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弈瀾 -【恰似春來】《全文完》
頁: 1 [2] 3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09 PM

29.明身世

    夜裡晏東樓和賀滄海談了什麼賀千里並沒有問,李嬸子做好早飯,她就招呼著大家一起吃飯。那晏東樓自然早已經回軍營去了,而賀滄海則時不時拿小心翼翼地眼神看著賀千里。

    昨夜晏東樓說了幾句關於賀千里的話,大抵是說有這麼個妹妹是福氣之類,倒並沒有旁的,只不過賀滄海如今也歷事兒了。對於昨夜小院兒裡的事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想好怎麼出面,賀秋水都耳精眼明,賀滄海怎麼可能沒聽著動靜。

    「千里……」吃完飯賀滄海坐到賀千里身邊,倍加親熱小心地叫著自己妹妹。

    瞥賀滄海一眼,賀千里又想笑又想氣他:「行了行了,這模樣要是被你帶的兵看著了,威信何存!只是哥,我不能時時刻刻事事都替你操心把關,所以很多事需要你自己做決定。一直以來我都還是那句話,不管做什麼事兒,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憨厚地笑著摸摸後腦勺,賀滄海終於發現,自己在某些特定的時候壓根不像兄長,自從清醒過來後,他這妹子就愈發能管得住人:「我知道,你們倆說的話我一句都沒忘。在軍中我也一直不涉入任何派係爭鬥,也不爭功搶名,踏踏實實做自己應試做的事兒,待誰都樂呵呵的。雖然王爺和郭方、謁堂總說太過懷柔,但是我還是聽千里的話,待人宜寬律己則嚴,勸人以微責人不苛。」

    「哥記得就好,不過姐,哥才回來,咱不擺臉給哥看行不行。」賀秋水趕緊一人遞盞茶,免得兩人冷了場。

    接過茶,賀滄海連連點頭:「是啊是啊,還是咱們秋水最和氣。」

    冷睨一眼,賀千里也接過茶盞,喝一口後說道:「是呀,可不是最和氣,不惹就和氣,誰招上她呀能罵上三個時辰不帶一個字兒重複的。」

    「姐,你這是敗壞我的名聲。」賀秋水不樂意地說道。

    「哥,你這回回來怎麼老看著秋水啊,而且眼神兒也不像從前,是不是有什麼事兒,是和秋水有關的?」賀千里這時才得工夫問起這件事。

    對於這個問題賀滄海有些遲疑,望著自家倆妹子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一邊是晏東樓說過先不要驚動,一邊是倆妹子眼珠子溜溜地看著他。思量再三,賀滄海方才說道:「本來不該說的,這是王爺的意思。但是既然你們問起,我也不想瞞你們倆,更何況這件事秋水才最有決定的權利。」

    聞言賀秋水笑瞇瞇地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哥,感覺你們在說什麼類似終身大事兒這樣的事一樣。」

    見賀秋水玩笑似的模樣,賀滄海反而更加嚴肅:「秋水,這終身大事還要更重要一些。」

    突然間賀千里福至心靈,張嘴說道:「是秋水的身世?」

    賀滄海點頭應聲,然後又說道:「千里,你還記得七年前碣石軍駐軍將領是誰嗎?」

    「記得啊,那位將領現在還在茶館裡被說書人說著呢,我還記得名張諱馳,現在是右路元帥。」這叫張馳的將軍當年駐防在此,七年前從碣石鎮一路升造到如今成為希朝右路元帥。賀滄海在軍中的際遇和這位一比,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對,張元帥當年只有一個獨生女兒,其女名為張雪沉,七年前在啟程前往府南一帶時走失,至今音訊全無。張元帥的女兒出生於嘉淳十二年四月初九,從種種跡象看來,秋水很可能是張元帥的女兒。」當然不止這一點點,只不過賀滄海現在不宜說得太多,更不宜把話說死。

    ……

    「這要真是,以後我還得管她叫姐……不對不對,不能這樣。」賀千里掐指一算就搖頭,二丫同學是十三年八月初三生的,這賀秋水要真是張雪沉,那就得比她大一歲多,這個她還真一時接受不了。

    兄妹就是兄妹,賀滄海也附和道:「好在我是九年生的,怎麼都是哥。」

    對於這些話,賀秋水聽完反而極冷靜:「哥,那一年處處鬧災荒,不知道有多少人流離失所,要這麼說,我覺得碣石鎮上因災荒而逃來的姑娘都有可能。」

    「也不是這麼說,當年王爺經常路經此地,那時候王爺和張元帥還不像現在這般意見相左,兩人從前很是親近。王爺見過張元帥的女兒,所形容出來的相貌和當年我和千里在碣石鎮上見到的一模一樣。」賀滄海還忍不住在心裡加了一句:「是指洗完以後!」

    「胡說,我才不是,我就是賀秋水,我一輩子和哥哥姐姐在一塊兒,哪裡都不去。我才不是張雪沉,不是什麼張元帥的女兒。」賀秋水現在不記得從前的事,雖然這些事說得她心裡有些悶悶的,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就像賀千里說的,大宅門裡是非多,她早就被灌輸得洗腦了。

    「這就是胡話了,要真是怎麼能說不是,先看看再說,別把話說得這麼死。要真是你親爹親娘你不想見見,不想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不想知道他們長什麼樣兒。」賀千里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爹媽,歎氣之餘又有些惆悵,賀秋水還能找著爹媽,還能見著,她就是想見也難得一面。

    只不過很快賀千里就覺得自己壓根不該勸賀秋水,她一說完話賀秋水就湊上臉來笑嘻嘻地說:「那成呀,先叫兩聲姐來聽聽,我得好好習慣呀,一不留神兒就跳上去嘍。姐……誒,不對,從今兒起我得叫名字,千里……我決定了,叫你里里,這樣顯得親切嘛。里里妹妹乖,叫幾聲姐先。」

    狠狠拍開那張壞笑的臉,賀千里心裡卻是一酸,「里里」這個稱呼好久沒聽到了,從前家裡人一直這麼稱她:「就算你真比我在,那我也不叫你姐,你叫我里里我沒意見,但想讓我叫你姐,做夢去吧你!」

    「哥,既然要確定,我們就趕緊確定,確定完了就算了事。如果真是我也不走,我喜歡和哥……還有里里在一起。」賀秋水自也是個主意大的。

    只是有時候,哪由得自己說回還是不回呢。

    午後,晏東樓派了人來單請賀秋水相見,賀千里雖有些擔心,但卻也明白,這件事是必需要去面對的。只是讓賀秋水一個人去面對,未免有些太過殘忍了,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正像是那句話兒一樣——生恩不如養恩大。在賀秋水被環境和人影響最大的少年時光裡,是和他們一塊兒長大的,這份情義雖不能說和血緣親情一教高下,但至少是份量一樣的。

    賀秋水隻身入軍營,她進軍營後一路看下來,愈發覺得自己對軍營確實很熟悉,甚至很多普通軍官不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於是她的心裡就更加篤定,可能這確實就是事實真相。

    當年此地離邊防線很近戰亂頗多,張馳以右將之職駐防碣石鎮,七年致帥自然是個大大的傳奇。希朝將軍百餘位,但元帥只有三位,左右兩路加上靖遠軍,張馳雖然出身將門,但因非長房非嫡子,成年後便自立門戶,所以並未享受多少祖蔭。

    「張雪沉,名字倒是挺好聽的,不過為什麼聽著都像一弱生生的官家小姐,還是秋水好,姐……誒,不是!里里說過,秋水者五湖之水漸染秋,這意境比雪沉兩個字好。」賀秋水低聲喃喃著對自己說道。

    「秋水,在這邊。」賀滄海領著賀秋水往大帳中去。

    「哥,我不要離開你,我最喜歡哥了,才不要走呢。」賀秋水這句式是從賀千里那兒學來的,賀千里就愛說「我最喜歡XX了」這樣的話兒。

    「好好好……不離開,天上的神仙來搶我也不讓他們帶你走。」賀滄海看著眼前的丫頭,不由得心頭一陣柔軟,若干年前那個雪糰子一樣的小丫頭如今出得盈盈有光、娉婷有致。雖然從某些方面來說賀秋水不如賀千里窩心,但賀秋水也有她的好,兩個妹子都是他的心頭肉,哪個也少不得。

    「還是哥最好,那我先進去,哥在這裡等我喲。」

    見賀滄海點頭應了賀秋水才邁步往帳內走去,此時帳內除了晏東樓並沒有其他人,晏東樓背對著門站在一幅地圖前,賀秋水只一看就知道是軍事戰略圖。這時她也不再奇怪自己為什麼知道了,更不用頭疼知道這麼多是個禍害。

    「見過豫親王。」盈盈一拜,賀秋水雖然沒少被賀千里帶歪,但真到場面上時禮儀規矩依舊周到妥帖挑不出半點兒錯漏。

    「無需多禮,坐吧。」晏東樓說罷才轉過身來。

    「不坐了,我只想問問,張雪沉身上有沒有什麼胎記或印痕之類,也好確定是與不是,省得我想太多,也麻煩了你們。」賀秋水當然知道自己身上什麼也沒有,可她偏要這麼問,純粹的小女兒家彆扭心思,總歸她還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

    「沒有,不過你走失時的畫像我卻有一幅,是你母親所繪。」

    晏東樓說著便指了指桌案上一幅畫,示意賀秋水過去看……



30.踹馬車的小姑娘

    人對自己幼年的模樣有多少記憶,賀秋水不知道別人如何,但她對自己幼年的模樣記憶分外深刻。也許是在寄望有一天父母來找自己,而自己的模樣依然對得上號。也許是擔心自己長大了不像父母,而記住幼時的模樣也能方便自己將來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到父母的蹤跡。

    記得小時候,賀滄海總愛管她叫雪糰子,雖然長大以後她在外人看來比年幼時更漂亮,但她卻更加珍愛自己年幼的模樣。她還記得賀千里管這叫不忘本,而她其實只是多年來一直在內心渴望著父母而已,只是如今真要對上號了,她才發現自己離不開賀千里和賀滄海。

    「確實是我小時候的模樣,沒有半分差別。」只是畫上的張雪沉渾身上下似沐浴在陽光之中般,散發著閃爍燦爛的光輝,是驕傲嬌貴的。賀秋水審視自己,覺得現在的自己更符合自己的「審美觀」,誰道市井中打滾的人不可以擁有一顆不染塵埃的心。

    她永遠記得小時候賀千里說過一句話——高尚或卑賤與出身無關,存乎一心。

    所以她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將門之後、元帥長女,這些聽起來都很風光的字眼能讓很多人追捧,但她卻像是忽然間大徹大悟了一般。父母固然要認,但她不會回去,她要永遠做賀秋水,在市井裡活得灑脫肆意,想笑的時候笑,想罵人的時候罵人,看見不順眼的人就一拳過去,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多好的人生。

    「前些年我還可發信請令尊來相見,只是這些年令尊與我在戰事上多有紛爭,只怕令尊連我的信也不肯接。」晏東樓說到這個不由得輕聲一歎,當年他和張馳可謂交之甚深,誰想得到這些年關於戰事上的爭論升級到了私人交接上。

    「我的字倒一直沒怎麼變,寫得信去想必能認得出來。只是幼年的事我並不記得太清楚,想是見面也並無天倫之感,倒不如我悄悄先見他們一面。」小姑娘長大了,有自己的打算,若是父母見好,又何必驚擾,若是不好她身為長女自不會坐視不理。

    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晏東樓忍不住就想伸手拍拍她,卻又記起這不是當年會撲到自己懷裡叫「東樓叔叔」的小不點兒了,已經是個半大不小的姑娘:「做為長輩,我本想替你安排好這樁事,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也應當尊重。不過你也該考慮一下令尊和令堂的感受,他們找你找得心力交瘁,是不是多想想。」

    「長輩?」賀秋水不太記得人,所以上次沒認出人來這次也一樣。不過一轉念又記起來,眼前這位是當今天子最年幼的弟弟,張馳當年就算比豫親王大十幾歲,那也只能與人平輩論交。年齡小捱不住輩份在那兒,所以晏東樓還當得長輩這兩個字。

    「我再考慮考慮吧,這件事我現在也拿不定主意,年底才返京述職,在這之前我會思慮妥當的。謝過豫親王,勞您為我的事兒勞心勞力,實是感激難當,不論是與否先在此言謝。」賀秋水不喜歡軍人,從一開始她表現出來時賀千里就察覺到了,還問過她為什麼。

    現在也許有解了,父親是個軍人,出於某些特殊的心理,或許某些特殊的遭遇,促使她對軍人有著下意識地排斥與抗拒。對這個,賀千里深有感觸,所以曾經跟賀秋水說過,要麼就是當爹的過於獨裁,要麼就是太過繁忙以至於疏忽了她,要知道小女孩家家的就是這麼彆扭。

    從軍營離開,賀滄海一直看著賀秋水,賀秋水被盯得久了便憋著勁兒忽地一跳,和賀滄海來了個臉對臉,倒是唬得賀滄海一跳:「誒,秋水你怎麼突然蹦過來。」

    「是我該問問哥為什麼老瞅我吧,走一路就瞅一路,有什麼想說就說唄,我們之間哪有這麼多門門道道。」賀秋水還像從前一樣拍賀滄海的肩,渾沒有半點兒不自在。

    倒是賀滄海有點兒不自在了,他見過右路元帥張馳,那是一個站在那兒不用說旁人就知道這是一軍之帥的人,渾身上下的氣勢那當真是如淵如岳深不可測。再一想眼前自己慣常叫的丫頭是那位的女兒,他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也許也不是因為張馳,純粹是以前和現在感覺有些不一樣:「我見過張元帥,很威武的一個人,站在那兒便生凜冽之氣,待下寬和、治軍有方,打起仗來也從不手軟。只不過……經常和王爺因戰事佈署吵起來,軍中上下都知道,張元帥只要不和王爺在一塊兒,平時就是個很和氣的人,但凡是見著王爺的面,必然三句話說不到就吵得昏天黑地。」

    對這個希朝幾乎人人都有耳聞,所以賀秋水也知道一些,想了想不由得把晏東樓和張馳吵起來的場面從腦子裡過一過,結果她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像晏東樓那樣的人會怎麼開口吵!

    希朝上下流傳著一句形容晏東樓的句子——「東樓者,溫容雅量、精通音律、長於謀略,自年少披甲冑未嘗一敗。天若予世以千般風華,東樓獨得一半」。

    最後這一句便是希朝流傳著的的句子,希朝還因此多了個帶典故的成語——獨佔風華。

    「豫親王也吵嗎?」

    「當然不會,我就見過一回,張元帥拉著大大的嗓門兒在那兒吼,王爺等他吼完再逐一破題,張元帥的每個佈署,王爺都能駁得片甲不留。王爺說的張元帥也能反對得頭頭是道,兩人吵起來基本是小吵兩時辰,大吵一整天。」賀滄海每每想起那個場面就覺得倍可樂,張馳吵起來能不喝水不吃飯,但晏東樓是話要說、茶照喝、飯照用。這樣一天吵下來,往往是張馳體力不支,而晏東樓依舊神清氣爽。

    「我想也是……」說著賀秋水仰面笑笑,瞬間腦子裡像是出現了某個畫面一般,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在腦海裡,但是她卻很敏銳地抓住了這個片斷:「人都會變的,就算以前脾氣再好,也捱不住豫親王是個生性雍容的人。」

    雍容不是指多麼華貴的談吐,而是指這人身上總有一股子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超然,再說直白點兒就是像在圍觀,不管是自己的事兒還是別人的事兒,總是能跳出事兒外來做旁觀者。以局內人的身份,擁有旁觀者的冷靜和平靜,這樣的人不但讓人恨得牙癢癢,若細思量便會讓人覺得可怕。

    一個身在局內,眼和心在局外,加上手黑心不軟絕對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啊……哥,你看那個多好看。哥,我們很久沒一起放風箏了,今天風很大,哥陪我放風箏,有哥在我才能放十九節風燈,要不然我可拉不動。」賀秋水說完就去買風箏裡最大的那個十九節風燈,十九節風燈放前才串起來,往風裡一放每一節都會自己隨風轉動,是賀秋水一直以來最喜歡的類型。只是因為太大,她是放不動的,只能讓賀滄海陪著一塊兒。

    這邊一起放風箏去了,賀千里則收完帳往家裡趕,正等著聽消息。到家一看倆人還沒回,她估算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就到門外瞅,瞅了好幾回都不見人回來。數不清第幾次出門來還是沒見著人,卻見一輛馬車佔著位子停在自家門前,馬車上沒車伕,車裡靜悄悄地像是沒人一樣。

    賀千里瞪著那輛馬車,好一會兒都沒聽見有什麼動靜,她不由得低聲嘀咕:「丫的,把車停門口,有沒有點兒公德心,在現代我准讓成師哥給你一串罰單,罰到你哭都哭不出來為止。」

    也許是心裡鬱悶,也許是看那輛馬車不順眼,也許是馬車比較近比較趁腳……賀千里很順便地抬腿就是一腳踹在馬車上。她力氣可不小,尤其是腿腳上的力氣更大,就算那馬車用料不惜工本,被她這腿腳一踹也是一晃,因為門前有些坡度,這一踹還往前動了兩步。

    這一下賀千里踹得更起勁了,她還真有點兒強迫症,既然這有個小坡度,那就非踹下去不可。她一邊踹一邊四下張望,除卻馬車前邊兒兩匹馬頻頻噴氣之外,倒沒別人對她的行為表示不滿。

    正當她踹得興起時,馬車裡忽然傳來一句話:「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力氣卻不小。」

    ……

    「啊……」馬車上居然有人,吐血啊!

    往後退兩步,賀千里戒備地看著馬車,忍不住驚疑地低聲道:「這聲音怎麼聽著有點兒耳熟?」

    這和在現代,人把車停你家門口,你上去踹得「哇哇」作響一樣,主人不來盡可以可勁踹,踹到高興為止,可車主一來非得和你打起來不可。踹不壞是一回事,關鍵是你這舉動人得不爽呀,人招你惹你了!

    「晏……晏東樓……」賀千里還在心裡把自己的舉動往現代比的時候,忽然簾子一挑,她就結巴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11 PM

31.隨口說,順口應

    當時天光好,黃昏未至,晴光柔和地鋪陳得漫天漫地,這樣的場景就像是隔著紗簾一般,帶著幾分濛濛的光輝。那些和暖的光照在兩人的側臉上,晏東樓神色柔和地一笑,每每看到眼前的小姑娘他總覺心情很好,就像看到賀滄海便覺這是個好兵。

    很多時候看人只憑著感覺,晏東樓一直是個相信自己眼睛和心的人。

    「千里姑娘。」

    某人溫和如陽光一般的看著,那笑容淺淺一抹在嘴邊帶著深秋的暖意,有著春風不禁的溫柔。但是在賀千里眼裡,實在有點兒「冷若冰霜」。在該瞪眼罵人的時候笑得跟太陽似的,她會想起那句話——嘴裡「呵呵」的人,通常心裡在說「去你娘的」。

    一想起這個,她就覺得人是臉上笑,心裡咬牙切齡,這就是典型的以小女人之心度將軍肚:「呃……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她剛才差點兒想拍著人說一句「小哥,原來是你呀」!對她來說安豫塵是小少年,晏東樓自然也無非是個小哥,按現代的年齡算起來晏東樓也就是個小哥,絕對是她能拍著肩和人稱姐道弟的小年青兒。

    她這也屬於下意識,不論人身上有的是草莽江湖氣,還是軍人氣度她都能拿人當兄弟,誰讓她家裡都沾點兒邊吶。

    「隨你哥稱便是。」

    「王爺。」這一聲「王爺」咋聽都非常的剝削階級,賀千里琢磨著叫一聲後就這感想,然後就咂巴著嘴嘿嘿樂。

    「滄海和秋水還沒有回?」回了這時就該出來,但是到現在還沒見人,晏東樓便確定賀滄海和賀秋水還沒回。

    搖頭答聲「沒」,賀千里正好想找人問問今天到軍營都說些什麼事兒,這不就正主送上門兒來,沒有比這更能問明白的人嘍。這麼一想,賀千里當然是非常熱情並且殷切地湊上一張笑臉去,樂呵呵且不在心裡罵娘地說道:「王爺要不要進去坐會兒,我想著哥和秋水也快回了,您也別在外邊兒等,顯得我們家多不好客似的。」

    其實如果不是要問事兒,她絕對是最不好客的人,她有她的安全距離,家門就是防線,輕易不會請人進去。

    兩人進院兒裡坐下,李嬸子正在拍被子,再拍拍就準備收回去撲好,一根棍子在那兒拍得手軟腰酸,聽見腳步聲就喊:「里里啊,趕緊來幫把手,我可真是老了連被子都拍不動嘍。」

    聽李嬸子喊,賀千里也顧不得晏東樓在旁邊,三兩步上前去就把李嬸子手裡的木棍接下來:「嬸兒,都跟你說了,這些活兒叫我干就行,你小手小腳的沒力氣,哪裡能做得動。李嬸,你去泡個茶來,我把被子拍好了送回房去。」

    說完話,賀千里就掄起木棍像是和被子有仇似的,幾棍子下去細微的塵絮四處飛揚,晏東樓來不及躲開正被吹個正著,側身幾步就正好看著賀千里掄木棍使勁抽被子的動作。晏東樓不由得笑出聲來,這小姑娘不論什麼時候都是這麼活力十足,倒是沒一點兒閨閣姑娘的柔弱之氣。

    乾脆利落地拍完,把被子一抱就往屋裡走,賀千里抽得極爽,雖然不如抽人,但抽人犯王法,抽被子不犯。她一爽起來就忘了自己身邊還有個王,等到把被子一扔,看到門邊的倒影回頭看時才記起自己把王給招進門兒來了。

    不好意思地笑笑,趕緊指著院兒裡的桌椅說道:「王爺,您請院兒裡坐吧,我糊里糊塗的,都忘了請您先坐下。」

    「里里啊,茶泡好了我擱這兒,你哥和秋水應該得回來吃飯吧,晚上想吃點兒什麼?喲,這還有客人,晚上要在這兒用飯嗎?」李嬸子也沒有在別的主家做過事兒,賀千里就是那吃什麼,幾個人吃都會說明白的,她這是按現代在辦。

    結果就直接導致李嬸子直接就沖人問留不留飯,賀千里再不通規矩也知道這不合規矩,側過臉乾笑兩聲,然後說道:「王爺,不如一塊兒吃吧,李嬸兒的飯菜做得很好,點心和湯更是不錯。對了,我記得哥說你身上還帶傷呢,李嬸燉的魚湯那可是一絕,鮮甜甘爽,我就沒喝過這麼好喝的魚湯。」

    「那是里里不嫌棄……王……王爺?」李嬸子說著就看著晏東樓,只初初一觸目就趕緊垂下,這就似是要拜倒了一般。

    賀千里從來沒想過要行拜禮之類的事兒,她最多就沖人微微彎腰垂頭,這就算是她的行禮。還真沒想到李嬸兒這一揖就揖到臉貼腿上,手和身體則呈九十度角,難道這才是標準的行禮?

    「免禮。」晏東樓倒也不扶。

    不過這倒讓賀千里鬆了一口氣,按李嬸子這態度,晏東樓要像電視裡常演的一樣雙手去扶,估計李嬸子就得跪地上了。還好還好,就算平民見皇室也不用跪,拜一拜還是沒事兒的,她完全能夠接受。同時這還讓賀千里對晏東樓另眼相看,也不是別的,覺得這人挺特別。她不行禮晏東樓也笑呵呵的,李嬸子行禮他也只擺應擺的態度,這樣得說一句寵辱不驚吧!

    嗯,還是個容人有度的,幸好不是遇著那拽得跟二五八萬一樣的皇室子弟,那她可受不了。

    「那就準備五個人的飯菜,哥晚上沒說還帶誰來吃飯吧。」

    「沒……沒呢,那……那我這就去準備,王爺請先用些茶水點心,里里好好招呼王爺。」李嬸子說著飛快地朝廚房去,一邊走一邊還在嘴裡喃喃著:「了不得了,了不得了,我竟然見到一位王爺,說出去都沒人信吶。」

    ……耳力好如賀千里,怎麼可能聽不見,她自己聽得見當然也覺得晏東樓能聽見,所以不免要多看晏東樓兩眼,這回表情有變化了,這時的神色怎麼看怎麼尷尬。

    「王爺,先喝茶,鄉下地方粗茶淡飯,王爺別嫌粗糙才好。」

    依言端起茶盞來飲了兩口,賀千里明顯地看到晏東樓微微皺眉,看著茶水似乎有些不大能接受似的,但眉頭又很快鬆開細細地飲茶,就像是在喝什麼名貴的茶葉一般。

    「行軍打仗至艱難的時候,不說一口粗茶淡飯,就是草根樹皮也得嚥得下去。」晏東樓話音一落便看向門外,門外響起腳步聲,一個輕靈一個沉穩,腳步聲有時候也能辯出人來,晏東樓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說道:「看來是他們回來了。」

    她還沒打聽呢,早知道不該把「王」招進來啊,老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不知道「王」會不會也像這話兒似的,要是倒時候請「王」容易送「王」難就糟糕了。

    一拍自己腦門兒,她想得也太多了點兒,拍完腦門趕緊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果然是賀秋水和賀滄海。賀滄海手上提著十九節風燈和賀秋水一道滿臉是笑地站在門外,賀秋水還特得意地指著十九節風燈說:「姐……不是,里里,剛才我和哥去放風箏了,今天我放的也飛起來了,飛得可高了,可惜你沒看到!」

    看毛看,還看風箏,她也在看人都看不過來了,賀千里想著指了指院兒裡說:「哥,豫親王在這裡,還有秋水,你們今天說了些什麼,怎麼他跑到我們家裡來了。」

    「王爺是來找我說事兒的,千里,你們倆先吃飯,我和王爺談完事兒再說。」賀滄海說著就要去找晏東樓。

    雖然賀千里不問到底是什麼事兒,可不代表會放任他這樣去談事兒,拽了賀滄海一把,把人拽住了才說道:「哥,不管什麼事兒,吃完飯再說,飽不睡覺、餓不做事兒,吃完飯你們愛談到多晚都成。倒是飯菜如果放涼了就吃不得,哥你說是不是,我們還是應該吃飯對吧。」

    典型的賀千里式想法,能拖一時是一時,能捱一分是一分。

    賀滄海歷來是個聽妹妹話的,賀千里說的他當然得聽,進去和晏東樓告個罪,賀滄海沒想到晏東樓不但應承下來,而且還有留下來吃飯的意思。這讓他有點兒傻眼,遂回頭去看賀千里,賀千里雙手一攤,總不能讓她說:「是我隨口一說,晏東樓就順口應下來的,要是早知道他會答應我壓根不會說的!」

    這個馬後炮看來使都沒機會使了。



32.一家人

    說是鄉下地方粗茶淡飯,但是賀千里是個在吃上從來不肯虧待自己的,她雖然不會煮飯做菜,可她是個地地道道的美食家!在現代要是找飯菜味道好的地方問她一準兒沒錯,她不但會吃還能說,不但能說還能說得天花亂墜,可光說練不得,她也就是個純粹的假把式。

    自從李嬸子來後,她這這嘴就完全發揮到極致,既說菜還嘗美味兒,當真是人生無比美妙。也因此,現在賀家的飯菜是出了名兒的好,時常有左右鄰家拿著新鮮沒見過的食材來問怎麼做。

    不過賀千里是個愛吃家常菜的,真說大菜她也說不出來,她張嘴說出來的儘是些鄉間小菜,全都是些上不得大檯面卻又美味至極的菜餚。

    雖然晏東樓一塊兒吃午飯,但是兄妹仨兒居然就沒一個礙於他在場顯得拘謹的,一個個該直接上手的菜就直接上手,啃完還能舔一下手指,看著都能讓人覺得美味至極。倒是李嬸子,不論賀千里和賀秋水怎麼招呼,她依然堅持不坐下來一塊兒吃。

    「哥,怎麼樣,好吃吧!這些菜是按安都口味做的,我雖然不記得爹娘,也不記得小時候在哪兒住過,但是哥肯定記得。」安都偏南方,菜稍辣一點兒,偏酸辣口,菜裡一般不加糖,肉類愛用小火加大醬煨得軟爛,加去殼鵪鶉蛋、雞蛋,做得香軟可口,每一口都透味兒入味。味不厚,但每一口都滋味兒均勻,關鍵還是下飯,有點兒像蘇式菜的做法。

    賀千里倒對蘇式菜不算情有獨鍾,她生長在海邊,最愛的當然還是生鮮水產,別人她不知道反正她愛,上輩子因為過敏不能吃,這輩子誰也不能阻擋她對海鮮的滔滔之愛。

    「嗯,好……唔……」賀滄海吃飯屬秋風掃落葉一派的豪放黨,也是個見了好吃好喝能拚命的,加之在軍中伙食實在不怎麼樣,這會兒回了家天天都跟逃難回來似的,頓頓都是兩大碗見頂兒的飯,湯菜不管多少剩下的他全包圓兒。

    其實今天做蘇式菜,一是因為賀滄海喜歡,二是因為晏東樓是京中人,京式菜中也多見以醬料醃燉,所以這口味能兼顧上。至於賀千里自己,給她一碗海鮮湯都能當一餐,而且蘇式的紅燒肉也是她的大愛呀!

    肉肉什麼的,太美好了!

    這一頓飯當然是吃得賓主盡歡,吃過飯自然得飲茶,雖然這習慣要不得,但這是待客的規矩。小門小戶當然沒什麼好茶葉,泡的是賀千里從山上採摘晾曬好的各種茶飲。什麼籐茶、菩提葉、絞股蘭一類,在現代全是些百姓家常見常喝的茶飲,而且也都是簡單易做的。

    給賀滄海和晏東樓泡的是籐草,這茶先苦後甜,且苦時極苦,但只要一吸氣便從口腔到肺腑之間都充滿了甘芳之氣。她自己和賀秋水喝的則是菩提葉茶,這玩藝兒不但可以美白,還能安神舒眠、消積化食,姑娘家喝了再好不過。

    只是再好的東西也不能多喝,是藥三分毒嘛,一天喝個一兩杯就得,多喝無益。

    以前賀滄海沒喝過這茶,這是今年夏天賀千里在山上偶然見著,順手採回來的。籐茶曬出來很特別,有像是霉斑一樣的白色斑點在枝枝葉葉上,喝起來的先苦後甜比茶葉要明顯得多。賀滄海一口下去,等不及嘗到甘芳氣就先噴了出來,還盯著茶湯說:「千里,你這是拿黃蓮泡的水啊,雖然我這幾天氣燥上火,也不用直接拿黃蓮泡水給我喝啊!」

    白賀滄海一眼,賀千里說道:「哥,你真是個笨哥哥啊!」

    早知道就應該給這傻小子取名叫郭靖,賀滄海目前的人生完全就是傻小子奇遇記嘛,和郭靖的人生雖然大大不一樣,但套路是一個樣兒的。

    「這是莓茶,出自江南一帶,先苦後甜,回甘極好。」晏東樓倒是見多識廣,一語就把茶湯的來歷給道破了。

    「先苦後甜?我怎麼沒喝出來!」賀滄海不解地繼續看著茶湯,還不免抬眼去看晏東樓茶盞裡的,以為是賀千里又在逗他玩。

    見他這樣兒,賀千里忍不住微微前傾著身體,靠近賀滄海說道:「哥,你再喝一口,在嘴裡停一停然後慢慢嚥下去,咽完再深吸一口氣,試試看,這樣就能嘗到甜味兒。」

    依著她的方法去做,賀滄海不多會兒就眼睛圓睜著說道:「還真有!」

    「這茶裡呀也是有人生道理的,經不得苦,受不得難,怎麼能嘗到生活的甘芳。正所謂不經一番寒刺骨,哪得梅花撲鼻香,草木尚且要經受風雨洗禮,人自然也要經受種種苦難,不經磨礪何以成人。」賀千里這完全是報當年頭回喝籐茶被某位無良師兄教訓的仇,這時候把當時被訓的話原原本本的複述出來。

    「這話透著禪機。」賀秋水如是說。

    而晏東樓在一旁聽著不由看著賀千里似乎在思索什麼,片刻後一笑道:「人生的風雨少經受一些,便多保存得幾分天真,經得磨礪久,人生雖豐富成熟,卻失了性天澄澈之趣。若能少經磨礪簡單天真以渡日,未嘗不是一樁幸事。」

    「這是大實話,我喜歡這樣,現在我能想像自己小時候為什麼愛粘著你了……東樓叔叔!」賀秋水拉長聲音,把一句「東樓叔叔」叫得頗有幾分老氣橫秋的味道。

    「叔……叔叔?」賀千里驚聲道。

    「是呀是呀,天子幼弟,好多人得管王爺叫叔叔呢。」賀秋水的意思是,她叫這聲叔叔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兒,而且一點兒也不吃虧。好多比晏東樓年紀大很多的人還得管他叫叔叔呢,賀秋水比他年幼,叫叔叔和哥哥在她看來沒多大區別。

    賀千里有三大恨,一恨比自己高還愛拍她腦袋叫她小不點兒的,二恨比自己功夫好還愛找她過招的,三恨年齡差不多輩分比自己高的。在老錢家,她們這一輩本來就輩分小,她又是最小的,從小是受著種種折磨長大的,所以這三大恨哪一恨都是苦大仇深啊!

    咬牙切齒中喝完茶,晏東樓和賀滄海談了幾句便轉身離開,離開時倒沒有乘馬車,這裡離軍營近,想必剛才是從別處來的。等晏東樓一走,賀千里才算是得了工夫來好好審問:「秋水,事情到底怎麼樣了,事兒定沒定?」

    「姐……不是,里里,看來我找著爹娘了。豫親王手裡有一幅畫像,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兒,看來這事兒跑不掉嘍。不過……里里放心,我是不會離開你的,我這麼喜歡你和哥,怎麼捨得你們呢。不管是不是我都不走,里里也別想著趕我走,再好的地方再富貴的門第我也更喜歡這裡。大宅大院兒的,哪如小門小院小日子來得舒坦自在,而且我被里里教野了,再讓我回去,我可做不來官家小姐。」賀秋水真心覺得這樣的人生美好得讓人跟泡在溫糖水兒裡一樣,就想這樣待著一輩子,什麼都不換。

    「誒,找著了也好,了卻一樁心願。以後你也不用天天對著月亮發呆,那悲春傷秋的小樣兒看得我都覺得牙疼。」賀千里雖然不說,卻一直看在眼裡,她就是這麼個什麼都看著,什麼都知道,但他們不說她就能當什麼也不知道的——典型的鴕鳥!

