一直沒有動手。
瑤光忍不住道:「他們也太能藏了,好詭異的身法,稍不注意就隱入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了,要不是有凌道友做的這個陣法,我們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他們。」
凌晗連忙擺手:「改造陣法是雲道友的主意,是她提出來之後,我才開始改進的,最後關鍵的那個靈力通道,還是她點出來之後,我才意識到要改的,說起來,還是多虧了她。」
瑤光聞言,偷偷瞥了祁念一一眼,悶悶地不說話了。
她還記著那日對決之後被雲念氣得要死的事情。
不想跟她講話。
祁念一這才從水鏡前抬頭,淡聲道:「是你謙虛了,我本就對陣法一竅不通,是你自己改的好。」
「好奇怪啊。」宋之航抵著下巴,眸光深邃,「他們為什麼要費勁地帶著神骨輾轉這麼多地方,而不是節約時間,盡快渡河呢。」
祁念一:「可能發現自己被跟,不敢暴露總部的地點,想先甩脫我們。」
宋之航點頭:「有道理。」
二層小樓裡,一直沒有說話的還有冉灼。
這裡就只有他們五個人。
餘下的二十多人,祁念一讓他們分散到小鎮以及周邊的其他地方,這樣才不那麼引人注目。
瑤光有些驚訝:「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
祁念一鎮定道:「應該是。」她伸手,關閉了水鏡,鄭重道,「我們得把行動提前了,已經到了錦川邊上,他們一旦發現自己被跟,說不定會加快渡河的速度。」
一直沒有說話的冉灼冷淡開口:「我們什麼時候行動?」
瑤光愣了下,悄悄往凌晗的方向挪了一步,表情有些難以置信。
這些日子,雲念已經憑自己的真本事真正成為了他們之中的話事人。
參加聖暉之會的二十多人,無一不是家族和宗門精心培養出來的精銳,個個都心高氣傲得很,這麼短的時間,要徹底地去接受另一個人的領導,太難。
要指揮得動冉家的大公子,更難。
畢竟冉灼是那種生人勿近的性子。
瑤光戳了戳凌晗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
前些天,她跟凌晗打了個賭,賭雲念和冉灼到底會不會翻臉。
凌晗覺得不會,她覺得一定會。
沒想到,到了最終行動之前的關頭,冉灼竟然服軟了。
凌晗忍不住勾起唇角,衝她眨眨眼。
他早知道,雲道友一定能處理好這件事。
祁念一思索片刻,果斷道:「今日子時,極暗時刻。」
她轉身道:「稍晚一點,我再去探一下那邊的情況,你們幾個就不用去了,人多太顯眼,等我訊號就行。」
宋之航笑容淡了些:「你一個人,未免太危險。」
祁念一目光轉向瑤光:「所以,你跟我一起去。」
瑤光愣愣地說:「哦,好,我要準備什麼嗎?」
祁念一悠然道:「不用,跟著我就行,畢竟你是我們之中修為最高的人,身法也比他們都強些,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因為,瑤光是在場眾人中,最單純好騙的那個。
突然被誇了,瑤光有些開心,又有點不好意思。
在場三個男人:「……」
感覺自己被內涵了。
「宋道友留在鎮外,看到我的訊號之後,就帶留守鎮外的其他人一起過來。」祁念一不緊不慢地佈置任務,「至於凌道友……」
她頓了下,又道:「你只有一個任務,守在錦川邊,時刻關注陣盤,不要讓他們有渡河的機會。」
凌晗重重點頭。
這些天,他們輾轉了十多處地方,光復會的人非常小心,輕易無法發現,都是靠著陣盤追蹤到了神骨的蹤跡,這才能跟上來。
他當然會小心再小心。
一場短會簡單結束,其餘人離開後,祁念一才稍微鬆了口氣。
她有些疲憊地捏了下眉心。
周密的計策和謀略,原本不是她擅長的事情。
這段時間,遊走於光復會和神殿之間,可以說是非常費神了。
短短半個月,比打完全場南華論道都要累的多。
好在,計畫還算順利。
她輕輕勾起唇角,手中浮現出一把森白的骨劍,她手指在上面輕劃。
這是她做過很多次的動作,也是她習慣性地喚醒非白的動作。
只是這一次,非白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從本體中出來。
祁念一有些無奈。
一路上心思縝密,計畫也並沒有漏洞,唯一沒有料到的,是神劍的變化。
那日,她從滄寰找陸清河做了陣法改動後,心生一計,於是又擺脫陸清河做了另一個陣法。
凌晗不知道,他們現在用來追蹤神骨的陣法,是一個子母陣。
子陣是他們用的這個,母陣在祁念一手中。
祁念一從芥子囊中取出一塊鐫刻在星軌上的陣圖。
她不通陣法,所以只能把陣圖鐫刻下來,固定在某個物體上帶走。
往陣圖上灌注一點靈力,陣圖便隨之亮起,光看外觀,和凌晗所用的子陣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但個中區別,只有祁念一自己知道。
凌晗的子陣,每次只能追蹤到一定範圍內血脈之力最強盛的某個方向。
而她手中的母陣,可以顯現出整個南境,所有隱藏著神骨的地方,並且引導子陣去指向其中的某個方向。
她的計畫其實非常簡單。
用母陣測出南境所有隱藏著神骨的地點,再讓白羽帶著光復會的人去往那個方向。
她帶著這群神子預備役在白羽身後追蹤,借此機會,將此地的神骨收入囊中,然後再前往下一個神骨埋藏地,如此循環往復。
所以,這半個月,他們才輾轉了這麼多地點。
雖然計畫聽著簡單,但實際執行起來,卻是難上加難。
除了膽大細心,更重要的一點,就是神殿和光復會,雙方都要對她保持足夠的信任。
還好,神殿不會懷疑一個九品血脈者和光復會有聯繫。
至於光復會……
之前白羽神神叨叨地提過幾句預言之事,似乎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確認了她就是光復會一直要找的人,所以也對她非常信任。
雖然祁念一有些不能理解這信任從何而來,但目前的局面,對她而言,是好事。
這半個月,她已經收集到了四塊散落的神骨,因為有玄鐵盒的阻隔,並沒有被發現。
卻沒想到,神骨和神劍甫一相遇,竟然融合了起來。
當時她和非白都極為驚訝,沒想到已經成型的神劍,還能發生這樣的異變。
非白回到本體研究了一番,才現身,思索著對她說:
「或許因為神劍的材料,本就取自於白澤的骨骼,神骨和神劍同源,兩相合一,讓神劍開始進化了。」
祁念一:「進化?」
非白點頭:「你知道它為何會被稱之為神劍嗎?」
不待祁念一回答,非白就自行說道:「除了因為它有了我這個劍靈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
非白低聲問她:「這把劍,是活著的。」
「它有生命,你能感覺到,對不對?」
祁念一沒說話,但心中非常認同。
她每次握住這把劍,都能感到這把劍的生命力。
「我以為它的生命是因為你。」
非白笑了下:「不全是。」
「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來自於白澤。神祇的生命力,是我們人類無法想像的,哪怕是被分食,最後被拆解成無數塊殘片,其中的某些殘片,也還能擁有生命力。」
非白看著她,輕笑:「念一,你的神劍,開始進化了。」
祁念一握著這把森白的骨劍,似乎有一瞬間,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蓬勃的心跳聲。
她剛一抬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非白的身影迅速在空氣中淡去。
「怎麼回事!」祁念一少見地這麼著急。
非白看了看自己,無奈道:「本體進化,我應該也要隨之陷入沉睡了。」
他看著祁念一的眼,溫聲道:「別擔心,不會有危險,這次進化之後,我應該會——」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就已經徹底淡去。
於是,就成了現在這樣的情況。
陣盤上顯示,川西所有的神骨,已經被她取回。
川東還剩兩塊,所處的位置都比較尷尬。
一塊在流火平原,那裡凶獸遍地,人跡罕至,十分危險。
另一塊,在神山之中。
她暫時都拿不到。
而且這次的行動,她也沒有打算帶隊渡河前往川東,所以這兩塊神骨先暫且擱置。
那麼,就只剩下現在白羽手中那一塊了。
夜漸深,所有人都按照祁念一的安排各就位。
她和瑤光行動時,沒有引起一星半點的動靜。
虹光步快到極致時,哪怕是元嬰境高手,也很難捕捉到她的蹤跡。
而瑤光天生玄水之體,可以以身化玄水,掩去呼吸和心跳。
光復會眾人於小鎮中的一民居客舍落腳,祁念一和瑤光的目標,是這個客舍一旁的荒廟。
兩人到位後,祁念一沖瑤光打了個手勢,意思是——分頭行動,你看西邊我看東邊。
瑤光遠遠地衝她打回手勢,意思是——明白。
然後身影消失在夜裡。
——「這麼騙小姑娘,你倒也忍心。」
白羽的身影彷彿和黑夜融為一體。
黑夜是她最好的保護色。
若不是為了配合祁念一完成計畫,憑她的隱匿能力,神殿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她的下落。
她的聲音是被祁念一用天聽捕捉到的。
這獨特的涼薄而嬌媚的聲音,只有祁念一能聽見。
【無論幾次,我還是不敢相信,血脈者特異類啟動之中,竟然會有讀心這種奇異的能力。】