    「等年底各路元帥和一品御史們回京述職時,里里陪我一塊兒去趟京城吧,如果他們都好,那我們就早去早回,如果他們不好……」如果不好賀秋水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她若是不會拳腳功夫,性格沒有被賀千里帶得這麼彪悍,或許咬咬牙痛一陣兒就跟著他們一塊兒承受下來。但現在她這火爆脾氣,就跟兒火山一樣,平時好好的,一旦爆發出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收場。

    那是京城,賀秋水知道不是自己能亂來的地方,她記事不記人,京城是什麼樣兒的地方,她比誰都清楚。名利場、官場、政治場,簡而言之京城就一是非之地,是非之地多是非事,多是非人怎麼能安閒自在得了。

    「我和哥會陪著你的,沒事兒,有什麼我們一起商量。而且那可是右路元帥,你想想誰能欺到他們頭上,他們要不好多半還是得因為你不是,不是說這些年一直在找你麼,所以啊一旦找著了你自然就什麼不好都沒有了。」賀千里這話也自知是寬慰,她當然也清楚,有時候好與不好不是簡單幾句話能說明白的。

    更何況張馳身居高位,想必連他自己都說不清自己是好還是不好來,越是身居高位的人,所處的環境就越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有一時好便有一時不好,誰也下不得這定論。

    「哥,你也會一直陪著我嗎?」賀秋水略略有些不安地問道。

    「嗯,會。」賀滄海沉聲應道。

    「我們要永遠在一塊兒,做一家人。」

    只是世事多難料,好事常多磨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12 PM

33.上京城

    每年十一月底開始,三品以上的外放大員就陸續回京述職,每年這個時候都是京城最熱鬧最擁擠的時候,要是得工夫站在城門樓子上,一天怎麼說也能看十幾撥外放大員領著隨從浩浩蕩蕩回京。當然,也有那輕車簡行的,張馳夫婦就是在正午過後不驚不擾進的城門,甚至連守門兒的城門官都沒多問一句多看一眼,京中來來往往,除非是戒嚴期間,否則一般不查哨。

    「躍山,咱們還是先著人去宮裡請御醫來看看,天寒地凍,你身上這老毛病又犯了。」這幾年姚君眉的身子倒是養得好些了,反倒是張馳連年帶兵打仗,身上落下許些傷,隨著年紀增長,年輕時候不顯的症狀如今全顯出來。

    看著妻子額面上依舊容顏含光的模樣,張馳不由得感慨,時光似乎偏愛著眼前的人一般,積年病弱卻是容光如初。中午如雪的白日頭之下,面目燦然如雪片塵不染,這如珠如雪般的容光卻讓張馳想起自己的長女來。甫一出生就是個雪般的小娃娃,讓人愛不釋手。

    張馳這輩子,從來沒有一天像張雪沉出生那天一樣,從胸臆間滿溢出幸福感來。那雙如星子一樣的眼睛一看著他,他就知道這輩子就算有再多的孩子,也沒有一個會像這個女兒一樣讓他震驚與滿足,這是一種如春風灌頂一般的感覺,幸福得無以言表。

    第一回當爹的人總會有些比較奇特的想法兒,更因著是個女兒想法就更會多一些,男人可能會覺得應該有很多兒子,但若真個是心愛的女人生下的女兒,卻遠比兒子更珍視愛護。

    「阿眉,我們那丫頭到底上哪兒去了,找了這麼多年怎麼連點兒消息都沒有。」

    如果是兩年前說起,只怕姚君眉都還會哭出聲來,也就這兩年才好一些,到底是時日久了,再大的悲慟也會在時光裡一點點兒消磨。但是想念並不會消失,每每說起時姚君眉還會想起女兒的眉眼和笑臉,她的這個女兒才是她最最得意、最最喜歡的。

    聰明、漂亮,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向學,完全不像是將門裡出來的姑娘,透著那麼的細膩那麼的嫻雅溫淨。

    「沉沉那麼聰明,一定過得很好,躍山,說不定有天她會自己找到回家的路呢,她這麼聰明,一定能找回來的。」

    此時的馬車外不遠處,賀滄海正領著賀千里和賀秋水在那兒投棧,賀千里覺得要去小吃街附近住,但是賀秋水不幹,那邊太嘈雜,而且治安遠不及正街。正街上貴是貴,但都是有年頭有名號的老字號。

    「姐,你得聽我的,那邊太吵鬧了……我怎麼又管你叫姐了!賀千里,你得聽我的,現在我比你大,這邊更安生一點,初到京城住老號才不會吃虧。再說了老字號一般既乾淨又寬敞,也別盡想著老號兒貴,老號也有便宜的!」賀秋水可不能由著賀千里,賀千里剛才是一看見小吃街就立馬決定住這,她的理由是既住得便宜又吃得便宜還花樣兒多。

    「好吧好吧,聽你的,就你脾氣多,你還不就是嫌那邊兒髒亂差麼,從小你就這脾氣!」說好聽點兒叫有品位,說難聽點兒叫挑東挑西,賀千里心裡腹誹著,卻也知道自己其實也差不離,某些方面她比賀秋水還要挑剔。

    往前走一段兒後,賀秋水把大傢伙兒領到一條正街的側巷裡,巷子往裡走十來步就看到一塊兒有年頭的老招牌,上面寫著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兒——聆風棧。大字兒旁邊還有一行小字,乾淨便宜、童叟無欺。

    甫一進店裡,便有小二熱情地上前來招呼:「喲,幾位客倌是打尖兒還是住店,要是打尖兒正好這會兒廚房裡閒著,想吃什麼您請盡意,要是住店樓上還有兩間朝陽不向街的房,既安靜又暖和。」

    「住店,把那兩間房號下,估摸著得住十天上下,房錢可得優待著點兒,茶點挑可口新鮮的上。我記得你們這兒的杏仁糕不錯,還有白糖拔絲兒卷,不要做得太甜芯兒。」賀秋水熟門熟路地說道。

    小二一聽連忙道:「看來姑娘是常客,那成,小的記下了。」

    號房會帳,拿好鑰匙後兄妹仨人才坐下來,這時三人要商量的就是怎麼去看張馳夫婦了。賀滄海雖然在晏東樓身邊當親兵,但是和三大元帥之一的張馳可沒什麼交情,自然也攀不上門去,既要看又不能驚動了張馳夫婦,這倒是個難題。

    「我好像記得王爺說過會宴請另兩位元帥,只是不知道在哪裡。」賀滄海到底沒白跟在晏東樓身邊,很多事兒都知道得很清楚,加上賀滄海自己上心,事事都經心去聽去想。

    「我倒可能知道在哪兒,現在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話卻不是賀秋水說的,是賀千里,這是晏東樓說的,那是跟她不期然地談起京中,然後晏東樓就提過。當時因為已經知道賀秋水的身世,所以這事兒她記得挺明白。

    末了,賀秋水忽然支著下巴喃喃道:「我可能知道是什麼時候!」

    「咦,難道這都是那位豫親王安排好了的?把一件事分成三份讓我們知道,有這必要嗎,不是說當兵的都直來直去嗎,這位怎麼這麼繞。」賀千里有些不明白,這晏東樓看著也不像是彎彎繞繞的人,怎麼辦事兒忒繞。

    這話惹得賀秋水一陣笑:「當兵的要直來直去只怕早死在戰場上了,像哥這樣的那得全賴他功夫好,要不然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沒理會賀秋水的笑聲,賀千里這時在想,既然晏東樓都安排好了,那他們只需要等著見面就行。那還操心個什麼勁兒,果然是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行,那到時候我們到地方等著就成,現在吃點兒點心喝點茶,開始我們的京城鬼混之旅!」

    「要鬼混你去,我叫遊覽。」

    「做為一個可能生長在京城的人,你瀏覽京城京色不覺得寒磣自己麼!」

    見這倆妹子又把話題岔開了,賀滄海趕緊揮手打斷了她們,又問道:「秋水,到底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你們倆怎麼說到一半就不說了。」

    對於她們倆這笨哥哥,做妹子的賀千里和賀秋水都已經習慣了:「哥,這就和生日許願一樣,說了就不靈驗了,等到時間了我們直接去看,到時候就什麼都明白了。」

    「小二,小二……」

    店堂裡這時忽然多了個人,進門就高聲喊,小二大概是進去忙什麼,這時堂裡只有掌櫃在櫃上埋頭打著算盤珠子算賬。喊了幾聲沒見小二,那人又連連高聲喊,掌櫃的一看趕緊出來:「客倌……喲,您是張元帥府上吧,張元帥回京了嗎?」

    「回了,剛回府,這不一回來我就趕緊來買茶餅,元帥和夫人都愛吃你家的茶餅,趕緊去準備,要現做的,不要太甜。」

    竟然是張馳府上的下人,賀千里和賀滄海、賀秋水相視一眼,然後又看著那元帥府上的來人不由得都有點兒傻眼。剛才還想著怎麼接近張馳呢,這一會兒就碰見張府的人了,還是來給張馳夫婦買點心來的。

    「對了,還得準備大小姐愛吃的杏仁糕和白糖拔絲卷兒,雖然大小姐不在,但這倆樣兒每年也少不得。誒,多討人喜歡的小姐,怎麼就不見了呢。」

    聞言,賀秋水一口水「噗」地噴出來,賀千里和賀滄海反應夠快,一低頭就躲了過去,倒是正把那張府的下人噴個正著。

    「呃,不好意思……」賀秋水心說:「備不住我就是你剛才說的那討人喜歡的小姐,只怕打今兒起我這名頭就得改改了!」

    這一口水噴出來,賀千里和賀滄海先是一愣,然後齊齊竊笑,這就是「討人喜歡的小姐」呀!

    那張府的下人也是一愣,然後便是滿臉的忿憤:「你這人怎麼喝水的,小姑娘家家怎麼一點兒規矩都沒有,喝水就好好喝,怎麼能往人身上噴水,這大冷天兒的噴人一身濕,要是回頭染上風寒可怎麼好。」

    「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抱歉抱歉。」賀秋水這會兒可沒脾氣,要是平時就這人叉著腰滿臉忿憤指著她鼻子怒視的樣兒就夠讓她惱的。

    「哼,不跟你一般計較,不過這衣裳你得賠,發下來準備過冬的衣裳,還沒穿暖各就被你一口水噴濕了。上面全是你的口水髒得很,這衣裳我可不敢再穿了……」那人扒拉完一大堆話兒後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裳,這就要解下來,看來真是個愛乾淨的。這樣兒的天多冷,居然站在窗口就想解開外邊兒的棉袍,可能是覺得在大堂解衣裳不好,那人手一碰衣帶就停下了。

    這時那掌櫃的上來打圓場,那人也是沒辦法就退開了,只是眼神倍憤憤然地看著賀秋水,要不是賀千里按著,只怕賀秋水早一個拳頭過去了。

    她這脾氣可不管對方是誰!



34.宴會流光河

    和張馳夫婦見面的情形非常具有戲劇性,先是兄妹三人一塊兒早早起來預備去往風滿樓,風滿樓座落於京郊流光河邊,那是一間一年四季有徐徐風來清幽而又雅致的所在,那樣的地方自不是尋常人能去的。這又得誇誇晏東樓,做事細心周到,或者應試說算無遺策。

    兄妹三人正在想主意,這邊就有一駕華麗至極的馬車駛到聆風棧門前,車是豫親王府的,晏東樓甚至還配備了四名侍衛相隨。去什麼樣的地方就要擺什麼樣的場面,若是去流光河邊自然要擺奢華貴氣一些的排場,晏東樓一直是個可錦衣於堂,也可布衣於市的人。

    行駛的馬車上,賀秋水看著一直沉思的賀千里問道:「里里,你怎麼打一上車起就沒話,平時你話最多的!」

    還能怎麼,有琢磨人唄!賀千里可不像賀秋水,她對軍人有天生的親近感,不但是軍人,草莽江湖人、市井中三教九六她無一不親近,所以她一直過得挺自得其樂。雖然老給自己立一些比較「高遠」的目標,但一直沒去實行。

    因為她覺得自己過得如魚得水,這樣的生活簡單沒壓力,沒有太大的責任,沒有太大的圖謀,人生安安穩穩地開心快樂著挺好。

    「我在想那樣一個人,什麼都有了,什麼都不缺少,可為什麼還算得這麼多這麼細,按說這樣的人應該活得灑脫肆意。我只是有點兒想不明白,他這樣持身犯險究竟為什麼,每個人做事兒都有出發點,或者說想要達成的目標,那他的出發點是什麼,目標又是什麼。」她算來算去也只有一樣兒——皇位,你說天子幼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因是先皇后親生嫡子,身份非同一般。這樣的人只要不把天捅個大窟窿,基本沒什麼要緊。

    如果是為以皇位為目的,那賀千里會覺得這個人城府太深,而且很噁心。頂著一張如春風可化冰霜雪雨的臉,笑起來如千萬里被春風吹綠了一般的柔和,內裡卻是那樣的深沉陰沉。

    這個問題非常深奧,賀秋不想好一會兒才扁著嘴說道:「里里,你說的是誰啊?」

    一側的賀滄海卻忽然一低頭,低低笑出聲來:「是在說王爺吧。」

    「嗯,人生所求富貴安平,他天生就有,可是為什麼還要投身軍中,再建功立業他的富貴都已經到頂兒了。難道這世上還真有人是為天下百姓之安樂,為江山社稷之安平而棄安閒生活,投身亂軍陣中的?」賀千里可不信,她有三個哥哥,哪個哥哥也不是捧著一腔報效祖國的熱血情懷踏入軍營的。

    「如果我沒記錯,當年豫親王投軍是因為先帝,先帝生前三大憾,一是災荒難禁、二是邊防不穩、三是苦無良帥。災荒這事兒豫親王是沒法兒的,所以豫親王就投身軍中,一併解決了後兩大憾,這頭一憾自然是今上的事兒。」賀秋水似乎記得一點兒,但這一點兒挺模糊,她也不能確定。

    為先父遺志,這倒也是個說法,賀千里想著扁扁嘴,暗歎道:「那我到底為什麼,不對,我得先問問自己要做什麼,為什麼去做!人生果然充滿種種難題呀,算了,我還是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過我的小日子比較實在。」

    此時,一陣風吹開車簾,有柳枝破開簾子輕柔地拂入車內,北方的秋末柳樹本應早已無一絲綠意,但流光河邊上的柳樹卻依然綠意動人。忽地有一枝柳葉兒拍在賀千里額面上,她隨手一捏卻還是被拂到了脖頸,她特別怕癢,這一下便笑出聲來。

    「應該不遠了吧,停車,我想走走。昨天還聽小二說,京城八大景,洗筆台上秋、流光河邊柳。」

    「回姑娘,要從這兒下,一盞茶都不用就到了,小的先駛過前去在風滿樓前候著,幾位侍衛大哥便陪同著三位,待會兒進風滿樓還得有侍衛大哥帶路才成。」

    車伕倒是痛快得很,說完駕著車就走了,留下幾名侍衛跟著,讓賀千里有種公主出行的感覺——帶著四個侍衛呢!她是沒見過場面,公主出行哪裡止是這樣的儀仗。

    「里里,我不會走的,你別擔心。從今天上馬車起,其實你就一直在擔心我會跟他們走,但是你又覺得認回家是應該的,所以不說這個卻去說豫親王的事兒。」賀秋水挽著賀千里的手,笑瞇瞇地湊上臉去,一副「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

    這話賀秋水倒還真是說對了,因為不願意去想賀秋水的事兒,所以她才盡著去想些不相干的,最最不相干的人就是晏東樓。安豫塵那小子還是秋水的姨表兄呢。

    「我們不說這個,這是你的事兒,到時候再做決定。畢竟是骨肉之親,這時候不要說這樣的話,這世上誰親都親不過爹娘,何況他們找了你這麼久,你也該認回去。」這時代門戶之見不是普通的高,出身帥府還是出身市井完全不一樣。

    出身帥府意味著賀秋水可以做更多更好的選擇,不是說市井中人不好,而是……賀千里其實到這兒也說不明白,只是覺得那樣或許對賀秋水更好一些。

    對於這些話,賀滄海一直沒發表什麼意見,甚至很少涉及這個話題。從小身在男人堆裡長大,賀千里很敏銳地察覺到了賀滄海的沉默,以及很細微的變化。她多是不捨,而賀滄海大概很失落,從遇到賀秋水的那天開始,賀滄海就很喜歡這個撿來的雪糰子,當然賀滄海的喜歡總是很單純的,不是說要佔為己有,更不是說要發展任何關係。

    在賀千里眼裡,賀滄海一直是個很顧家的,他把賀秋水當成家裡的一份子,也以為賀秋水會永遠和他們在一起,忽然之間賀秋水找到了爹媽,而且還出身高門,可能以後想見一面都不太容易。高門有高門的規矩,十幾歲的姑娘一般不見外男,而且也鮮少出門戶。

    「秋水。」

    「哥,怎麼了?」

    「我很希望你永遠和我們在一塊兒,但是那是你的爹娘,最難割捨骨肉至親,不要說不回去的話,會傷害他們。張元帥是個很好的人,只要一提起你至今還是一臉滿足幸福,你對於他們而言很重要。回去吧,我就當提前嫁妹妹。」賀滄海想了很久才終於說出這句話來,這對於他來說不容易。

    「哥!」賀千里想不到賀滄海會這麼說,比起她來賀滄海更捨不得一些,居然這麼快就說出這番話來。

    「不要再說了,已經到了,進去吧。」

    還想說什麼的姐妹倆各自憋著一肚子話步上台階,眼看著就要進門,忽地躥出一個人來,是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小男孩兒一出來蒙頭蒙腦的不看路就撞在了賀秋水身上。賀秋水雖然有些愣神,但多年習武終歸反應極快,當既腳步一沉,自己倒是半步沒退,倒是那小男孩兒被撞在了地上。

    小男孩兒看著賀秋水好一陣兒發愣,等回過神兒來就「哇哇」大哭起來:「哇,爹爹……哇哇,娘……」

    小男孩兒的話倒沒叫來他爹娘,反而是把領著孩子隨行一塊兒來的婆子給叫喚出來了,那婆子先是抱起小男孩兒上下檢查了一番,見小男孩兒沒事後才哄道:「少爺,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元帥和夫人正在和王爺說話兒,咱們不哭了行不行。」

    「我不要,壞姐姐,不喜歡,讓他們出去!」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哪裡會管那麼多,反正他就認定了是賀秋水把他撞倒了,那他就不要讓賀秋水進門。

    「唉喲,小少爺喲,今兒是王爺宴客,這是王爺請來的客人,奴婢可不能趕人。乖乖乖,待會兒於婆婆帶你去吃水晶糕,咱們先進去好不好?」

    「不要不要不要……就是不要!」小男孩兒說著掙開婆子的懷抱,跑到賀秋水面前使勁一推,把還在發愣中的賀秋水推到台階下去了。

    好在賀秋水積年習武,將將站住,只是卻不免撞上了台階下立著的一塊兒刻著店名的大石頭,賀秋水一身嫩生生的肉,平時磕著碰著就是一塊兒青,這一下撞得實在,她「唉喲」一聲眼淚都滾出來了。

    「秋水,怎麼樣,沒事兒吧!」

    「沒事……才怪!哥,正好磕在尖兒上,流血了……」賀秋水怕疼是出了名的,這一下只差沒跟那小男孩兒一樣「哇哇」大哭。

    本來賀秋水喊喊疼就完了,可那小男孩兒這時卻站在台階上叉著腰大喊:「好好好,讓你撞倒我,壞姐姐也撞石頭上嘍!」

    這一下兒可算是惹毛了賀秋水,她這氣啊就不打一處來,蹭蹭兩步下台階,站到小男孩兒面前一伸手就拎起那小孩兒的衣裳,也不顧婆子在後邊兒「唉喲唉喲」地喊,她拎著小孩兒出門。明明是很生氣的,臉上卻笑瞇瞇的,還倍溫柔地對小男孩兒說:「來,姐姐帶你去吃糖!」

    ……

    糟了,賀千里心中暗暗叫道,因為她小時候要是教訓賀秋水準是這句話開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14 PM

35.忽悠人的小丫頭片子

    那小孩兒名叫張沉毅,打著滾哭天喊地時,張沉毅不但自報家門兒,還嚷著「我要告訴爹爹,讓爹爹把你們抓起來」。這下明白了,原來是張馳的幼子,張馳自失了長女後育有一子一女,是對龍鳳胎,女兒身體嬌弱不禁風雨,從三歲起便養在梅台山,這兒子則在京中由皇家所設的御學中由子傅、子輔、子師們教養。

    貴族子弟自小便高人一等,張沉毅就是在這麼一撥子弟中長大的,自然多少會有一些貴族子弟的作派。雖不至於草菅人命、傷天害理,但一身積習卻也足夠令人頭疼。

    「秋水,住手,他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你別為難他。長在什麼樣的環境裡便是什麼樣的人,他沒得選擇,他年紀還小成為什麼人還來不及由他做主。記得當年我們初見你,你若不是在市井中顛沛了一段日子,只怕和他也差不多。而且他自小便不在父母身邊長大,在父母身邊有父母照顧教養的孩子是不一樣的。」賀千里心知賀秋水一是怒,二是氣。

    賀秋水長在市井之中,沒少見過貴族子弟們的嘴臉和行仗,所以對此痛恨至極,現在看到可能是自己親弟弟的人耍著貴族子弟的作派心中怎麼能不怒。好在周圍的隨從和婆子等礙於晏東樓,沒有上前來,要不然賀秋水早被侍從團團圍困。

    「行,我聽里里的,你起來。」

    「我不起來,你們欺負我,你們不跪下來扶我,我才不起。等爹爹來了,爹爹一定會狠狠教訓你們,我爹是右路元帥張馳,怕了吧!」

    ……

    這句試怎麼這麼耳熟呢?賀千里望天想了片刻然後蹲下身子來,也是給賀秋水面子,當然更是給張馳面子,要不然就憑小屁孩兒這句話,她也得看著賀秋水拿大巴掌抽他個滿臉開紅花兒。

    「你覺得這樣別人就會怕你嗎,不會的。就算是怕,也是因為畏懼你父親,一個男子漢在父親的聲名下能逞一時威風,能逞一世威風嗎?別人怕你,嘴上稱爺稱公子,但心裡很可能把你罵得狗血淋頭。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但是我還是想說,讓人畏懼者終不能長久,而受世人景仰者存於萬世。」這思想應該是出自於儒家,做為一個曾經的文學小年青兒,忽悠個把人不在話下。

    而且關鍵是她要忽悠的不是眼前這小屁孩兒,而是正從樓上走下來的某些人,其中兩人行走間似有勁風響起,腳步落地卻毫無聲音,後邊還有或輕靈或沉穩的步伐,聲響略顯整齊。這樣的動靜,八成是晏東樓和張馳聽到動靜下來了。

    就在賀千里心裡數著數兒,算著人快出來時,卻是未見人先聞聲:「那你說說什麼樣的人才可受世人景仰而存於萬世?」

    「出身高貴使人敬畏,內心高貴便受人景仰。」賀千里說完嘿嘿一笑,然後又加了一句:「雖然我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內心高貴,但這世上有過這樣的人。他不是世間知識最淵博的,也不是世間功夫最卓越的……」

    「平頌公正相徐介齋。」這聲音賀千里知道,是晏東樓的。

    之所以她知道這個人,完全是這個人非常有名氣,是大概二百多年前的人,那是好多個國家相爭,這位有點兒像孔子,但比起孔子來,這人不是那麼理想化。徐介齋推行文治,不過手段要柔和得多,也更長遠得多,徐介齋的子孫和弟子們歷經三世才真正實踐徐介齋當初所佈置的藍圖。

    這便是希朝的前身,希國,平頌公名晏諱晉醇。

    「其實我覺得平頌公才是真正能讓人景仰的人。」

    「為何?」這話的語氣很值得玩味,畢竟這位是希朝真正的太祖,賀千里這樣稱頌很有諂媚的嫌疑。

    「史書上寫,徐介齋見平頌公,每持身力諫言語多有不敬,但平頌公聽的時候總是面帶笑容,我記得《徐論》裡有一句平頌公說的話,『百姓饑不能餐、寒不能衣,乃君過也』。一個能容下徐介齋,並且能把百姓吃不飽穿不暖,不能安居樂業全歸責在自己身上的人,應該算是內心高貴。」其實她就是在拍馬屁,只是這馬屁想拍得好也不容易呀!

    暗地裡抹把汗,她這算是在給賀滄海和自己鋪路,賀滄海在晏東樓手底下,她這一記馬屁拍過去,以後晏東樓怎麼也得對她哥好點兒吧。那些不太安全的地方什麼的,就不要派她哥去了。至於賀秋水,她只想告訴張馳,其實她是支持文章教養的,賀秋水被她拐帶成暴力女真的不是她的初衷呀!

    一邊賀秋水特小聲地捱著賀千里說道:「里里,雖然我一直知道你挺能說會道,但我今天才真正知道你有多能說會道!」

    嘿嘿然低聲沖賀秋水笑了一聲,賀千里小聲說道:「看來這小屁孩兒是徹底告不成狀了,回頭咱們好好收拾他!」

    聞言,賀秋水直衝她豎大拇指:「里里,你太聰明了!」

    這時那小屁孩兒說話了:「難道臣子無能也要怪君主昏庸嗎?」

    小屁孩兒問得還能刁鑽,所以說這個時代的小孩兒都是妖孽,擱現代五六歲的小娃娃也問不出這樣的問題來,而且這問題還非常明顯的有針對性,就是對她剛才那句話來的。關鍵是,眼下有皇室子弟在場,這問題就更加不好回答,但是她賀千里是誰呀,老錢家的忽悠大仙兒,怎麼能被個小屁孩兒難道:「我聽過一句話: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那你覺得臣子無能是誰的責任?」

    再小的小屁孩兒也是有眼色的,這時候當然也知道這話不能亂答,於是便見張沉毅轉悠悠著眼珠子一個滾身爬起來,然後就直奔張馳而去——告狀:「爹,他們欺負我,剛才那個姐姐打我了!爹……好疼好疼的!」

    只見張馳拍了拍自己的兒子,卻不曾責罵,只是笑道:「你看,那個小姐姐說得對,男子漢不能在父親的名聲下只逞一世威風,如果被別人打疼了卻要爹替你教訓回去,到時候你會被那個小姐姐恥笑的喲。」

    由此足見,張馳是個慈父,不是一味地教訓兒子,也不像一般家長在這時候會有的舉動一樣給兒子兩巴掌,或者罵幾句。

    扁扁嘴,張沉毅沒哭出聲來,但是眼淚卻是在眼睛裡打著轉,水汪汪地眼睛倍可憐地看著張馳,非常明顯地表示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嘴上答的卻是:「我知道了,爹。」

    「選賢與能,講信修睦……謁堂,這句話是哪位大賢說的?」晏東樓雖也是文武雙全,但和真正的文人比起來差距還很大,所以他沒聽過這話覺得很正常。

    但是沈謁堂卻是先文後武,與文章一道頗有造詣:「爺,我也不知道。」

    好在在場都以武為主,沒誰去細究這些話,畢竟這不是他們擅長的領域。賀千里也就是看準了這點兒,才放心大膽地忽悠著。

    「躍山,這就是賀滄海。」晏東樓這時忽然指著賀滄海說道。

    雖在軍中不久,但這時候賀滄海也知道該怎麼應對:「靖遠軍前鋒營賀滄海拜見張元帥。」

    卻聽得張馳打量了一番後說道:「看著就是個將才,把他給我你不心疼?」

    這時眾人已漸往裡走,內裡並無一旁人,全是軍中親隨列陣,晏東樓倒也不忌諱什麼,擺擺手便說道:「我不知哪日才能重回軍中,既是將才就莫跟在我身邊埋沒生涯。我擬了名單給你,回頭你自去碣石提人,都是我特地選出來的,哪個也不差。你和老賀只要不疑我四處安插人手,我自也沒什麼捨不得的,在哪兒都是守關安防,跟著我說不得日後只能蹉跎京中。」

    「哼,早說你鋒芒太盛、行事乖張,這是遭報應了。」張馳雖然這般說,卻又在說完後又加了一句:「再無轉還之可能嗎?」

    「難。如你所說,終是我太過急切於達成父皇遺志,縱是皇兄不疑我,卻終需礙於種種因由不得不如此行之。皇兄是護我,我雖知道但心中終是有塊壘,既是朝中有人欺我以遠,那我就還之以近。」晏東樓說罷輕輕喟歎一聲,卻是再不說這個話題。

    對晏東樓這番話,張馳意味深長地一笑,說道:「他們會後悔的。」

    張馳說完又衝身後看一眼,然後沖賀千里招招手說:「那小姑娘,你上前來。」

    指著自己的鼻子,賀千里不明所以,看著身邊的賀秋水心想:「好好的你應該招秋水才對吧,怎麼反倒是衝我招起手來了。」

    「對,就是你。」

    「做……做什麼?」賀千里遲疑地問道,難道這會兒想起來替兒子報仇來了!

    「這才像是個小丫頭片子,剛才我還以為是哪裡來的才女,這孩子還真有點兒像沉雪那丫頭,打小就鬼靈精怪,說起話來常讓周圍的人聽得啞然無語。」張馳話說完便豪邁至極地一笑,只是眼中多少有些失落之情。

    這下兒輪到晏東樓看著賀秋水溫淡而笑了!



36.拉風的人物

    是時,門外的柳風夾雜著幾片如少女眉黛一般輕盈的葉片入堂中,正帶得賀千里衣裳飄袂,她步入堂中,似行步因風來一般,淺青色的衣裳如碧波為風所吹開,層層疊疊便起漣漪。這樣的場景本該是極美的,卻因賀千里斜眼盯著張馳看,那歪頭斜眼的模樣兒很是敗壞風情。

    再及她也並不是個美人,要是美人兒便是歪頭斜眼也是風情萬種,她這樣卻只是十足十一個傻丫頭模樣而已。

    然而張馳卻是笑著說道:「小姑娘可願入我府中做個伴讀,便不當伴讀,做個玩伴也是好的。」

    她本來還以為張馳有什麼高論,猛聽得是這話兒不由得先看張馳一眼,搖搖頭然後再去看張沉毅,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後說:「要是做我徒弟我還能勉強說句不嫌棄,做伴讀……我怕最後他是聰明慧黠了,我卻變得愚鈍瘋癲。」、

    「那便承蒙姑娘不嫌棄!」張馳這時臉上的笑就像是在告訴賀千里,她啊剛才正跳進一個天大的坑兒裡了,而且還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下去的!

    「別別別……我既不是金口,張嘴就得擲地有聲、字字真言,我也不是君子,不用君子一諾重千金,我打小就聽人說,這世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現在既是小人又是女子!」賀千里可不會上這當,未必給人送還女兒還要幫人教養兒子。回頭張馳再發現賀秋水歪得沒邊兒沒譜非真挖個坑,實實在在的把她給活活埋了不可。

    眾人一番笑之後,晏東樓便引著張馳上樓去了,賀滄海和賀千里等幾個「小人」就被安排在樓下用飯,不過那叫張沉毅的小屁孩兒還頗有不忿。賀千里也懶得理會,她準備大吃大喝一頓,然後看情況走人,至於要不要帶賀秋水一起走,那就看情況再說。

    下邊正在上點心和果盤兒,正席還沒開始,聽說是那具叫賀元帥的人還沒來,所以不能開席。在賀千里腹誹這位賀元帥排場夠可以的時候,便聽得門外一聲報:「賀元帥到。」

    那賀元帥也領了女眷和孩子來,孩子賀元帥自上樓去,女眷另有地方安排,孩子自然和賀千里他們一桌兒。那孩子和張沉毅是相熟的,除了晏東樓沒孩子,另外兩家都帶了幾個孩子來。好在雖然賀千里剛才和張沉毅有衝突,這小屁孩兒也沒再生事,因為有晏東樓在上邊兒,大家都規規矩矩地問候。

    沒過多會兒便開始上正席,菜如流水一般呈上來,賀千里吃得歡快,賀秋水當然也沒怎麼顧及形象,不管待會兒要做什麼先吃了再說總不虧。只是菜才上第六道時,賀滄海忽然停下來,死死地望著右側的一個孩子,那是賀元帥府的孩子。

    「哥?」賀千里奇怪地叫了一聲。

    她的叫聲引來一旁人的關注,那被注視著的孩子也抬頭看向賀滄海,倒是極為規矩禮貌地道:「這位兄台,可是我有什麼不妥?」

    是啊,賀千里也在心裡這麼想,她覺得人挺正常的,也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啊,為什麼賀滄海死死地盯著人看:「哥,在吃飯呢!」

    她的話似乎沒啟什麼作用,賀滄海的舉動就更讓大家疑惑不解了,眾人多已放下碗筷,齊齊看向賀滄海,她見賀滄海不說話只得又趕緊來打圓場:「我哥大概是覺得這位小哥很像一位朋友。」

    但是她的話音還沒落下,賀滄海就雙手疊在一塊兒,做了一個很奇特的手勢,那小孩兒倒沒什麼,她也沒什麼,反倒是那小孩兒身邊一個年長一些的孩子,似乎是賀家長子的少年震驚地看著賀滄海:「你是……」

    隨著這個問題,賀千里也回頭看著賀滄海,想聽聽他會說出什麼來,卻沒想到賀滄海什麼也沒說,又是一翻腕做出另一個手勢來。這舉動幾乎讓她想起傳說中香港黑社會那些個手勢暗語來了,她還真懂一點兒皮毛,老錢家門下三教九六,她跟人混得熟了人偶爾也讓她長見識,所以她就下意識覺得這是些黑話兒。

    難道賀家是個什麼類似於「白蓮教」「天地會」之類的組織,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啊!

    這手勢一出來,那賀家的少年也不說話了,抬手交疊於胸回了一個似乎差不多,但又略有差異的手勢,只不過那少年依舊是滿臉疑惑。比起來,賀千里和其他人才真是雲裡霧裡、抓耳撓腮吶!

    「哥,到底是什麼意思,這是黑話嗎?」

    沒想到平時極為老好人的賀滄海卻回瞪她一眼,喝到:「千里,閉嘴!」

    「她也是?」

    「是。」

    「請借一步說話。」

    桌上其他人也要起身,尤其是賀千里和賀秋水,還有賀元帥家其他同來的孩子。但是賀滄海和那少年同時出聲制止,然後兩人便出門而去,留下賀千里看著賀家其他的孩子面面相覷,都是一臉的大惑不解。

    「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我還想知道呢,那是你們家大哥嗎?」

    「對啊。」

    「那也是我哥……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傳長不傳幼,傳嫡不傳庶的東西。」賀千里疑惑地低聲說道,這東西武俠小說裡還真有過,高深的秘籍或功夫傳晚輩不就是這樣麼!