祁念一沒有跟她多做解釋,她天聽的能力,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來源於白澤,要往血脈之力上靠,也說得通。白羽此舉,倒給她省去了編故事的功夫。
這段日子,她們一直是通過這樣的方式交流的。
白羽有事時,在心裡想想,叫她兩聲,就可以了。
而她如果有事要說,就必須要傳音入密。
「沒什麼忍不忍心的。」祁念一說,「今晚子時一到,我會通知他們行動。」
她將自己今晚的佈局對白羽悉數告知,每一個有人把守的關口,和行動全過程的關鍵節點,都重點強調了一遍。
「把神骨往鎮西那頭帶,吸引注意力,然後去渡河,不要浪費時間。」
最後叮囑道:「我帶來的那群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各自有各自的特殊本領,你一個人脫身簡單,但要帶著這麼多人脫身,並不容易,我會儘量幫你拖延時間。」
「沿錦川全都安排了人把手,但河岸線長,我們人不多,很難完全兼顧,有三處漏洞,你們可以從中逃脫渡河,地點記好了。」
祁念一說完,看著白羽隱匿於黑夜中,肉眼根本無法捕捉的身影,淡聲道:
「回到川東,這段時間最好少過來,神殿這邊我會盯著,你自己留意。」
無論如何,白羽願意讓光復會冒著風險,陪她演這場戲,她很感激。
沒想到,白羽聽完這番話,盯著祁念一看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
【妹妹,我們都是一群生死線上遊走的人,犯不著擔心我們的安全,你在神殿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危險的。】
那倒不至於。
祁念一心說,現在神殿把她當個寶。
「還有最後一件事。」
【你說。】
祁念一正色道:「混戰之中受傷在所難免,但若非必要,請不要傷及他們性命。我們的人,我也會儘量保護他們,沒有性命之憂。」
言罷,祁念一神色微動,沖白羽打了個手勢。
白羽心領神會,化作一團黑煙消失。
下一秒,瑤光輕巧地落在荒廟中,輕聲道:「那邊我看過了,他們暫時沒有異動,全員都在,沒有少人。」
祁念一淡淡點頭,一本正經地胡扯道:「我這邊同樣。」
瑤光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那就好,今晚行動一定會順利的。」
祁念一默默偏過頭去,不看她。
剛才跟白羽說的話半真半假,但有一句確定是假的。
騙單純沒心眼的小姑娘,她確實還是有些不忍心。
子時很快到來。
黑夜中綻放一道蒼白的靈焰,無聲無息,一閃而過。
這是祁念一放出的訊號。
遠處,宋之航看到後,立刻對身後人沉聲道:「行動。」
這半個月,所有人都已經被祁念一訓得,令行禁止,非常聽話。
宋之航剛一下令,所有人就已經進入了備戰狀態,潛行前往指定的地點。
冉灼緩步而來,他的腳步並沒有落在實處,而是踩在團團的火焰之上。
原本耀眼奪目的明黃色火焰被他壓製成了幽深的黑色,散發著濃重的壓迫感。
幽暗的玄水從另一端蔓延至光復會眾人所住的客舍。
似乎一切計畫都非常完美。
就在他們將客舍團團包圍住的時間,瑤光突然發現祁念一神色一沉,厲聲道:「都散開!」
眾人聞言,下意識地退開。
沒來得及撤離,就被一陣黑煙包裹其中。
黑夜本就阻攔視線,現在在這黑煙之中,除了祁念一,沒有任何人能夠看清。
瑤光輕呼:「糟了,他們發現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不遠處祁念一冷聲道:「別出聲!」
瑤光立刻閉嘴。
黑煙之中,他們處於弱勢,輕易出聲會暴露自己的所在地點,招來危險。
瑤光身影一閃,化作清涼的玄水消失在原地。
她剛一消失,剛才所站的地方就有三道鋥亮的利爪狠狠刺下。
瑤光心下一緊,在黑煙中倉促回身,向剛才祁念一出聲的地方看去。
雲念出聲是為了提醒她,但也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濃重的黑煙迅速瀰漫了整個小鎮。
宋之航剛帶人趕來,見這樣的情況,不敢輕易進入黑煙之中,抬手讓所有人停下。
他緊皺眉頭,試圖在黑煙之中探尋出一絲蹤跡,但那裡面除了時不時傳出的打鬥聲,根本連一點影子都看不到。
而河邊,凌晗掌心亮著陣盤,確定神骨還在鎮中沒有離開。
冉灼回身,比人還高的陌刀在黑煙之中劈開一道若隱若現的光亮,清冷的月光灑下來一瞬,為他指引了方向。
他腳下的火焰由黑轉紅,火焰騰霄,開始緩慢將黑煙吞噬。
黑暗中,數個敵人同時向他襲來,每一人都是利爪尖齒,身姿輕巧矯健無影。
冉灼陌刀橫持,以刀柄撼向敵人。
這時,黑煙終於徹底散開。
人們剛感覺得眼前能視物,就感覺到一道清泠的劍光劈出冷厲鋒芒。
是祁念一手持照孤光,和一個氣勢極為強大的黑衣女子連過數十招。
那女子有一條靈巧的豹尾,利爪閃過的冷色令人膽寒。
僅憑她釋放出來的靈壓,就已經足夠令人震撼。
他們此前竟然從未發現,光復會這一行人中,有化神境以上的高手。
祁念一揮劍直上,柔軟而又銳利的劍鋒在她手腕翻轉的同時,將白羽的雙手緊緊纏繞在一起,令白羽無法輕易掙脫開。
只要稍一動彈,劍鋒就會嵌入她的雙手,留下深可見骨的痕跡。
其餘人被光復會的其他人纏身,無力回身支援。
宋之航從圍攻中勉強回身,遙遙投出一張紅色符紙,符紙貼在祁念一後背,開始無火自燃。
祁念一週身立刻出現一道隱形的護障,宋之航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雲道友,千萬小心,不要硬拚。」
伴著他的聲音,祁念一足尖輕踏,踩在空中飛來的一片葉子上。
白色衣袍在冷冷寒風中鼓起,她身姿輕盈無比,似一隻青雲直上的孤鶴,劍光劈山踏海。
她和白羽的眼神交織,都從對方眼底捕捉到了認真的狠意。
為了把這場戲做足,兩人都沒有任何的留手。
這既是戲,也是兩人之間真正的鬥法。
招招果決,處處狠辣。
除他們之外,其餘纏鬥的眾人,眼見就要落敗。
光復會此行所有人的修為都要高於他們。
祁念一見勢不好,立刻轉身,軟劍翻轉間,鬆開了束縛著白羽的雙手,抽身回撤。
她抬腕,軟劍被灌入洶湧靈力後,氣盈勢滿,連斬三劍。
每一劍都落在前一道劍光之上,助其聲勢。
向著混戰中的眾人直斬而下。
——斬月。
聞新靈在混戰中瞥見了這一劍,又感覺一些隱約的靈光閃過,卻沒有捕捉到。
斬月逼開光復會眾人,與此同時,光復會數人都已經用出法相真身。
數道巨大巍峨的妖獸虛影在空中浮現。
法相真身後,是隨之而來的虛弱。
很快,形勢有了逆轉,光復會開始不敵。
白羽見勢,收起了攻勢,厲聲道:「撤!」
有著妖獸特徵的一群人類,用最快的速度向著錦川奔去。
祁念一追在她身後,高聲道:「別想逃,今晚,我雲念一定將你們所有人一網打盡。」
神殿中人在她的指揮下成包圍狀散開,如同一張大網,將逃竄中的光復會眾人圍困起來。
倉促間,沒有人注意到祁念一和白羽的眼神交錯。
——突圍點記住了吧。
——怎麼可能忘。
祁念一提劍追擊,一片混戰中,看著白羽向著原先安排好的突圍點帶人撤去。
戲要做全,她立刻帶人跟去,對宋之航道:「宋道友,麻煩你了。」
宋之航笑了笑:「明白。」
周圍燃起數十張幽藍的符火,圍繞在他們的包圍網之外,漸漸收攏起了光復會的逃生空間。
逼得他們無路可退。
追擊已經到了錦川邊,最重要的時刻到來。
白羽略微一掃,將錦川邊的防衛收入眼底,冷笑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抓到我?天真!」
她收起利爪,抬手連拍數掌,跟在她身側的所有光復會的成員借她之力乘勢而上,突破了河邊的防衛線,躍入錦川之中,氣息徹底被掩蓋住。
白羽用掌風送出了同伴,河邊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獨自站在河邊,面對著凜冽夜風,顯露出一身傲骨。
祁念一帶人慢慢向她靠攏,冷聲道:「交出神骨,還可以饒你不死。」
白羽冷笑一聲,還沒開口,不遠處凌晗驚呼道:「雲道友,神骨不在她身上!」
眾人臉色一變,白羽見勢出招,利爪劃開夜色。
祁念一手腕回轉,風浪蕭瑟,正是一招驚濤拍岸。
神殿所有人的絕招都在這一瞬間用出了,盡數朝著白羽而去。
白羽嘴角嗪著笑,在眾人眼中,卸下了所有的防備,一副甘心受死的樣子。
祁念一心提到了嗓子眼。
現在,只剩下了計畫的最後一步。
她緊盯著白羽的動作。
卻沒想到,劍風剛至,就被一隻手憑空截下。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夜空中突然出現的手,以及這個人影。
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而來。
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的強大。
他戴著一塊玄色面具,面具古樸雅緻,遮住了他下半張臉,只露出高挺的鼻樑和一雙冷厲鋒銳的眼。
對方連大的動作都未曾有,只是手掌徐徐推出,竟一瞬間阻了所有人的攻勢。
鋪天蓋地的壓迫感襲來,神殿所有人都感覺腦海一陣激盪,忍不住口吐鮮血。
只有祁念一強忍住了神識中撕裂般的痛楚,強硬地揮劍破勢。
突然出現的男子拎起白羽的衣領,往錦川的方向一扔。
電光火石間,祁念一和白羽對上眼神。
——你的幫手?
白羽一臉茫然。
——不認識。
然後她就墜入了錦川之中,成功逃離。
戴著面具的男子身影頃刻間淡去,他離去前,瞥到了祁念一的劍招,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這是,滄浪劍?
這點驚訝很快不見,他就像來時那樣,憑空消失了
徒留祁念一和被他一招打得失去意識的神殿眾人。
雖然某種程度上來說,只要白羽和光復會的人能逃出去,今晚的計畫也就算是成功了。
但——
祁念一額角直跳,忍不住握緊了劍柄。
這人是誰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五章 一場邀約
凌晗成了除祁念一之外唯一沒有被面具男打暈的人。
他掌中的陣盤微亮著,看著面前的這一切。
面具男突然出現,一招打暈所有人,送光復會的首領離開,自己再消失。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讓人完全來不及反應。
他看著倒了一地的同伴,眼神下意識地往掌中陣盤掃了一眼,卻驚訝地發現:「雲道友,他沒有帶走神骨,神骨被藏在了小鎮西邊!」
祁念一眉頭緊皺,看上去並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輕鬆多少。
凌晗以為她是因為準備了這麼久,最後還是把光復會的人放走了而惱怒。
便安慰道:「最後突然殺出來的那個面具男子,強到一招就能把我們所有人都制住,哪怕計畫再周密,也敵不過這樣的『力』,這並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了。」
凌晗頓了下,又道:「他們把神骨放在小鎮西邊,應該是打著轉移注意的主意,我們追著他們走,就不會注意到神骨並不在他們身上,待到他們脫身自後,再回來取回神骨。只是沒想到橫生枝節,被我們發現了。」
祁念一垂眸,望著空空如也的江面。
把神骨留下是她計畫的一環。
但她始終想不通。
連白羽自己都不知道那個面具男子是誰。
他又為何會突然出現?
他救白羽的目的是什麼?
聽到凌晗的安慰,她淡笑了下:「你說得對,還好神骨還在。」
她掃了眼地上的人:「好在,他沒有下殺手,否則……」
說到這個,凌晗也是一陣心有餘悸。
他沉聲道:「我們二十多人,元嬰境以上的有一半,你,冉道友和宋道友,還有瑤光星,血脈啟動之後,戰力都堪比化神境。哪怕是光復會那個化神境的女首領,都沒在你手上佔優,那個面具男子卻能將我們一擊制住,他究竟有多強。」
祁念一眸光微動。
她隱約能感覺到,對方的修為至少是千秋歲。
哪怕他刻意收斂了靈壓。
難道他就是南境那個千秋歲強者?
但按照她之前的分析,南境唯一的千秋歲,應該就是落英神殿的天尊。
落英神殿的天尊,沒道理會救一直與神殿為敵的光復會首領。
他,究竟是誰?
祁念一拍拍凌晗的肩膀:「你去找放在鎮西的神骨,我把他們帶回鎮上安置,等天亮了我去找個醫修來。」
哪怕已經是現在這樣的局面,祁念一也沒忘記,做戲要做全。
追蹤神骨的陣盤一直都只有凌晗能掌握,她現在去找,不符合情理,只能讓凌晗自己去。
好在,凌晗此人,人品沒問題。
凌晗點頭,徑直向著鎮西的方向而去。
祁念一看著地上暈著的同伴,來回幾趟,才把他們都搬回鎮上安置。
一路上,她都在回憶剛才那個面具男子出現的種種細節。
她總覺得,那個面具男子身上,有什麼問題被她忽略了。
偏偏,她看不到面具男子的身份。
祁念一按著眉心,有點頭疼。
修行這麼多年,她的天眼只在兩個人身上失效過。
一個是謝天行,一個是天機子。
後來她問謝天行,對方承認了,那次是用了特殊陣法,才擋住她天眼的能力。
而天機子,則是另一個原因。
她的天眼,能看到是存活於當世之人。
天機子因窺探天機太多,遭受反噬,所以將真身置於星軌之中,行走人間的,是一個擁有他分魂的傀儡。
所以,她的天眼才無法看見天機子。
嚴格來說,他也並不算是完全活著了。
沒想到,這次,在這個面具男子身上,遭遇了第三次失敗。
還有一點。
那個男人面具之上,露出來的那雙眼睛。
她總覺得,有點眼熟。
卻又肯定自己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
祁念一皺起眉。
混戰一夜,她也有些疲憊,給上官熙發了傳音符後,就聽見凌晗的腳步聲。
「找到了?」
凌晗表情有一絲詭異:「找到了。」
祁念一看著他的表情,一頓,聲音放緩:「先給我保管吧。」
她想起了星天南的話。
就連化神境的他也無法克制神骨對血脈者致命的吸引力。
更何況凌晗。
祁念一表情沒有變化,手卻在身後默默將照孤光握緊。
凌晗聽見她的話,沒有動靜,表情一瞬是詭異的笑,一瞬又是痛苦的掙扎。
祁念一慢慢靠近,她的腳步很緩慢,語調也很輕,不想觸碰到凌晗那根現在極其敏感的神經。
看見她的動作,凌晗的表情立刻警惕了起來:「你要幹什麼?」
他說:「別想從我手中奪走神骨。」
祁念一腳步停住,她溫聲道:「你能把神骨帶到這裡來,證明你還有一絲理智,不要被控制了。」
凌晗抱著神骨連退好幾步,表情更加猙獰:「神骨是我的。」
祁念一頓了下,聲音沉了下來:「放下它,這是神殿給我們的任務,它不屬於……算了。」
她身影一閃,直接出現在凌晗身後,用劍柄狠狠敲在他的脖頸上。
凌晗驟然被重擊,失去了意識。
然後被祁念一拖到房間裡僅剩的角落躺好。
她看著滿地沒有意識的同伴:「……」
這下好,真的只剩她一個人了。
為了防止神骨再惹出事,祁念一把它裝在了玄鐵盒中,把這個玄鐵盒單獨放在了一個新的芥子囊中,避免它和神劍再次接觸,會被神劍吸收。
數十道靈壓從遠方靠近,祁念一站在屋頂上望去,看見了對方的衣領上有上官家的家徽,這才放下了心。
上官家的本家所在地,距離這裡很近,又是聞名南境的醫修世家,適合處理眼前這樣的局面。
上官熙急匆匆帶人趕來,剛一進屋就疾聲問:「你有沒有——」
最後一個「事」字到了嘴邊,沒好意思說下去。
屋內的情況一目瞭然,只有祁念一看著像個沒事人的樣子。
祁念一坐在窗楞邊,吹著清晨的風,感覺清醒了許多。
她看著上官家的人給昏迷的人醫治,神色平淡。
上官熙上前:「任務完成了?」
祁念一垂眸道:「一半一半吧。」
「什麼意思?」
「神骨找到了,光復會的人逃了。」
上官熙鬆了口氣:「那不重要,神骨找到了就好。」
她靠近了一些,聲音壓得極低:「昨日,神殿來人,找上了我,指名道姓要見你,單獨。」
祁念一眼都沒抬:「知道了。」
上官熙瞥她一眼:「你這什麼反應。」
「沒什麼。」祁念一聲音聽不出起伏變化。
她只是突然意識到,她在南境真的是完全孤立無援的境地。
然後,有點想非白。
「這兩天,任何人過來找我,都一律不見。」祁念一從二樓的窗櫺直接往外一跳,輕巧地落在了街上,對上官熙擺擺手。
上官熙從窗子探出半個身體問她:「你幹嘛去?」
「睡覺。」
祁念一頭也不回道。
殫精竭慮半個月,實在累了。
她把一切雜事都拋下,回到上官家之後,埋頭苦睡了兩天。
期間上官熙打理好一切事情之後,來看過她一眼,見到祁念一睡著的樣子,有些無語。
「怎麼睡覺都抱著劍。」
房間裡,祁念一身上蓋著薄被,她把照孤光的一端纏繞在手腕上,劍柄緊握在手中,左臂將右臂環抱著,像是抱著手中的劍,半點不願放手的模樣。
上官熙沒打擾她,等她徹底養足精神。
中途有好幾人來找過她。
凌晗是來道謝兼道歉的,宋之航是來探望的,瑤光是代表神殿來慰問的,一律被上官熙擋在了門外。
祁念一很守信用,說休息兩天就兩天,絕不拖延片刻。
兩日後,徹底養足精神的祁念一才覺得,自己真正活過來了。
還沒等她聽上官熙說完這兩日發生的事情,神殿的使者就正式找上了門。
這次找來的使者,是星天南本人。
落英神殿,天尊之下,有三個副尊,和神子一道共掌神殿之事,副尊之下,就是神殿十二曜。
十二位曜星,每人至少都是七品以上的血脈者,化神境以上的修為。
再往下,就是神殿七星,瑤光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沒有神子,天尊不出,十二位曜星在神殿的地位僅次於三位副尊,可見星天南的身份。
他作為使者前來邀請,要見的人,身份一定不簡單。
祁念一簡單收拾了下,思索片刻,在神劍和劍鞘上同時下了兩個禁制,然後收歸劍匣之中,在芥子囊中安放。
星天南已經在上官家前院等待片刻,見她過來,調侃道:「想見你一面,竟然還這麼困難。」
祁念一解釋道:「抱歉,讓您久等。」
星天南面對她,脾氣是挺好,看不出任何神殿曜星的架子。
他領著祁念一上了神殿的馬車,在路上,才解釋了此行的目的。
「我師尊想見你一面。」
祁念一:「你師尊?」