    她一說還真讓眾人茅塞頓開,於是大家該幹什麼幹什麼,不再去問那倆到底搞什麼名堂,在坐的都是些精明娃,知道這樣神秘的東西還是不去聽不去看不知道為好。

    但是賀千里撓心啊,她一邊扒著飯一邊不時地看著門口,吃一口飯就要歎一口氣,惹得賀秋水都不愛跟她坐一塊兒吃飯了:「里里,好好吃飯,一邊吃飯一邊歎氣,你還有沒有點兒規矩。」

    「規個什麼矩啊,你不覺得很揪心嘛,肯定有什麼天大的秘密,但就是不讓我們知道。」她其實也能理解,自己畢竟不是受嫡庶有別這樣的教育長大的,甚至她也不太遵守長幼有序這條兒,她那三個哥哥哪個不是想起來都能任她呼牛喚馬的。

    「不揪心,不該知道的事不問不說不打探,這是最基本的規矩。」賀秋水這一番話道出了在坐所有人的心。

    卻讓賀千里看著賀秋水心生怨念,這丫頭還說跟著她一塊兒變了性格脾氣,卻原來還是那個小古董,食古果然會不化的!

    約一盞茶時間過後,賀滄海便和賀家那少年一道回來,這時候賀千里正在把賀家想像成一個家族式的黑社會,有點兒像黑手黨那種!

    「哥,你們說什麼呢?」賀千里可不管別人,她反正得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先吃飯,該讓你知道的事情肯定會告訴你。」賀滄海笑著給她添了幾勺菜,然後埋頭扒飯。

    這一頓飯她真是吃得各種糾結呀,關鍵是就她一個人糾結,別人都能坦然接受,這是一件多麼不爽的事情啊!

    好不容易吃完飯,賀千里趕緊拽著賀滄海,讓他給她講事兒,賀秋水居然連個影兒都沒看見,在她看來賀秋水還是見外了一起聽多好,那樣就算聽到什麼石破天驚的消息也有個人揪胳膊!

    「哥,到底是什麼事?」

    「具體的事情要等我回頭細細跟你說,這些你也可以知道,畢竟我們家就我們兩個人了。現在我先告訴你,省得你吃不下坐不安。」賀滄海算是明白,他現在要不說點什麼,他這妹妹非上躥下跳得跟被火燎著一樣。

    「呃……哥,先等等,賀元帥是我們的親戚嗎?」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賀元帥可以算是親戚,賀元帥曾經是我們家裡的家臣。父親當年掌家後散盡家財,給每一個人自由和生活所需的一切條件,自己則帶著母親在江湖裡闖蕩,後來生下我才定居下來。家臣們都很感念父親,雖然已經是自由之身,但是依然還信守著當年的誓約。」賀滄海三言兩語揀重要的先說了幾句。

    家臣、家族什麼的賀千里倒不甚關心,她比較關心當年她那便宜爹和便宜娘究竟在江湖裡做了些什麼事,然後留下一串鑰匙給他們,似乎是等著他們去開啟某些秘密似的:「哥……」

    「先聽我說完,家臣的誓約有好幾條,具體的我並不記得,但有一條我記得,子子孫孫侍賀家為主,他們的姓氏就是來源於我們家,這叫臣隨主姓。也就是說,如果我們不想碰那些臣臣主主的事兒,最好趕緊走人。」

    ……

    「用不用這麼誇張,爹娘都過世很多年了,他們要不要這樣啊!」

    「有些事不是我們能理解的。」賀滄海如是答道。

    這下賀千里更覺得當年二丫和賀滄海的父親是因為各種思慮及壓力才散盡家財還每一個人自由之身,哪個皇帝也容不得自己的江山天下裡,有子民對異姓稱臣。

    當然,這也只是她的想法兒,畢竟有些世家大族是允許有私兵有家臣的,只是數量有很嚴格的限制,而且每一個人都要去官府登記造冊。當年賀家看來有很多故事,她那便宜爹看來是個很拉風的人物呀!

    拉風又牛逼的人物通常都死得早,其中一定有很我故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17 PM

37.起波瀾

    對於賀家的過往,說實話,賀千里本來並不在意,只是人往往對一些曾經波瀾壯闊的故事或者說人生都有著一種追尋、探究的心理,更何況這件事從身體上來說是和她有關聯的。

    從風滿樓離開後,賀滄海就開始講一些關於父母的事情,這些事情並不需要避諱什麼,賀秋水自然也聽著。相比起千里,賀秋水對於賀家的往事反而要更熟悉,那果真是兩個巨牛逼的人物,一段巨拉風的往事。

    賀家的父親自不必說,世家子弟,所處在風口浪尖的時代,正在人人都以為他掌管賀家會掀起一系列的腥風血雨時,他在所有人的視線裡極為瀟灑地拍拍手,很輕鬆地放下一切,甚至可以說是淨身出戶。

    「當年,父親這一舉動有人高興、有人失望、有人慶幸、有人不解,但更多的人都震驚於父親的決定。但是家裡上上下下從來沒有一個人對父親的舉動表示出任何的疑義,每個人都支持著父親,這也許是緣於父親自身的……」賀滄海說到這裡頓了一頓,似乎找不出任何一個詞語來形容。

    這時賀秋水舉起手來,說道:「像里里說的,應該是人格魅力,或者說魄力!」

    對此賀滄海點頭應聲:「是,人格魅力,也許是這樣,但是我們都不知道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只能從我們自己的想法上去揣測。」

    「那他們的死究竟是意外還是正常死亡,又或者說是陰謀?」賀千里很關心這個,原因無它,自然還是那串鑰匙。其實這個問題一直以來都困擾著賀千里,如今賀滄海一提起,她就把這個疑問說出來。

    忽然間客店裡有風吹入,把燈燭吹得明明滅滅,窗外的樹影映照在窗紗上,一片搖曳溫暖之中竟有凜冽之氣滲入,寒風在窗格外呼嘯而過,但很快一切都恢復平靜。

    風歇聲靜時,賀滄海才從出神中回復過來,說道:「沒有什麼陰謀,父親和母親死在天災之中。雖然那時候我也年紀不大,但我對以前的事一直記得很清楚,那年雨水很多,爹娘為了救村民死在了泥石之下,最後一批村民也和爹娘一塊兒葬身在那裡,因為埋得太深,人力無法移山撼石,爹娘也就最終安葬在那兒,只是立了塊碑和村民一起。」

    這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賀千里還有一個疑問:「既然爹娘都是那樣風光的人物,那為什麼舅舅和舅母一家這麼……」

    她的話惹來賀滄海一陣發笑:「你大概忘了,是表舅,舅舅是娘的遠房表親,不過舅舅當年很喜歡娘。」

    「那為什麼不是別人,按說我們應該有很多親戚吧!」

    「我只記得爹告訴過我,不要追憶過去的榮光,也不要試圖回到榮光裡去……好像是我和爹娘過的最後一個生日,吃長壽麵的時候,爹對我說了這些奇怪的話。爹所學很廣,占星、卜卦、易理爹都懂得,他似乎推算到他會離開我們。爹跟我說如果真的有一天回到祖先的榮光裡,就會發現什麼叫作『人謂之榮光,我謂之桎梏』。」賀滄海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回憶過去,他其實不太願意記憶起這些,畢竟年少時失去父母,而且是那樣一雙英雄一般的父母,對誰來說都是不太美好的記憶。

    他會永遠把父母親放在心裡,但不願意說出來,每當這樣的時候賀滄海總是很容易地想起一句話,是他母親所說過的——思之切則無聲,念之深則無言。

    「所以,當時舅舅先找來,我就決定跟舅舅一塊兒走,其實你所知道的當年的事很多是有出入的,我一直覺得不必要說得太清楚,畢竟那時候你還小什麼都記不得,不知道也是件不錯的事。」

    二丫不知道確實不錯,反正二丫糊里糊塗的,她不知道也不錯,這些說出來對她而言真的只是一段故事,她甚至完全可以不帶任何感情去聽:「哥,那我們現怎麼辦,賀家的人找到我們了。」

    「里里,你這話是存在問題的,什麼叫賀家的人找到你們了,你們才是賀家的人,他們曾經是你們家的家臣。而且我覺得你們不必擔心這件事,因為要不要回到那個圈子裡去完全看你們自身的選擇,而不是由別人來選擇你。你們得感謝咱爹,一個就算死了千百年也不會讓別人忘記他的聲名、恩澤以及魅力的人,而且處於高處的人本來就更好做出選擇,主動選擇的權利還是在你們手裡。」賀秋水如此說道。

    一想也是,賀千里托著下巴笑幾聲後一擊掌爽朗地笑出聲來:「那就沒什麼要緊的事兒嘍!得,咱們洗洗睡吧,這大冷天晚上的,京裡又分外冷早點兒到暖被窩兒裡去多舒服。」

    只是她這話才說完,三個人起身正要各自回房時,卻忽聽得外邊響起一串兒「沙沙」的腳步聲,那是厚軟的鞋底落在雪地上急行才會發出的聲響。這時兄妹三人才往窗外看去,這才發現外邊已經是一片銀妝素裹,這是今天的第一場雪。雪落無聲,他們剛才只顧著說話,卻沒注意到外邊砌下一層厚厚的白雪。

    腳步聲片刻後便停下,院子裡有淺而均勻的呼吸聲,綿長而有力,聽著就像是習武之人。但是那些人並沒有叫門,也都沒有再動彈,如果不是這些呼吸聲,屋外就像是沒有人來過一樣。

    「是他們來了。」站在門邊,賀滄海並沒有去開門,但是他卻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賀千里皺眉問道:「賀元帥?」

    「嗯,我跟潛元說過不要知會,看來還是說了。也怪我今天一時衝動,居然通了名姓,早知道不說才是好的。」賀滄海這時候有些懊惱的神色,很明顯他不願意接觸這些屬於「過去的榮光」。

    打開門,院子裡站了大約十幾個人,領頭的就是白天遠遠見過一面的賀元帥。在雪地裡賀元帥一身便服,但一身的軍人氣勢在昏昏燈火與雪光之下更加凜人,賀千里看著遂是一笑側側身子說道:「請先進來,天寒地凍易傷身,我去給諸位沏壺熱茶來。」

    只見那賀元帥衝她微微一躬身,道:「怎可讓姑娘沏茶,我們說完話便走,姑娘莫要如此。」

    ……

    無言以對,於是她決定淡定轉身,淡定地去沏茶,管賀元帥讓不讓,到時候沏出來他們總不可能不喝:「秋水,我們一塊兒去吧。」

    「嗯,好。」

    走出屋外,寒風吹面,賀千里回望著門內忽覺得有些不安,捏了捏拳才和賀秋水往一側走:「秋水,我有不太好的預感。」

    在她惆悵滿懷的時候,賀秋水卻看她一眼極乾脆地說:「我覺得你的預感是錯的。」

    沒好氣地瞪賀秋水一眼,賀千里說道:「怎麼見得我是錯的。」

    「要是他們白天來你才應該有不好的預感,晚上來就說明很多事,只是你還不太懂這裡頭的門門道道,所以……我覺得你還是一直不知道為好,你就靠你那點兒直覺和感覺活著就挺好,不用知道這些彎來繞去的東西,沒勁兒!」賀秋水說完又趕緊打岔:「里里,泡什麼茶?」

    進到茶水間裡,各式各樣的東西全是賀千里讓備下的,也有她和賀秋水從碣石一路帶過來習慣吃用又好攜帶的東西:「天兒這麼冷,我想著他們可能還要說一會兒話,煮姜茶吧,我們倆喝完睡覺,有什麼到時候聽哥說就行了。不過這樣是不是很不負責任,扔哥一個人面對那些人和事,不好吧。」

    對於她這個問題呢,賀秋水的答案非常光棍:「反正沒我什麼事兒,一來我不適合聽,二來他們大概也不希望我聽。不過你就不一樣啦,按話兒說你這叫嫡長女,要是咱爹沒散去賀家,他們得稱你一聲大小姐。不過呢做為姑娘家,你可以選擇聽還是不聽,也就是你們賀家別家的姑娘都不能上族譜的。」

    「唉,先煮茶,煮完再說吧,什麼事兒啊這叫!我寧可爹娘就是山間普通夫婦,沒身世沒背景沒故事。」歎氣,原本覺得穿成個寄人籬下的小糊塗娃非常悲催,現在才知道有身家背景更加悲催。

    「你不是一直說人生乏味,日子平得跟一潭靜水一樣麼,現在眼看著就要波瀾壯闊嘍!」賀秋水打趣般地說道。

    「我那只是嚷嚷而已,你沒見我成天樂得跟沒脾氣一樣。」

    「是啊,里里,為什麼我們都會遇上差不多的問題呢!而且還是在差不多的時間裡,看來我們真合該是一家人。」

    說完姐妹倆相視歎氣,然後又忽然笑出聲來:「秋水,我們一起把這些都搞定!」

    「好啊,不管什麼人什麼事兒都打不到我們,我們是無敵的!」

    「並且彪悍!」

    「對,非常彪悍。」

    人生就算充滿再多的意外,只要身邊有人一路陪伴那就沒什麼可怕的,反而會因為共渡風雨而更加親密。



38.看情況

    姜茶可以非常簡單,也可以非常複雜,講究的可以用上好紅茶加上蜂蜜等調成辛溫解表、健脾和胃茶湯,簡單的只需要生薑兩片加蓋燜幾分鐘就成。讓賀千里來做,她會選擇相對保守又不那麼講究的辦法——煮,煮出來再加一點兒紅茶,這個時代有紅茶,但口感上會比現代的要差一些,而且沒有那麼多選擇。

    煮好姜茶後,賀秋水非常乾脆地送都沒去送,倒是在茶水間裡用小灶給她和賀滄海煮了些小米粥,這是賀秋水唯一會煮的東西,這麼多年了就會煮碗粥。在廚藝上,她和賀秋水都沒有太高的天賦,一直怎麼學也學不來,她們都早已經對自己的手藝不抱期待了,所謂樹業有專攻,做菜實在不是她們擅長的。

    端著茶往賀滄海住的那套間兒去,幸虧當初給賀滄海訂的是套間兒,要不然連個會客的地方都沒有,感謝當時聆風棧裡只有兩間。只是她一邊走一邊感慨雪景清寒的時候,忽然在套間兒門外看到倆尊大大的門神:「兩位大哥,你們在外邊兒做什麼,進去一塊兒坐呀,天兒多冷呀」

    其中一個朗然一笑,伸手說道:「我幫姑娘端進去。」

    這叫答非所問吧滿頭霧水地進門裡去,甫一進門就見十數雙眼睛齊刷刷地看過來,喋血的軍人與和平時代的軍人當真有大大的不同,這一望來整個廳裡滿是凜冽肅然之氣,她差點兒就想奪門而出:「茶已經沏好了,先喝點兒茶,天光還早著,雪也愈發大起來,看來夜裡是不好回的。」

    「姑娘也坐著吧,別為我們忙裡忙外。」賀元帥說話倒是極和氣,這時看著也讓人覺得是個極溫和持重的人。

    其實她是打算送完東西就走的……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來,她實在沒膽氣兒把「我要去睡美容覺」之類的話說出來,坐下來後她看了眼賀滄海,賀滄海遂回了一個「沒什麼事」的眼神兒。她乖乖在賀滄海身邊坐著,橫豎是不打算多說多做多看,更不要多想。

    賀千里絕對想不到的是,她一坐下來,前邊兒的話題反倒是沒繼續了,繼續的話題卻絕對是和她有關的:「姑娘今年十三了吧。」

    「八月生,過了十二便算十三吧。」她可不知道這時代怎麼算年齡,虛歲週歲之類的在現代她也沒弄明白過。

    「可曾訂下人家?」

    ……果然,她就知道會有類似的問題被提出來,她都不知道是該為自己的先見之明喝彩,還是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悲哀,十三四歲成婚,十五六歲做娘,這在現代會被班主任和爹媽輪番教育。

    「千里年紀尚小,且我們家的姑娘都沒這麼早出閣,這件事需得緩一緩,總得找個合適的人家,不能委屈了妹妹。」賀滄海趕緊打圓場。

    「十三也不小,尋常人家正是落定的年紀,便是不出閣也需得先有個人選,總需得有個著落。自然,這事終是看姑娘的意願,咱們家的姑娘自是做得主張,姑娘意下如何便按姑娘的心思辦,只是這事兒該到想的時候了。」

    「是,我會考慮的。」賀千里這廂趕緊應下,生怕再說下去反而多生枝節。

    幸好來的這些人也沒再糾纏在這個話題上,反而說起了一些從前賀家的事兒,當年的賀家可真是當世之大族,最後賀千里就剩下一個念頭——當年賀家怎麼就沒稱帝呢,完全有時有機、有人有勢。綜合下來,她只有一個結論——老賀家盡出些閒雲野鶴,愛錢的愛錢、愛文的愛文、愛山水的愛山水、愛江湖的愛江湖,反正人就是不愛江山、不愛稱帝,這是一群於人間富貴壓根不看在眼裡的人。

    這要放在中國有記載的歷史上可以叫作魏晉風骨,那是一家子有愛好、有追求,又不願受世事羈絆的,當真是富貴於我如閒雲呀

    談話直到天亮才結束,最終人也沒逼賀滄海做任何選擇,甚至也各自約定不在通過任何手段在任何渠道為賀滄海鋪路,他們的到來只是為了告訴賀滄海,如果有需要幫忙的時候盡可以去找他們。而且還殷殷叮囑,不要自輕身份,但是兄妹倆完全沒把這聽進去。

    對賀千里來說這是故事,別人的故事,對賀滄海來說一切都過去了,而他又對世間富貴沒有執念。

    「哥,就這樣,不會再橫生枝節了吧?」她實在對這感覺到有些不真實,這些人就這樣放開了,這麼輕易而簡單

    「嗯,要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麼,千里,父親待他們雖有驚世之恩澤,但父親已經去了。如果今天是父親坐在他們面前,他們肯定長跪不起,勸諫父親一定要重整旗鼓。不過他們當年沒法說服父親,今天他們則是沒法再說服自己。」賀滄海這話說得意味深長,這幾天裡他像是忽然成長了一般,只是幾天的時間便從男孩兒長成男人。

    沒法說服自己?賀千里在心裡重複了一遍這半句話,然後搖搖頭沒有說什麼,只是長長地出一口氣完全放鬆下來。

    「千里,今天是京裡的新雪節,你和秋水上街玩去,我去王爺那兒看看。我們倆的事是聽著大,其實好解決,秋水的事反倒聽著不算是大事,實際上不好辦,秋水的脾氣全被你教得拗了。」賀滄海歎口氣,囫圇地吃了些東西就出門去。

    賀千里則收拾收拾就領著賀秋水出門,外邊兒的雪景實在是很誘人,這時候沒工業污染、沒過多的生活垃圾,綠化率絕對是現代的幾倍,這時候的雪景非常有看頭。在碣石鎮生活著,就沒見過雪長什麼樣兒

    「里里,你穿成這樣兒就出門?」

    「是啊,怎麼了,有什麼不好的」賀千里往鏡子裡一看,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脫了,換衣服。」說著賀秋水就翻開衣櫃替她挑衣服,挑好後又盯著她換好,再給她梳好頭別上合適的珠花,這樣一番打扮下來才肯收手。

    等到賀秋水滿意了,賀千里往鏡子裡一看,喃喃著說:「我還是覺得剛才更舒服暖和,這樣脖子露出一截兒多冷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天要是太冷我的脖子一見風吹就容易頭疼。」

    「我知道我知道,給你個皮毛圍脖,別喊了。」

    好不容易折騰著出了門,一出門她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吹得客棧院兒裡一株梅樹瑟瑟抖落滿枝椏的雪花兒。

    出得門去,街上雖是白雪漫天、寒氣襲人,行人卻依舊來來往往不曾輸了半分熱鬧。正街上只掃去中間御道的雪,餘下的雪並未掃卻,路邊叫賣的小攤小販們還像平時一樣熱情而周到。

    鹿皮軟靴踩在有些濕的雪地上,發出一片「咯吱咯吱」的聲響,回頭望去就能看到一串串腳印,有大有小、有深有淺。賀千里拎著白色繡織銀地子的八寶裙,上邊兒裹著厚厚的朱紅色繡白山茶披風,行走在路上偶爾低頭一看,就見朱紅色的披風在雪地上掃著,讓人很自然地容易想起白雪紅梅相映成趣。

    「里里,你看……是王爺。咦,身邊還有個姑娘家,難道王爺落定了哪家的姑娘」賀秋水不覺間胸中的八卦火焰又開始熊熊燃燒。

    「人萬一正談得火熱,你這是要去當那一大捆一起燃燒的蠟燭嗎?別去打擾人談人生說理想,這是不道德的……」

    她這還在打算說服賀秋水呢,那邊晏東樓就像她們微微點頭,然後領著身邊的姑娘上前來,再然後就做介紹:「千里姑娘、秋水……」

    一番介紹下來,賀千里和賀秋水才知道晏東樓身邊姑娘的身份,王家大姑娘,確實是某位的未來之選,但也只是選擇的其中之一,而且還是巧遇喲最值得而且的是,晏東樓明顯是想借她和秋水來擺脫這位王大小姐,賀千里不覺得自己有成全他的義務,所以淡定地選擇無視。

    倒是賀秋水說道:「王爺,我哥不是去找你了嗎,你怎麼在街市上,你在這兒那不是說我哥得等,可是事兒不是很急嗎?」

    「嗯,是啊,秋水不說我且是忘得一乾二淨,王姑娘我得先走了。」說完晏東樓跑得比野馬還快,讓賀千里和賀秋水忍不住就想當著那王家大小姐的面兒笑。

    那王家大小姐一跺腳,看都不看賀千里和賀秋水一眼就直接走人,賀千里也樂得輕鬆,她可不想陪這位「大小姐」逛集市。

    「不對,里里,如果哥真的是去找王爺的,那王爺就不會出門,也不會被王大小姐偶遇著兒。哥難道不是去找王爺,也不能啊,哥從不對我們說虛話,他也不是會說謊的人。」賀秋水忽然明白過來這點。

    「不會……不會是去找張元帥去了吧,賀家的人剛出客棧沒多久應該不會去找,看來只有這個可能了。那個……秋水,要不然我們去看看情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21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1-4 04:42 PM 編輯

39.右路元帥府

    右路元帥府位於京城平王巷,平王巷往內多是京城裡數得上號兒的各路官員,其中武將居多,除卻武將便是禮部、吏部、兵部的官員。這樣一來平王巷的治安自然好得沒話兒說,寬敞可供四輛馬車並排行走的大路其實早已經和巷這個字無干,寬敞乾淨的街道兩邊種滿了各色樹木。

    雖然此時是冬天,但夾街兩岸的花木如同春天一般,臘梅花一路開放,路邊壓牆角的是水仙花,正凌霜傲雪地開著,渾是與雪一體卻又點著那抹嫩黃色嬌俏無比。平王巷裡也如同正街上一般並不掃雪,車馬的痕跡在雪面兒上如同圖畫般縱橫交錯,到底是人少,只見痕跡不見雪融。

    站在平王巷口上,賀秋水愣愣出神,見賀秋水這樣兒,賀千里便站在後邊兒推了她一把說道:「怎麼不走了?」

    「里里,這裡好眼熟,好像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浮現在眼前,那邊留著豁口的石獅子好像是我和幾個小玩伴砸出來的。還有那兒,那兒應該是御林軍統領葉遇城的府邸,我還記得雙兒……里里,我竟然開始想起人來了。我還記得雙兒小時候的模樣,雙兒的眉心有一顆美人痣,除了雙兒還有晉平、與升,還有好多人」賀秋水就這麼站在那個留有豁口的石獅子旁邊,一點兒一滴地說著被她記起來的一切。

    這時風雪像是停了一般,姐妹倆人站在石獅子前,一個說著一個聽著,雪光映照在兩人稚嫩的臉上,肌膚潔白中帶著一分澄明透亮之感。花一般的年紀、花一般的模樣兒,一著杏黃一著朱紅,便如臘梅與硃砂梅一般盛放著。

    不遠處晏東樓與另一人打馬行來,行至道中晏東樓忽地喝停了馬,身邊的人自然也跟著停了下來:「皇叔,你怎麼停下來……咦,皇叔是在看那邊的兩位姑娘嗎?」

    「承安,那就是當年差點兒和你訂下婚約的小丫頭片子。」晏東樓不冷不熱地說出這麼句話來。

    他身邊那被稱作「承安」的十六、七歲少年聽罷差點兒一頭從馬上栽下來,一雙如此時天光般清亮的眼睛看著晏東樓驚訝不已地說道:「張元帥的女兒?不是說早年失蹤了麼,一直沒找到,難道終於還是找回來了?嘿,那我得打馬上前去看看,我和這位張姑娘緣份可是不淺呀」

    「承安,看過別後悔才好。」晏東樓也是馬鞭輕輕一抽,便策馬與那叫作承安的少年一道上前去。

    「有什麼好後悔的,便是天上有世間無的仙女,我自也心有所屬怎會輕易更改,更別談後悔這兩個字。」稱晏東樓為「皇叔」,那便自然是皇子,這晏承安便是當今皇后的幼子。晏承安也是奇怪,跟誰都保持著一些距離,卻偏偏是跟他這位小叔叔親近無比。

    在晏東樓和晏承安打馬行來的時候,賀秋水忽然一聲低低地嗚咽,轉身便趴在賀千里肩頭抹淚兒,嘴中更是輕聲說道:「里里,我現在才知道自己一直沒有忘記,只是不願意記起。當年我離家出走,是因為怨恨爹,我不喜歡碣石鎮那麼偏僻的地方,也不習慣那裡的飯菜。我從小長在京城,熟悉的一切都在京城,最喜歡的人、最喜歡的吃食都在京城。那時候年紀小不能理解,軍中又全是大老爺們,爹娘都忙……」

    絮絮叨叨地說著,賀千里就默默地聽著,不時伸手拍一拍賀秋水的背,卻是一句話不說。她怕自己一說話也會跟著掉淚,她也會想家,她也會想念家裡人的呀

    「里里,爹娘會不會怪我,我是不是很不孝順……」賀秋水這會兒哭得聲音更大了,倒讓原本快要行近的兩個大男人不再近前。

    「皇叔說得沒錯兒,真是個漂亮的人兒,這模樣端是梨花帶雨楚楚生憐,怎麼市井裡顛沛下來還像當年一樣是個嬌嬌女,一點兒經風雨的磨礪之氣都沒有,還是不像將門出身的姑娘。」當年晏承安和張雪沉沒成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小小年紀的晏承安不喜歡柔弱的姑娘家,晏承安見多了嬌弱溫軟、順從淑雅的閨秀,他不喜歡這樣的。太過千篇一律,簡直和他的那些姐姐妹妹沒有任何區別。

    「她現在一身功夫啊,三五個你這樣的不在話下,好在這丫頭雖顛沛於市井,卻是際遇不錯,與賀家兄妹在一起日子是清苦,但沒受過罪沒遭過難。」晏東樓淺笑之間,眼神忽然落到了著一身朱紅色披風,如雪裡紅梅般站在雪地上的賀千里。

    一直以來,在晏東樓印象裡,這都是個功夫極好,卻沒什麼面目並沒什麼太深刻印象的小姑娘。但是風滿樓裡一見,晏東樓卻也一樣認識到了,這個小姑娘有大趣味兒在,雖然年紀小小說起話來叭嘰叭嘰一套又一套。不免有些孩子話兒,稚氣而又天真,但更多是合道理合情理的。

    那一句「選賢與能,講信修睦」,到現在晏東樓還記得非常清楚。她說過的話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說這些話時的神態,那樣眼神灼然,似是眼裡帶著明星一般渾身上下閃爍著光芒。

    晏東樓的視線著落當然被晏承安看在眼裡,晏承安忽地一聲壞笑,說道:「只怕穿紅衣的小姑娘更漂亮吧,皇叔這眼也不眨的模樣若是教京裡的閨秀們看見了,怕是要傷卻不少芳心的。」

    「什麼時候學得這般油嘴滑舌。」

    對於晏東樓居然沒反駁,只是罵油嘴滑舌,晏承安的反應是瞠目結舌:「皇叔,那得是個什麼樣兒的天仙呀」

    「尋常面目,遠遜於雪沉,只不過是個有趣味的小丫頭片子。如果說雪沉得三五個你加一塊兒來對付,她啊……三五十個你應當差不離。」其實賀千里的工夫沒這麼好,晏東樓這話自然有誇讚的成份在,但絕對也不會離譜到哪兒去。實在是晏承安這位嫡皇子,雖然跟宮裡教習學得一身功夫,卻多是花拳繡腿不堪一擊。

    聞言,晏承安也多投去幾眼,然後才點頭說道:「這樣扶著人還能在雪地裡站穩,我倒真辦不到」

    「看腿腳。」

    「咦……腳在雪面兒上」要不是晏東樓點明,晏承安還真發現不了,這一下看得真真教晏承安心驚。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竟然有這踏雪而行的功底,這說出去得讓多少習武的兒郎們臉紅吶

    「皇叔,我上前去勸勸,姑娘家怎麼能老在雪地裡待著,萬一染了風寒可不好。」晏承安說罷便翻身下馬,卻終是有些刻意地想行於雪面上,因此卻深一腳淺一腳差點兒摔個四腳朝天。

    要不是賀秋水看見越過賀千里扶了一把,晏承安今兒還非跟雪來個親密接觸不可:「承安哥哥。」

    「沒想到你還認得出我來,天寒地凍別站在雪地裡……你這是要回帥府嗎,來,我送你們一程。」晏承安笑著答應下來,漂亮的人總要佔些便宜,賀秋水這麼眉眼俏生生地叫著「承安哥哥」時,晏承安便覺得胸腔裡湧起幾分清曼之感,像是雪花片子落在眉心一般,不覺寒冷只覺得從靈台直沁入心脾。

    「不是的,我……我還沒和爹娘相認呢,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到底是近親情怯,賀秋水這時哪裡還像平時那樣彪悍,純粹就是個嬌軟溫柔又無依無助的小姑娘。

    「誒,我說你們這些姑娘家就是不利落,這還有什麼怎麼說,上前去相認了,血濃於水天性使然,難道這還要擇良辰吉日不成。」晏承安說著手一翻,指引著兩人往前走,他慢一步跟在兩人身後。

    這時的晏承安總忍不住去看賀千里的腳,發現賀千里每一步都幾乎沒怎麼在雪上留下痕跡,比起旁邊深深淺淺如畫痕交錯一般的行跡,賀千里這真叫鴻雁盈盈一落。加之白裙紅披風,行在雪上如一束兒梅花般分外嬌艷。

    晏安承倒是在這看著,晏東樓也沒半點兒不自在的在後頭牽馬徐行,賀千里自個兒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其實她的輕身功夫一直很好,不是輕功不能飛簷走壁,但走起路來靈巧些那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再下晏承安,還未請教姑娘姓名。」

    瞥晏承安一眼,賀千里就慣性地在心裡給人貼標籤兒,而晏承安的標籤就是——王孫公子、少年傲氣。雖然態度不可謂不溫和親近,但那自然而然天成的貴氣勁在那兒,且舉止間還有些沒有被磨平的傲然之氣:「賀千里。」

    「好名字。」晏承安這話倒出自真心,聽得多是柔軟溫雅,或漂亮動人的姑娘家名字,這千里兩個字大氣利落,卻又有幾分餘味。

    在晏承安餘味著的時候,賀秋水忽然停下來,仰面看著台階上高高懸於門楣之上的牌匾如夢囈一般說道:「到了……」

    賀千里隨之側身望去,只見「御賜右路元帥府」幾個大字金光閃閃地掛在門楣上,金光映雪色調明麗,但賀千里的心卻忽地沉下來,臉色自然就不如剛才好看了。



40.可願共飲    
   
    幾片雪花夾著寒意落在賀千里身上,她這時自也顧不上伸手拂落雪花,只靜靜然地看著元帥府的門楣發呆。在風雪之中,她卻忽聞得身邊有個聲音貼近說道:「千里姑娘,這高門府第也不似你想的那般可怖,且先進去。」   
   
    這會兒的賀千里卻不怎麼領情,她有些惱怒,雖然她也知道這惱怒是沒有道理的,她怪晏東樓,如果不是晏東樓,或許賀秋水不用遭逢這些事,而她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心生糾葛:「如何不可怖,不管是晏承安還是你都一樣,看起來那樣燦爛無遮掩,唯你多些溫淡而他多些天真爽朗之氣,但是你們的心底裡都一樣不快樂。在世人眼裡你們什麼都擁有,但你們還是一樣不快樂,為什麼呢?我想只有四個字——身不由己。」   
   
    她這般說晏東樓的心裡確實在一瞬間被觸動了,但依舊還是臉上帶著能融化風雪一般的笑,如綠染春山無處不溫暖妥帖:「總是對別人的事看得那麼清楚,卻並不瞭解自己的心,千里姑娘也讓我想起四個字——當局者迷。」   
   
    「你……對不起。」賀千里每每認錯極快,她慣於省視自身。   
   
    一道歉就像小姑娘了,還是個鬧彆扭的小姑娘,晏東樓搖搖頭,卻不知為何轉身看了眼身後的晏承安。這番話對他的觸動僅僅是一瞬間,畢竟他是在沙場上歷練過來的,而且所經世事已多,但晏承安不同。晏承安一直在京中生活,因是皇后嫡出,一直被養作天之驕子,雖知人心險惡但終是被周全得太妥當。   
   
    「承安。」   
   
    「皇叔,不礙事,我們先進去。在門口看了這麼一會兒,不知道的肯定得以為元帥出了什麼事兒吶。」說著晏承安爽朗一笑,步上台階。   
   
    此時,張馳已至門口迎接,他先是看到晏承安遂施一禮,接著看到的自然是晏東樓又施一禮。這倆人一道來他不奇怪,奇怪的是為什麼帶著兩個小姑娘。但張馳也不是迂腐之人,眼前這倆都在適婚之齡,身邊跟著姑娘家也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事兒。   
   
    「王爺和殿下來得正巧,倒像是聞著酒香來的,路過逢城恰得了幾壇上好老酒,今日逢降大雪便開了泥卦正煮著,剛剛煮得二位就來了。」要是晏東樓一個人來,張馳必定不冷不熱,但帶了晏承安來卻態度不同。其實說起來,張馳內心裡還是拿晏東樓當自己人,而晏承安就只是皇子,在皇子面前應當保持應有的禮儀與體面。   
   
    在張馳招呼著晏東樓叔侄二人時,賀千里默立一旁無言無語,而賀秋水則愣愣地看著張馳出神……   

    看到這巷子,看到這門楣和牌匾其實他並不能算太熟,她離開的時候張馳還只是一名中軍將領,如今身為元帥府邸已幾經擴建翻修,是為匹配得上張馳的身份地位。如今門口是兩尊大大的銅鎏金獅子,還備有下馬石,屋宇建制也比從前要高上許多。   
   
    但是格局上還有些當年的模樣,尤其是當張馳一眼看向賀秋水時,她腦海裡的諸多景象就一一浮現出來:「爹……」   
   
    她叫得小聲,張馳又在和晏東樓他們說著話,自然沒注意到賀秋水這邊。但是賀千里注意到了,她輕輕地扶著賀秋水的胳膊,低聲說道:「秋水,認就得堂堂正正地認,待到把事兒說明白了再說,別這麼輕聲細語的。」   
   
    點頭應了她後,賀秋水復又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待得到廳裡,甫一進門就見張馳的夫人姚君眉迎上來。上回風滿樓的宴會她因身體不適沒去,所以賀千里是頭一回見,而賀秋水是自別後頭一回見。   
   
    一個照面下來賀秋水依舊只是沉默著並在心底裡激動著,但是姚君眉看到賀秋水時卻整個人一愣,然後就仔仔細細地看著賀秋水。越看眼神便越柔和越激動,自然是姚君眉認出女兒來了:「雪沉,你是雪沉嗎?」   
   
    雖然不確定,但是姚君眉這麼多年來,從沒像現在這樣過,女人總有一種天生的直覺。她看別的小姑娘不曾這樣,看賀千里也不會這樣,但看到賀秋水,一眼就能覺察些東西出來,這畢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是她想了好些年一直魂牽夢縈的女兒。   
   
    「娘,我是,我是我是……」沒見面時,賀秋水能冷靜地分析什麼樣的生活才是自己喜歡的,但是一見面,血脈天性使然,哪裡還能冷靜地分析,並依憑著這分析去行事。   
   
    賀秋水說完便撲進姚君眉懷裡,一抱著賀秋水,姚君眉就更加篤定這就是自己的女兒,不是假的更不是夢:「雪沉……我就知道我們雪沉這麼聰明可愛,一定能夠找到回家的路,一定會回到我們身邊的。躍山你看,你看……是我們的丫頭回來了。」   
   
    但是張馳沒有這麼細膩的感觸,他還是帶著一些遲疑,因為他在風滿樓就見過賀秋水,而那時賀秋水的身份是一個百夫長的妹妹,甚至還遠不如賀千里看來那麼慧黠、明理:「這……這是怎麼一回事,王爺?」   
   
    不在軍中時,張馳一直稱晏東樓為王爺,這時王爺同志正在笑而不語。他這一臉意味深長的「壞」笑,讓張馳瞬間明白,在風滿樓是晏東樓的安排,而現在上門來多半也和他有關這是張馳最不待見晏東樓的地方之一,每每安排周全一切,然後什麼也不說,看著人一步一步應驗每一個環節,直到最後一切揭開時他就頂著這樣一張能騙死人的笑臉來告訴被他安排了的人——其實你一直在我的算計之中。   
   
    一旦張馳接受了這件事,其實一切就好辦了,更何況賀秋水可半分不假,小時候的事兒現在基本上能記清楚了,雖然有些地方還是印象模糊,但是最關鍵的東西都記得一清二楚沒有半分差池。   
   
    這天倫之樂的場面觸動了其他三人,如果說賀千里在元帥府台階下說的那些話只讓他們有一瞬間的觸動,那麼眼前父女三人相擁而泣、娓娓道來的場面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有心生感觸。   
   
    晏東樓想到的是遠嫁番邦的妹妹,晏承安想到的是自己的母親,皇后一直是個讓天下人人稱頌的好皇后,是皇宮主掌,但其實只是一個尋常人,有偏好有喜惡,而是安承安就是那個不怎麼得母親青睞的孩子。   
   
    至於賀千里,她能想的自然是在現代的親人,外祖父、外祖母、祖父、祖母還有爸媽和三個哥哥,以及家中武館裡那一大群三教九流的師兄弟們:「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為什麼要失去後才知道應該珍惜呢!」   
   
    「承安,聽到了嗎?」   
   
    「是,皇叔。」   
   
    ……神馬呀!   
   