星天南頷首道:「對,就是當今神殿的三位副尊之一,花溪尊者。」
「尊者要見我,所為何事?」
星天南神秘笑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與此同時,得知了祁念一醒來後,就被接入神殿的眾人,表情各異。
忌憚有之,欽佩有之,還有更多夾雜著利益的無法言明的情緒。
聞家甚至,因為這件事爆發了一次爭吵。
「我不信,關於她的身份,怎麼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聞新靈不甘道。
她看著聞新焰,連聲道:「哥哥,你擅陣法,你再去查一查,我不相信,我找不到她的弱點!」
聞新焰無奈道:「阿靈,我們已經把神境翻了個遍,她確實就是來自神山,若非如此,她不可能這麼多年都沒有在神境留下任何痕跡,只有她來自封閉的神山才說得通。」
聞新靈低著頭,腦中閃過千萬條思緒,最後緩緩抬頭:「不,我們一直漏掉了一個可能性。」
她眼神慢慢對上聞新焰,一字一句道:「若她,根本就不是神境之人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六章 副尊邀約
聞新焰一楞,而後笑道:「怎麼可能呢,神境完全封鎖,邊境的守備是最嚴的,若是有人從邊境闖入,怕是境內早就鬧翻天了,哪裡還能容得她光明正大的在神境行走。」
甚至還成為了神子預備役。
她若是境外之人,神殿怕是第一個不會饒了她。
聞新靈這時才覺得,自己先前始終困惑的問題得到瞭解答。
她興奮道:「若她並不是從邊境闖入的呢,或許她發現了別的進入神境的管道?」
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她對神境內部的情況如此陌生,一開始出現的時候,甚至連血脈都沒有啟動,如果她是境外之人,一切都能得到解釋。」
聞新焰還是覺得有些不靠譜。
他勸慰道:「神境封鎖數百年,邊境線被天尊庇護,無懈可擊,這麼多年,連出境之人都很少有,更何況入境?那可是難如登天。」
聞新靈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反問:「那我們不也出去了嗎?」
聞新焰頓了下,緘默不語。
那次出境,讓他們聞家損失慘重。
失去了一個化神境藏鋒期的修士,會直接影響到他們聞家在五大家族之中的地位。
而她自己,神魂也遭到了重創,調養了好幾個月,到現在也不見大好。
午夜夢迴,她腦海之中全都是南霄山脈上,那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劍修,向她斬來的那一劍。
那個身影被她深深鐫刻入腦海中,此時,竟然和雲念的身影重疊起來。
聞新焰看著她果決的神情,眼中突然劃過一絲幽暗之色,很快又恢復正常,他道:
「但阿靈,境外怎麼可能會有九品血脈者,我聽聞,雲念的血脈之力猶在九品之上,這在神境之內都是數百年難得一見。除非她是那個注定要死的天——」
他說到一半,看著聞新靈有些不解的表情,突然停住了。
聞新靈疑惑道:「天什麼?什麼注定要死?」
聞新焰溫和地笑了下,又是平日裡好哥哥的樣子,將這個話題岔了過去:「沒什麼,你聽錯了。」
聞新靈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思來想去,冷聲道:「上次出境,我在一個人身上留了傳音符,這件事,我一定要查個清楚。」
聞新焰笑著點頭:「好,無論你做什麼,哥哥都陪你。」
……
馬車在神殿的分殿停下,這是祁念一第二次來到這裡。
上次他們來此,人數多,都只在分殿的外沿行走,這次星天南帶著她,一路去到了神殿分殿的最深處。
神殿的地面鋪著幹淨不染塵的白色磚瓦,顯得整座神殿格外明亮,在陽光的照耀下,甚至有些刺眼。
穿過光影流轉的廊道,就到了神殿最靠裡的一座宮殿的中庭。
那裡,坐著一個氣度高華,明豔美麗的女子,她同樣穿著神殿的白色長袍,只是衣擺處的滾邊是淺紅色的,如同一道紅色的波浪,她胸前掛著的九瓣落英勛章,只有一瓣泛著灰白,餘下的都是由淺至深的紅色。
八瓣,代表的是神殿副尊。
花溪尊者見他們過來,微微一笑,抬手道:「坐吧。」
祁念一跟在星天南身後見了禮,這才落座。
花溪尊者的眼睛,就像她的尊號一樣,清澈靈動如溪流,讓人不由卸下心防。
面前推來一杯清茶,祁念一端起茶杯,輕呷一口,茶香沁人,她開門見山道:「敢問尊者喚在下前來,所為何事?」
花溪尊者衝她笑笑:「你還真是像天南說的那樣,性情耿直。」
她言罷,輕嘆了聲:「這樣的性子,在神殿,往後的路可不好走啊。」
星天南把她帶到後,就告退了,中庭只留下祁念一和花溪尊者兩人。
祁念一:「謝過尊者提醒,但在下性格如此,很難再有所變化,怕是會讓尊者失望了。」
花溪尊者盯著他看了片刻,眼神像是有些懷念,聲音放緩了,又道:「不說這個了。」
祁念一有一瞬間,覺得花溪尊者說話的聲音格外溫柔惑人,似乎讓她想起了心中最無法心生防備的記憶。
「你看你,小小年紀,家人師長竟也放心你隻身一人在外闖蕩。」花溪尊者的聲音,像是帶著無限擔憂,令人心都軟了下來。
祁念一恍惚想著,確實,她每次離家時,師兄們都非常擔心,只是從來不會明說罷了……
雜念一閃而過,祁念一心中立刻敲響了警鐘。
她立刻抬頭,這次,看清了花溪尊者眼底泛著霧濛濛的灰色。
她毫不逼退,反而徑直迎了上去。
血脈瞬間被啟動,她的雙眼化為璀璨的金色。
此時的天眼,極具攻擊性。
一道如有實質的精神衝擊從她眼中盪開,就連花溪尊者都感受到了那強烈的直入靈魂的震盪感。
這時,祁念一才覺得,剛才那種感情似乎被人牽引的奇怪感覺消失了。
她站起身,冷聲道:「尊者若有話想問,只說便是,何必對我這個小重山境的小輩用上這等手段。」
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精深的幻術。
花溪尊者卻不慌不忙地笑了起來,讚賞道:「竟然能這麼快從我的幻術中清醒過來,真是了不起。」
應該說,她根本沒有徹底被幻術蠱惑,哪怕是意識上的動搖,也只是一瞬間,就被勘破。
花溪尊者看向祁念一的金瞳:「原來,你啟動的血脈是特異類,作用在雙眼。」
已經不知道被誤會過多少次,祁念一索性直接將坐實了,點點頭,便算作承認。
見她仍是防備,花溪尊者緩聲道:「是我不好,其實你早就已經通過了我的考驗,不該在剛才還試探你的。」
能讓神殿三位副尊之一,化神境巔峰的尊者賠禮道歉,祁念一也算是第一人了。
她這才緩緩落座,問道:「您說的考驗,難道是讓我帶隊去清剿光復會?」
花溪尊者笑了下:「應該說,真正的目的,是找回神骨,你確實做到了。」
她手中憑空出現一枚花瓣似的紋章,像是令牌,又像是放大版的九瓣落英勛章,然後,緩緩推到祁念一面前。
花溪尊者喝了口茶,不緊不慢道:「你應該還不知道,聖暉之會中有一個環節,需要讓你們進入到某個封閉的空間,煉體鍛魂,帶著這個勛章,你將得到不止一倍的效果。」
祁念一打探片刻,並沒有伸手接過,而是反問道:「這個勛章,代表了什麼?」
花溪尊者微微一笑:「代表我。」
見祁念一不解,花溪尊者嘆息道:「天尊閉關許久,一直未曾出現,神殿的事務,皆由我們三人打理,但三個副尊,也並非鐵板一塊。」
她說到這裡,停下了,見祁念一不為所動的樣子,有些驚訝。
祁念一平靜道:「這不是很正常嗎?」
爭權奪利乃人最原始的慾望所致,哪怕是千秋歲的強者都無法避免。
花溪尊者像是有些欣慰:「他若是也能像你這般通透就好了。」
「他?」
「上一任神子。」花溪尊者垂眸道,「是我們三人一致認定的人選,只是可惜……」
她沒再說下去,轉而道:「如今,我們三人,在神子的人選上,出現了一些分歧,誰也無法說服誰。所以最終我們決定,每人各選出一人,作為自己培養的目標進行扶持,最後無論誰奪得神子之位,旁人都不能有怨言。」
祁念一看著勛章,淡聲道:「所以尊者選擇了我?」
「我觀察你很久了。」花溪尊者說,「至少到目前為止,你是我最心儀的人選。」
她似笑非笑道:「提前拿到了神子之位的門牌,你好像並不開心?」
祁念一抬眸,直視她:「我需要付出什麼?」
「還真是直接。」
花溪尊者不甚在意道:「退出上官家,加入神殿,入我門下,你我只保持名義上的師徒關係,最後需摘取一塊你的靈魂碎片,放在我這裡即可。」
在她看來,這是再簡單不過的要求。
雲念和上官家的並無實質性的聯繫,退出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入她門下,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至於靈魂碎片,在南境,所有加入神殿的人,全都要上交自己的一塊靈魂碎片,以表達自己對於神殿的忠實信仰。
不僅神殿,很多家族也是這麼要求門客的。
卻沒想到,祁念一聞言,揚眉道:「我恐怕,恕難從命了。」
花溪尊者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哦?」
祁念一解釋道:「一來,上官家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了我幫助,我答應代表他們家參加聖暉之會,出爾反爾之事,我做不出來。」
「二來,我已有師門,承蒙師尊教導,銘感於心,不敢另投他門。」
「三來……」臨時編故事來不及了,祁念一乾脆扯出了自己在南境最大的一面旗:
「靈魂碎片一事,我們神山中人,並無此規矩。」
她輕輕勾唇,正色道:「我的師尊教導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證自己的靈魂的完整,否則會有礙我未來修行。」
祁念一站起身,微微躬身行禮:「抱歉了,尊者,讓您失望了。但,師命難違。」
她在心底盤算了一番,從小到大,自己到底往那個素昧謀面的便宜師尊身上扣了多少口鍋。
既然鍋夠多,他應該也不介意再接一頂了。
反正現在他人在深淵,生死不明。
鍋再多,也影響不到他。
祁念一如此想著,便立刻心安理得了起來。
花溪尊者神色深了些:「我怎麼不知道,神山還有這樣的規矩。」
祁念一鎮定地胡謅:「世人對神山向來瞭解甚少,這不奇怪。」
最後,直到離開,祁念一也沒有再多看那枚勛章一眼。
花溪尊者在中庭坐了一會兒,星天南走了進來,恭敬道:「師尊。」
「去查,掘地三尺也好,把她的底原原本本地給我挖出來。」
花溪尊者看著面前已經冷掉的茶,興味不已。
「她究竟是哪來的底氣,覺得自己能在聖暉之會中,勝過三個背後有神殿副尊支援的人。」
星天南沉默片刻,遲疑道:「或許她不知道,歷屆在神子爭奪中落敗的人,是什麼下場。」
花溪尊者不在意道:「數百年過去,神境之中,除了天尊,我們三個副尊,還有神山中那幾個老東西之外,連深淵是什麼都不知道,更別說什麼天命者了。就連十二曜中,也只有你和海北兩人知曉一二,她當然無所畏懼。」
「那師尊,我們可要換下一個……?」
花溪尊者想了想,揚眉道:「先不換了。」
星天南有些驚訝,便聽她說:「繼續盯著她。」
祁念一回到上官家的時候,看見上官熙正在門口等她。
她有些驚訝:「你站門口幹什麼?」
上官熙見她回來,猶豫片刻,遲疑道:「你有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她一副套話的語氣,倒讓祁念一有些不解了。
祁念一想了想,主動認錯道:「這兩日,我在休息,讓你一人幫我擋下所有事,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上官熙盯著她:「不是這個!」
那還有什麼啊?
祁念一思索著,眼神有些游移:「那什麼……酒窖裡的陳年梨花白被我拿了一壺,喝了一半,剩下的用來做花雕醉雞了。」
上官熙無語道:「原來那天你邀請我吃花雕醉雞是因為心虛!」
她嗔了一句,說完才發現自己被祁念一帶跑偏了,又道:「也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啊?」祁念一覺得自己非常無辜。
上官熙頓了下,低聲道:「今天曜星尊者邀請你去神殿,是不是找你說了,讓你以神殿名義去參加聖暉之會?」
祁念一頓了下,沒想到她說的是這個。
上官熙打量著她的表情,淡聲說:「你也不需要覺得欠我什麼,上官家因你找回來的神骨,得益不少,你我之間已經兩清了,人往高處走,我不會……」
「我拒絕了。」
上官熙一愣,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祁念一攤手,理所應當道:「我拒絕了啊。」
沒想到,上官熙反倒變了臉色:「你是不是傻!」
祁念一:「……」
她真心實意地問:「那您覺得我怎麼做好?」
短短片刻,上官熙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變了好幾個模樣,全然不復平日溫婉端莊大小姐的樣子。
最後,她自己也說不出話,只是身手在祁念一肩上錘了一記。
低喃道:「那可是神殿副尊的橄欖枝啊。」
她分明是開心的,語氣卻有些說不出來的肉痛。
「這段時間應該沒有別的事了,聖暉之會前,我都打算閉關。」
祁念一看了一眼上官熙的表情,只能安慰道:
「都已經拒絕了,人家副尊肯定不會再次紆尊降貴再來找我,這事咱就揭過去了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七章 落英之城
半個月後,數十個車隊同時從南境各個主城出發,向著南境中心地帶進發。
那裡是落英神殿的所在地,位於南境最中心的地域,並不屬於任何一個郡,而是由神殿獨自為城。
這座城池也直接被命名為——落英。
落英城外城還是有著不少普通凡人百姓生活,而內城就完全由神殿的人員構成,尋常時候內外城並不互通,只有在每月初一,神殿會派人到外城來,對百姓進行洗禮。
除此之外,也就只有聖暉之會這種大事了。
上官熙給她單獨配了一輛馬車,祁念一坐在馬車中打坐修行,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內景中去。
天命書還安然地躺在她的紫府中。
紫府中紫氣繚繞,頗具仙氣。
就是顯得有點擠。
尋常修士,化金丹為元嬰後,會同時將氣海凝聚成紫府,元嬰就待在自己的紫府中,納紫氣,吸收天地之靈。
但祁念一不一樣。
她的紫府中,除了元嬰,還有天命書,和一支筆。
那支筆在她結嬰之時出現,如今她元嬰境中期,也仍然無法動用這支筆。
她高懸於天命書上方,筆身挺直纖細,卻散發著神聖之感。
祁念一至今不知道,這支筆能做什麼。
她歸氣斂息,從內景中抽離出來,從劍匣之中,取出了神劍。
劍身散發著微薄而溫瑩的光芒,是溫暖柔軟的白色,將劍身柔和地包裹住。
只有祁念一這個劍主能感受到它內裡的變化。
吸收了足足四塊神骨之後,神劍正在以不可思議地速度飛快進化著,光是靠近,她都能感受到那種強大的壓迫感。
只是,不知道神劍進化,還需要多長時間。
非白,也跟隨本體一起陷入沉睡。
聽他那次未盡之言,這次沉睡並不會傷害到他,反而對他有好處。
或許下次相見時,他會給她帶來一個巨大的驚喜。
一日的修行結束,祁念一調息完畢,掀開車簾出去,四下張望一圈,看見不遠處還有兩三個車隊和他們保持著同樣的方向。
她用手一撐,跳到了馬車頂上坐下,單膝曲著。
然後從芥子囊中拿出自己從滄寰大師兄的酒窖中翻出來的陳年佳釀,灌了一口,清涼的酒液順著脖頸淌入衣領。
上官熙的馬車在她前方,從窗口探頭看著她修煉結束,招呼車伕先停下,讓阿離帶她到共騎,到了祁念一的馬車邊。
「明日我們就要到落英城了,我問過了,這次聖暉之會,應該就是在外城舉行,只有後幾個環節需要進入神殿主殿之中。」
祁念一點點頭,聲音有些低沉:「確定了嗎,是哪三個人?」
據花溪尊者所說,他們三個副尊,每人扶持一個神子預備役參加聖暉之會,看最後究竟誰的扶持對象能夠奪得桂冠。
言下之意,是已經斷定,神子的人選,只能從他們選擇的三個人之間出了。
可想而知,這個扶持的力度有多大。
上官熙蹙眉道:「暫時查不到,時間太短了。況且,三位副尊和神境內各大勢力暗中的聯繫,旁人並不知曉,要查也無從下手。」
更甚,還有花溪尊者這種,瞄上的是祁念一這種和任何勢力都沒有聯繫的人。
「罷了。」祁念一仰頭又灌了一口酒,而後道,「見招拆招吧。」
不遠處,另一個車隊裡,宋之航從窗戶探出頭來,看著祁念一的動作,也翻身上了車頂,遙遙朝祁念一揮了揮手。
祁念一舉起酒壺點了下,算作是回應。
上官熙按著眉心:「你說得對,也只能見招拆招。」
她頓了下,深呼吸道:「這段日子,是我太緊張了。」
祁念一瞥了她一眼,低聲道:「車隊裡那幾個人,要不要幫你解決了?」
她說的是從上官家本家跟來的幾個隨行者,約莫是以前上官家老家主和上官熙哥哥手下的人,對她一直不太服氣,近來一直在做一些小動作。
上官熙淡聲道:「用不著,我留他們還有別的用處。」
另一邊,冉灼飛快地御空至宋家的車隊旁,拎著宋之航的衣領把他從車頂按回了車廂裡。
宋之航被塞回去之後,無語道:「幹什麼啊你。」
冉灼冷聲道:「丟人。」
「人家是風流恣意,你是矯揉造作。」
宋之航:「……」
他深吸一口氣,忍不住道:「你給我解釋解釋矯揉造作這四個字跟我有什麼關係?」