    暗暗瞥了這叔侄二人一眼,賀千里暗地裡抹了把冷汗,她為什麼覺得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三人默默地退出廳裡,賀千里第一句話就是問晏東樓:「我哥呢?」   
   
    這略微讓人感覺有些惡狠狠地問話讓晏東樓不由得心生愉悅,遂笑出聲道:「路上遇著他,便差他到兵部去辦事,現在應該已經回聆風棧去了。」   
   
    「王爺,您好悠閒」悠閒得專程來看熱鬧,賀千里一直覺得眼前這晏東樓是個很複雜的人,溫淡於外、算計於內,心底裡卻充滿了各種鬱結,似乎就沒真正有過開心的日子。但眼下看來,卻像是個偷到糖果並吃光光的孩子,看著別人抱著糖果罐驚愕他覺得非常有趣。   
   
    「人不能總那麼忙碌,眼下看來這幾年我不能再回軍中,不正是該給自己找點兒樂子嗎?」說得分外輕鬆愜意,但話裡話外卻有些微不愉流露出來。   
   
    賀千里也不揭破他,只斜睨一眼淡淡的道:「王爺,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這個故事的名字叫《掩耳盜鈴》。」   
   
    故事說到最後,賀千里一攤手什麼也不再說,聽故事的都是聰明人,她再說中心思想是什麼,那她就得是另一個成語的實踐者——畫蛇添足。   

    「千里姑娘似乎總是這般聰慧,早慧之人多近妖,有時候人還是知道得少一點兒為妙。」這算是晏東樓用自己的經歷說出來的話,他幼時同樣早慧,人人稱道的神童,加上身份尊貴他沒少被神化。名聲也曾是風光,如今多名反負累。   
   
    「早慧之人多早夭,不是夭命就是早年神妙,長大後再無卓然思維泯然眾人。我想,我應該會是後者,王爺也是吧。」   
   
    這時候晏承安卻忽然看著二人說了一句:「不是因為長大後無卓然思維才泯然眾人,是因為有卓然思維,才在長大後泯然眾人。」   
   
    唔……這話透著禪機嘛,看來這晏承安適合做個小和尚,肯定會是個特聰明漂亮的小和尚。   
   
    「你們想太多了,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總會有起有落,誰能一輩子高坐雲端不受苦受難。」喲,她也禪機了嘛!   
   
    「千里姑娘,可願共飲一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25 PM

   41.酒後吐真言    
   
    世間風雅事細細數來無窮無盡,但總離不了才子佳人、紅袖添香一類。   
   
    本來賀千里也不會把自己和晏東樓這樣的人弄到一塊兒去做這些個很容易出問題的事兒,但是今兒呀她失意了,眼看著賀秋水找到父母,她這心情得分成三份兒,一份想著高興、一份失落,餘下這一份自然是想念家人。在這樣的時候有人問她要不要一塊兒喝酒,她還真細想了想覺得這提議真的不錯。   
   
    失意人對失意人,一起喝個酒再醉臥梅花樹下,看雪落紛紛砌成妝,要澆愁要去失意哪裡還有比這更好的。   
   
    「做為一個有品味的人,我要喝好酒」既然放肆了,那就不端著身份,反正自己也從沒拿人當王爺一樣敬過,倒是覺得和晏東樓身上的軍人氣很投味兒。晏東樓身上不止江湖氣,還有草莽氣,這才讓他看起來總是很難聯想起他身份如何尊貴。   
   
    可如嶺上雲,可似世間塵,這樣的人真是奇特。   
   
    「品味?」晏承安這不知眼色的還是跟來了,他愣是沒看出來,自家這位小叔叔正在往某些方面發展。   
   
    也是賀滄海在晏東樓身邊待的時間比較長了,賀滄海總是張嘴就說「千里如何如何」、「千里說了是這樣那樣」,又或者說「這是千里教的」。晏東樓聽得多了,便覺得這是個不太同於旁人的小姑娘,她所知所懂很多,但不讓人覺得應該貫以才女這樣的美名,而只令人覺得有趣。   
   
    「喝三文錢一斤的白花醇叫沒品味,喝三兩銀子一兩的藏雪也叫沒品味,喝酒當然要喝酒城的紅妝。」紅妝不是最貴的酒,因為出產不多名氣不大,但卻是最好的酒。這得感謝賀秋水了,這丫頭絕對是個被教得極有品味的人。   
   
    嗯,張馳除了會用兵之外,還是是個大大的酒鬼   
   
    「紅妝略顯柔和了些,姑娘家喝著倒是正好。」晏東樓說罷就讓小二去備酒備菜。   

    京城少有幾個地方有紅妝,聆風棧就是其中之一,這也是聆風棧雖是個小門臉兒,又在小巷裡,卻依然能成為京城人人稱道的老字號的重要原因之一。   
   
    「這才是真正的英雄應該喝的酒,綿柔醇厚但所蘊氣勁十足,藏雪雖烈哪如紅妝易醉。」賀千里覺得自己也是見過真英雄的,唔……至少金大俠和古大俠的小說裡的英雄人人都公認,至於其他人人不公認的,那也是她心裡的英雄。   
   
    「我從來沒見過像千里姑娘這樣的閨閣姑娘,似灑脫奔放似大氣恢弘但卻又像這紅妝酒一樣細膩綿柔。千里姑娘,你可曾許過人家」比起晏東樓的那一點點好感,晏承安是大大的好感,但僅止於好感,一切都還停留在很朦朧的層面上。   
   
    喝了一口小酒,賀千里的臉紅撲撲的,在現代她可是酒中豪傑,一大撥師兄扎堆兒也未必能喝贏她,她可是在酒缸裡泡大的。可是她忽略了這不是她的身體,她慣性地覺得自己很能喝,但一杯酒猛灌下去她就知道自己今天怕是要丟人現眼了。   
   
    揉著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賀千里嘿嘿笑道:「倒是沒有許人家,不過我……我想像過的人跟你不一樣。晏承安,我拿你當兄弟看待才跟你說句實在話,你……你這個人啊,太驕矜,有天生的身份所生出來的傲慢。別……別急著否認,骨子裡的傲慢你很難……很難改得了的。」   
   
    她這番話說得晏承安一句話被堵個實在,遂去看晏東樓:「皇叔,我真的很傲慢嗎?」   

    正待晏東樓要答話的時候,賀千里揮著手湊近了些,然後睜大眼睛努力讓自己好更加清醒一些:「如果我們在街上見到一個很可憐的人,然後我們都伸手幫助了他,再然後我們內心都會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很偉大。你傲慢驕矜的地方在於,在你幫助他的時候會擺著高高的姿態,而接受你幫助的人姿態則很卑微,甚至是卑賤,而且你擺的姿態會讓人覺得,如果卑微或卑賤的他們接受了來自你高貴的幫助之後理應千恩萬謝、感恩戴德。」   
   
    「我……」晏承安不得不承認,賀千里的話在某種程度上非常正確,而且從來沒有人像她一樣說得那麼正確。   
   
    她說得晏承安啞口無言,然後又吃吃發笑:「因為我見過這樣的人朝我伸出手來,似乎在說『放下你的自尊及自我吧,接受我高貴無私的幫助』。我討厭這樣的人,討厭這樣的態度,從骨子裡來說我就是那種很市井的人,但不願意卑微、卑賤。對於每一個活著並能夠被稱為人的生物來說,活得有尊嚴不是為了體面,而是既身而為人就得活得像個人。」   
   
    最後,在晏承安開始後悔剛才不多話,又同時悔悟著自身的時候,賀千里說道:「所以晏承安,你最大的問題就是要學會尊重別人。每一個生命來到這世間都是珍貴的,你之所以被其他生命仰望,不是因為你做為一個人本身有多麼高貴,而是因為你的身份,因為你的父母、祖先建朝立國乃為君主。」   
   
    話說她的馬列課沒白學呀,忽悠個把人還真不在話下,賀千里半醉半醒間嘿嘿然壞笑。她又把一傲慢小少年給涮了,瞧人被她忽悠得不知南北東西的小模樣兒,好可憐呀!   
   
    她說完話後晏承安徹底愣得回不過神來,晏東樓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說道:「人必先自重,而後重人,則人人重之。」   
   
    「皇叔,我明白了。」晏承安低下頭去,連應話的聲音也被他壓得很低,明顯是有些鬱悶。   
   
    這時已經好幾杯酒喝下去,賀千里這時其實自己都不知道東南西北在哪兒了,腦子多半是糊塗的,小半是清醒的。所以她現在說話還成,就是腦子裡一團亂,她這會兒正在實踐一句俗話——酒後吐真言。   
   
    「你……你也別說別人,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只是因為年紀小嘛,還不明白這些,以後慢慢會明白的,成長需要時間嘛嗯……我……我也需要」賀千里說完撥開額面上老是刮得她發癢的頭髮,然後眼光灼灼地盯著晏東樓看。   
   
    她這話讓在場的兩人有些哭笑不得,大抵在心想:「就您這樣兒還需要時間成長呢,再成長就真成妖了」   
   
    接下來賀千里自然是轉了風向,朝著晏東樓去。這倒讓晏東樓有些措手不及,他是真沒想到賀千里會把矛頭指向他,而且似乎比說晏承安的時候還要更加咬牙切齒。這讓晏東樓不得不思索,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妥當,恰恰又被賀千里瞧了去:「我怎麼了?」   
   
    「你最大的問題是不相信任何人,不跟任何人交心,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永遠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這樣活著多痛苦,痛苦就痛苦唄,像我難受就哭,高興就笑,可你偏偏要把所有的痛苦藏在笑臉背後。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真覺得你是個像吹綠春山的暖風一般,但多見幾次就知道,你是對誰都親近,但其實跟誰都不真正親近。如果每個人的心都像一間房子,你的房子肯定沒門也沒窗,風透不進水潑不進。」賀千里在說別人的時候,也覺得在說自己。   

    晏承安是曾經的她,晏東樓是現在的她,賀秋水和賀滄海是她在希朝最最親近的人,但是就是這樣親近的人,她也有著不能說的秘密與痛苦。背負著偌大的秘密,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世上活下去,孤獨而且沒有寄望,所以她一直活得混混沌沌,並且壓根不想去改變現狀。   
   
    雖然她也知道自己這樣活著不對,但她往往容易滿足於現狀,吃穿不愁生活平靜,這樣就足夠了,但其實她很清楚這樣不夠,遠遠不夠。   
   
    「晏東樓,在這世間扛著這麼多痛苦活下去,是不是很累啊不管你累不累,我是累了,我什麼都不想背負,我只想活得沒心沒肺、有滋有味兒,可為什麼這麼難呢我只想簡單快樂地活下去,可是當我知道簡單才能快樂的時候,就已經沒法這樣過日子了。」賀千里長歎一聲,幽幽地看著晏東樓。   
   
    晏東樓心中微微一顫,端著酒杯的手也是微微一抖,幾滴酒便落在了桌面上,卻奇異地呈梅花形狀:「我所背負的是我應當背負的,是一個男人的承擔與責任,但你只是一個小姑娘家,而且才十三,正是該活得簡單快樂的時候。以你過往所有的經歷來看,你並不應該背負什麼,所以似乎是應試我來問你一句,千里姑娘,你背負著什麼使得你這般痛苦地活著?」   
   
    晏東樓是一個心理足夠成熟的男人,他有足夠的承受力與能力去面對一切解決一切,所以賀千里的話能觸動他,但並不能動搖他。   
   
    其實,賀千里動搖的是自己。   

    在晏東樓既沉穩又溫暖的眼神裡,賀千里似乎找到了一種可以安撫人心的力量,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被撫平了心中的鬱結:「我不該這麼說你,其實這番話應該對我說,為什麼要背負著過去活在當下,這就是我痛苦的根源。難道真的要放下嗎,可是這真的很難啊!」   
   
    說完賀千里手中的酒盞應聲而落,她也趴在桌上醉過去了,等她第二天再醒來,愣是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做過什麼,腦子裡似乎比昨天喝過酒後還要亂象紛生一些……



42.鑰匙之謎

    「我昨天好像說了很多奇怪的話」

    捂著有些發疼的腦袋,在心底無數次地跟自己說「二丫不是喝酒的料」後,賀千里終於被自己的頭疼打敗了,哼嘰著蹭到賀滄海身邊,可憐兮兮地說:「哥,我頭好疼,咱去找大夫行不行。」

    中醫的針灸和按穴對頭疼有很好的緩解和治療作用,這是從前她某位神棍師兄說的

    「千里,你喝酒也就算了,總是在客棧裡喝,又是和王爺、殿下一道飲酒,都是有規矩的人,斷不會做出出格的事。但是……千里,你真不記得昨天說了什麼?」賀滄海還記得晏東樓把賀千里交給他時,說的那句話。

    晏東樓當時打發聆風棧老闆的姑娘扶著賀千里,看著賀千里躺在床上睡好了才出門去,風雪之中晏東樓回頭跟賀滄海說了一句:「令妹若不曾許人家,就交給我吧!」

    當時晏東樓說這句話可能是為了晏承安,小姑娘讓小少年大開眼界,戀戀不捨,這做叔叔的自然是看在眼裡,計上心來。就像晏東樓自己說的,他要在自己遠離邊關不能馳騁沙場時給自己找些樂趣,也像是賀千里說的,這個人喜歡算計別人,看著別人一步步應驗他所安排的一切,對於他而言無非是慣性使然,他習慣於這樣去辦事。

    但是賀滄海想岔了,這「交給我」三個字簡直如同雷擊一般,就喝頓酒而已,他就去兵部辦個事兒天黑才回而已,怎麼自個兒的上司就對自個兒的小妹瞧對眼了,這一切簡直太離奇了

    對於這些,賀千里要是能想起來就有鬼,她這會兒就能揉著自己的腦袋特鬱悶地說:「不記得了,反正肯定說過一些不該說的話,但願我沒冒犯到那兩位。哥……冒犯了他們算不算大不敬,不會有什麼不太好的後果吧?」

    搖頭歎氣,賀滄海終於也見識到了賀千里不理智而且小女兒家的一面:「沒發生什麼大事,只是王爺的態度有些兒奇怪,要真是大不敬能容你睡到下午麼。」

    「噢,也是,那咱們去找大夫先治治我這頭疼吧,俗話說得好頭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頭疼的人一不能冷,二不能吵,冷風和噪音都能導致頭疼加劇,如果還得思索點兒什麼那就徹底沒治。賀千里這會兒三樣兒全佔,於是愈發覺得頭疼。

    「行,走吧,聆風棧外的巷口上就有醫館,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麼喝酒。你說你小小年紀怎麼就學會喝酒了,還喝得這般醉,現在嘗到痛處了吧。」賀滄海給賀千里找來披風加在身上,這才扶著她出門。

    到大夫那兒扎兩針,大夫又點著香讓她聞,還給了她個藥包叮囑她頭疼的時候就聞一聞,能緩解症狀。等走出醫館的時候當真是一點兒不疼了,被疼痛困擾的人一旦不疼了那就立馬能龍精虎猛,賀千里就是這樣。頭不疼就立馬撒歡滿街跑,雪後就花市,每一樣兒花都被雪襯得格外嬌艷動人。

    買得幾束顏色熱鬧的花兒後,賀滄海才拖著賀千里回客棧,他算是知道要是不拖賀千里能在個什麼都買不到的花市上逛到夜裡去。

    「哥,等等。」

    「還等,整條街你都逛完了,還等什麼。」賀滄海這才見識到什麼叫作「逛起街來的女人都不是人」,這個經由賀千里嘴說出來的真理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不是,哥,你看這個,不覺得眼熟嗎?」這時兄妹倆正站在一堵院牆下,院牆的磚有些特殊,每一塊兒磚上幾乎都留有燒製前就壓在磚坯上的花紋。關鍵在於,這些花紋太熟悉了,賀千里站在牆下努力回憶自己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她這麼一說賀滄海也愣神看著牆,半晌後說道:「確實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琢磨著賀千里便伸手往袖袋裡掏,掏好一會兒才從袖袋裡掏出一串鑰匙來,然後撥弄著找到其中一把:「哥,你看這個和磚上的花紋是一樣的,是……是爹娘留給我們的鑰匙其中一把」

    刻意壓低聲音讓賀千里的話聽起來帶著幾分詭異的神秘感,賀滄海也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把鑰匙,果真和牆磚上的花紋一模一樣:「這應該不會是巧合,千里你別動,我去看看這是誰家府邸。」

    「不用去,我們剛剛才從正門過來,這家姓何,是什麼軍務處直議郎府。哥,你說會不會和我們從前一樣,用何取代賀姓,這不會也曾經是賀家的家臣吧。」賀千里忍不住往這上邊兒去想。

    「不會,他們不需要隱姓埋名,而且並不是每個賀家的家臣都需要姓賀,這完全隨他們的意願。像賀元帥一般,大抵是祖祖輩輩在賀家待了很多年,或許他們自己都忘了原本的姓氏是什麼。而且這位何大人我認識,軍務處駐靖遠軍中的從事官,如果是這位大人我們倒可以去嘗試一番,看看爹娘到底給我們留下了什麼。」賀滄海頗有些興奮地說道。

    「等等,在這之前我們應該先弄清楚,這裡在成為直議郎府之前,究竟都住過什麼人,這裡看起來翻新過,這位大人住在這兒應該不算太久,很多樹木看起來都像是新移植來的。新移植來的樹容易落葉,你看葉子依然很新嫩,但落了大半,不止一株是這樣,很多樹木都是這樣,看來這位直議郎大人在樹木上有很大的偏好。」賀千里也是僅僅憑著現在看到的來說話,她也不知道自己推測的是否正確。

    不過賀滄海有內部參考消息,可以供賀千里參考答案:「何大人是南方人,這些看起來好像都是南方的樹種,在北方不好活,看來還真是新搬來的。」

    「哥,先去打聽從前誰住在這兒,然後再決定要不要進去,要真是巧合那咱們冒然前去肯定會引起不必要的關注。」賀千里說話間手一翻,鑰匙又隱藏在了寬大的袖子裡,就是剛才除非有人走近,否則根本看不到她手上是不是拿了東西。

    在鑰匙這件事上,賀千里一直非常謹慎。

    等到晚上賀滄海打聽回來,關上門就立刻跟賀千里說他打聽到的消息:「千里,那裡從前是賀家的私宅,爹走前把屬於賀家的房產田產地產分給了家裡人。」

    「那也就是說可能爹娘真的放了什麼在那間宅院裡,那看來我們要上門去拜訪那位何大人了,只是何家宅院這麼大,我們到底應該怎麼去找。現在我們手裡除了鑰匙之外,什麼樣的線索都沒有,總不能頻繁地去何家吧。」這也是個大大的問題呀,賀千里有些苦惱。

    「那就得我來幫忙嘍」話音落下,賀秋水推開門看著賀滄海和賀千里滿臉得意。

    「死丫頭,終於捨得回來了」賀千里看到門外站著的人忍不住就先罵了一句。

    賀秋水笑嘻嘻地走進來,嘿然道:「我要不是回來,里里肯定會傷心的,我可捨不得里里傷心呀言歸正傳,那位何大人有位千金,小時候我們是玩伴兒,而且還挺合得來。她快要出嫁了,借這個機會呢,我倒是可以和里里一塊兒常去坐坐說說話,想來妙雨很歡迎我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確定她還會歡迎你?」賀千里問道。

    「當然了,小姑娘家有小姑娘家的秘密,我敢肯定她忘記誰都不會忘記我的不過我只能帶里里進去,哥,你得在外邊兒等。」賀秋水說完滿臉的壞笑,看樣子八成是和那叫何妙雨的姑娘一塊兒做過什麼壞事

    「沒事,千里去也一樣。」

    說辦就辦,第二天賀秋水就和賀千里一塊兒到何家去了,果然像賀秋水說的那樣,何妙雨對她的到來非常非常非常之歡迎。何家大小姐歡迎她的方式就是驚聲尖叫,抱著賀秋水尖叫了許久才停下來重重地給她一拳頭怒道:「你個臭妮子跑到哪裡去了,居然一消失就是好幾年,不知道的八成兒以為你被我滅口了」

    拍開何妙雨的拳頭,賀秋水輕輕一躍就避開過去:「你就算捨得也沒這膽兒,怕血又怕鬼的小妙妙喲!」

    「啊,果然是張雪沉回來了,所有人眼裡的閨閣樣榜,私底下就是個壞妮子……呃,這位是?」一看到賀秋水身後有人,何妙雨那份子大家閨秀氣又跑出來了。

    「別端別端,這是我姐……不是,是我妹妹賀千里,管她叫里里就行了,以後啊誰要是欺負你叫上我們里里,保準三五下幫你撂倒都不帶喘氣兒的。」賀秋水笑瞇瞇地攬著賀千里的肩,這麼介紹道。

    何妙雨一聽那還了得,立馬就說:「那太好了,雪沉回來了,又帶著個里里,我看以後誰敢欺負我。誰要敢招我,我讓他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

    怎麼好像掉進狼窩裡了,明明進的是官家門兒,但這哪裡是閨秀,這分明是幾個女王式的御姐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29 PM

43.第一把鑰匙

    想要與何妙雨混熟非常容易,這自來就是個人來瘋兒,一旦她跟你卸下面具,那就絕對是個隨你折騰,怎麼著都成的。但就是這樣讓賀千里有些罪惡感,她是帶著目的來跟人結交的,但何妙雨完全沒有任何心防,就拿她當親姐妹一樣結交著。

    但該找的還是要找,何妙雨婚禮前的幾天,賀千里終於在府裡找到唯一一個帶有那印記的地方,那是一處假山,在假山極不起眼的地方刻著一枚小小的徽記,就是在外邊兒牆上隨處可見的花紋。

    「雲起,原來花紋中間居然還有字兒,像徽章一樣。」賀千里找到後不由得高興,眼看著就要看到秘密的一角了,或許終他們一生也很難把那一串鑰匙全部開一遍,但至少能看到一部分,這樣也不錯。

    伸也往那花紋上抹了點兒灰,讓它看起來愈發不起眼,和假山石幾乎沒什麼不同。幹完這些事兒賀千里拍拍手,撿起球回轉身繼續去和賀秋水、何妙雨一塊兒踢球,一邊踹著球她心裡一邊尋思著道:「二丫同學呀,我也沒荒廢你的人生,就算不能全開,我也會盡所能把你們家那些兒稀奇古怪的事兒弄明白。至少,希望你們的父母不是身遭橫禍,要背負這樣的大陰謀實在不是能辦到的。」

    「撿個球也那麼久,草地裡也沒金子撿,你和雪沉一點兒也不同,她是急性子你是慢性子,真不知道她怎麼能受得了你。」何妙雨是個不急不慢的,所以她跟誰都能急,但她要不急了,誰也惹不急她。

    這個問題賀千里也不怎麼解釋,只重重踹一腳籐球,然後喊道:「接球再不好好看球你們那隊兒可就得輸嘍,看看那邊的記分牌,我這隊兒已經七分了,你那頭還是三呢再過片刻就該是晚飯時分,我看你們是很難扳得回嘍。」

    一腳籐球過去,在空中盤旋出一個極漂亮的弧線,於是——球又進了。

    打小兒賀千里就身體素質強悍,從初中開始就是學校體育能人,足球更是不在話下。當然了,在現代她就一被人削的命,可到古代,在某些人還不熟悉排兵佈陣以及技巧的時候,那還不是她說了算。

    「欺負人,雪沉,你看里里。」

    「技不如人,喊也沒用,妙妙咱們有抱怨她的時間,不如好好想想怎麼一舉打敗她。為了保住咱倆這姐姐的權威,咱們必需加把勁兒,要不然她還不反了天去」賀秋水從來是個聰明人,又學那麼些年功夫,當然不能太弱。

    用力點頭,何妙雨非常認同賀秋水的這番話:「對對對,就是,妹妹騎姐姐腦袋上,那有這樣兒的道理嘛雪沉,咱們得找人幫忙。」

    瞥她一眼,賀秋水道:「找人幫忙,找誰,這東西是里里弄出來的,除了她你覺得還有誰會,她這就是在找轍滅我們的威風。」

    苦著一張臉,何妙雨不是不清楚這個,但她還是有些不甘心:「那怎麼辦,難道就由著她在那兒使勁得瑟?」

    這詞兒是從賀秋水那兒學來的,而賀秋水當然是從賀千里那兒學的。

    正在倆小閨蜜苦惱著的時候,旁邊兒一個聲音傳來:「似乎也需要排兵佈陣、協同作戰,光像你們那樣一窩蜂沒個章程地上去,自然要輸。」

    「晏小叔叔說起排兵佈陣、協同作戰,今天府裡應該沒有人比您更厲害,晏小叔叔幫幫我們吧。我們都連輸了好幾天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你看她那得意的樣兒呀。」失意人看得意人怎麼都得意,其實賀千里只是在那兒嘿嘿笑而已,她幾時不是掛個笑臉兒對人。

    「若是贏了可有什麼好處。」瞧瞧這位,果然是閒出無聊趣味兒來了。

    搖搖頭,何妙雨不覺得她能給這位什麼好處,這位要什麼沒有啊,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晏東樓想要又得不到,而她又擁有的:「我不知道。」

    鬼靈精怪的賀秋水一看,揚著眉眼說:「王爺,你若幫我們贏了,我讓里里給我們做麵條吃,里里做的麵條可好吃了。」

    「還得洗碗。」何妙雨搭岔說道。

    「你會不會太狠了,里里最討厭洗碗、灑掃、洗衣服,你這是在要里里的命啊……不過這主意不錯。」說著賀秋水就和何妙雨一塊兒看著晏東樓。

    而晏東樓摸了摸長出點兒胡茬的下巴,然後臉上充滿壞笑的點頭說道:「成交,到時候別忘了叫我一塊兒吃麵條。」

    ……

    「妙妙,王爺從前也這樣兒?」

    「這樣兒,哪樣兒?」被拉到一邊小聲說話的何妙雨有些莫名其妙。

    「很促狹,不像個一軍之帥,更不像從前見過的樣子。」

    「這個呀,誒……還真是耶!」

    賀秋水扶額望天,敢情這裡還有個比賀滄海還遲鈍的,要是何妙雨不是就快要成婚了,她真想把這倆湊成一對兒不是……怎麼她一這麼想的時候會感覺到有些不是滋味兒呢,真是奇怪。

    莫名其妙的兩人到場邊把人叫齊了,然後跟賀千里說休息會兒她們討高人的取勝之道去。

    「高人……晏東樓?管他誰呢,反正誰來也贏不了,晏東樓連怎麼運球估計都不知道還贏呢,小心到時候輸得連嫁妝都沒有。」賀千里才不管她們,坐下喝著水,然後跟自己一連的丫頭們講各種技巧以及配合。

    不得不說這時候的小丫頭們真是聽話,讓往東不會往西,讓蹲下不會站著,所以配合度也空前高,這也是賀千里一直贏那倆的絕招。當然,技巧的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總結出來的,她能贏那倆傻丫頭還真靠在現代學的那點兒東西。

    直到最後她輸了,她才相信世界上真有天才這種東西,她也才有點兒同意某位臭屁師兄說過的話——在足球上,女人永遠不如男人,不是看不起,而是在這方面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方式完全不同。

    她果然就輸了,還輸給一個連足球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的古人,真是夠丟臉的。

    「里里呀,明天早上記得做麵條喲,京城這破地方雖然沒有新鮮海鮮,但是山貨不少,那就來個山菇雞湯唄。」賀秋水說完咂嘴,賀千里別的不成,做麵條不錯,順帶兒的煮湯也成。做別的就算了,賀千里敢做估計都沒人敢下筷子。

    「好吧,那我也要山菇雞湯麵,明天我們都吃山菇雞湯麵吧里里做的麵條真的好吃嗎,我可是南方長大的,不愛吃麵條,要不然煮粥給我吃吧!」何妙雨說道。

    白何妙雨一眼,賀千里非常乾脆地說:「不會,要喝粥找秋水去,我不會煮粥。」

    在何妙雨和賀秋水一通夾攻後,她被迫接受自己失敗的事實,然後晚上就不帶半點兒心理負擔地到直議郎府裡做夜行人。她也不作奸犯科也不來殺人放火,更不是來做採花賊的,取回自己家的東西應該……咳,應該不算什麼大事兒。

    「哥,你看就是這裡,白天我細細察看了一番,如果會有可以入門,或者說藏東西的,要麼是地面要麼就是這裡。我敲過牆,似乎是實心的,地也很結實似乎沒有什麼地下暗室。」找到了標記,但是沒有找到插鑰匙的地方,這也是個麻煩事兒呀。

    「千里,你看,這花紋周圍似乎有空隙,這塊應該是可以取下來的,你別動我來試試看。」賀滄海說完從懷裡掏出小匕首,然後沿著花紋周邊有些微空隙的地方一點點把刀尖卡進去,然後重重一拍刀把,那塊有花紋的假山石應聲而落,匕首也隨之落在草地上。

    藉著微弱的星光,以及水面折射出來的紅光,能看到原本花紋石塊所在的地方有個鑰匙孔,而且那鑰匙孔上邊兒也刻著和磚上、石塊上一樣的花紋徽記。

    「哥,真的有耶。」賀千里有些興奮,卻必需壓低聲音,這就讓她更有種抑制不住的激動。

    「我好像記得聽過類似的話題,不過記得不是太清楚,應該是很小時候的事兒了。」賀滄海說完仔細地看了眼四周,確定這會兒不會有人來後,才對賀千里說道:「拿鑰匙出來打開這裡,讓我們一塊兒來看看爹娘到底留下些什麼。」

    應聲掏出鑰匙,賀千里找到那把後湊近假山,她還特機警地向四周看去,因為一般在小說或者電視劇裡,這時都應該出現阻止的人。要麼是同樣為鑰匙而來的,要麼就是直議郎府的人,但是她四處打望好一會兒都沒見人來,她才略略有些失望地把鑰匙插進鑰匙孔裡。

    「叮」的一聲輕響之後,便見山石似乎在無聲無息地緩緩移動,忽地夜裡起了一陣風,吹得賀千里和賀滄海有些睜不開眼來。等他們再睜開眼來時,一個小小的石室出現在兩人面前,大約十平米左右,牆上既沒有夜明珠也沒有一開門就會亮的油燈,於是賀千里又失望了。