冉灼斜覷他,不回答。
此時,還有更多的車隊向著落英城進發。
祁念一入城之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落英城的氛圍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
哪怕是有不少凡人居住的外城,也無甚人間煙火氣,原本應該是勞作而歸,升起炊煙的時刻,城中行人卻很少。
這裡四處可見九瓣落英花的徽記,這個徽記被人們當做是白澤的象徵,用以供奉。
祁念一是個坐不住的,上官家的車隊入駐神殿給他們安排的住處後,她對上官熙說要在城內轉轉,就隻身出去了。
落英城的宵禁時間還沒到,街上就已經沒什麼行人,祁念一在城內逛了一通,發現,落英城的內外城之分,針對的只是凡人。
凡人進不去內城,但神殿的人,卻可以在內外城之中自由出入。
街上的寥寥數人,有部分都是負責接待參加聖暉之會的人。
繞了一圈,她也只發現了一家麵館還開著,就順勢落座,點了碗素麵。
麵館的老闆是個頗為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她把麵端上來的時候,笑呵呵道:「今天入城的陌生人好多,小娘子要逛我們這落英城,還是要到白天,晚上沒什麼人的。」
祁念一捏著筷子,好奇道:「您怎麼知道,我是今日入城的?」
老婆婆說:「我們在落英城裡時間久了,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些是仙人,哪些是凡人,哪些是神殿裡的人。小娘子眉宇間神清氣正,一看就是個修為不凡的仙人,我們這城裡的仙人,很少吃我們凡人的食物的,我估摸著小娘子是初到此地,想嘗嘗鮮。」
祁念一點頭:「原來如此。為何落英城到了晚上就沒什麼人啊?」
老婆婆解釋道:「這我老婆子就不知道了,數百年來都是這樣,只是聽說,入了夜之後,神殿的天尊會通過某種特殊的方法,收聽神明的指示,所以城裡不能有凡人外出。」
天尊?
祁念一若有所思地點頭:「謝謝您,婆婆。」
老婆婆笑呵呵地,低聲道:「小娘子您這樣沒有絲毫仙人架子的,也是少見得很呢。」
吃完麵,祁念一抱著一些困惑,起身回了住所。
她離開之後,一個穿著玄色寬袍的男子在她剛吃麵的地方落座,同樣叫了一碗素麵,而後,把桌上的筷子隨手一撒。
筷子在桌面散開,呈現一副凌亂的樣子。
男子眉頭微皺,對著筷子擺出來的圖案看了一會兒,又將筷子重新收好。
如果祁念一在這裡的話,就會發現,男子所用的,是如今南境之外的修真界最常用的卜卦之術。
「逃得真夠遠的。」
男子自言自語低喃一聲,摘下面具,慢條斯理地吃著麵。
老婆婆上前,輕聲問了句:「這位客人,我得在天黑前收攤,您看……」
男子衝她笑了下,飛快地吃完麵,道:「很好吃,不打擾您了。」
他說完,玄色寬袍輕擺,步履間,露出腳下的黑色長靴,很快消失不見。
老婆婆擦著桌子,感慨道:「瞧著又是個仙人,竟也對我老婆子這麼客氣。往日這樣的仙長一個難求,現在竟然一天遇到兩個。」
她說著,看著天色,連忙收了攤,趕在夜色降臨之前回到了家裡,和其他人一樣,閉門不出。
祁念一入城之時,就感受到,落英城,是整個南境,白澤的氣息最濃厚的地方。
如果說神骨對於血脈者的影響很大,不用深淵玄鐵隔絕氣息,恐會引起無數血脈者的瘋搶。
那落英城中的白澤氣息,比起她收集到的所有神骨加在一起還要強。
她有預感,落英城,或者說落英神殿中,藏著的白澤遺骸,應該不僅僅是散落的小塊骨骼了。
或許,和她的眼睛一樣,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軀體。
翌日一早,天剛蒙亮。
祁念一出門,就看見上官熙已經穿戴整齊,候在門外。
她盯著上官熙眼下的烏青看了片刻,心想,昨晚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夜無眠。
上官熙靜靜看著她:「我最後再問一遍,你下定決心了嗎?」
「踏出這一步,你會成為真正的眾矢之的。」
祁念一沖她揚了揚眉:「我現在難道不是?」
上官熙無言以對。
她這種張揚的行事作風,可能無論到哪裡都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
祁念一笑了下,正色道:「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嗎?」
上官熙不解。
祁念一又重複了一遍:「我說過,我不會讓你輸。」
上官熙的心一下放回了肚子裡。
祁念一拍拍她的肩:「無論如何,你我已經綁在一條船上了。你們上官家要重回五大家族困難,我身上同樣也是麻煩一大堆,我們彼此彼此,互相麻煩。」
上官熙心又漸漸提了起來,只是眼下這種情況,沒敢問,她所說的麻煩一大堆,指的究竟是什麼。
「走吧。」
祁念一看到了樓下,神殿接引人的身影。
上官熙深吸一口氣,兩人推門,同時邁步而出。
準備迎接聖暉之會的正式開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八章 聖暉之會
聖暉之會舉辦的場地就在內城外,從此處向東,能看到神殿巍峨的虛影。
場地極大,從入口處看過去,能看到十二根直入雲端的巨柱,佇立於場地邊緣,上面雕刻著不同的星象,代表的是神殿十二曜。
巨柱頂端,有一不起眼的凹陷,仔細看就能發現,有人身披白袍,坐在巨柱之中。
這是第一次,眾人見到神殿十二曜的全貌。
而大家最為熟悉的星天南,坐在入場處左手邊第四根巨柱之中。
驚天的靈力從這十二人身上湧動,通過巨柱,連接成網,將場地完整包圍起來。
祁念一打探一番,發現這靈網有些類似於滄寰的護山大陣。
她代師尊行首座之責,對於護山大陣相當熟悉。
她清楚,這種由多人連接的陣法,一定是以一個人的靈力為核心來散開的。
她抬頭,看向正中央那根巨柱。
這個人,是十二曜中最強的一個。
星海北睜眼,感覺到了一道目光透過清晨的薄霧看向自己。
地面鋪著明亮的白色地磚,和那日祁念一在神殿分殿中見到的相同。
白色的地面映襯,顯得陽光尤為刺目。
清晨的更聲剛過,有三個身影出現,緩步走到場地的中央。
他們三人都是身著神殿的白袍,胸前佩戴著八瓣飛紅的九瓣落英勛章。
他們沒有釋放出任何的靈壓,只是這樣走來,都已經讓人感覺到了他們的強大。
無數人的眼神集中在他們身上。
除了天尊,他們三人就是神境最強大的人。
他們一出現,所有人都起身行禮。
為首的男子略一抬手,算作示意。
祁念一跟著所有人一起欠身行禮,聽見上官熙的傳音入密隨之而來。
「為首的是三尊之一,青夷尊者。三尊的修為境界相仿,花溪尊者和元寧尊者都是化神境藏鋒期,青夷尊者則是半步太虛,他也是神境之中除了天尊之外,血脈程度最接近神祇的人。」
青夷尊者眼神淡掃,聲音擴散開,場地的每一個角落都能聽得見。
「神境的神子,將從本次聖暉之會中誕生。相信在座很多人,都為今天準備了很久,神殿同樣。」
「我們都需要一個神子,來聆聽神明的聲音,傳達我們的信仰。」
他的開場白講得非常簡短,祁念一聽了幾句,沒什麼有太大價值的資訊,只是感覺到,暗中有不少人的眼神都瞄準了她。
又或者說,瞄準了她和上官熙兩人。
祁念一環視一週,發現今日到場人數甚多。
南境各大家族,各大宗門的話事人悉數到場,家族宗門內也有不少人在場,哪怕真正參加聖暉之會的只有一人,場面卻是做足了。
上官家,似乎是到場人數最少的一方勢力。
她把這個說給上官熙之後,得到上官熙一個無所謂的表情:「我們家,有你就夠了。」
「再說了,人多無非是為了表示誠意。」上官熙又道,「我雖年輕,修為低,卻也是上官家的現任家主,我到場,就已經足夠顯示出誠意了。」
她言罷,用肩膀輕輕推了祁念一一下,低聲道:「你看那邊,冉家家主,冉灼的父親,還有宋家家主,宋之航的母親。辛家來的是辛老爺子,凌家家主是凌晗的姑母,至於聞家……出席的人是聞家那對兄妹的二叔。」
她低聲道:「聞家這代家主身體不好,先天不足,雖然血脈品階很高,但修為始終無法提上去。但他的兩個弟弟卻都是天縱奇才,老二聞仲齊是聞家如今修為最高的人,化神境藏鋒期,據說實際戰力接近半步太虛。原本他三弟聞仲平也是化神境藏鋒期,但是上次聞仲平帶著聞家小輩強勢出境,卻慘敗而歸,折在了境外,也不知是被誰殺的。」
祁念一眼神遊移片刻,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好巧哦,殺聞仲平的人,正是在下。
上官熙接著道:「除了落英神殿之外,神境中的頂尖戰力,應該就都出自這五大家族了。」
祁念一好奇道:「你們上官家不也曾經是五大家族之一嗎,是在上次五大家族重選中落選,被辛家擠下來的,你們的戰力如何?」
上官熙垂眸道:「上官家是醫修世家,靠一手醫術聞名神境。」
換言之,就是戰力不強了。
要不然,也不會在重選中落敗。
另一頭,凌晗看見了祁念一,衝她頷首致意。
這個動作被他身旁頗有威嚴的女修看到了,她低聲道:「晗兒,這就是上次幫了你的人?」
凌晗點頭:「她幫了我不止一次。」
一次是在陣法上提點他,另一次,則是在他被神骨誘惑的時候,及時打暈了他,讓他不至於做出更過分的事情。
凌珂聞言,同樣沖祁念一的方向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既如此,這次聖暉之會中,若他們有需要,我們得幫襯一把。」
凌珂:「晗兒,你記住,我們凌家有恩必報,往後你繼任我的位子,也要這麼做。」
凌晗認真道:「姑母放心,晗兒知道的。」
他微微低頭,悄悄往對面看了一眼。
她單手支頤,長劍纏在手腕上,正側頭和身邊的上官小姐說些什麼。
這一眼輕而快,在祁念一發現之前,就收回來了。
他心想,哪怕不是恩人,他也願意傾盡全力去幫她的。
凌珂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無奈地輕輕搖頭。
小兒女們啊,還不知道接下來競爭的殘酷。
聖暉之會,允許南境所有的修行者觀看。
到場者除了各家各宗外,還有為數甚多的散修,這個場地能容納至少五萬人,今日已經完全坐滿了。
人數太多,哪怕以她的眼力,一眼掃過去,都覺得有些眼花。
她眼神掃過時,在人群中某個男子的身上停頓片刻。
是他。
那天橫空殺出,救走白羽的人。
他怎麼也來了?
今日他沒有戴面具,穿著一身風流飄逸的玄色寬袍,腰間僅用一根細細的帶子繫住,衣服的料子頗為柔軟,因他的穿法,領口鬆垮著,露出好看的鎖骨。
和他那日救人時的打扮完全不同。
但祁念一只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忘不了那雙眼。
祁念一看著他這一身,感受有些奇異。
怎麼說呢,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種,把大師兄的穿衣風格和二師兄的穿衣習慣結合起來的人。
今日不適合在這人身上放太多注意力,她只淡掃一眼,就沒再多看,而是轉頭聽上官熙分析了到場的各家各宗實際實力和關係。
然後,她就聽到花溪尊者朗聲道:「下面,請所有的參會者前往聖池,接受洗禮。」
祁念一給了上官熙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邁步入內。
二十九人的隊伍,此時靜默而肅穆。
哪怕是最暴躁吵鬧的辛天昊,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在數萬人的注視下,花溪尊者掌中的拂塵一揮,場地中央憑空出現一放輕靈的泉水。
泉水一出現,在場所有人都覺得心曠神怡。
血脈之力敏感一些的人,已經感受到了體內的血脈之力被引動。
二十九個參會者輪流上前,花溪尊者取了一枚青翠欲滴的楊枝,蘸取泉水,輕點在每一個人的額間。
泉水輕觸眉心,讓祁念一覺得十分親切,忍不住想要靠近。
所有人接受完洗禮,都有這種感覺。
花溪尊者溫聲道:「這方靈泉,是存放我神境聖物之地,浸染了數百年聖物的力量,因此充斥著神力,經由靈泉洗禮的人,就代表,你們得到了聖物的認可,能夠參與這次的聖暉之會。」
她眼眸含笑,提示道:「看看你們的手背。」
眾人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手背上出現了一朵九瓣落英花的圖案。
這朵花只有只有輪廓,卻沒有顏色,由淺紅的線條在手背勾勒,每一朵花瓣都是無色的。
花溪尊者:「待到九朵花瓣全都被填滿時,這次的聖暉之會,就算完成了。」
「好了,接下來,開始接受你們的第一次考驗吧。」
三位副尊在聖暉之會正式開始後,就離場了。
後面正式的考驗,是由旁人來主持完成的。
這個人,並不是他們之前還算熟悉的星天南,而是十二曜之首,星海北。
人群之中,瑤光低著頭,一臉痛苦低喃道:「居然是大師尊,完了完了。」
祁念一就站在她旁邊,聞言同樣壓低聲音問道:「怎麼了?」
瑤光一臉你不懂的表情:「他,鐵面無私,超級嚴格的,而且還很凶。」
後半句聲音非常小,怕極了被人聽見。
她顯然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感受到星海北的眼神在她頭頂掃過,連忙閉嘴低下頭,一副鵪鶉樣。
星海北冷聲道:「聖暉之會的第一輪,要對你們進行徹底的血脈測試。」
他說完,另一邊有人拍掌,叫來了神殿的侍者。
侍者推來一個巨大的陣盤,比祁念一在城門看見的陣盤要大得多,上面陣紋密佈,光看陣紋,都知道這個陣法的效用並不簡單。
另一個十二曜靠近,是一個語氣有些俏皮的女修。
星若泠解釋道:「從出生到現在,或許你們已經經歷過很多次血脈測試,但這次不一樣。」
她說:「除了血脈品階,我們還會測試各位對於神之血脈的敏銳度和純度。」
她看著面前二十多個年輕人,宣佈了一個極其殘酷的法則。
「品階低於七品,敏銳度和純度不到玄字級的,可能要止步於此了。」
眾人倉促抬頭,都難以置信。
七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九章 一輪考驗
七品是什麼概念呢。
在南境,一到三品是常人能擁有的血脈之力。
天生血脈之力尋常的人,通過修煉,能將血脈之力提高到三品,已經非常不容易。
四到五品,就是常人口中,血脈之力強大的血脈者。
若能通過修煉將血脈之力提升到五品,在南境已屬一方豪強。
而六品,是參加聖暉之會的基準線。
已經是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達到的目標。
七品血脈者,在整個南境人數不過百。
多半都是各大家族的話事人,神殿十二曜這種高位者。
而今年的基準線,竟然從六品提高到七品了。
祁念一隔空和上官熙對視了一眼。
根據上官熙收集來的資料,他們這二十多人中,血脈品階達到七品的,不超過十五人。
她不擔心自己的血脈品階,但對於星若泠所說的敏銳度和純度有些好奇。
星若泠環視一週:「誰先來?」
要當第一場考驗的第一人,還是很需要一些勇氣的。
一時間,竟無人答話。
剛才聽到星若泠所說的七品以下將止步於此時,他們之中就有些人,已經開始冒汗了。
瑤光頂著星海北若有實質的目光,硬著頭皮站了出去:「我……我先來。」
她上前一步,對星若泠低聲喊了句:「七師尊。」
星若泠輕輕點頭,下巴一揚道:「用一滴心頭血,點亮陣盤即可。」
萬眾矚目中,瑤光運轉功法,劃破了自己的指尖。
指尖出現一道血痕,擠出一滴赤紅的鮮血,滴入陣盤中間的凹槽。
血液順著凹槽淌入陣盤的每一道紋路,在黑色陣石上繪出一幅鮮紅的圖案。
萬眾矚目之中,陣盤上的指針緩緩移動起來。
星若泠道:「對於有些人來說,血脈之力會隨著修煉而緩慢上漲,但對於更多人來說,血脈之力從出生就已經固定,不會再有任何的變動。」
「前者,被我們稱為活脈,後者則是死脈。」
「神殿的神子,不接受死脈之人。」
「聖暉之會的第一輪,大家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經過多年歷練,究竟提高了多少。」
星若泠的語氣柔和,說的話卻冷漠而殘忍。
指針轉了轉,最後停在了七到八中間的那條分界線上。
星若泠掃了一眼,看著略顯緊張的瑤光,滿意道:「八品。」
瑤光這才鬆了口氣。
這口氣還沒放下來,星若泠就按住陣盤的邊緣,將它直接翻了一面。
沒想到,巨石的背面,鐫刻著同樣的陣圖。
凌晗竟道:「雙生陣!」
星若泠淡淡瞥了他一眼,沒答話。
後面有人問凌晗這是什麼意思,凌晗低聲解釋道:「所謂雙生陣,就是在同一塊陣石上鐫刻陣圖相同但效用不同的兩個陣圖,兩個陣法互相連接,互不干擾。」
「這是神境非常少見的陣法學說,此前我靠著家裡的幾個孤本研究過,沒有什麼進展,沒想到在這裡看到了。」
眾人屏息看去,發現瑤光先前滴入的那一滴心頭血,落入凹槽中,赤色血跡貫穿了正反兩面。
然後,發出明亮的橙色。
星若泠:「純度,地字級。瑤光,通過第一輪考驗。」
於是眾人就看見,瑤光手背上那朵只有輪廓的九瓣落英花,填補上了第一瓣的空缺,被紅色慢慢覆蓋。
瑤光這才真正完全放下心,沒敢看她兩位師尊的眼神,站到了另一邊。
聖暉之會對她來說,簡直太煎熬了。
神殿十二曜齊聚,她十二個師尊全都到了!