    這些大場面果然屬於大人物,她這樣的小人物只能看看小場面。



44.關於天降祥瑞的形成原因

    藉著月光在石室中,兄妹倆只看到那匣子,但她們坐到石桌旁然後打開匣子時,頓時間兩人愣成石像……

    「哥,爹娘對鑰匙是不是特別情有獨鍾?」匣子裡又是鑰匙,不過這回只有一把,而且居然還附上一張字條,字條上是倍龍飛鳳舞雋秀飄逸的毛筆字,這意味著她——完全看不懂。

    「我想也是,而且別人找到這張字條應該什麼也看不懂,這是賀家獨有的消息傳遞方法,看上去是一句很普通的話,但其中蘊含著一些東西。現在在世上能讀懂這字條的,除了那些老東西應該只有我了。」賀滄海拿著字條分外感慨,這是他們的父親留下的字條,這還是賀滄海頭一回看到父親留下的隻言片語,雖然半點兒與他不相干,但他確實很激動。

    當時年紀小,從沒有下意識想要留下什麼,所有一切屬於父母的東西,他留下的並不多,只有那串鑰匙和一些記憶,以及他的妹妹。

    「咦」的一聲,賀千里愈發覺得賀家從前是個龐大的黑社會組織,類似白蓮教或天地會,絕對是一群偏激的狂熱份子:「哥,那上面說了些什麼。」

    賀滄海倒也不費工夫去和賀千里解釋這上面的字字句句,只是直接說道:「鑰匙沒什麼用,只是怕有人意外得到鑰匙,所以父親才用另一把鑰匙來誤導來人。但如果是賀家的人,懂得賀家傳遞消息的獨特方式,那就應該知道這間石室裡真正存放東西的地方在哪裡。」

    「那東西在哪裡,是什麼東西啊?」賀千里激動又好奇,怎麼能不激動呀,揣著這串鑰匙這麼多年,終於到揭開秘密的時候了,她要是不好奇不激動都得違背人類所共有的通性了

    對於她的問題,賀滄海也不答話,只站起來往後退一步,然後移開了石桌,桌下有個可供一人通過的洞口,洞口上封著非常厚實的石板。這時賀千里覺得得虧自己到這兒來,要不然賀滄海一準兒拎不起那石板,就算拎得起也不能這麼無聲無息,石板怎麼看也得二百斤的樣兒。

    石板一開,便有月光隨之照過來,接著空氣也緩緩地流通,甚至能聞到從洞口吹來裡邊的風,帶著些微異樣的氣息。

    正待賀滄海要下去看看底下有什麼的時候,賀千里忽然死死拽住了他:「哥,別下去,我知道裡面是什麼。」

    疑惑地看著自己妹妹,賀滄海不明所以地道:「都還沒下去呢,你怎麼知道下面是什麼?」

    「哥,相信我,你不會想下去的,更不會想下去以後還點火折子」把賀滄海拽上來後,賀千里篤定地這麼對他說道。

    「到底是什麼?」

    嘿嘿然笑了一聲,賀千里實在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在希朝見到這麼先進的東西:「據我所知,這東西是希朝……不,應該說這個時代不應試有的。」

    要不然開山移石,過年過節就應該用到,洞口下面不是別的,是火藥,隨著空氣流通,火藥的味道漸漸散開來。這天底下或許沒人知道下邊兒是什麼,但她原本不屬於這片天空之下,所以當然知道,擱現代誰小時候沒玩過鞭炮,哪怕是女孩子,小時候一到過節就會對擁有一盒扔地上就響的響炮非常有執念。

    「千里,你在說什麼,到底下面是什麼?」賀滄海頓時間有些不安,實在是賀千里的表情有些複雜。

    「火藥,至於到底是焰火還是炸藥我不知道,反正我聞到了味道。」賀千里說完往裡邊兒探了探腦袋,既然這些東西在這存放這麼多年還依然沒有炸掉,那至少說明防護措施很到位,從空氣的流動上來看,這裡邊也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通風和乾燥,看來一直存放得不錯。

    這時候也來不及問賀千里為什麼會知道這些,賀滄海又急忙問道:「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對於這個問題,賀千里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看看賀滄海又看看天上的月光,過好一會兒才答道:「可以用來玩,不過玩不好會很危險。」

    她還記得某位憤青師兄說過,在古代中國火藥不是因為戰爭才發明出來的,火藥在發明出來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被運用在各種領域戰爭除外。但諷刺的是,若干年後發明火藥的中國被火藥屠戮得甚至沒有反擊之力。

    所以在考慮再三之後,她覺得應該保守這個秘密,她不知道這是對還是錯,她只知道這是個冷兵器時代,甚至火藥都還沒有被用來開山移石。地球依然是圓的,依然有很多國家,依然有紅頭髮藍眼睛的外族,或許有一天這些一直上貢天朝的番邦外族一樣會入侵,但是……

    她也不太清楚自己的想法,只知道這些東西其實不應該出現在世上,不管是用它侵略別人還是讓別人用它來侵略自己。好吧,她只是覺得這樣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一旦被發明出來,就像打開潘多拉的魔盒一樣,會把很多東西釋放出來。

    「玩?很好玩嗎?」這答案雖然有些意外,不過賀滄海想想自己那詭異的爹娘,覺得自己得到這個答案再正常不過。

    「不是快過年了麼,我先下去看看能不能玩兒,要是能玩咱們就一起玩,要是那不好玩不好看的,還有別的玩法。」賀千里說完試著下去看一看:「哥,你去看石室的門是不是回原了,如果沒留下什麼我們就下去看看。秋水不是給了我們一顆夜明珠嗎,這丫頭像是早就知道不宜運用明火一樣。」

    「還管她叫丫頭,小心她聽見了不答應。」賀滄海一邊答話一邊去查看,查看一番,又檢查自己身上沒落下什麼後,兄妹倆才一塊兒下去。

    等到了下面,賀千里才真正倒吸了一口涼氣兒,下邊兒一排排一架架黑不溜湫的炸彈居多,不過也有少量的鞭炮和焰火,而且看到這些架子,從火藥配製的材料到火藥的各種用途及形態都有。太恐怖了,賀家的人究竟想幹什麼,憑著這些就算想改朝篡位也不過眨眼間的事兒。

    「千里,這裡有封書信,是爹留的。」賀滄海興奮地大叫起來。

    「不管是誰到達這裡,除了老東西就是賀家後人,如果是老東西這信兒可以不必看下去,直接扔了拿東西走人,別試圖窺探什麼。如果是賀家後人,如果身在太平之世,若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若沒到窮圖末路的時候,不要運用這些東西。最好選擇毀了它們,前幾個架子的東西可以用來玩玩,若想致仕,造個把祥瑞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銷毀這些東西很簡單,水,用這些東西也很簡單,火。」賀滄海念到這裡驚奇地看著賀千里,賀千里一攤手,滿臉燦爛無比的笑。

    「如果是大山,山兒倘若你到了這裡,必定是我們已經離開你,從這裡出去然後好好照顧自己,忘了自己看到的一切,或許下一把鑰匙打開的門裡放著的東西比較適合你。當然,如果你遭逢著危險,可以運用這些東西脫身,脫身後找個窮鄉僻儴好好過日子,不要想其它。如果你還好,像我說的那樣,毀了它們。終是我的心血,實是捨不得,但是你應該捨得。」念完後賀滄海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而賀千里在一邊則極為敏銳地發現這封書信裡沒有提到她,那這說明寫下這封書信的時候二丫還沒出生,不過這倆爹媽可真不負責任,給孩子取了小名兒就閃人,真是痛快、乾脆、利落。

    「哥,我們怎麼辦?」賀千里問道。

    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賀滄海環視一周後,突兀地叫道:「二丫,你好像什麼都知道,既然你知道,也應該知道我的想法,毀了它們吧。既然爹不希望它們留存在這世上,而爹又捨不得毀了它們,那就由我來辦,不管爹留下什麼樣的心願沒有完成,我都願意去完成。」

    聽得賀滄海又管她叫二丫,賀千里先是有點兒愣,然後迅速反應過來,應道:「好,我們毀了它們,不過……哥,祥瑞什麼的,我們是不是也應該玩一玩呀,爹說了這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既然我們不想在仕途上有什麼作為,那我們就悄悄玩兒,不讓任何人知道,哥說好不好。」

    「好,這後面是地圖,從這邊過去可以找到另一個出口,應該是城外一處荒山。到時候想把這些東西運出去,還得靠這個出口,看來得記記路。」賀滄海指著一邊說道。

    憑著地圖,兄妹倆很快出了火藥儲藏的地方,出來之後,賀滄海就坐在荒山坡上看著月亮,月亮漸漸消失,朝暉起時賀滄海都沒有動。賀千里在一邊兒站著不出聲,或許這時她能夠體會到一些東西,想念但抓不住,種種痕跡都提醒著什麼,但更多的東西會提醒著相反的東西。

    「哥,我們回城,等到年三十兒一過,年初一凌晨咱們就來玩祥瑞。」

    賀滄海依言起身,地圖被晨間的微風吹落在地上,藉著晨光賀千里看到一些東西:「可,你看,如果想毀了裡邊兒的東西,只要去後邊的河裡打開一塊石板讓水灌進去就可以了,爹娘想得可真周到。」

    這到底是兩個怎麼樣妖孽的人呀,居然事事都安排好了,於是賀千里開始期待下一把鑰匙能打開什麼了。當然,在這之前,先放焰火再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35 PM

45.大年初一放焰火

    放焰火這樣有意思的事兒當然少不得賀秋水,雖然按常理來看她已經認祖歸宗,理應回到元帥府裡去生活,但是她卻一直和賀千里他們待在一塊兒。自然少不得要常回帥府,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像從前一樣,如同個小跟屁蟲一般跟在賀千里和賀滄海後邊兒,並且時不時地提點兒小建議。

    對於大年三十兒晚上非得在荒山野嶺度過,兄妹仨人都覺得有點兒說不過去,中午在仨人都得在元帥府裡吃團圓飯,晚上的宴席也有賀元帥相邀,但是賀滄海做主拒絕了。一是因為父母留下的書信上似乎希望他們不要摻合到從前的人和事兒裡去,二來他們得去創造祥瑞呀!

    既然有祥瑞那自然得有人受益,最後還是賀秋水靈光忽現地說:「告訴豫親王,其實他一直是鬼點子最多的人,在我的記憶裡他以前經常抱著我說一些整人的小手段,讓我把那些欺負我的鄰近小孩兒全整倒。雖然無傷大雅,但足見這位也不是什麼正經八百的主兒,而且……哥,其實我覺得你更應該留在豫親王身邊,這樣你就必需讓他知道一些東西。比起我爹和賀元帥來,他更值得信任,我這麼說不是因為我爹或賀元帥不好,而是我爹和賀元帥終究是年紀大了,豫親王足夠年輕,而且他和皇上之間的感情我相信很多人都無法理解。」

    到底賀滄海在晏東樓身邊待了一段兒時間,賀秋水一點撥他就立馬想明白一些東西:「秋水的意思是說王爺雖說是皇上的弟弟,卻如同皇上的兒子,而且還是一個不野望皇位,能上馬安邦定國,下馬治國齊家的弟弟。更何況這個弟弟還懂得適時給自己潑髒水,沒擁有過太高的聲望,不曾有過不世之功業。雖然靖遠軍有不世之功,但這些功勞從來沒有落實在王爺頭上,王爺一直表現得像一個馭下有方的元帥,而不是威震天下的英雄。」

    但是賀千里聽完卻不由得皺眉,歎道:「這樣的人才可怕吧,這樣的人才需要擔心吧如果我家大業大又有這麼個弟弟,我也處處防備著他的。」

    「所以我才說豫親王和皇上之間的感情很多人都無法理解,但是我能夠理解,小時候發生的事對於我來說就像昨天的事兒一樣,有很多東西都記得很清楚。不過有些事不好怎麼說,畢竟是天子家事,反正你們倆知道這個就好,至於到底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哥,你自己看著辦。我能提醒的只有一句,哥說的越多越真實,那麼哥所能得到的信任就越多,其實有很多東西可能豫親王都知道。」賀秋水說完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實在有些沉重,人生的選擇總是很難下決定。

    「功夫是我教的不能說……不是,這個好像豫親王已經知道了,哥我說為什麼現在晏東樓老沒事兒衝我意味深長地笑,現在想起來才記起得怪你,你沒事兒老跟他提我的事兒做什麼。哥,你太胡鬧了。依我看,哥既然說過我的事兒,還說了真實姓名,那麼爹娘和鑰匙的事兒他都知道,賀家和賀元帥的事兒他也知道。其實我們在他面前已經沒有什麼秘密了。區別只在於他現在知道不知道我們已經用了其中一把鑰匙,並且找到了一些東西。」賀千里說完這番話不由得懊惱,從前的賀滄海真是個遲鈍孩子呀,居然三兩下就倒一大堆事兒給晏東樓。也實在是晏東樓太能套話,要不然也不至於這樣

    歉然地看著賀千里,賀滄海憨厚一笑道:「那千里的意思是王爺一直在等我開口說這些?」

    搖搖頭,賀千里琢磨著說道:「也不盡然,這畢竟是家事兒,每個人都有扯不清不願意告訴別人的事,何況他沒有主動問起,你不說也在理。難道見著人就跟人說你是賀家後人,你手上有一串鑰匙,能打開很多秘密。」

    「那我應該怎麼說?一開始就沒說,現在忽然去說也很突兀。」賀滄海撓頭困擾地說道。

    這時賀秋水打了個響指,眉一挑說:「這樣吧,哥,初一凌晨約上我那位東樓叔叔一塊兒造祥瑞。」

    「在這之前我們先把祥瑞弄點兒給豫親王看,想必他知道該怎麼利用。」賀千里說完,三人一塊兒嘿嘿直樂,就像是三個剛商量完要砸誰家玻璃的小孩兒快樂無比。

    其實跟晏東樓說這事兒是個很簡單的過程,晏東樓靜靜地聽,賀滄海有些木訥又有些尷尬地說,最後聽完晏東樓依舊保持著淡而靜的神態說道:「好,我知道該怎麼辦,至於初一荒山之約我應下。」

    這就是晏東樓,不問為什麼要告訴他,也不問告訴他讓他去做什麼,這時候他如同能洞悉人心一般,把一切都做出安排。晏東樓是在告訴賀滄海,其實他一直都給予了足夠的信任,否則不會知道一切卻對一切都保持沉默,畢竟那串鑰匙一直有很多人想要得到。而當時晏東樓聽說了賀滄海的真正身份時,沉默良久之後便讓他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

    至於晏東樓最後怎麼處理將要出現的「祥瑞」賀千里不知道,但她知道晏東樓怎麼來赴荒山之約的。

    白裘裡一件稍厚的絲質長袍,腰間只系一玉帶鉤,身上再無其他裝飾,在雪地裡行來之時真像是雪造出來的人。真是想不到,這如山嶽一般的人也會有這樣風華無儔的時候,氣態依舊如山嶽,卻如高嶺上的雪一般,原來這樣的人想扮風流態居然也是手到擒來。

    好吧,她用詞不當了

    其實她真不覺得驚艷,當第一眼看到她心裡只有一句話:「燒包,明明長年習武壓根不怕冷還穿白裘,明明大冷天兒還只穿件袍子就四處亂晃,拿裝B當牛B的人。」

    雖然她不得不承認這位的人生已經很牛B,本身就牛B的人還裝B,那就不止應該遭雷劈了,得立即人道毀滅。

    「王爺。」

    「不用拘禮。」

    「東樓叔叔。」

    賀千里百分之一千的確定,賀秋水這是在用這稱謂來顯得自己十分蘿莉,順帶讓晏東樓一陣陣惡寒。

    但是晏東樓一點兒也不惡寒,反而聽得極為愉悅,眉梢眼底那笑渾似春日的陽光:「乖。」

    ……

    看來他們是想讓別人看著他們倆都覺得惡寒,賀千里徹底無言以對,只昨趕緊低頭微微施禮:「王爺。」

    「那日叫東樓還叫得順口,怎的今日見面又改口了,千里。」晏東樓叫她千里的時候,賀千里感覺眼前就像是有一扇被緩緩打開,門後是光芒萬丈絢爛無比。

    要純粹是光芒萬丈那還好,可光芒萬丈之後,賀千里看到的是一個天大的坑兒,這位正站在坑兒對面衝她笑瞇瞇地招手吶:「您是王爺,我怎麼敢造次。」

    「冷嗎?」

    「啊?」

    這也太跳躍性思維了,上一句話在說稱謂問題,下一句就問冷不冷。賀千里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心說:「本來不覺得冷,讓這話一問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正當她反應過來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一陣暖氣兒自背後撲來,隨之而來的是身上頓時間加了點兒份量,再低頭一看,剛才還穿在晏東樓身上的白裘子立馬就到了她身上:「雪冷天寒,別凍著。」

    ……

    天啊誰來告訴她那天喝醉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她再醉也不至於做什麼出格的事兒吧。賀滄海說這晏東樓和晏承安都是有規矩的,不會做出格的事兒,那就別是她酒後撒瘋,做出點兒什麼讓別人負責的出格事兒來。

    太悲催了

    「王……東樓,我穿得夠厚了,這裘子您還是自個兒披著吧。」把身上的白裘放回晏東樓手裡,然後立馬一個閃身跳開,回到賀滄海和賀秋水身邊。

    迎接她的是像是被風雪凍成冰雕一樣的兩個人,連眼神兒都直愣愣地看著她。也是,現在要有這麼一個人,她也得直愣愣地看著人家:「時間快到了,別發愣了。」

    「里……里里,你和東樓叔叔……」賀秋水來來回回指好幾趟後,一跺腳說出句石破天驚的話來:「討厭,以後不能再叫叔叔了,到時候我要吃虧的。」

    這話在場的人都聽懂了,連賀滄海這樣神經遲鈍的人都聽得懂,賀千里和晏東樓怎麼會聽不出來。朝賀秋水翻個白眼,賀千里壓下心頭無名火,這時候要說點兒相關的非坐實這名頭不可,她只能笑瞇瞇地說:「約定的時候到了,我們去點焰火。」

    她轉身拽著賀秋水走,留在遠地的賀滄海才從瞠目結舌中略略恢復點兒,嘴中有些遲疑地說道:「王爺……千里?」

    接著就是賀滄海用力搖頭,嘴中不住地發出些表示驚歎及疑問地聲音,諸如「咦、啊、哦」之類的。

    「秋水,你不是和晏承安有點兒小交情嗎,你能不能去幫我問問晏承安,那天晚上我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砰……」

    「里里,你張嘴在說什麼?」

    好麼,先放焰火,明天去看祥瑞造成的影響及後果,過幾天再找晏承安問問那天她到底撒過什麼樣兒的酒瘋。



46.那個曾經驚心動魄的晚上

    在諸多皇子裡,晏承安算是比較好打交道的,也比較容易見到,更何況年初一家家戶戶都要出門拜年,邀來見一面不過是順路的事兒。雖是皇后嫡出但其實晏承安在皇子裡相對是個比較平民化的人,甚至可以說有些市井,只是這樣的人便是市井至極的時候,骨子裡也會不經意地流露出一份驕矜傲慢來,環境所致,這樣的人往往在經歷過之後會漸漸磨平傲慢,顯露出圓融和煦來。

    「怎麼了,找本殿下什麼事兒。」晏承安這純粹是針對賀千里,還猶記得上回被賀千里教訓的那些話,賀千里稱他是高高在上的殿下,於是這位就記仇了。

    到底是有求於人,賀千里淡定地無視眼前這嘴臉,笑瞇瞇地問道:「殿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個雪大風大的晚上,三杯兩盞過後,我究竟說了些什麼?」

    本質上,晏承安還是個半大小子,愛玩愛鬧。賀千里這麼一問他就立馬來了精神,睜著一雙極漂亮的眼睛水氣濛濛地看著她道:「怎麼了,現在記起來你說的那些話覺得太過大逆不道,想要道歉了。晚了,本殿下銘記五內,這輩子恐怕是忘不掉了。」

    ……

    狠狠瞪晏承安一眼,賀千里卻又不得不笑臉相迎,她偶爾也得考慮考慮這是封建社會呀:「既然這麼刻骨銘心,可不可以再重複一遍,好讓我徹底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在哪裡?」

    「成,那我就跟你好好說說你錯在哪兒。」晏承安大馬金刀地坐著開始講起那天晚上的事兒,開始的話賀千里都還記得,後來的她真是一團亂麻,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開始她說的話還一直比較正常,可後來就不正常了,晏承安說:「小二第三回上酒後,你就開始有點兒奇怪,先是抱著酒盞莫名其妙地抹眼淚,又看著自己身上一片雪花說什麼『以後就算覺得冷,也不會有人迎著風雪給你加衣裳』。然後用力拍了自己了一掌,那掌重得我都替你覺得疼雪花融化後你就看著那點痕跡說……好像是說『不要再來了,冷』。」

    原來是這樣,額滴神呀,從前她媽經常幹這事兒,大晚上起來給她披加衣加被,天要是冷了一夜都能起好幾回——她睡覺實在不怎麼老實。

    「後來就沒說什麼了吧?」如果這樣還能說得通,就算晏東樓那人比較雞婆一點兒好了。

    「怎麼可能就這麼沒了,後邊兒還有好多呢。」晏承安張嘴扒拉著,完全沒有看到賀千里咬牙切齒恨不能一口吞下他的表情。

    一旁的賀秋水和賀滄海完全不出聲,就等著聽接下來晏承安的話兒。

    只見晏承安是越說越興起,說到最後從座兒上站起來,雙手支在桌上口沫橫飛地道:「當時千里抹著淚,癡癡呆呆地看著酒盞,然後站起來大聲吼『老娘很害怕,怕要一個人一直孤獨下去』。然後就問皇叔是不是也很孤獨,還不等皇叔回答呢,她就把酒盞給摔了,繼續大吼『你壓根不懂什麼叫孤獨,你背負著的無非是責任,屬於男人的責任。一旦說得出口,而且又能被人理解,那就不叫孤獨。可是我能說麼,我什麼也不能說,這世間人再多,身邊人再多對於我來說,我也只是一個人,一個人你懂嗎?一個人走在這世上,而且要一直走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解脫。』」

    「唉呀,得虧我記性好得很,要不然還真記不住。不過你當時吼得特大聲,我記得還蠻深刻,你別的話我記得不清楚,這幾句話分外清楚。嘖,原來小姑娘家家的吼起來這麼嚇人,我和皇叔當時都被你的樣子給震住了。」晏承安完全不覺得自己是在雪上加霜,賀千里這會兒已經夠悲催了。

    「里里,不是還有我和哥嗎,你為什麼會這麼想。難道我和哥都不能陪你嗎,就算別人不在你身邊,我和哥不會離開你身邊呀。」賀秋水聽完後倍加疑惑,她當然不會知道賀千里心裡的孤獨從何而來。

    不管是誰,背負著賀千里這樣大的秘密,總會不知道該怎麼說的。

    嘿嘿地笑幾聲,賀千里揉著有些發疼的額角說道:「我那會兒不是喝醉了嘛,我怎麼知道這些話到底怎麼回事,酒後可以吐真言,酒後也要以撒酒瘋的,酒後說的話不必太當真。」

    這話說完賀滄海也是恍然大悟,先是看著賀秋水,再看著賀千里,然後說:「千里頭回喝酒就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麼,她說胡話也在情理之中。」

    「胡話?看來你是記不起拿我當說書的,反正我覺得那不是胡話。既然你忘記了,看來我可以提醒你一句比較重要的話,最後你醉倒前還揪著皇叔的衣袖說過一句話。那是什麼『同是天涯淪落人,東樓兄,以後咱們倆多親近』。噢,對了,在這之前你還跟我說過一句話『小子,別仰慕姐,姐是個傳說』。我想誰看見你那天醉酒的樣子都不會仰慕你,喝醉酒的女人真的很可怕啊,這和年齡真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晏承安說完直搖頭歎氣,讓賀千里直想一通大拳頭砸下去。

    「蒼天啊,你還是劈個雷下來吧不行,一個雷不保險,多劈幾個吧!」賀千里心裡涕淚交加嗚咽不止,她怎麼會出這樣的烏龍,酒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說書人晏承安晏殿下終於在賀千里懊惱不已的模樣裡找到了成就感,雙手輕擊桌面,頗為滿意地說:「那就這樣兒,今天我還得陪幾位皇叔喝酒,就不奉陪了。」

    臨到走前,晏承安還特不厚道地回頭看著賀千里說道:「千里啊,我那位小叔叔可是個極認真的人,你一旦觸動了他,那他就能跟你掏心掏肺……」

    「晏承安,趁我還忍得住不動手,趕緊消失」賀千里怒吼一聲,說完就作勢要踹,晏承安跑起來倒是無比靈活,三兩下就跑到外邊兒,還不忘回頭沖賀千里倍加囂張地笑。

    「啊……這個混蛋。」

    「千里,那是皇子。」賀滄海小聲提醒。

    「皇……皇子怎麼了,皇子就不能……」好吧,她還是把那幾個字嚥了回去,實在沒膽兒在大年初一滿街上都是官員出行拜年的行架時說這樣的話,萬一被逮著怎麼辦。

    「里里,你慘了。」賀秋水上上下下地看了一圈兒後這麼說道。

    這話說得她小心肝兒直顫,趕緊問道:「我怎麼慘了?」

    只見賀秋水稍稍湊近了點兒,說道:「被東樓叔叔惦記上,看來我以後真不能管他叫叔叔了,可是就算我不管他叫叔叔我還是小他一輩兒呀。好吧,這回姐姐是不用叫了,以後備不住就得叫嬸兒哥,你說以後我是讓晏東樓管我叫姐呢,還是我管里里叫嬸兒。」

    ……

    瞧這問題問得,賀滄海這人吧,你問他他就一準得認真想認真答:「一般來說得出嫁從夫,得按夫家的排輩兒來叫吧。這倒好,我妹夫成了你嬸嬸,那你以後也不能管我叫哥了。」

    她怎麼就能有這麼倆裹亂的傢伙在身邊呢,賀千里翻著白眼看著天空直想哭:「你們別瞎說了行不行,這都沒影兒的事,胡說些什麼。這種事兒,一個巴掌拍不響,何況一個巴掌都沒拍呢!」

    「好了好了,不逗里里了,再逗下去里里非跟我翻臉不可,要是里里揍我,我可沒有還手之力,哥,你別看你也沒有。咱們倆還是老實點兒,別大過年的招來一頓亂拳打個鼻青臉腫,那可沒法兒見人。」賀秋水其實純粹是開玩笑,晏承安其實也一樣,大過年的忙裡忙外,好不容易能整個人圖一樂,誰會旁觀不下手啊!

    但是誰也不會想到還真能沾點兒邊,賀秋水沒想到,晏承安就更想不到了。

    「你不是說早上要祭祖嗎,還不快回去。」賀千里橫賀秋水一眼說道。

    「噢,是,那我就先回,待會兒再過來。」說完賀秋水就蹦遠了,一邊蹦還一邊倍高興地哼著小調,調侃完人果然心情不錯。

    「秋……千里,我們忘了問祥瑞的事兒。」賀滄海指著賀秋水的背影跟賀千里說道。

    「上街上就能聽到,不用問,哥我們去街上看看去。」說著兩人就要起身,但是才走到巷子口就被堵了回來。

    巷子口上正有一隊人馬行來,賀千里一看立馬就歎氣:「哥,是賀元帥家的人。」

    「已經說過不必來,怎麼還是過來,賀元帥到底是個太過尊重道統的人,就算身為元帥也總認為他既然一日為賀家家臣,那就永遠不會改變。也不想想事情都過去很多年了,而且爹早已經給了他們自由之身。不過他這樣一來,我更能理解秋水為什麼不讓我在軍中長待,更何況很有可能被賀元帥調去。」賀滄海這麼說道,臉上卻滿面帶笑地迎著賀元帥,其實心中有苦自知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41 PM

47.富甲天下西辰君

    自賀元帥來訪後,風雪忽地又大起來,風裹挾著雪花與枝枝葉葉打得屋院一片作響。屋外寒風陣陣,屋裡雖溫暖如春,但有些事兒總能讓人心如此時節氣。

    坐在一旁,賀千里忽然慶幸自己穿成個姑娘家,而沒有穿成長子長孫一類的人,眼下的賀滄海那是要多悲催就有多悲催。她雖然可以靜靜地在一邊聽著不發表意見,但並不意味著她就能好受到哪裡去,她和賀滄海一個是長房長子,一個是長房長女,而且還都是唯一,所以這就注定她就算是想置身事外也辦不到。

    「我亦知道公子與姑娘並不願涉及俗務,但很多曾經仰賀家以活的人都在期待賀家能重現往日光輝。如公子和姑娘所見,賀家家臣處散後,既有如我這般位極人臣的,也有如嚴西辰那般富甲天下的,但更多的人並不能如同我們這般幸運。他們或掙扎在最底層苦苦求生,或被壓迫、被輕視,甚至是被殺害。公子,那都是賀家的人,他們不論在哪裡骨血裡都永遠會刻著這個賀字,請公子不要忘卻他們。」賀元帥說完這番話便起身跪倒,連帶著他帶來的人也一同跪在地上。

    賀滄海頓時間手忙腳亂,要知道眼前的好幾個人從軍銜官職上都高過他很多,他雖然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子,但這樣的場面怎麼都覺得有點兒嚇人:「賀元帥,幾位將軍快快起來,你們這樣我如何能生受得起。」

    「請公子不要忘卻,家主過世之後,您就是賀家之主,您得做主。」另一位跪在賀元帥身邊的人說道。

    看著賀滄海這著急忙慌的樣兒,賀千里知道自己再不想轍兒,這心眼實在又骨子裡憨厚的哥哥十成十最後得被逼上梁山:「哥,你先坐著,我跟賀元帥說幾句話。賀元帥和幾位將軍也先請起,不論你們要求什麼,請先聽完我的話再說,好嗎?」

    跪著的幾人相互看了一眼,而後便起身又安坐下,便有人說道:「姑娘有話請講。」

    「若是為生計所累,我有主意,但若是因為被壓迫、被輕視就只想光憑著他人的幫助來改變現狀,我們若伸手不叫幫助他。這樣心理不夠堅強的人,很容易在地位環境得到改善後,去壓迫輕視別人,我想這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噢耶,忽悠哲學家正式走馬上任,賀千里忍不住微微挑挑眉,感謝某個愛好用辯論的方式來瞎扯的哲學系師兄。

    也不知道是她的說話方式過於新奇,還是說得實在有些重,賀元帥並著將軍們都沒有吱聲,於是她便得以繼續說下去:「好,那我們先來解決前者,我有兩樁生意,一直沒有好好去經營,當然也是哥不讓辦,說是生意人地位過於低下,不讓我直接插手。」

    「公子是對的,士農工商,姑娘萬不可自輕身份。」

    ……

    其實他跟這些人沒有太多共同語言呀,這代溝比海溝深、比星河寬廣:「這樣先聽我說完,頭一樁生意是生干海鮮以及其他乾貨,據我所知京城以及很多地方都不曾見過這些東西,除了干鮮還有山菇類,還有乾菜。說起乾菜,好想吃……」

    呃,原諒她的意外發揮,她確實饞了,乾菜蒸扣肉的味道她再過幾輩子都不會忘記。

    「嗯,除了這個還有……這個」她從袖袋裡掏出來的是無患子濃縮液,其實就是煮得稠一點兒而已,洗頭洗澡洗衣服全靠它,不帶著它怎麼行。從碣石來京城,她帶了好幾大袋子無患子,還有無患子濃縮液。

    先出聲的反倒不是元帥和將軍們,而是賀滄海:「千里,你還隨身帶著這個?」

    點點頭,她笑瞇瞇地說:「其實這次來京城,我還想順道找家行商來做這兩樁事,這麼好的營生浪費可惜。」

    賀滄海「噢」了一聲就不再出聲,倒是將軍們疑惑地盯著好久後有人上前發問:「姑娘,這是什麼?」

    「這裡有水,幾位將軍剛吃完點心,洗洗手怎麼樣。」說著賀千里就起身端水,將軍們見了連忙伸手接過來,口中還連連稱「不妥」。對這些反應,她除了笑之外實在不知道還應該有什麼樣的反應。

    雖然將軍們對她的舉動表現得非常不解,但還是照她說的去做,火爐子上的開水這時也派上用場,總不能讓元帥將軍們用冷水洗手吧,雖然可能他們在軍營裡經常這麼做。

    等無患子液一滴在手上搓起泡後,將軍們就更不解了,不過這些軍中大人物們都是見慣場面的,也不至於太過驚奇於此。洗去泡沫拿巾子擦淨手,賀千里才問道:「是不是感覺比皂角粉更好用,而且還更乾淨更方便。」

    「據我所知它叫洗手果,如大家所見它能洗手,而且洗得很乾淨。當然它不僅能洗手,還能用來沐浴、洗衣、洗碗等等。如果加入各種香料,我想對姑娘們來說絕對無法抵抗它的誘惑,它洗頭的效果特別好,如元帥和將軍們這般習武之人,想必很煩惱頭髮既容易髒又容易油膩,用它就能解決,洗的時候可以考慮加點兒醋。」賀千里覺得自己解說應該到此結束,下面應該繼續遊說。

    在她預備要開始遊說的時候,屋外忽有一聲輕笑,接著便有人一邊挑著簾子一邊說道:「自然不能用來洗衣、洗碗,加些香料用來洗髮、沐浴便可,若洗衣、洗碗便廉價了些。」

    「西辰見過公子、姑娘。」

    嚴西辰來了,傳說中天底下最會掙錢的人,賀滄海點頭還禮然後就看著賀千里。對於賀滄海投來的眼神,賀千里抱以一笑,這意思是說「放著我來搞定」有她這意思賀滄海還擔心什麼,賀滄海還能信不過她。

    「富甲天下西辰君,幸會。」

    「姑娘有禮。」嚴西辰沒有一般商人身上那份市儈,反而如同書生一般,身上有一股子清貴之氣,不高不端清平自然。

    「有嚴先生在想必能做得比我好,我就不在嚴先生面前顯擺,該怎麼做這些東西我會寫下來,其他的嚴先生要怎麼辦我不過問。不過,想必嚴先生更懂得什麼叫贈人千金以致富不如教人一技以自足。」賀千里也知道,嚴西辰要是個散財童子絕對不能富甲天下,但她還是得保證自己的主意不會換成錢去養一些米蟲。

    嚴西辰袖手一禮,答道:「屬下明白,姑娘明慧。」

    「以後可能還會有更多的想法,我想讓從前賀家的人生存好並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所以不要試圖讓我們去復興什麼,或者說背負什麼。爹希望我們過平靜的日子,爹不希望我們回到過去的榮光裡,也不希望我們留戀所有富貴權利的一切,而我們其實也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好好生活。」長長吸一口氣微微停頓了會兒,她覺得自己得給人喘喘氣的時間,也得讓自己歇口氣兒不是。

    「我想這才是我們真正能為賀家人做的事,通過自己能力生活去告訴他們只要努力就能擁有美好的生活,不靠祖宗蔭福、不靠他人施捨,只憑著自己的雙手去做,憑著自己的又腳去走。」賀千里說完朝著所有人深深一揖,再抬起頭來時本想露出一個極蘿莉的笑,但這時候估計也沒人會拿她當小孩兒。得,就讓所有人都認為她早慧吧,反正這時代早慧的人多了去了,這就跟現代早戀一樣普及。

    她這話一說完嚴西辰忽然深深一揖,然後拜倒在她面前:「姑娘有大智慧、大胸襟,屬下知道該怎麼辦了,謝謝姑娘點撥。」

    呃……這個,是這位自己領悟力強,其實她都不知道要怎麼辦,有那麼點兒想法,但真說到細節要怎麼處理要怎麼去進行,她絕對說不出門道兒來。所以說啊,漂亮話兒要說給聰明人聽,這樣效果比較好:「嚴先生才是大智慧、大胸襟,我替賀家所有人先謝過嚴先生。」

    「勤公,你也莫再因這事來打擾公子和姑娘了,勤公也需想想,他們倆都不過是十幾歲的孩子,若是尋常人家哪裡需要想這麼多。便是你我的孩子,在十幾歲時也不需要想這麼多,更何況要擔負起數千人的生計與存亡。」嚴西辰說完這番話便告退出去,臨走前說不日便來取,請賀千里把一應東西都寫好。

    原來看起來死年青死能騙人的嚴西辰居然有不止十幾歲的孩子了,看來嚴西辰和賀元帥是一輩兒的,但是賀元帥看起來絕對能叫爺爺,嚴西辰就是你叫他哥哥都讓人覺得理所當然的……千年老妖啊!

    「賀元帥?」這時賀千里也察覺出來了,賀元帥十成十當初在賀家地位就比較高,如今在這一撥賀家老人裡也依然有話語權。

    「容我再思慮一番吧,打擾公子和姑娘非我所願,但若是家主所願,吾等都當遵從,只是公子和姑娘需要向我們證明。若無憑據,我們很難……安心。」賀元帥最終選了「安心」這個詞兒,大概是覺得大家都比較好接受。

    「好。」

    送走賀元帥後,賀千里才一打響指兒,跟賀滄海說:「哥,咱們終於能上街聽聽咱們製造出來的奇妙夜有什麼樣的影響嘍。」



48.宮中遊園會

    在風雪漫天飛的街上打探消息果然不是什麼好主意,不過還好這消息是好打聽的,天降祥瑞而且降得那麼明顯。當晚幾乎城中所有人都見到過「漫天金雨、金碧輝煌」的情境,甚至不少人對著遠遠的東郊外跪拜祈求蒼天賜福,更有甚者,早上已有不少人去過東郊燃放焰火的地方,人們試圖去尋找上天賜下的金銀珠寶。

    很遺憾,這一點賀千里早就想到了,選在一條未結冰的溪水上燃放焰火,燃放結束後又把所有的痕跡清掃得乾乾淨淨,甚至清掃痕跡的時候完全不假手他人,就是他們幾個人做完的,連那位豫親王都沒能倖免。

    「哥,所以結果就是大赦天下、減賦輕役。」賀千里實在想不出來,明明是這麼可以利用的一個東西,晏東樓怎麼就能只拿來要求這些。

    不過她也實在不知道晏東樓應試要求什麼,人間富貴他有,雄武天下他曾,也許就像他說的那樣,以後他的餘生就靠點兒小趣味渡日。可是就這樣一個胸襟如星河般的人,要真是從此困於京城只能做一個閒散王爺,內心想必很淒苦吧!

    可憐人吶……

    「這才是皇上和王爺真正想要做的,減賦輕役這件事皇上一直想辦,但朝中親貴多有反對,賦稅一減他們所獲之利益勢必減少,藉著這事兒做成不是正好麼。」賀滄海看來會越來越崇拜晏東樓啊,個人崇拜什麼的最要不得了。

    歎口氣,其實這也不錯,天下河蟹生活其間才能平安自得:「借皇上的口說出來,晏東樓就不怕事有萬一嗎,這麼信任我們還真是感覺渾身上下不對勁兒。」

    俗話說得好,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那啥,立馬賀千里就意識到這句話有多麼正確:「有何不對勁?」

    看向賀千里身後,賀滄海施禮稱道:「王爺。」

    長出一口氣緩緩回轉身,賀千里覺得自己此時根本無法形容心情如何,任何的詞語對於此刻的她來說都空洞無比:「東樓。」

    放焰火的那個晚上教訓比較慘痛,她已經決定老實遵從某位看似柔和實則執拗無比的「爺」的意思,以後只稱名不稱「王爺」。

    三人噓寒問暖過後便找了個清靜的地方坐下來喝茶說話,幾句話不到晏東樓便扔出一個消息來炸著了兄妹倆。

    「我想宮裡有你們要找的標記,正巧是我從前在宮中的住所,你們運氣不錯。」晏東樓之所以趁今天偶遇時說,就是因為如果要找什麼東西,初一晚上的宴會最適合。只因就算晏東樓身份再尊貴,如今的宮中也不是他想留宿就能留宿的,但逢年過節時可以例外,做為在京的親王他依舊可以保有他在東十六園中的住所。

    這卻讓賀千里不由得皺眉問道:「為什麼會這麼巧?」

    但晏東樓卻直搖頭:「不是巧,若真個算來,令尊是我的遠房表叔,令尊甚得嘉帝喜歡常年出入宮廷,直到令尊離開前他都經常出入宮廷,我所居住的宮殿正是令尊當年出入宮廷時留宿的地方,而且令尊與我當年也非常親近。我想我現在大概能理解為什麼他會經常出現在我的宮殿,沒有任何預報沒有任何解釋。」

    「爹他會不會算得太長遠太多了些,難道他真能算到有一天我們會一一來揭開所有的謎團嗎?就像直議郎府,如果不是上一位出了些意外,那麼我和哥想進去找點兒什麼實在易如反掌。爹好像在他做這些事兒之前就為我們選擇好了人,可以信任,或者說他覺得可以托付的人。」賀千里這麼一想便心生敬仰,真是步步算得周到圓滿,這樣的人怪不得早亡,這樣的人留在世間絕對會洩露太多天機。

    頓時間談話的三人面面相覷,每個人都似乎感覺到他們面前站著一個人,一個無比巨大而且無比睿智的人,這樣的人一定有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很難有遮擋。

    最終還是晏東樓最先回過神,朝著兄妹倆輕輕拍了拍,然後笑道:「今晚宮中有新年宴會,我帶你們進宮裡去,餘下的你們看著辦。不管是什麼,若是可以讓我知道的無妨說來一聽,若是不可以,你們可以什麼都不必說,令尊是我一直很敬仰的人,他的安排我不會置疑。」

    「現在我在想,難道這十幾把鑰匙所能打開的都在京城嗎,我們居然在很短的時間裡就發現了兩處,是只有這兩處,還是另有什麼隱情,如果只有這兩處那安排這兩處在京城又有什麼目的?」賀千里忽然覺得自己肯定是推理小說看多了,居然能想到這層面上去。

    敲了幾下桌面後賀滄海搖頭說:「不應該都在京城,那樣不安全,不符合爹一貫的行事作風,我想我們在京城最多也就能找著三兩個,再不會有別的了。如果說目的……這倒比較費神,爹學究天人、識貫古今,我們很難去解開他留下的謎題。」

    但是在場不就有聰明人麼,聰明人的思路在某種程度上會有共通之處,晏東樓琢磨著說:「如果今天你們找到的還是能用來脫身或者說能造成比較大傷害的東西,我想令尊大概是留下這些想要保護你們。這天下沒有比京城更需要用到這些的地方,也沒有比京城更步步險惡的地方,留下這些用以脫身或者說像昨天晚上一樣製造些什麼,這是令尊用他自己的方式在保護你們以及賀家的後人。」

    「天啊,操那麼多心,怪不得老天爺早早把爹叫回去。這樣一個人用心若在善處於世間大好,但若用心在險處後果不堪設想,爹大概是這世上靈魂和神最接近的人。」賀千里說著看了看天上,忽然覺得自己冥冥中開始和這位骨血上的父親有了聯繫。

    「爹是世間最好的父親。」賀滄海也看著天上感慨。

    剩下的晏東樓也看了眼天上,然後說:「我先回府,待會兒派人來接你們。」

    「是,我送送王爺,千里你先準備準備。」說著賀滄海就與晏東樓一道出門去。

    留下賀千里在原地傻眼:「準備,準備什麼?」

    搖頭晃腦半天兒她反正是半點兒答案沒找著,她又不是去參加宴會,是要去悄悄干個溜門撬鎖的活兒,總不能還來個盛妝打扮吧。除了準備好鑰匙和夜明珠以及夜行衣之外,她不知道還應該準備什麼,但這幾樣東西一直在線待命呢!

    直到下午賀秋水跑過來,興奮至極地說:「里里,來來來,看看今天晚上穿什麼、戴什麼,畫什麼樣兒的妝容、梳什麼樣兒的髮式。」

    「干……幹什麼?我又不是去參加宴會,我是去幹需要偷偷摸摸不能見光的事兒好不好,難道還打扮得跟聖誕樹一樣。」賀千里非常反對,不是反對參加宴會,主要是她現在對開鎖更感興趣。

    「你當然要去參加宴會,以我們家老張乾女兒的身份參加,里里,你可不能丟我們老張家的面子喲。」賀秋水說完又繼續整理她帶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老張?你們家管家嗎?」

    停下手裡的活兒,賀秋水瞪了她一眼:「老張就是我爹,爹喜歡管我叫小張,我喜歡管爹叫老張,不行嗎?」

    「可以可以,你們繼續,別把我捎上就成。」

    笑瞇瞇地走過來,賀秋水一把挽住她的手,說道:「不好意思呀里里,我已經把你捎上了。人呢,都上哪兒去了,現在可以進來了」

    隨著賀秋水高聲一吼,不多會兒就有人破門而入,或許應該說魚貫而入,這樣會顯得比較整齊有秩序,而且顯得人更多。進來的全是些十來二十歲上下的姑娘家,一看這打扮就知道是右路元帥府上的丫頭們。

    「現在我把里里交給你們,你們非得還我一個漂漂亮亮、艷光照人的妹妹不可。」說到「妹妹」這兩字兒時賀秋水特意加重了聲音。

    賀千里才懶得理會這妮子,不時提醒她現在比她大,瞧今天這陣仗她是不被折騰都不行了,只好眼一閉任揉圓搓扁嘍。但不得不承認,這些個巧手的姑娘們把她揉得真圓搓得真扁,一番折騰下來再往鏡子裡一看,她自己都快要不認得自己了。

    白裘紅襖,賀秋水就愛這麼打扮她,說這樣顯得極為精神,而且襯得她跟雪裡的花朵兒一樣。這打扮確實經典,白和紅一配起來,只要紅色不過艷,而本身皮膚乾淨潔白,那就非常襯人。只是賀秋水的眼光實在沒什麼新意,永遠都這樣兒。

    「不要,我不要這個,絕對不要」賀千里看著那看起來就很重的珍珠銀冠,實在不能接受,一來太華麗,二來太重。

    「好吧,里里愛簡單乾淨,給她別上那一串珊瑚雕成的花兒。」

    等她被揉搓完,賀秋水一看天色就趕緊拽著她出門兒,卻不是去豫親王府,而是往右路元帥府去,氣喘吁吁地擠上張元帥夫人的馬車,然後又趕到宮裡去。

    到宮門口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甫一下車站在雪地裡,被暈黃的燭光籠罩著,賀千里就感覺有些夢幻色彩了,每棵樹上都掛滿了如霓虹一般的小小燈籠,映照在雪地裡放眼望去真如人間天堂。

    「美吧,從前我最愛過年進宮來,宮裡這時候真的很美。」

    「今年更美。」

    晏……晏東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48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1-4 04:50 PM 編輯

49.希朝第一大BOSS

    「不得不說一句,東樓叔叔,你這話兒搭得真是時候。」說罷,賀秋水稍一欠身便從梅樹底下溜開,回頭沖兩人揮揮手,臉上滿是無比慧黠的神色。

    眼睜睜看著自個兒妹妹背身而去,賀千里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再抬頭看眼前的人站在那兒就更加哭笑不得:「東樓。」

    「不必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你讓我覺得自己不應試出現在這裡。」晏東樓含笑一低頭時,賀千里覺得自己應該哭著喊著臣服才對。

    但是怪就怪在,這樣一個人風華無限,理應被無數的光芒籠罩,理應有數不盡的崇拜者長隨左右,這時候應該有比較癡狂的鐵桿兒女粉絲出現才比較合乎情理。但是,似乎並沒有一個人把注意力放到晏東樓身上,這樣光風霽月無法忽視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不被注意到。

    按她的理解,當晏東樓一出場,理應受到現代明星走紅毯的待遇,聚光燈、鮮花、掌聲以及人群紛紛行注目禮。就算這是個君主集權的時代,晏東樓也應該享受到應有的禮待。不不不,應試說更應該享受更多的鮮花、掌聲。

    晏東樓就這樣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的眼神穿過人群,爾後環視四周,最後又回到他身上。他卻只是迎著她的雙眼微彎著眉眼輕笑,如盈盈一輪弦月,那般的清輝照人:「當你的目光越過人群看向四周時,似乎懷有疑問。」

    對於這個問題她不得不點頭,她一直是個藏不住問題的人:「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像不曾感覺到你存在一般,不曾注意到你進來一般。按常理,他們應該排著隊兒跟你攀交情,更有甚者,排更長的隊把他們的女兒推銷給你。畢竟你可是皇上唯一未婚聘的弟弟,不管誰繼位你都是下一位天子的皇叔。」

    「我明白你話裡的意思,但是沒有任何人願意把自己的兒子送到我面前,更不願意讓我想起誰家還有沒受我磨礪的公子。」晏東樓顯得非常平靜,就像在說笑話一樣說著。

    她能夠感覺到他的內心其實並不那麼平靜,不過也沒有孤獨或寂寞的情緒流露出來,所以這應該和他心底深處藏的那些東西沒關係:「嗯,我想起來了,秋水說過,當初你去靖遠軍是帶著一隊王孫公子、大員子弟們去的。結果很多人受不了半路上跑回來,但你把他們又拎回軍營直到三年期滿。」

    「小丫頭總是記那麼多,漂亮的腦袋裡應該裝點兒漂亮的東西,而不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晏東樓指的當然是賀秋水,不過他也同樣認為眼前的小丫頭記得很多,而且理解很多。

    當然,賀千里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她的疑問又來了。多美好,晏東樓幾乎讓她有一種探案一般的愉悅感,像一層層剝離一些東西,然後又發現一些新東西:「但是張元帥曾經把這事兒當笑話一樣說給我們聽,所以我知道最初跟著你一塊兒去的那隊公子們後來回京都……怎麼說呢,幾乎都像換了人一樣。現在很多人都在重要的職務上,而且每一個人都很出色,雖然他們對你頗有微辭,甚至不願意跟你來往,但是他們不怨恨你對他們做的一切,而且談及你時一定會保有應該有的敬重。」

    她這番話讓晏東樓久久凝望著她沒有接茬兒說下去,看到後來她都快以為自己是不是哪出了問題,直到她有些不安地挪動腳跟兒時,晏東樓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的雙眼說道:「千里,你有一又洞悉一切的眼睛。」

    「里里說過,要透過事實看真相……好吧好吧,我只是路過路過而已」賀秋水說完趕緊開溜,免得被眼神兒給五馬分屍。

    「我沒有洞悉一切的眼睛,我只是擅長於聽,而且我很喜歡聽故事,尤其是戰爭故事。」小時候她就是聽著這些當睡前故事長大的,她幾乎能對世界上所有知名的戰役倒背如流,甚至能講出每一個細節對整個戰役造成的影響。她不過是在別的小女孩兒聽《格林童話》入睡時聽了點兒別的而已,這只能怪老錢家的人思維實在有點少兒禁止。

    她的話惹來晏東樓一陣輕笑,然後又看了一圈在場所有人後,說道:「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其實不能算秘密,他們如果不保留應有的敬重,就會在某天成為把我一腳絆到懸崖底下的石頭。磨礪出一堆石頭來擋息的路,只要不糊塗就不會這麼幹,顯然我很清醒。」

    顯然,賀千里覺得這套說辭說得過去,當然她本來也不覺得晏東樓是培養這些人做自己的底牌,晏東樓不是那種把自己的底牌寄托在別人身上的。這是一個適度自信而不自大的軍人,現在看著有一股子痞氣,但在軍中的晏東樓絕對不是這樣的,她聽過而且見過:「其實我只想知道,有驚世之功而不居之,享天下富貴而不倨之,晏東樓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想幹什麼。如果說你沒有一點目的,我壓根不相信。當然我並不懷疑你對鑰匙或者對賀家以及我們兄妹幾個有什麼目的,而是你自己一直在奔的目標。」

    不知從哪兒來的椅和暖爐,晏東樓未答話先指著梅樹下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後才說道:「我一直說你很聰明,但小姑娘不應該這麼聰明,世間多少聰明人往往卻為聰明誤,這個你應該明白。」

    「我明白,但你更應試明白,一旦你知道這句話的時候,你就已經做不到這句話了。這句話呢,是聰明人告訴還能裝糊塗,或者說本身多多少少有些糊塗的人的話,對我們都無效,或許對在場所有人都無效,能來到這兒的有幾個是傻瓜傻蛋。」賀千里雖然沒有行過萬里路,沒有經歷過太多起伏,但是她見過的人很多,人生的閱歷有時候也可以從這裡長。

    她哪裡料想得到,晏東樓隨手一指,把手指向賀滄海,然後笑得極為燦爛地說:「那兒就有一個,不聰明,而且大部分時候既傻瓜又傻蛋。」

    「其實我爹也是,對嗎?又傻又笨而且喜歡把事物往美好的方向去想,開始事情確實如他想像的那樣,但後來就漸漸變了模樣。」也不知是風還是雪,或者是燭光或者是夜空,總之隨著鑰匙的啟用,她開始忍不住想起那對她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夫婦。

    「是。滄海像他們期待過的兒子,簡單質樸略顯遲鈍,但忠實淳厚,你不是。但是你像他們,聰明早慧,勤于思、敏於行。」晏東樓說這些時似乎很愉悅,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愉悅。

    這讓她感到有些不解,為什麼在說這些事時晏東樓會轉晴:「我爹隱居後你還見過他。」

    只見晏東樓含笑點頭:「是,沒有刻意邀約,也沒有安排,偶然相遇就喝點酒聊會兒,並不多但足以知道很多事情。但是不要多問,很多事需要你和滄海去發現答案,而不是從我口中得出。」

    「我們就這樣坐在梅樹下,直到宴席結束?」

    「當然不會,會有人把我推到……眾人的眼神裡去。」晏東樓說完起身,沖遠處一招手就有宮女趕緊來把椅子和暖爐撤走,賀千里這才發現,剛才這是這些人趁著天黑她又不注意把東西放過來的。

    她真是太不小心了,居然能鬆懈到這樣的地步

    「我是和哥一塊兒來……」

    她話沒說完,就有人過來親切至極地拉著晏東樓往中間兒走,而晏東樓就捎帶手把她給拽上了:「東樓,怎麼每回宮中設宴,朕不來找你就在不起眼的地方待著隨時預備走呢,是御膳房的菜色不好,還是朕的宴席這般乏味?」

    噢……不是吧,拽住晏東樓的居然是希朝第一大BOSS,晏什麼她不知道,反正皇帝的名諱沒人敢從嘴裡說出來,就是晏東樓也不曾說過,更別提旁人了。

    且說希朝股份有限公司全權持股人晏大CEO,那真是位中年美大叔呀,晏東樓不說,這人的相貌當真平平,雖然一笑起來能秒殺一大片,但是不笑的時候可以充當路人甲。比起晏東樓來,美大叔氣質非凡,一看就絕對不是臣於人下的人能比得了的。

    此中年美大叔極似陳道明及趙文瑄那一類的范兒,年輕時可能不過爾爾,但時間能把他們身上的某種特質釋放出來,歲月對待這些人怎麼就這麼厚愛呢,太可恨了

    聯絡完兄弟之間的美好感情之後,晏大CEO終於發現晏東樓還拽著個人,那可真讓晏大CEO如同見到鬼一般:「東樓,這……這是哪家姑娘?」

    晏東樓湊身在晏大CEO身邊說了幾個字兒,應試是在介紹她的身份,不過片刻就見晏大CEO就沖像晏東樓平時一樣,衝她意味深長地一笑:「噢,是千里啊!」

    ……

    不是吧,難道晏東樓把賀滄海告訴他的事情全都跟晏大CEO說過了,這也太扯了點兒。



50.同座同飲宴

    當晏大CEO回頭意味深長一笑時,賀千里有種想把這位拖出去揍一頓的衝動,上天怎麼可以這麼厚愛一個人,世間極貴且一身風華,這樣的人怎麼可以不遭雷劈呢?

    感慨完別人,她還得感慨感慨自己,看來眼下情況不是太對勁兒。皇帝到底是認得自己父母,還是別的什麼她不知道的東西。

    「民女拜見皇上,多有失禮之處還望皇上寬恕。」她學著身邊三三兩兩的姑娘們一樣見禮,她覺得這樣不容易出錯,在這之前她是真的沒見過類似的規矩禮儀該怎麼樣。

    哪料想得到,皇帝笑瞇瞇地虛扶一手,道:「好好好……」

    這三個「好」字兒同時讓晏東樓和賀千里都傻了,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眼,都同樣是一頭霧水。這下賀千里看出來了,看來皇帝是自個兒心裡有事兒,連晏東樓也不知道:「皇上,什麼好?」

    「像承安那孩子說的一樣。」至於晏承安說了什麼,晏大CEO看來沒有一點要說的意思。

    於是乎賀千里只能依舊揣著滿腦袋不明所以,等她再意識到自己被拽著的事實時,人已經到了場地中間兒,幸好人來人往,尤其是場中。趁著夜有些黑,趕緊一把甩開晏東樓的手,預備再去找個不起眼的地方好好待著。

    但是也得晏東樓肯,晏東樓今天不知道安的什麼心思,非要把她往人前帶:「千里一起過來坐。」

    晏東樓一說,皇帝能不注意到嗎,隨即招手便立馬有人在屬於晏東樓的桌案前加了座兒:「今年朕又得圓一樁心事兒,東樓,你的座邊兒也不虛了,以後朕就是見了父皇、母后也好回話。」

    ……

    怎麼琢磨怎麼不對勁,當然,賀千里必需承認,她聽出味兒來了,而且她確實覺得晏東樓是個不錯的人,甚至覺得這個人很貼心,還有很多共通之處。她挺喜歡晏東樓這樣的人,但未必意味著她就預備著和晏東樓結百年之好,做為一個生理年齡還不到十四歲的蘿莉,這也太早了點兒。

    在想明白的一瞬間,賀千里覺得自己還是裝沒聽明白,笑一笑啥也不說最正確。

    「皇兄?」晏東樓的感覺其實和賀千里差不多,更有甚者,晏東樓有時候看著賀千里就像是照鏡子,還遠比鏡子更明白清楚。懷揣著很多東西,或者說肩上扛著很多東西,一個人行走在這世上,雖然從不說自己孤獨,但其實是孤獨的。

    像晏東樓這樣一個慣常於省視自己的人,一般不會願意和一個跟自己差不多的人過一輩子,那與自己一個人照著鏡子過一輩子有什麼區別。晏東樓更願意把賀千里當做最知己的人,至少到目前是這樣,或者說還有一些好感,畢竟沒有幾個人會厭惡自己。

    而且,晏東樓清楚賀千里的感覺,他們就像是兩張琴上的同一根琴弦,一起撥動時會發出近乎一樣的聲音。

    「嗯,都坐下。」晏大CEO揮揮手回到位子上就座去了,接著便有太監扯長嗓子喊著請膳。

    接著便是膳食如流水一般上來,菜品那是一個賽一個好看,而且也熱氣騰騰,並不像小說電視裡常說的那樣,到席上已經成了冷菜,哪能真讓皇帝、親貴大臣們吃冷飯冷菜,萬一有個鬧肚子還不得直接當投毒給剁嘍。

    菜由有保溫作用的食匣呈出來,而宴席所設的小桌都是嵌著石材的桌面,上邊兒設小火爐和水,火爐加熱水之後石材便有了溫度,表面加有墊子不會過燙,把手放下去溫度適中,一點兒也不會讓人覺得冷。有大部分菜品還配了底座,裡頭擱著三兩蠟燭保溫,倒有點兒像現代喝花茶的感覺,不過更加古樸雅致。

    宴會上也不像現代演繹的那樣,群臣敬酒挾菜,交情好的一塊兒說話談天,交惡的相互在皇帝面前冷嘲熱諷打小報告。大家都靜靜地吃著,偶有人舉起酒杯朝著誰舉一舉,對方便笑著應下。場中除卻偶爾的杯盤碗筷聲,幾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這樣的排場吃飯跟自己端個碗在屋裡吃沒什麼太大區別。

    吃飯的規矩便是不語,那樣飲宴談樂場面並不會在年節大宴上出現,只有常宴、小宴時才有。當然,膳後還有酒水點心供應,那時候想怎麼敞開喝縱情談都是可以的。

    好不容易吃完這一頓沉默的晚宴,賀千里實在佩服這些人,她雖然也沒少受賀秋水管制,但也不像這麼嚴格。現在終於知道有些東西是骨子裡來的,她身邊的晏東樓就吃得極為怡然自得,甚至看起來非常舒適。

    用過飯後終於有人來把晏東樓弄走了,是一群同在軍中的將軍,臨到走時晏東樓才低聲說道:「滄海在那兒,你和秋水一同過去,重光殿那邊我已經做了安排,自去無礙。」

    倍加高興地揮揮衣袖,不待晏東樓轉身她先轉身朝賀秋水奔去,終於可以脫身了跟在晏東樓身邊,她總會有種不太踏實的感覺,像是被誰算計著,或者被人窺探著,到底是晏東樓身份不同,她可以不當回事兒,但身邊所有的人都非常當回事兒。

    「里里,剛才有不少人跟我明裡暗裡打聽你喲,看來那些人表面上不說,實際上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我那東樓叔叔啊就是這麼個人喲,他做什麼別人從來不說不問不接觸,但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其實啊,你說他心裡孤獨,我倒覺得那是他自己作的。」賀秋水如是說道。

    「秋水,你真相了。」賀千里沒好氣地說道,剛才需要的時候不知道貓哪兒去了,現在跑出來說這說那兒,聽得都讓人覺得找抽。

    默不作聲的賀滄海只是看著倆妹妹笑,其實他的心裡什麼都明白,甚至可能比當事人都明白,只是他就是那不說不問的其中一個。一切順其自然、水到渠成,他不會過多干涉。世間自有天命在,安或不安,順應或抗拒都是各人的選擇。他只需要站在自己妹妹身邊,像山一樣被她們依靠,在她們需要的時候為她們擋風遮雨就好。

    「好了好了,不開你玩笑,你們倆過去,我給你們打掩護。」賀秋水說打掩護,那就說明她可能,不是可能,幾乎是肯定和晏東樓通過氣兒。

    「其實,應該有關於鑰匙的傳聞吧。」賀千里從來沒有問過,到京城後也沒有刻意打聽,在碣石鎮或福縣時什麼都沒打聽出來,那會兒她就知道,一旦打聽出來必定不是什麼太能讓人安心的傳聞。

    聽她問起,賀秋水輕輕嘿笑一聲,說:「里里為什麼非要聽這個呢,這個傳聞並沒有多少人知道,所以你不用太擔心。」

    但是賀千里不信,賀秋水這話聽著都讓人不安心:「只怕知道的人都不一般吧!」

    「唉呀,你為什麼非得刨根問底呢。好吧好吧,反正你早晚也得知道,傳聞說只要得到這串鑰匙就能夠得到一切想要的,不管要什麼,總有一把鑰匙能讓人得償所願。」賀秋水現在信了,上一把鑰匙打開的密室裡那些黑乎乎不起眼的傢伙絕對能開山移石頃刻間,要是想改朝換代當皇帝,或者雄霸一方都不成問題。

    「當是阿拉丁神燈,要什麼許個願就行。」賀千里不免要腹誹,當初留下這些她那位爹就沒想過會給兒女留下的不是後路,而是綿綿不盡的禍患。

    她也只是這麼一想,想必她那位沒見過面的爹都有安排,畢竟是那麼一個學究天人的……傢伙。

    在賀秋水的「掩護」下進到重光殿中,重光殿以東郡青玉石為主料,處處散發著一種溫潤之感。在燈燭的籠罩下,整個重光殿靜謚安然,整個建築群都瀰漫著淡淡的光澤,使其在夜裡也不顯清冷幽寂,反而顯得極為暖融,像是鍍著一層淺淺的金色。

    怪不得叫重光殿,怪不得會長成那樣一個光風霽月的人,所居似其人,其人得其所。

    「哥,有沒有聽王爺說過在哪兒?」賀千里感歎罷後問道。

    「院牆邊的藻井那兒,我已經先去看過了,但是有些奇怪,不止一處有花紋,而且我都試過,沒有一處的花紋可以摳得下來。」賀滄海說道。

    「哥,你已經來過了,既然沒找到那你還叫我來。」賀千里就奇怪了,難道是看出她比較具有盜墓者的靈敏直覺麼

    點點頭,賀滄海說:「來過,帶你一塊兒來看看,看看能不能找著什麼。」

    到藻井邊上,賀千里蹲下,果然發現有五塊雕花石板,乍打眼一看有點兒奇怪又有點兒熟悉:「哥,好像有點兒眼熟。」

    聞言賀滄海頗為高興地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發現點什麼東西。」

    「好像每一塊花紋都有一點不同,雖然主體一樣,但這一塊下邊是樹木,這一塊下邊是流水,這一塊下邊是火焰……等等,是金木水火土,是五行。」

    乖乖,原先以為拿鑰匙開鎖就行,沒想到還要解謎題,這下事情就更有趣兒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57 PM

51.老東西們

    五行這玩藝兒,賀千里當真不熟,雖然來老錢家習武的人裡確實有擅長五行八卦周易一類的,但是她對這個兩眼一抹黑,啥也不懂。

    蹲到腳發麻眼有些暈的時候,賀千里終於做出一個決定——蒙。

    蒙是蒙,當然不能瞎蒙,先按金木水火土的順序去按那幾塊石板,結果沒見反應,然後又同時按住,還是沒反應,這下兄妹倆都沒辦法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五塊雕著花紋的石板愣愣出神。

    她們那位爹真是個脾氣怪、所學多、腦子好轉彎的人,他們倆跟那位真不在一個水平上,怎麼能想得到呢。最後她心思一動,忽然想到如果是按順序來排,那也會有人猜得出來,她必需得想想可能的答案。這答案還得從自身上來找,對於一個為人夫為人父的男人來說,妻子兒子應當在前頭,而賀字下邊兒是個貝字,應當從水,如果從珍寶的意義上來說也可以從金。

    而大山應該從土,那會兒建的時候還沒她,所以她不應該算在裡邊,記得她那娘親的名字裡似乎有個木字邊兒,那就應當從木,先土後木爾後是水或金,只不過到底算水還是算金,剩下的兩個又怎麼安排,這也是個問題。

    想著她還是覺得這問題可以問問賀滄海,或許他會更明白一些:「哥,如果你是土,娘親是木,賀字為金或水,那剩下的兩個應該怎麼排?」

    「賀字為什麼是金和水?」

    「賀下頭是個貝字,貝是從水裡來的,但如果從珍寶一類也可以屬金。所以我在想到底應該怎麼排,前兩個應該不會有錯。」她說著先把土和木按下,然後等著賀滄海的答案。

    這時賀滄海正支著下巴沉思,片刻之後才說道:「應屬水,剩下的兩個應該是火和金。」

    並不問為什麼會次序會是這樣安排,她只應聲低頭一一按順序按下,當按下最後一塊帶花紋的石板時,緩緩聽得一聲「卡啦」聲響起,而後便有石板移動時發出的「滋滋」聲,不消片刻在金木水火土合圍的中央出現另外一塊兒只含花紋不含其它的石板,再按下這塊石板便出現了鑰匙孔。

    「哥,你猜會是什麼?」綜合上一次所看到的,她覺得會在宮裡的應該是猛料,肯定是在宮中生活或脫身需要用到的東西。

    「讓我猜的話應該是藥材、珠寶字畫和一些其他我可能都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賀滄海可算是瞭解他們這位爹的想法了,宮中生活需要的或者說闖宮廷需要的東西,很有可能在其間都能找得到。

    但是能讓人猜到的就絕對不會是賀家老爹,那麼拉風的人物,神一樣的思維,怎麼可能存些尋常東西。

    石室緩緩打開時,宴會還在繼續,賀千里和賀滄海不知道的是,在重光殿外,晏東樓正在獨自飲酒,撇開宴席獨自己對夜對風飲酒,這也條例晏東樓的一貫風格,所以沒有人會在宴會上尋他,也不會有人好奇他此刻在做什麼。而他此時飲酒,不光是因為習慣,也是因為殿內的賀千里和賀滄海。

    他有很多要保護的人,如今又添一雙兄妹,他熱衷於張開屏障護佑「自己人」。

    其實晏東樓也想知道,他要叫表叔的人在他的宮殿裡留下什麼,依著親近關係應該也留了點兒東西給他,要不然不會單單安排在重光殿。

    就如同晏東樓在夜風中遙想的那樣,賀千里和賀滄海在一間藏於荷花池下的密室中找到了他們老爹寫給晏東樓的一點兒東西,當然也依然留有給他們兄妹倆的話兒。至於這間密室裡有什麼,如賀滄海所想有藥材,各類珍稀藥材及常見藥材皆列其中,甚至還配有一本藥書。

    所謂的藥書其實是一本手札,裡邊兒記載了賀老爹對於用藥的心得和對症的成方,詳細地寫明在什麼情況下如何增減配製等等:「哥,你看……」

    第一篇是療傷止血,賀老爹畫了個微微瞪眼的人在旁邊,上邊兒寫著:「禁宮如何能亂逛,陰謀爭鬥如何能亂沾,若還有口氣在按下方配藥,若只餘半口氣,架子最上端匣子裡有小還丹一顆,療傷止血聖品……」

    除卻藥材手札還有珠寶字畫,珠寶字畫有附錄一份,詳細介紹每一件東西的來歷寓意,最後的冊頁上寫著一句:「諂上媚下之事做不得也,倘若要做便要諂媚得法,送人禮不在輕重而在贈人所愛,正所謂千金不如心頭好。」

    「爹小時候肯定很討人喜歡又很讓人頭疼。」鬼機靈招人,但鬧得沒邊兒沒譜,這樣的孩子通常都具有讓人又愛又恨的特質。

    「應該只讓人頭疼吧……」這是賀滄海的回答。

    剩下的有脫身密道和方法,在正中間兒還放著一個匣子,一看到匣子賀千里就撫額:「哥,該不會又是一串鑰匙吧?」

    聞方賀滄海盯著匣子喃喃道:「應該不會……」

    多麼心虛的回答,她輕輕打開匣子,兩雙眼睛往裡一看,居然是本兒小冊子,上邊有幾個華麗得讓人頓時如遭雷劈的字——皇室密書。裡邊寫有各王親貴族的愛好習慣、優點缺點,還有人的小辮子以及不可見諸於天日的勾當,甚至連當今皇上都赫然在這皇室密書裡。

    兄妹倆這時也不驚不懼了,有這麼一爹要提前習慣,要不然準得發瘋:「哥,應該有寫晏東樓的吧,要不咱們看看。」

    「你看吧,別告訴我。」八卦雖然人人愛,但是賀滄海這時卻顯得極為君子,主要是他認為自己若是看了,到時候會免不住流露出一些。而且他也不希望自己抓住晏東樓的弱點,晏東樓信任他,那麼他就會充分對得起這份信任。

    等翻到寫晏東樓那頁,賀千里忍不住就讀出來:「小晏其人,信則不言是非,莫讓他知曉,若知曉也莫得意。」

    「千里,你看……」

    「老東西們?什麼意思?」

    「不知道,不過我好像聽過他們。」

    「老東西們,小爺只有一句話留給你們這群老不死,你們指望還小爺人情,小爺偏不讓你們還,你們以及你們的繼任者便欠小爺人情以記生生世世。」

    「這……」賀滄海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而賀千里則看出樂趣來了:「爹這話大概是留給我們看的,記著這句話,要是以後真遇上這群『老東西』,可以跟他們說說嘛!」

    「我們既然不來宮中,將來也不會在宮中生活,這東西還是燒了為好。」賀滄海覺得這皇室密書實在有些危險,珠寶字畫還好,至多被人覬覦,皇室密書若被人知道那就不是覬覦是追殺。

    「不過爹留下什麼我們毀什麼,是不是不太好?」好像他們就是為了毀掉一切痕跡才來打開密室的,火藥到密書,這些東西確實會帶來危險,但一路毀下去她有點兒不忍心。

    搖搖頭,賀滄海說:「留著其實也不好,你看爹寫的『興之所至,知之甚多,不吐不快,若當初不知不曉,亦是美事』。」

    歎氣,看來這八卦看不成,她還指著留下來當《希朝第一週刊》來看吶:「好吧,那就燒了它。」

    看完這一切之後,兄妹倆才打開進門起就揣在懷裡的書信:「給晏東樓的就不看了,沒署名的打開看看。」

    還是賀家獨有的留訊寫法,賀千里看不懂,還得靠賀滄海來「翻譯」,書信上的大致意思是:「宮裡不是個好地方,實在來了也沒辦法,這裡的東西可以好好利用。當真到山窮水盡、混不下去的時候,還可以用密道脫身,除了密道之外還可以借丹藥脫身。總之,宮裡不適合生存,我也不希望賀家的後人被困在宮廷裡,這裡除了勾斗角、陰謀詭計就是一堆虛情假義。另贈大山一句,千萬別娶宗室女,正到下訂落聘了如果看到這些別遲疑趕緊跑。」

    大概所有的密室在建造的時候,二丫都還沒出世,所以只有留給賀滄海的話,並沒有留給她。失望之餘又長出一口氣放鬆下來,這樣更沒有負擔,也是一樁好事。

    「哥,那這裡的東西怎麼辦?」帶是帶不走,也不需要帶走。

    「封上門留在這裡,如果有喜歡的取一兩件帶在身邊也算念想,千里有喜歡的嗎?」賀滄海指著那堆珠寶字畫問道。

    「沒有,我不需要。」最喜歡的是《希朝第一週刊》,可是不讓留。

    等兄妹倆從密室中出來,晏東樓還在那兒,一壺酒一個人。賀滄海上前去把書信遞給晏東樓,也就是這時候,賀千里才知道了賀家老爹的字號——青潭,至於名還是不曉得。

    「到底還有書信一封,青潭,沒想到還有機會得見他手書信札。」晏東樓也不看,只揣進懷裡,完全忽略掉賀千里好奇的眼神。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上邊兒寫著些什麼啊!