簡直是要把上學時的痛苦經歷再復盤一遍。
第二個上前的,是冉灼。
在祁念一未曾出現之前,瑤光和冉灼被認為是本次神子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
他冷冷對星若泠點了點頭,然後用薄刃直接劃破了指尖,滴入心頭血。
指針搖擺一會兒,越過「七」的中線,向著「八」轉去,最後在距離「八」只有一線之差時,停住了。
惋惜聲此起彼伏。
只差一點點就到八了,真是令人可惜。
冉灼自己並不懊惱,看著陣盤翻面後同樣露出橙色光芒。
「冉灼,七品血脈,純度,地字級。通過第一輪考驗。」
冉灼不卑不亢,頷首行禮後站到瑤光身邊。
遠處,冉家家主,冉灼的父親冉鴻維露出滿意的表情。
坐在他身邊不遠的宋家家主,宋之航的母親感嘆道:「阿灼心性如此堅定,冉兄得子如此,實在令人羨慕。」
冉鴻維客氣道:「宋道友客氣了,你家阿航也同樣出類拔萃。」
正說著,就到了宋之航。
在這樣令人緊張的場合之中,倒也顯得悠然閒適,他用來劃破指尖的是手中的摺扇,紙扇劃破手指,乾脆俐落,沒有留下一絲血跡。
心頭血滴落,指針搖擺片刻,竟是飛快地衝過了「八」這個數,在八的中線處才緩慢停下。
所有人都有一瞬難以置信。
同樣身為五大家族的人,宋之航也是早早就在神境聞名。
但或許因為他本人性情溫雅,不喜爭鬥,所修符道戰力也不算高,在鋒芒畢露的冉灼面前,總是會被掩蓋光芒。
哪怕冉灼和宋之航常常是如影隨形,焦不離孟,眾人注意的更多的,還是冉灼。
沒想到宋之航如此深藏不露。
如果沒有祁念一,他此次或許真能一鳴驚人,成為在場眾人之中,血脈品階最高的人。
陣盤翻轉,眾人更加驚訝地發現,宋之航的血脈純度顏色,比橙色要深很多,幾乎已經接近紅色了。
星若泠讚賞道:「宋之航,八品血脈,純度,次天字級,通過第一輪考驗。」
祁念一思來想去,也沒明白所謂的純度是什麼意思。
用天聽搜尋一番,果不其然聽到了在場同樣有不明群眾發出疑問。
有人解釋道:「如果說血脈品階更多的體現在對戰力的加成上,那純度則體現了血脈者能夠聆聽聖意的可能性有多大,畢竟,神子是神明的化神。」
「原來如此。」
祁念一聽完,也忍不住有些好奇,自己如今的血脈品階和純度究竟是多少。
她站在隊伍偏末端的地方,前面還排了不少人。
只是到了聞新靈的時候,她滴落心頭血後,臉色卻有些難看。
她的指針,勉強碰到了七的邊緣,可以說只是剛邁入七品的門檻。
星若泠抬眸,問道:「我記得,三年前你的血脈就已經到了七品,如今三年過去,仍是七品,可有解釋?」
聞新靈臉一陣青一陣白,失落道:「回曜星,我在今年血脈就已經將近八品了,是幾個月前出境時,身受重傷,血脈品階倒退,傷還沒有養好,並非是毫無寸進。」
星若泠思忖片刻,看向星海北。
聞家眾人在境外損失慘重一事,也並不是什麼秘密。
他們拿到的資訊,聞新靈出生時血脈品階為五品,後來升至七品,已經證明了她並非死脈。
星海北沉吟片刻,他那雙極冷的眼睛劃過聞新靈時,她忍不住瑟縮了下。
最後,星海北冷聲道:「讓大醫師來為她檢驗一番。」
沒一會兒,就有醫修上前。
她為聞新靈探脈時,坐上那個玄色衣袍的男子揚了揚眉。
這女孩身上,有劍氣殘留。
這是她傷勢一直沒好的原因。
但……這劍氣。
怎麼如此熟悉?
男人眼中頭一次出現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被當眾驗傷,聞新靈臉上閃過一絲屈辱,得到了大醫師肯定的回答後,星若泠才道:「聞新靈,七品血脈,純度,地字級,通過第一輪考驗。」
第一輪的考驗,沒有舞刀弄槍,沒有腥風血雨,但即便如此,也仍是有失意人。
在聞新靈之後的男修,血脈只有六品。
按照規定,他無法再參加後面一輪的考驗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其他人都站到了右邊,而左邊的隊伍中,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人。
他苦笑道:「我從生下來,就是為了準備聖暉之會,我花了二十多年來籌備這件事,沒想到,連第二輪都沒能進去。」
他神色慘淡,順手拔出腰側的佩劍,竟直接準備當場自刎。
遠處,他宗門坐著的方向,遙遙傳來一聲驚呼:「住手——」
劍鋒距離他頸間還有不到一吋距離時,被一柄柔軟的長劍纏住。
與此同時,還有兩根手指,夾住了他欲自刎的劍。
祁念一抬眸望去,對上了星海北冷淡的雙眸。
沒有發現,台上那個和她有過短暫交手的玄衣男子,看著她手中的劍,眼神有些遲疑。
他冷聲說:「把他帶出場。」
對於男子頹敗的樣子,沒有再多看一眼,而是轉頭對所有參會者說:「如果到現在,你們還沒有意識到聖暉之會的競爭有多殘酷的話,最好跟他一起出去。」
他薄唇吐出相當冷酷的話語。
「要死,別死在神殿,髒了神殿的地板。」
如此冷漠的態度,讓眾人心頭一陣發涼。
座上,凌珂搖頭:「真是,太年輕了。」
隨著那個男修被拖離場地,剩餘還沒有測驗血脈的人,心情都沉重了些。
很快,輪到了祁念一。
她對於這一輪沒有絲毫擔憂,不僅是她,其他人也覺得她這一輪應該沒有任何懸念。
唯一的九品血脈者,這輪應該過得很輕鬆。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陣盤上的指針,看著它毫無疑問地衝破八和九之間的線,向著盡頭而去。
大家屏住呼吸,準備看指針究竟能停在九品的哪一個地方。
卻沒想到,指針直接衝破了九這條線。
然後,詭異地在陣盤上轉了一個完整的圈。
指針一會兒指向九,一會兒指向一,就好像有某種奇怪的力量在它的兩頭拉扯一樣,始終搖擺不定。
眾人一下就茫然了。
這是個什麼意思。
只有祁念一此時心頭微微一跳。
她感覺到,神劍在瘋狂的躁動。
是神劍的力量拉扯著指針向反方向跑去。
不至於這麼巧,神劍剛好在現在完成進化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