    「沒什麼留下什麼有趣的東西麼。」這廝此時笑容絕對是邪惡的,看得出來晏東樓和他們老爹當初是一路人,骨子裡都有些潛藏的惡趣味。



52.千里,我不好嗎?

    有鑒於晏東樓笑得太過邪惡,賀千里絕定也邪惡一回,她剛才把皇室密書上屬於晏東樓和老東西的頁面留了下來,其餘的早已經被燒成灰燼。當時還沒想明白為什麼要留下,既然其他的已經選擇毀掉不看,為嘛還要留這兩頁,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原來自己是早有預見的。

    「有啊,倍加有趣的東西,喏!」只給一張,上頭有一個朱泥「密」字,她就不信勾不起晏東樓。

    攤開被折得四四方方的紙張,晏東樓攤開一看遂笑道:「原來是這本,我從前見過,卻不知你爹寫了這些。」

    這人居然不問餘下的,得,她憋著不問。其實她真不應該好奇,當晏東樓攤開示意賀滄海念的時候,她就應該阻止。

    「吾侄行之,見字如面。自鶴山一別不知何日相見,更不知何日才得見此書信……」

    前邊兒聽起來一直非常非常非常正常,但後來話鋒一轉,大致內容說的是:「當年我說若是有兒子便是你兄弟,有女兒便是你母親子,這話你要記得,好好照顧你大山兄弟。為了不讓你孤獨終老,我會努力生個女兒給你做娘子,這便算是婚約。如果沒女兒,那你將就點兒娶個順眼的,別一個人過一輩子,那太過淒清。」

    ……

    「這……不能作數吧?」賀千里傻眼,好奇心果然能殺死貓,貓還有九條命,她只有一條命好不好。

    「是麼?」晏東樓這斯又開始擺弄他的笑臉,這不肯定不否定的語氣讓人更加不踏實。

    「那個……倆孤獨的人抱成團也溫暖不起來的,真的。」晏東樓很好,但真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人,有這樣一個朋友很舒心,有這樣一男人很鬧心。眼前這個人背著一肩子責任感,有一挑子事兒要去做,她這麼散漫的性格實在不需要一個有太大理想志向的人。

    「嗯。」

    這是什麼回話,她側臉去看一眼賀滄海,卻發現這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溜走了。果真是靠山山會倒,靠爹爹會老,靠哥哥有嫂嫂,她還沒嫂嫂呢哥哥就靠不住了

    「晏……晏東樓,我可不可以問你這幾個月經歷了什麼,為什麼你和初見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如果沒經歷什麼,短短幾個月不會發生太多變化,要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像我就覺得自己從來沒變過。既沒長性又散漫無目標,有時候冒出念頭想做什麼,但又會很快用無數種理由來否定自己的想法,其實說白了就一個字又懶又怕困難怕麻煩。」她覺得自己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認真地說自己的缺點。

    在她問出這個問題的一瞬間,敏銳地捕捉到晏東樓臉色一僵,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見,所以她可以肯定晏東樓遇上了什麼事,要不然晏東樓得依舊是那個如山嶽一般雄渾勇武的軍人,永遠揮著手中利刃指向前方,以無畏的態度面向對手絕不退縮也絕不手軟。

    現在的晏東樓,與京中尋常紈褲子弟何異,這不是他,這倒更像是她從書信裡認識賀老爹,是個從小鬧到大的頑劣青年。她也一度以為這就是晏東樓,但想清楚後又知道這不是。

    「人總要不斷改變,戰場上可以永遠做元帥,但戰場之下那樣的作風行不通。以後的很多年我都要在京中蹉跎人生,設若永遠以元帥的姿態站在這裡,我若不瘋天下便瘋。你不是曾吟過一句詩——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當時未必明白,如今通明瞭,將軍百戰死沙場是榮耀,壯士十年歸故里也是榮耀,所處位置不同榮耀也不同。可以喋血沙場,卻不能喋血長安,所處地方不同行事為人也不同。」晏東樓不會回答關於那幾個月經歷什麼的問題,他永遠只說自己能說的,而不會回答別人想聽的。

    「關鍵在於你的人生一定要困在京城嗎?不喋血沙場了,也可以選擇不喋血長安,在這兩者與你現在的選擇之間應該還有別的選擇。」其實她很想回一句:不說拉倒,以後想說姐都不聽。

    靜靜地凝望著杯中酒盞,酒已冷,酒水在燈燭下泛著一圈一圈的光點,晏東樓靜然道:「或許有。」

    看來晏東樓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談話殺手。

    不過這談話殺手很快又拋出一個話題來:「不要再去開別的鑰匙,不管有什麼,你和滄海都用不到,如果滄海幼年記憶還清楚就應當記得,令尊說過若未至險境不啟密室。」

    「每一次都能看到爹留下的書信,難道爹寫下來不是為了給我們看的麼?」她和賀滄海都一直以為賀老爹是特意留下鑰匙等他們去解謎的,他們都認為這一切是一個老頑童留下一堆玩具給兒女玩的。

    「不是,他可能更希望你們窮盡一生都無需開啟。」晏東樓說道。

    想想也許有可能是這樣,畢竟他們毀壞的有可能是後人正需要的東西,比如火藥,如果存著遇外族入侵則可免山河於險境之中。但是一個偌大的朝廷,真被打到京城來了,那就說明這朝代徹底不能要了,那又何必再拯救一個山河日下的朝代,朝代興亡本就是歷史發展的必經之路。

    好吧,晏東樓真的打消掉了她一口氣把所以鑰匙都用掉的念頭,或許真有一些對她和賀滄海而言並不需要的東西將來會派上大用場:「好,我知道,我會跟哥說的。」

    「在碣石我為你找的師父不滿意麼。」晏東樓忽然又問出個極跳躍的問題。

    她「啊」一聲想好一會兒才記起碣石鎮那個什麼什麼人的事,連名字她都已經忘記了:「功夫不宜太博雜,這點你比我清楚,要真論博雜,我都能開山立派做一代宗師了。」

    這純粹是玩笑話,她只是用這話來告訴晏東樓,她沒有拜師的念頭,心思也不在開山立派上。

    「一代宗師。」

    同樣四個字從晏東樓嘴裡說出來,怎麼就透著這般的認真與嚴謹呢,怎麼聽著都不像玩笑話,像是真的在這麼考慮要幫她實現這個目標。

    連連擺手,她可不敢讓晏東樓來操辦這事兒,天知道現在骨子裡無比邪惡的某人會把事辦成什麼樣:「別別別,我說笑呢,誰見過一小姑娘開山立派為宗師的。」

    「有何不可,沒人見過並非說以後不能有。」晏東樓反問道。

    糟了,這下出大事兒了,看晏東樓這認真到死的態度,她估計說錯話兒了。

    「我真是開玩笑的。」

    「嗯。」

    長歎一聲,她必需承認自己鬥不贏晏東樓,沉默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我和哥先回去,您就繼續留在這兒思考關於人生關於天下的各種難題吧!」

    撤退才是王道。

    「千里。」

    「什麼?」

    「我不好嗎?」

    這是一個所向披靡的一軍之帥應該問的問題嗎,不說這問題,這句問話裡有深深的自我懷疑。一軍之帥當決斷果毅且充滿信心,這信心不單是給他自己,也是給他所帶領的軍隊,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在自我懷疑。

    「為什麼這麼問?」

    晏東樓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定定地看著她,似乎她不回答他的問題,那他就不說話了,也不會就這麼看著她從這兒走出去。歎氣揉額角,這樣的晏東樓實在不是她能搞定的對象,連原因都不說就問她他好不好,她怎麼知道她問的是哪一方面。人無完人,總有不好的地方

    等……等等難道是因為剛才賀老爹留的那封書信裡寫的話兒,什麼婚約的,她說不作數,然後現在晏東樓才這麼問她話。難道他以為是他不好,所以她覺得不應該作數,這孩子別是受過什麼感情的傷吧,可憐見的。

    略帶猶疑地往回走兩步,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是我爹書信上寫的那個什麼……你覺得自己不好我才不接受麼?」

    一連串的全是問話,兩人都沒有一句肯定的陳述句,她這話問出來晏東樓既不搖頭也不點頭,那態度讓賀千里覺得自己是不是傷了一顆並不算太年輕的自尊心

    「其實一個姑娘家對一個年輕男子說你很好,那才叫糟糕,因為你很好後邊兒通常都附帶一句但是我們不合適,你值得更好的。至於你好不好,我不知道,我現在知道的只有一個——你若一肩擔天下,我既不願意分擔,也不願意再增加你肩上的份量。再說明白一點兒,咱們想法不同,過不到一塊兒去。」她覺得這樣說挺合適。

    晏東樓也聽得認真,到後來居然臉上帶笑,走近她面前如柔風綻開花朵一般撲面而來的笑:「誰說我要一肩擔天下。」

    「是你自己一直這麼說的,而且你也是這樣表現的。」

    「天下在皇兄的肩上,我所要辦的事兒只餘最後一樁,此生三願一是災荒、二是邊防、三是良帥。邊防如今無人敢再防,軍中有賀張兩位元帥,靖遠軍以後只設將不設帥隸屬皇兄轄制。災荒原是皇兄的責任,但最終還是又落回我這兒,看來以後我要做個好農夫。」

    農夫……

    哪有農夫把皇帝該做的事分去大半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5:00 PM

53.很陰很陰的招兒

    那一夜從宮中回到聆風棧,她望著夜空曾無比抒情地想,人生如果真能如安排好的那般進行也非常美好,就像月亮遵循著軌跡不停止地重複著陰晴圓缺。

    不過人生並不是抒情散文,它的陰晴圓缺不可預報,更有很多事兒一樁樁卻不知潛伏在哪條道路上。

    嘉淳二十七年春,正逢播中之季,卻忽逢累月未見滴雨,農桑之事原本便是春雨貴如油,累月未雨加之連年欠收,前河一帶成群結隊的饑民拖兒帶女朝著南方去,朝著那些傳說中南方富庶的魚米之鄉去。

    希朝和現代中國差不離,本應當是南方多雨、北方乾旱,南方充沛的雨水經由河流湧入前河一帶的平原和盆地。但是今年南方也乾旱,雖然有雨但雨水極少,京中親貴們有一家是一家,家家都日日夜夜祈雨,但是卻依然雨水稀少。好在南方地氣濕潤,地下水豐富,便是不下雨也不至太過擔心農桑飲用問題,只是收成定然不如往年。

    這天下乾旱,最憂心不能安眠的自然是皇帝,在一份份奏章中已經年過五十的皇帝終是扛不住倒下了,而後太子代父監國。太子比晏東樓還大十幾歲,歷年來多參與朝政,處理朝中大事倒也能得心應手。只是乾旱和大量的饑民卻終是一個天大的問題需要去解決,各地雖然開倉賑民但終是螳臂擋車難以長久維繼。

    「哥,你說這些鑰匙裡有沒有一把是能打開很多很多糧食來的。」她被困京中,因各地饑民處處,賀元帥唯恐路上不安全,臨到出京赴軍營前還專程派人來叮囑這時候萬萬不能離開京城。

    「別瞎想,糧食久留會壞,存這麼些年早陳腐了。」賀滄海搖頭,京城的街面上雖然平靜如初,也沒有人哄抬物價,但人人臉上都寫著不安。

    如希朝這般的事兒在現代屢見不鮮,幾乎每隔幾年就會出現,現代是國內庫存大米小麥就算好幾年顆粒無收都維持,那是因為現代農作物產量高、品種豐富,一家三口說不定一個月連二十斤米都不用。可在這裡……她看向賀滄海,光他一個人一個月都不止二十斤。

    這種問題看來還是不適合她來思考,因為她壓根想不出主意來。

    做為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也別指望她到山上跑一圈兒就能發現什麼可食用的野生農作物,就算是山上的野果子有毒沒毒她都不定能分出來,只能認得一些小時候見過嘗過的,這還是賀滄海教她的。

    對這事兒,賀秋水說道:「其實南方不缺糧食,只是都把糧捏在手裡不肯放倉,誰也不是傻蛋,這時候明擺著能坐地起價兒,但萬一哄抬糧價就會被官府逮著把柄,所以持在手裡半分不肯放倉,便是朝廷大員們去也不管得用。南方歷來有朝外朝的說法,南方的許多大行商都有著數百年根基,他們自成氣候,雖一向規矩經商但也向來不把朝廷太當回事。」

    「既然有那就想辦法唄,我就不信這麼大個朝廷,一大幫聰明人就都沒主意。」賀千里就奇怪了,平時看著聰明人扎堆兒,怎麼這會兒沒辦法。

    「南方水太深,有幾個官員敢去扛這面大旗,歷來北方人到南方去做官就不好做,朝廷中……」

    「等會兒,先別說話,我好像記得在哪裡看過類似的事兒,是怎麼處理來著?」絕對是在影視劇裡,而且絕對是陰招,陰得不能再陰的招兒。有句話說得果然沒錯,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沒有常識那就常看電視。

    「還能怎麼處理。」

    琢磨著想半天,她也不記得是在哪裡看到的,反正就她而言,覺得這是個陰招,可能對於這時候來說卻正是急智:「我得找個能唬得住人的人去說,越少人知道越好,咱們得拿這招兒見效就得先——保密。」

    被她倆字噎回話去,賀秋水瞥著她當真不再問,卻有些憤憤地說:「不說就不說,哼,你不跟我說我就不幫你找人去辦這事。」

    湊近臉,她嘿然道:「不需要,我知道該找什麼人去做,在這之前我得先去找嚴西辰。」

    「千里,辦這樁事為什麼要去找他?」賀滄海有些不大能理解。

    「這會兒嚴西辰手裡糧食最多,不找他找誰。」嚴西辰經營著天下最大的商號,賀家雖不以經商聞名,但比起南方那些行商來說,更加樹大根深,和賀家的根基比起來南方那些行商只能算根底淺的,所以這時候只有站在賀家這巨人肩上的嚴西辰能玩個大手筆。

    一聽她要去找嚴西辰,賀秋水連忙拽住道:「里里不會是想讓嚴西辰獻糧吧,這可行不通,會讓嚴西辰得罪很多人,他不肯幹的。他們行商也有行規,雖然嚴西辰多在北方,但他要做了這件事,以後在南方就很難再吃得開。」

    搖頭一笑,賀千里說道:「當然不是要這麼做,嚴西辰還得養活很多人呢,我不會敗壞他的名聲和營生。對了,哥,你去見豫親王,請他到嚴西辰開設的榮盛和。」

    榮盛和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樓,嚴西辰跟她說過要是找他有事兒就去榮盛和,平時他在榮盛和後園裡處理各項事務。其實說起來想法也簡單,到榮盛和跟嚴西辰一說,嚴西辰不致一辭,既不滿口答應倒也沒拒絕,她有種預感,嚴西辰會答應,只是不知道會出什麼樣的難題。

    「若是王爺來姑娘只管坐著,一應事便由我來說,姑娘當知西辰只是一商人,既無崇高道德,亦無聖人思想。商人行事不管起因為何,終究要趨於利益。姑娘莫急,利益並不一定是金銀,也可以是一個可以得到更多便利的途徑,自然這便利最終也需得為金銀之物鋪路。」嚴西辰說完便不再多談這事兒,只是說一些日常起居生活的小事,更多的是說各地行商時遇到的趣事。

    當晏東樓到榮盛和時,賀千里正被嚴西辰的趣聞吸引著,嚴西辰要是不經商,肯定是個極好的說書人,便是小事從他嘴裡出來也極其富有感染力,不覺便引人入勝。

    「王爺。」

    「嚴先生。」

    原來晏東樓也管嚴西辰叫嚴先生,賀千里也隨著起身行禮,待到晏東樓做下,嚴西辰就衝她使個眼色,示意她先不要開口說什麼。她自然從善入流,只要結果滿意就好,不管嚴西辰爭取什麼,要什麼便利,她覺得都應該在晏東樓或者說朝廷的接受範圍之內,而且這時候嚴西辰也應該不會提太過分的要求。

    事細細說完,晏東樓從一開始的驚然,到最後平靜,再到最後沉默,嚴西辰一一看在眼裡,末了說道:「王爺,如何。」

    「歷朝都有律例,武不出關,文不入關。」晏東樓說的武指的是武器和軍備一類,希朝的冶鐵技術非常完善精練,比周邊各小國武力值都高上很多。至於文則指的是外夷文化及民俗,這不重要,希朝一直在玩文化輸出,嚴西辰要的僅僅是武這一項的通關牌。

    嚴西辰居然想做軍火商,還公然跟朝廷要合法交易權,這……也太過分了。

    「王爺約是想岔了,可還記得文公器。」所謂的文公器是一位文姓冶煉師發明的一應冶煉方法,用這種冶煉方法所製出來的刀兵都稱為文公器。希朝對外一直宣稱所有軍備皆為文公器,但是嚴西辰和晏東樓都知道,早就不是了。文公刀有其缺陷,如今民間所用的一應金屬製品依然還沿用同樣的冶煉方法,但是軍備卻早已經更改冶煉方法。

    文公器本身就分軍備和民用兩種,希朝周邊各小國至今仍對希朝軍備的文公器極為熱衷,只是一來各小國礦藏不豐,二來希朝的行商們對軍備走私這樣的事兒向來不沾手——曾經有走私軍備的某大行商被三大元帥輪番打得苦不堪言,從此再也沒哪家有這想法。

    對於這些,賀千里不知道,不過她也不吱聲,她知道這其中可能有什麼貓膩。

    「文公器,嚴先生好打算,我不問你的消息從何而來。文公器在軍中雖已棄用,但依然可謂利器,利器為對手所用,到時只怕反害自身。」說到軍備時,晏東樓就像換了一個人,就如同在捍衛自己的領地一般。

    這時嚴西辰起身轉從一側的幾案上取下兩柄刀,一柄是軍備文公器,一柄是……賀千里驚訝地發現,另一柄上的花紋和那串鑰匙上一模一樣。

    嚴西辰取來,將帶著花紋的那柄遞給賀千里,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說道:「姑娘拿起刀來砍我手中的刀。」

    將信將疑拿起有花紋的刀來,用力一刀砍下去,一陣兵器碰撞發出的聲音後文公器居然裂開,她遂下意識地伸手再敲了一刀,然後刀就斷裂開了……

    「這……」

    「姑娘是不是覺得眼熟,這是賀氏徽記。」

    「游風刀。」

    「這就是當年裝備賀家上下的兵器。」

    ……

    她開始不明白了,為什麼當年賀老爹要豪氣的大手一揮散去這樣一個□赫而且寵大又複雜的家族。



54.知君心意不容易

    游風刀一出,商談就變得迅速起來,接下來談的是什麼賀千里並不知情,因著嚴西辰和晏東樓都認為這是姑娘家不應該聽到的爾虞我詐。所以……她被華麗麗地請到外邊兒發呆,好茶好點心侍候著,就是不讓她知道具體的內容。

    待到晏東樓和嚴西辰兩人相互拱手從雅間裡出來時,賀千里已經對他們的商談內容不感興趣了,有工夫琢磨他們談些什麼,還不如琢磨琢磨自己能做點兒什麼。習武之人骨子裡大都有一種俠義精神,這種精神往往表現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廣義上的行俠仗義就是使世間生存的人都得到公平公正的對待。

    再延伸出來,俠義應當是一種對人性的關懷,濟危扶困、鋤惡扶弱。

    所以雖然一人力微,但是她還是一直在琢磨自己得做點兒什麼,只力所能及不論大小都是善舉。她也從來沒想過自己力量微薄就束手旁觀,這也是她為什麼一直關注這件事的原因。

    「里里,你要出京城?不行不行,現在京城外這麼亂,你去能做什麼。知道你惦記著那些饑民,但我們能做什麼,豫親王和嚴先生不是辦事兒去了麼,你在京城好好看著就成,別想那麼多。」賀秋水一聽說她要出京城,趕緊找話規勸。

    這事兒賀滄海也不同意:「千里,你既不是大夫也不知道該怎麼安置饑民,你去又能做些什麼,還是待在京城,各省的饑民總會有辦法,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去也是於事無補。」

    就知道他們會這麼說,她做這個決定之前就知道自己會遭到反對:「誰跟你們說我要去南方,我也知道自己去那什麼也幹不了,我的意思是咱們回碣石去。如果地裡刨不出吃的,咱們還有海,偌大個東海難道就沒吃的。俗話說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們一開始就想錯了。」

    「就算是這樣,現在往碣石去的路上也不安全,那也不成。」賀秋水私心地希望她留在京城,這一點兒她哪能不明白。

    只是她也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所以不能答應:「秋水,你留在京城,留在元帥府,以後不要再到外亂跑了,好好在父母面前做幾年女兒,要不然以後出嫁便是想在爹娘面前做孝女也沒那時間。哥現在要跟隨豫親王也不能隨意出京,我已經想好了,嚴先生那兒過兩天就要運送軍中糧草去靖遠軍,這時候糧草比什麼都看得嚴,我跟他們一塊兒回碣石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

    她雖然把話這麼說,又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似乎半點兒差錯也不會出,但是賀秋水和賀滄海還是連連搖頭不答應:「不行,千里,這樣不安全。」

    「誒,也不用勸里里,她打定主意我們勸不住她。哥,你既然在兵部應差走不開,那我和里里一塊兒回碣石,路上我們倆作伴,我們家再多派點兒人手也不會出事。」賀秋水說道。

    既然倆經常拿慣主意的妹妹都說可以,那賀滄海也沒什麼話說,但他也有他的盤算,斷斷不會讓倆妹妹就這麼回碣石,一路上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地方,什麼事兒都可能遇上,他怎麼會安心待在京中呢。

    決定好要回碣石,那就得說說安排,兄妹三人一坐下,賀千里就開始說自己的打算:「魚乾肉乾菜乾,沒別的,今年雨水少連月大太陽,這時海邊又風大,魚乾小些一塊兒三五天就得,只是需要大量人手,這先放在一邊不說。到時回鎮裡,請上上下下一道幫忙總能行得通。」

    好在這時代打漁不用關鍵,在碣石鎮,但凡生在水邊長在水邊五歲小孩兒都會撒網打漁,而且水裡的魚只要一網下去,那都是蹦著跳著往水面上鑽。這些年賀千里一直在做海鮮乾貨和山珍、乾菜,也帶動附近的漁民和村民們都零零碎碎地做,也就意味著會做這東西的人也很多,到時候都不用多解釋。

    希朝海域寬廣,在今年這樣的饑年裡,不說人人都能不受餓,但至少能保證盡量少死一些人,多讓一些人活下來,活著才有希望。

    「這個……靖遠軍今年除常備軍外,都只需要進行常規操練,這也得說靖遠軍去年把夷人打得太狠,所以咱們可以到靖遠軍討人幫忙。但是得有個說客,一得說服朝廷,二得說服那些個大頭兵。」賀秋水又開始出主意了,這主意倒還真出到點子上了。

    只是賀秋水的意思未免太明顯了點兒,這不就是在明著說:「里里呀,快去找晏東樓幫忙吧,這時候只要他一句話,上上下下都得給亮起綠燈。」

    白賀秋水一眼,她也知道這是終南捷徑,還用得著賀秋水來說。從一開始想到這主意起,她就知道晏東樓那兒必然要去說一聲。只不過為什麼是她,這事兒也不一定要她去跟晏東樓談:「秋水啊,既然你打小就跟晏東樓熟,那你去辦這事兒,記住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果然是先說佔先機,賀秋水這下就只能看著她傻眼嘍!

    「我得安排我的事,晏東樓那兒你就自己去說吧。」賀秋水可不搭理這先機,甚至還學著賀千里的口氣稱「晏東樓」,那真是學了個惟妙惟肖。

    好麼,說就說,晏東樓又不吃人。

    話說這還是頭回她獨自主動去找晏東樓,她倒也沒迴避過,就是覺得晏東樓這人對她來說有著很難以抗拒的東西,太相似了,就跟倆吸鐵石一樣,萬一有個什麼,她可扛不住那座山。

    豫親王府座落於御街上,按制只有王公府第才可以向御街上開府院的大門,那自然是非一般的氣派與榮耀。走到御街最前邊兒就是豫親王府,但是一走到門口賀千里就轉回來了,她頭腦一熱就跑這兒來,才記起冒冒然是絕對不能上門的。

    她連個帖子都沒遞,人門房都不一定能聽她說話,這可是希朝唯一一位親王府邸。人說宰相門前三品官兒,何況這可是親王府。

    繞到旁邊街上的一家茶館,她尋思著先喝杯茶解渴,再回客棧讓賀秋水給她寫帖子。可也巧了,還沒到茶館門前就遇上了晏東樓,這正是想什麼來什麼。

    晏東樓正是剛從宮裡出來,跟皇帝商量文公器和通關文書去的,這時剛商量妥當一切,正派人去通傳嚴西辰前來,卻沒想在快近家門兒時遇著了賀千里:「千里,怎麼低著個頭走路?」

    「沒什……唉呀,晏東樓,正找你呢。」她剛才想著事兒才低著腦袋尋思,沒想到差點兒就撞上晏東樓。

    她這話兒讓晏東樓分外稀罕,遂笑:「嗯,找我做什麼?」

    「到茶館兒再說吧,正好再問問你昨天和嚴西辰談妥的事辦得沒有,總是我給出的主意,我可不希望出什麼差錯。」她說著就抬腳往茶館裡走。

    見她頭前走著,晏東樓微微一怔便舉步跟隨,這倒讓他覺得極新鮮,與他同行時除卻皇帝和太子,有幾人會行到他面前去。他倒也不在乎,只是猛地跟在一小姑娘身後,總有幾分清淡的香氣縈繞在呼吸之間,便覺有幾分不自覺地溫柔瀰漫在胸臆間。

    這一點點淺淺的溫柔自心頭瀰漫開時,晏東樓自己也覺驚訝,但很快又是一笑,眉眼間便瞬間滿溢出愉悅之情來。

    「千里。」

    「啊?什麼?」聽得晏東樓叫,她自然回頭去看,微微仰面帶笑。

    「小心台階。」

    ……

    這個……那個……要說她不懂呢,純粹是在裝瘋賣傻,做為一個現代人,哪能沒知道戀愛是怎麼一回事,哪能遲鈍到連對面這個人什麼心思都不知道。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但是她察覺到了好不好。

    晏東樓是一個不會輕易肯定自己心意的人,甚至大部分時間會否定自己的心意,因為……這人可能受過什麼感情的創傷,不太容易動情,就算動了也十有八九不肯承認,這正合一個成語——自欺欺人。

    可是她又怕自己的感覺是錯的,那多自作多情,她也記得自己明明白白地說過他不是她那盤菜,晏東樓也不像那麼多情的人啊!

    「我知道了。」

    蒼天吶,這到底是怎麼個場面。

    關鍵在於,晏東樓心思的表現也是一時一時的,她並不能肯定,大部分時間她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太自戀,以至於認為晏東樓心儀於自己而不自知。

    坐下之後要了茶點,晏東樓見她時不時看他一眼,便覺得有些不妥,遂問道:「怎麼,有哪兒不妥?」

    「沒有,就是……呃,咱們還是談正事兒吧。」早知道死都得讓賀秋水來,但願是她太自戀才好。

    「正事兒?」

    「噢,對我想找你借人來著……」跟晏東樓說話,那必需得讓自己時時集中注意力,要不然一個不察就得走神瞎想。

    重要的是,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會這樣呢……賀千里在心裡無數遍這麼問自己沒答案,決定還是先把關乎民生大計的事兒談妥。至於是她自戀還是晏東樓自欺欺人,她會搞明白的,也必需搞明白,要不然她得糾結死……

    只是,搞明白了就不糾結麼。

    好吧,更沒法抉擇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5:03 PM

55.先下手為強

    對於賀千里想要做的事,晏東樓沉思很久肯定了她的想法,但是對於她去做這件事卻並不贊成,這樁善舉是天大恩澤,此時天下有誰敢代天子施恩澤,那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尤其是現在正在節骨眼兒上,皇帝臥於病榻太子監國,朝堂正處在一股非常詭秘的漩渦中,這時候不管誰貿然伸手去攪和都會攪得一身髒污,還很可能惹火燒身。

    「這樣吧,你先與我同去南方,爾後再輾轉由海郡沿途而上,一路上所經海域極廣,想必比你直接回碣石更見成效。」晏東樓處事總從穩妥下手,就如同賀千里所想的那樣,他並不理解自己的心思,但是有一點兒他清楚,不能讓自己身邊的人出任何問題。

    一起去……為什麼一聽這個她就覺得這是一條不歸路呢,只是目的地是哪兒她還沒鬧明白。但是仔細想想,如果有晏東樓出面的話,這事不但名正言順而且辦起來會更加順手,既然是善舉那就不應該太過拘泥於個人想法。她的想法可以緩緩再去思索,但是饑民們等不得。

    與晏東樓說定事兒,她就趕緊回聆風棧,她需要一些時間來釐清晏東樓這盤菜。

    因南方的事急,行程安排在兩天後,賀秋水自然一路相隨,但賀滄海卻因應著兵部的差不能離開京城。好在因為有晏東樓在,賀滄海也放得心下,不管怎麼樣父親的書信裡既然透著和晏東樓那樣熟絡親近,那就不會錯。

    從京城到南都六郡一帶約是五六天的行程,一路上車馬停停走走,因著一直乾旱少雨,道路倒比往年雨季時要更好行一些。越近南都六郡路上的饑民便越多,隨著晏東樓出行的車馬隊伍自然是甲冑鮮明,起初賀千里還想過會不會遭搶,但卻最終一路平安無事到了南都六郡的第一站——玉潭郡。

    「我還擔心過路上會被饑民哄搶呢,卻沒想到居然一路安安平平到了這兒。」她看著各人去安置,來來往往忙忙亂亂,便拽著賀秋水到一邊僻靜的地方說話兒。

    「靖遠軍的旗號打得這麼鮮明,誰有膽兒,誰不知道這是咱們軍神帶著隊,再說哄搶災時貨物那可是重罪,逮著了管保有來無回。而且,你真當天下有那麼多不臣之民,希朝近百年的文章教化早把老百姓給熏陶成了一等一的順民。」順民這詞兒是賀千里說過的,這時聽來不免覺得有些諷刺。

    「安豫塵?」忽然看到的熟面孔讓賀千里有些愕然,安小少年也有日子不見了,沒想到輾轉在玉潭郡遇著。

    一聽著安豫塵三個字,賀秋水就伸長脖子四下裡找,等看到安豫塵後滿面帶笑地奔過去:「表哥。」

    猛被賀秋水稱「表哥」安豫塵還有些不及反應,但很快記起自個兒那失蹤經年的表妹找著了,而且還就是那在自己身邊轉悠過的小姑娘:「是雪沉啊,怎麼到玉潭來,這時候不該好好待在京裡才對嗎?」

    這話一問出來就見賀秋水皺眉,然後擰頭朝賀千里看,再順手一指說:「要擱我當然得在京城好好待著,但是里里心軟,非說要來看看,就算不能幫忙,也可以盡自己的微末力量同甘共苦。」

    幸而賀千里沒聽著,要不然賀秋水把她說得這麼無比高尚,她得受不了。本也不是因為高尚的人格才做這事兒,只是因為老錢家慣是積德行善,她也就下意識地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哪怕可能什麼也做不了。

    遠遠地朝賀千里望一眼,安豫塵的臉上掠過一絲驚喜與意外,更多的是胸口再渡被點燃的熱火。原本以為早已熄滅,卻在相見的一瞬間再渡燎原,這是安豫塵沒有想到過的,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安豫塵反應過來,便笑著迎上去:「千里也來玉潭了。」

    「安小哥。」這下更困擾了,雖然安豫塵那兒她覺得自己說得很明白,但是安豫塵的態度也一直是不清不楚、濛濛昧昧的。

    她開始不明白了,這時代的男人難道都這樣,一弄不明白自己的心,二既要表達又不願意表達,三還要弄糊塗旁人的心和眼。怎麼就這麼糾結呢,她其實就想找個踏實可靠會種菜打漁的男人,過現代人做夢都哭著喊著想要的田園詩生活。

    「多日不見,回頭該一塊兒吃個飯,這也算到了我們安家地界上,總需得讓我好好做回東。是了,聽聞豫親王也一道前來,卻不知……噢,看著了。雪沉,你先和千里說著,我去和豫親王招呼一聲。」安豫塵和晏東樓是表兄弟,雖然安豫塵和晏東樓向來不太熟絡,那也是因為晏東樓長年累月在邊關,見不著面如何親近。

    「豫塵。」自人群中看到安豫塵,晏東樓遂笑著招呼。

    「聽聞王爺要來,我早早就在這等候,一路上可還安生。王爺如今從邊關回朝,日後可不能再拿軍務繁忙四字來打發我們嘍。」其實按說安豫塵要叫表兄是完全可以的,畢竟皇后和娘家的關係向來極不錯,但是安豫塵卻依舊執禮施禮,半點兒不妥當都沒有。

    一個既然執禮,一個自然要顯親近意,況晏東樓不管心底裡如何,在外總是處處表現得親切隨和:「別這麼客套,既然我長你幾歲,稱一聲表哥也就是。這趟來玉潭辦事兒,還需你處處打點一番,畢竟這裡你更熟悉好行事。」

    玉潭才是安家真正的根基,雖然現在安家人多在京城,但安家人向來好給自己留退路,玉潭就是他們為自己一族人留下的退路。畢竟與天子家做姻親,歷來下場不好的不乏其數,自然要處處揣著小意。

    「那是自然,眼看快正午了,要不然咱們一塊兒吃飯。說來我與雪沉、千里早在碣石就認得了,那時卻真沒想到她就是表妹,緣份這事兒還真是難得說個准數。」安豫塵說話間看著賀千里立身之處,眼神落在賀千里身上時瞬間柔和溫切起來。

    一旁的晏東樓直皺眉,似乎心裡某根弦急急切切地響起來,越響聲兒越大,越撥動靜越不能忽視。有時候不是不明白,只是缺少個觸發的機會,而眼下屬於晏東樓的機會好像就來了。晏東樓不慣常探尋自己的內心,因為他盡把時間花在探尋別人內心,哪兒還有時間細琢磨自個兒心思。

    四個人一起用午飯時,沉默就像是傳染一般,原本應該熱鬧以及的午餐被吃得冷冷清清。唯獨沒受影響的反倒是賀千里,因為她覺得那仨不說話是因為規矩所致,她就渾沒注意地自個兒吃得歡,也是真餓了要不然肯定得注意到,要知道她現在可是倍加敏感啊!

    飯用過,安豫塵或還想留下說點兒什麼,但是卻被安家來人給叫去了,賀秋水一看她這「東樓叔叔」似有言語,那她自然特明理地早早退散。

    但是晏東樓並沒有說什麼,他也需要一點點小小的時間來弄清自己的心思,只送了賀千里回去,只不過第二天大早晏東樓就頂著一張笑臉站在賀千里門口說:「出去走走?」

    「去……去哪裡,為什麼要出去走走?」她小心肝兒一顫,莫明覺得不是什麼太平事兒

    「千里……」

    後來這出去走走去了哪兒,而晏東樓又說了些什麼,任賀秋水怎麼問都沒能問出來,只是每每賀秋水一問賀千里還得臉紅心跳,這就更讓賀秋水費解。賀千里這輩子,不對,窮上輩子這輩子都沒見過人這樣說情說愛的,斬釘截鐵跟下通知一樣,這哪兒是表白,簡直就跟六十年代的革命同志情誼一樣。

    什麼「XXX同志和XXX同志革命式的戰友情得到昇華」之類,怎麼聽怎麼彆扭,怎麼想怎麼彆扭,可晏東樓這人偏偏能把極彆扭的事兒說得極坦蕩。對了,就是坦蕩,他剖析完自己的心思,剖析完後徵詢她的意思,她當時腦子裡一團漿糊,哪兒還能想什麼事兒。

    「好吧,事實證明不是我自作多情,是這位後知後覺,說白了就是遲鈍,比哥也沒好到哪兒去。不過怎麼這麼突然,我還以為這人得慢慢地追尋著自己的心,然後才發覺,等到那時候我估計都能跑沒影嘍。」賀千里可不知道某少年觸動了某小青年的心思,那有著溫柔眼神的少年讓某小青年想起賀滄海說過的那句子來——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賀千里要是知道這坑是自己給自己挖的,估計拿塊豆腐撞死自個兒的心都有。

    「啊東樓叔叔……不對,王爺居然說了,我還以為憑著這悶勁兒,你們倆得半輩子也說不明白呢?噢,我懂了,是表哥讓王爺有危機感了,再不說你可能就會被表哥拐跑,所以王爺先下手為強。要知道我表哥可是翩翩如玉佳公子,比他這大頭兵可好多嘍。」賀秋水如是說。

    她這話讓賀千里忍不住瞪眼:「你……你早就知道?」

    「里里,你真笨,那焰火夜裡都沒察覺出來。」

    焰火夜?披衣裳抖……想起那夜都覺得冷,現在更添七分惡賽。



56.千軍萬馬且拿下,千里放馬過來

    這世間的事有很多種選擇,比如晏東樓在這一刻明心思而後表達出來是一種選擇,如安豫塵雖明白心思卻不說也是一種選擇,既然他們做出選擇,那賀千里也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對安豫塵的沉默,她用自己的態度以及話裡話外的意思表明自己的拒絕,至於晏東樓麼,那也不意味著她要接受。這兩個人一個是十足的高門貴子風範,另一個卻用孤獨的內心擔負起天下蒼生,前者她自問匹配不上,後者她自問沒有這麼高尚的情操。

    就像晏東樓堅定地認定自己不是一個好人一樣,她也不覺得那是個好人,京城是個名利場,出身宮廷的晏東樓身處在名利場中心,如果他真如他所表現的那樣好,那麼就不應當感到孤獨。一個人若內心充滿善意,充滿各種助人為樂的念頭,那他當永遠不會感覺到孤獨。

    幫助人的人永遠比得到幫助的人更快樂充實,這是真理。

    當此良霄花燭共照,她卻只能鬱悶地朝老天豎起中指罵上幾句結結實實的髒話兒,心裡頭沒有半點兒美妙之感。按說被表白被喜歡著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應當感覺到滿足,但她沒有感覺到,反而覺得心裡愈發難受起來。

    「說要做知己的人,說願意雪中送炭的人最終想要心;說風月說武功說江湖誌異的人也越走越遠……難道這就是我穿越後所僅能擁有的。對,這一切始終要怪我自己太散漫,漫無目的生活著怎麼會擁有精彩的人生。」長歎一聲,她決定睡一覺,明天起來又會是個燦爛晴天。

    但是,她失眠了……

    輾轉反側地在被窩裡滾來滾去,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走到現在這一步,人生似乎過得那樣失敗,不精彩、沒趣味

    「里里,你眼睛怎麼了?」

    得,失眠的最終結果就是頂著一雙微腫的眼睛不能見人,悲傷的人生果然不需要太多條件。

    「沒什麼。」她現在應該想的不是自己的人生,而是眼前的事應該怎麼辦好,這關乎更多人的生死存亡。瞧瞧,她昨天還覺得自己不夠高尚,現在又覺得自己具有不錯的道德觀。

    「這還叫沒什麼,該不會是太過激動睡不著覺吧。像咱東樓叔叔……啊呸,我怎麼越叫越順口了呢,不成不成」捏著臉好一會兒,賀秋水確定自己不會再叫「叔叔」之後才繼續開口說道:「里里,其實王爺真是個不錯的人,如果不是經受過太多,他也不至現在還是獨自一人。想當初王爺可是京中閨秀們做夢都想與之親近的人,年少風流雖不若京中另幾位王孫公子生得俊,但京中王孫公子無人能出其右,若不是……」

    停到這兒賀秋水就不說了,賀千里遂看她一眼,說道:「這個若不是後邊的話兒才重要吧,說下去唄,怎麼不說了?」

    她這問題讓賀秋水直拿白眼朝她招呼:「要是隨便好說就不會到如今這地步,別看他平時沒事兒人一樣,對人是要多親切有多親切,要怎麼隨和就怎麼隨和,那笑臉兒跟不要錢一樣四出亂放。可我記得,小時候東樓叔叔不愛笑,但是很溫暖,他看著你的時候你就會覺得自己很重要,他誇你的時候你就能感覺到自己是上天獨一無二的傑作。他如今要敞開心扉已是不易,如果可以,里里先不要拒絕,試著處處唄……」

    可能對於自己做紅娘牽紅線的事實比較不能接受,也有可能對於自己改不了叫「東樓叔叔」的習慣不能接受,反正賀秋水說完這番話渾身一抖,爾後便揉著自己胳膊看著她。

    她一攤手說道:「那我們就好好說說,你說他敞開心扉已是不易,可是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心。秋水,這偌大的世間沒有一個人能理解我所經歷過的一切,你不能哥也不能,晏東樓同樣不能。不是他不夠好,只是他不能觸動我的心,他太孤獨,這樣的孤獨只會讓我覺得悲涼,如何能覺幸福溫暖。」

    當賀千里的話說完賀秋水便凝視著她久久沉默,似乎在重新認識她一般,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看著,爾後有些疑惑地問道:「里里,你經歷過什麼,難道你不覺得我和哥經歷的波折都比你多一些嗎?」

    「知道我小時候是個傻丫頭既不會說話也不明白事吧,我不能說不明白事不代表我什麼都不懂,你覺得一個傻子不經歷一些事會變成正常人嗎?」賀千里反問道。

    一時無語,姐妹倆久久對望,然後兩人同時歎口氣,賀秋水拉著她的手說道:「好吧好吧,我們什麼也不說,管他是誰只要里里心裡舒坦。里里,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我和哥,就算你有什麼跟全天下的人都不能說,你也可以跟我和哥說,我們是一家人。從你和哥在東海邊上把我撿回去的時候起,我們彼此就再也不可割捨。」

    點點頭,她也知道自己或許反應過於激動,笑了笑說:「我沒事,秋水,我們都還小,十五六的年紀正是該什麼都不憂心的時候,為什麼要這麼早定下終身的去處。該當放歌宜放歌,等到歌罷舞歇再談人生也不遲。」

    此時門外,晏東樓站在風口上靜靜一笑並不再往裡走,他其實也思索了很久,為什麼自己會心儀這樣一個小丫頭,小得幾乎和叫自己「叔叔」的沉雪還要小一些。此時他忽然有了答案,當賀千里始終覺得兩個孤獨的人不應當在一起時,他所震驚的是賀千里始終瞭解他,這世間有幾人能從他溫和親切的笑容裡看到孤獨與悲涼。

    正因為這一刻的心意相通,他便倍加珍惜,這世間有多少人可以揭開他的微笑窺探內心卻不被微笑迷惑呢?至少到目前他只看到這一個。

    就像賀千里在剛才的談話時沒有問他為什麼會至如今這般境地的原因一樣,他也不曾想過要問這麼一個小丫頭究竟心裡有些什麼過往,其實他遠比賀千里想像的要灑脫。

    如果過去那般沉重,為何要始終放在心頭不拋開,雪沉那丫頭說錯了。他成為現在這樣的人或和當年的事有關,但他現在早已不再背負著當年的事,之所以不敞開心扉——原因和賀千里一樣,沒有人觸動過他的心。

    「走吧,去看看豫塵那頭事辦得怎麼樣了。」

    「爺,不進去?」跟隨來的隨從站在台階下,並沒有聽到談話,於是這般問道。

    「早辦妥事早安心,省得兩頭掛記。」這邊麼……還欠些火候,不宜在這時候多行多動。晏東樓說罷轉身又看了一眼賀千里和賀秋水坐的方向臉上滿是笑意,心裡大抵在想:「千軍萬馬且拿下,千里,放馬過來。」

    玉潭的事確實比較好辦,安家在當地說話還算有用,再加上晏東樓在這兒事情就更簡單些。安家也並非是說就這樣和南方的商人背道而馳,而是只有在南方幾大世代經商的大商家點頭鬆口後,安家所備下的一應物資才會同時生效。畢竟安家在南方時長日久,又不如那幾大商家那般根基龐大,這時這樣的選擇才是最合適的。

    從玉潭過後再往裡行兩日,便到了南方六郡的中樞——祁洲,祁洲素來有富庶天下之說,祁洲會聚著南方四大行商,就算安家出了位皇后那也依舊在聲勢上遠遠不如這四大行商世家。

    一進祁洲,整個隊伍就肅然起來,比起平時更加紀律嚴明,關鍵是平時就夠紀律嚴明了……

    到祁洲之後賀秋水的話明顯多起來,因為她到現在還不知道賀千里給出了個什麼主意。

    「其實就是個小花招兒,三天內就見分曉,到時候我不說你都會知道怎麼回事,其實這就像是個賭大小的賭局,莊家是皇上,至於四大行商肯不肯吃皇上這個莊家的牌面就得看晏東樓怎麼辦。我相信一個千軍萬馬於談笑間見分曉的人,肯定能掌控好眼下的局面,而且他一來本身的贏面就大一些,他應該知道怎麼把握優勢給自己添些籌碼。」賀千里依舊沒有明說,只是覺得賀秋水這樣不知道撓心撓肺的樣子特有趣。

    「行行行,不說就算了,你就樂意看我這樣唄。哼,過兩天就知道了。」

    車馬進入祁洲安頓好之後,晏東樓就忙碌起來,忙碌到一天到晚不見他的蹤影,連問及行蹤時隨行的人都大多諱莫如深。雖然充分相信晏東樓對大局的掌控,但是這主意是賀千里給出的,一旦她無法知道進度就會有些莫明地憂心。

    「千里,怎麼了?」

    呃,忘了安豫塵也一道跟來,看來她得先想想怎麼把這位的念頭給徹底打消了。

    「沒什麼,聞說安小哥去年年末已訂親,恭喜。」

    安豫塵臉色一僵,勉強笑道:「多謝。」

    「安小哥可要好好對人姑娘喲,要知道每個姑娘家心裡都盼著嫁個好夫君,一生一代一雙人。」

    「一生一代一雙人?」

    「是呀,誰不喜歡矢志不渝相對白頭。」

    其實她還可以說得更直白一點,但從安豫塵的臉色上她明白,已經夠直白了

    她傷了一個漂亮少年的心啊,她也好傷心,多可愛的美少年,只是終歸不是她的菜也不是她的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5:06 PM

57.倚醉樓中歌舞聲

    祁洲城裡春有十里揚花如雪飛,柳絮綿綿不盡落,是一座傳說中燈火通宵達旦不停照耀的城池。京中有各種規矩,有宵禁有京都衛,子時一至停燭停火停市,但在祁洲這些規矩都是傳說。祁洲沒有宵禁也沒有夜裡巡邏的衛兵,祁洲有的只是十二個時辰不今晚的店舖,永夜不停燭火的秦樓楚館、茶舍戲院。

    今夜的祁洲依然還是那般燈火通明處處仿如白晝,但若有感官敏銳一些的人從街上過,定然能從溫柔和暖如昔的晚風中察覺到一絲兒莊嚴肅穆之氣。

    「聽說從京城來的那位豫親王今夜在倚醉樓包場,沒想到這傳說中只愛帶兵打仗,餘下事什麼也不管的豫親王到了咱們這祁洲地界上也迷戀在倚醉樓裡。」倚醉樓外,有人對今夜倚醉樓略顯肅靜的場面表示不解,遂有人這般上前解釋。

    來人聽完解釋不由得更加疑惑:「聽說是為搬空四大家糧倉而來,怎麼反倒不緊不慢跑到這兒風月地來了。」

    今夜倚醉樓裡不怎麼熱鬧,倚醉樓外卻尤其熱鬧,有不少人伸長脖子翹首以待,或許是想看看傳聞中從十二歲入軍中未嘗一敗的靖遠軍元帥,也或許是想看看什麼樣的人才會在這時頂著壓力來到祁洲,欲從那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四大家裡搬出糧食來賑濟災民。

    倚醉樓外當然也有四大行商派來的人,只是到現在也沒人看明白晏東樓為什麼會在倚醉樓裡,這時候人人都以為他得為賑濟糧的事發愁,但是他非但不愁還有閒工夫來見識一下風月江南場中最富盛名的倚醉樓,居然還大筆一揮包場。

    這事兒不可謂辦得不風騷,按賀千里私底下的話說,如果裝逼會遭雷劈,只怕晏東樓是神仙之軀也得被炸得外焦裡嫩。

    就在絲竹最盛,歌舞最美之時,倚醉樓外出現了一個人,自然不是四大行商其中一家,而是富甲天下西辰君。比起賀家積世累下的財富和人脈,嚴西辰的出現首先就是一個衝擊,白衣長裳嚴西辰永遠風流俊美得如十幾歲少年,這是江南歡場中最受姑娘們喜歡的典型。

    「煩請通報王爺,西辰應邀而來。」

    「嚴先生,王爺有請。」

    迎著門上一個台階,嚴西辰忽頓頓身回頭一望,看向人群中臉上似笑非笑然後大步往倚醉樓中走去。

    至於嚴西辰和晏東樓說什麼,外面的人自然不得而知,嚴西辰這時端著酒盞看向場中歌舞,抿一口後說道:「希望賀家這面大旗還有用。」

    「沒用自還有旁的方法,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人餓死。二三百年的基業,仍舊在發災難財,怪不得這些人子孫寡薄。」晏東樓滴酒未沾,不是不飲酒,而是軍中養成習慣不得勝時滴酒不沾。

    「賀家倒是不發災難財,到如今也只剩下公子和姑娘了。」嚴西辰涼涼遞來這麼一句。

    對此晏東樓不多作評述,當年的事他見過,是是非非如何都已經過去:「嚴先生為何要做這趟買賣,細說來這是險中求財,於嚴先生向來行商之道多有不符。」

    被這麼一問,嚴西辰恍然間笑出聲來:「為何,是啊,我也想問一句為何,為何我從姑娘身上似看到了主公,為何姑娘也是這般心地懦軟,為何公子心中所懷非天下之志,為何公子心地明瞭卻表諸於遲鈍憨然。」

    「天性使然,就如南方四大行商至今如銀耗子一般見著錢眼兒就往裡鑽一樣,賀家立世遠在四大行商之上,但從不改其面目。千里說過一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諸般為何想來都只有這一個答案。」晏東樓說著也笑出聲來。

    然後兩個大男人當著一群歌姬舞姬的面兒相視而笑,笑起來比祁洲的夜還漂亮的兩個男人,一旦他們肆無忌憚地放聲而笑時,祁洲的夜似乎也相形失色了。

    笑罷收聲,嚴西辰說:「我幫你因為我樂意幫你,若換個人來,隨便是誰我也不願趟這渾水。但是行商既為利,若純粹是只行善而無所得,我也同樣不會來。」

    點點頭看向場中歌舞,晏東樓半晌後說道:「為千里吧,她和青潭一樣心地溫軟。」

    「也沒什麼主見,偏偏鬼點子多得像星星。」嚴西辰歎了口氣再不說這個話題,再說下去嚴西辰覺得自己就純粹是來做善事兒,而不是為行商牟利而來。

    「嗯。」

    這一聲聽得像是挺愉悅,嚴西辰不免多看一眼,眼瞬間瞇成一條線,忽然極為警覺地問道:「王爺似乎對公子和姑娘分外在意。」

    「唐遇方來了。」

    完全不是一個話題,但是嚴西辰沒有糾纏,而是問道:「王爺怎麼知道一定是唐遇方。」

    「南方商場上都知道,唐家是手眼最多的,什麼風吹草動唐家必定先知道。唐家人先來倒也不是因為先知道,而是因為唐家不經營米糧一項。」晏東樓答道。

    這一夜的子夜在倚醉樓裡聚齊了四大行商,他們多並不顯得富態,若不細看與晏東樓氣質竟能相似,怪不得俗話說「一代二代講吃穿,三代四代講文章」,累世豪奢之家自也有一番富貴氣像在身。

    次日,祁洲城從清晨開城門起就有綿綿不斷地運糧隊伍自京城的官道上而來,糧食堆得高高疊起將將能過城門,祁洲城的人便只得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這天底下居然還有人有比南方四大行商家還闊氣的手筆。

    從這一日起,祁洲城外五十里處設安置點,一日給養三餐,祁洲城中的米糧價降得比往年這時候還要低兩成,希朝向來米糧貴,從農戶手中收糧有官定價,上下浮動通常不得超過一成。收有定價,但售無限制,所以晏東樓放肆大膽地以比平時要低得多的價格把糧食賣出去。

    北方來的饑民多是趕著牲口來的,雖不多但牛羊馬一類在南方本就賣得貴些,拿牲口換銀錢,再以銀錢買比平時在北方貴得嚇死人的大白米,對於北方饑民來說這真像是夢一樣。南方米到北方歷來加價二成上下,到南方先減二成,這時又比往年低,饑民們的心就首先安定下來。

    「家主,糧食還在往這運。」

    「嚴西辰出手,不做便是不做,一旦做了必定做得乾脆徹底。加之這位豫親王也不是好惹的主,只怕這一遭他們不想答應也難。唐恩,你去給他們加把火,我要明天祁洲城裡的米糧再降一成價。欺我唐家不做米糧營生,我便讓他們看看唐家的糧倉裡也是有貨的」南方四大行商從來就不是鐵板一塊,他們相互競爭,甚至相互詆毀,只不過遇外力時能凝聚起來。

    這一趟晏東樓做足功課來,又帶上做天下生意的嚴西辰,有多少人能不往套裡鑽。本來就是極簡單的心理戰,加上事先多方鋪陳,次日祁洲城米糧再降一成。隨之而來的是各觀望的小商販開始跟風降價,此時有晏東樓的軍隊在城中,抬價才是死罪降價誰管你。

    小商販們本來就是指著跟在四大行商身後喝湯,這回眼看著湯喝不成還是趕緊別蝕本兒最要緊。

    到祁洲的第三天,重頭戲上演,晏東樓宴請四大行商,同時把南方六郡的三位超品階大員一併請到宴上,同行的還有南方六郡中各封一郡的幾位王爺。這般規格的宴請,除了皇帝不在場外,完全是御宴的規制。

    「看吧,秋水,我說不出三天,果然被搞定了吧。雖然他們具體怎麼做的我不知道,但往糧車上放沙石是我的主意,他們要還不鬆口,還會有源源不斷的糧食運來,城中的米糧價還會降一些。要不是怕米賤傷農,只怕還會一直降下去,直到他們做夢都哭醒。」賀千里嘖嘖說道,其實她就說個大概想法,這樣不夠正大光明的招兒,嚴西辰想不到,晏東樓壓根不會這麼想。

    其實她也不會這麼想,是電視劇教得好。

    「那是不是乾貨的事兒就不用幹了?」

    「不,還得做,米糧不成問題,但也不是吃米飯就能飽的。只怕今年的旱災不是一時一日,要打長久戰就不能只靠存糧,下一季糧得等秋天,今年收成又不如往年更是難捱,還是要多方想辦法。而且……嚴西辰不是說無利不來麼,我這不是給他找個利嘛,省得他天天看著我都肉疼。正趁著現在把乾貨做出名聲來,到時候渠道自然會來。」她這也是順便,助人又利己這樣多好。

    祁洲城的事解決後,整個隊伍都鬆了一口氣,人人臉上都見了笑意,這件事有多艱險賀千里沒有看到,甚至也沒有感覺到,實在是這幾天被祁洲的風貌迷了眼,這般秀雅溫婉的南方水鄉不說這輩子,上輩子都少見,怎麼看著都覺得極為新奇。

    賀秋水也差不多,街上琳琅滿目的東西對姑娘家來說是完全不可以割捨的。

    只是這般快意的購物時光就要結束了,接下來的行程對於賀千里來說是人生中最艱難的一段……



58.東樓計,千里坑

    回碣石的路選擇沿海岸線而上,大隊人馬多留在祁洲安置饑民,餘下的隨行隊伍不過二十餘人,從祁洲到最近的海濱城池約七天的路程,晏東樓在安豫塵也在。

    一路上晏東樓倒也不顯親近,只如平時一般來往,只是臉上的笑意明顯多起來,要知道賀千里最受不了的就是這丫的笑臉,每每一笑起來她總會有一種「沉醉春風」的感覺。這個人不笑的時候很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一笑起來就讓人眼花繚亂。

    其實她也是愛看漂亮男人的……

    而且她漸漸發現這個笑起來很漂亮的男人還很能幹,騎馬打獵一點兒也不含糊,安豫塵也不含糊,可晏東樓打獵總撿些大型凶獸,安豫塵則逮什麼獵什麼。姑娘家見著可愛的小動物總是邁不動道,在這一點兒上安豫塵就輸給晏東樓了。

    但是晏東樓人也不是刻意這樣兒,這人主要是覺得打小的不夠吃,這想法比較實在,而且烤野豬肉什麼的真的很好吃啊

    到濱東一帶時恰逢海上風浪大,夏初的暴風雨讓平時平靜和緩的海洋看起來極為可怖,沒見過大海巨浪滔天、狂風怒嚎的人初見這樣的場面絕對會被嚇著。厚厚的雲壓在海平面上似乎天就快要塌下來一般,巨大的氣息壓抑得人幾乎不能喘氣兒。

    「表哥,別走來走去了,真沒什麼事兒,你看著浪挺高吧其實拍不到我們這來,我在海邊住了好多年,比這還大的風浪都見過,也沒出過什麼問題。你看我們這邊地勢多高呀,怎麼可能會有浪拍過來。」賀秋水看著安豫塵站在那兒走來走去,實在看不過去就出聲說了這麼一句。

    其實安豫塵也不是怕,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他生在京中,長年居於內陸城池,便是往來海邊也是在風平浪靜的時候,初見不免驚心更兼著些不安:「風浪聲太大,攪得心裡不踏實,我倒不擔心有事兒,就是這陣仗看著聽著都驚心動魄。」

    點點頭,賀秋水看了眼賀千里,這會兒賀千里正坐在窗坎上看風浪,她倒是歡實得很:「里里,你還不睡麼。」

    「睡,先不睡,秋水你看這風浪和雲層走向意味著……」應該是一股ya熱帶風暴要來臨的跡象,看來這幾天風暴會席捲整個南方地區,意味著會有降雨了。雖然只能影響到南邊兒和東部少數城池,但是這也能緩解一定的旱情,上游漲水正好補充到下游,農田旱情會得到相應的緩解。

    「意味著什麼?」

    「很多城池將迎來狂風暴雨。」晏東樓從外邊進來,收好傘掛在門邊,剛才他去問當地的漁民,漁民們憑著經驗這樣告訴他。

    「旱情得到緩解,希望這次的暴風雨面積夠廣,好在一進入夏季海上來的暴風雨會比較多,各地都該進入雨季了,應該先安排好檢修各地的河道及灌溉排水的溝渠,要不然不但緩解不了旱情,雨水也會成災,到時候就真是南澇北旱此題無解嘍。」據電視報紙上常報道的,這算是在現代信息狂轟亂炸下得到的填鴨式經驗。

    這一番話讓晏東樓又是別有意味地一笑,賀千里也嘿嘿然看著晏東樓笑,這相視而笑的情形在他們倆看來,一個是意味深長著,一個是心虛自己又亂倒些希朝不應該出現的詞兒,以及一些她不應該知道的東西。但是同樣的情形在旁人眼裡總不知道當事人心裡感覺如何,旁人只能信任著觀感來鑒定這兩人之間究竟在發生著什麼。

    且不說安豫塵,只說賀秋水,她也不免拿曖昧的眼神看著兩人,晏東樓和賀千里那點兒事從來就沒瞞著她,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更曖昧:「表哥,你不晃了?」

    這時的安豫塵一抹苦笑在臉上,他有多麼不希望看到眼前這一幕啊,但雙眼卻移不開。看著她對別人笑,看著她和別人默契非常,他的心如同被焚燒過的山林,他們以笑容焚燒著直到他內心滿目瘡痍:「雪沉,我明明先來,為何卻又是遲到。」

    「什麼?」

    雖然賀秋水知道安豫塵從前曾動過心思,可是一開始賀千里就拒絕過,而安豫塵又沒有再多表現什麼,她就以為安豫塵就這麼收了這心思。

    「沒什麼。」

    說完這話安豫塵便轉身回去歇著,沒有再看也沒有再說,而賀秋水則看著安豫塵那寂寥十分的背影瞪圓雙眼,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一般:「不是吧,里里哪來的那麼搶手,我到現在都不明白這倆人看上她哪兒了。雖然我認為時里里很好,可這好也不是一時一日能看出來的,這倆哪來的慧眼。」

    這個問題麼賀千里也想問,她到底哪裡入了晏東樓的法眼,她改還不成嘛

    「這暴風雨下來之前我們還是回鎮上去歇著比較好,這回的暴風雨看來比較大,漁民們應該都準備好先回鎮上去了。」賀千里主要是擔心隨行中沒經歷過風雨的人,安豫塵這樣頗經過事兒的都有些不安,何況是旁人。

    「當年你們住在海邊時逢著這樣的季節如何渡過?」晏東樓忽然這麼問道。

    當年?賀千里歪著腦袋想了想,自己從小在海邊長大,這樣的風浪早已見慣,而且木屋所處的地方又相對地勢高而且背海背風,風浪來時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要避到鎮上去:「我們所住的地方位置不錯,往年也沒有過太大的風浪,倒也沒避過。海就像是一個脾氣壞的孩子,高興的時候陽光燦爛毫不藏私地分享一切好的東西,不高興的時候自然會發脾氣。既然接受了饋贈,那也應該接受它不高興時候的壞脾氣,何況這樣的時候也並不多。」

    「自有記載以來,關於海產所述不豐,且海產一類多不可長途顛簸,干鮮一項有其長處,只是干鮮世人尚不知如何烹調這是一樁。另東南各地區鮮少食用海產,如何讓百姓接受也是一樁,千里以為如何解決。」晏東樓此時的心理活動大概是,既然不能談風月情話,那便說正經事。

    世間男男女女的感情並不一定要起於風花雪月之情景中,也可以是家國天下事,哪怕是再微小的事,只要有話可談,有共同的目標,在此路上一路前行總會有碰出火花的時候。有這麼一個姑娘在身邊晏東樓覺得似乎應該更加關心這家國天下,小小姑娘且心憂民生大計,身而為男子且是這家國天下之主家更應該不遺餘力。

    有些情感就是這樣,在人性本身得到昇華的同時,人與人之間微妙的感情也會有質的飛躍。

    而晏東樓這樣不驚不擾徐徐前進也會減低賀千里的戒心,讓她更易於接受,要知道這世間最好的伴侶便是志同道合,有著精神和靈魂上共同的追求,人慣稱其為「靈魂伴侶」。

    晏東樓想不到這麼深,他只覺得她既然願意談這些,喜愛做這些,而這些又正好是他要去做的,那麼何樂而不為,既辦好事兒又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於晏東樓而言這叫「事業愛情兩兼顧」,只是他不知道有這麼個詞兒而已。

    「烹調麼,碣石鎮上各大酒家都會,全是我教的。」瞅瞅這話說得多得意,當初鎮上的酒家不一樣不能接受,但是她有辦法,她不會做她會說。現在到碣石鎮上酒家裡,最有名的必定是干燒海參、上湯鮑魚。

    這兩樣現在還不像後世那樣是貴得不行的菜品,因為易取易得所以比較平民,碣石鎮上現在幾乎家家都會做一點,但很少會賣。在海邊人們還是慣於吃鮮貨,乾貨畢竟多幾道工序。

    當然,給饑民送的不能這麼做,只能做些魚乾,炸過後用各種調料調味,就像是超市裡出售的袋裝魚肉果脯一類。

    「干燒海參?」

    「對啊,你嘗過,味道不錯吧如果是平民家吃,做些魚乾就成,簡單便宜又方便。海參和鮑魚一類既不好做又不易得,以後流通起來必定會貴一些,可能再也吃不到這麼便宜的嘍」賀千里雖然有些猶豫,但想要推廣什麼必定要讓其中一部分貴起來,有時候真是這樣的心理,越貴的東西越有人會想方設法找得來。

    「噢,到於怎麼讓大家接受,好吃的東西自然會有人來吃,不管哪裡總有一群敢於嘗鮮的人,有人帶頭嘗試了自然就容易接受。其實海裡還有很多文章可做,只是接下來的文章就真是為財為利了,那得跟嚴先生說。」她說的這個營生不是別的,正是人工養殖,不管是魚類還是各種貝類,以及海帶海菜紫菜一類的東西。

    其實賀千里覺得最掙錢的還是——海水珍珠。

    在談話中賀千里一點點向晏東樓展示著它關於海產品鏈的構想,其實這都是現代已經推廣開的模式,她雖然只是照搬也照樣說得熱血沸騰。

    至夜深時狂風驟起,拍得四處的窗戶一片「啪啪」作響,賀千里在這之前就從窗檻上溜下來,看了眼風浪拍拍胸口說:「有時候這個孩子確實脾氣大了點兒。」

    「其實更似個姑娘。」

    「什麼?」

    「似千里,多溫善無私之時,但脾氣強起來卻是什麼也不肯聽不肯接受的。」

    ……

    「晏東樓,我開始不愛搭理你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