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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emon1212 發表於 2012-6-1 08:20 PM

素素雪 -【侯門嫡女】《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5-3 02:47 AM 編輯

【書名】:侯門嫡女

【作者】:素素雪

【內容簡介】:

  她,性情如火,衝動易怒,不善言辭,不懂宅鬥,癡戀與他,卻終落得休棄出府。

  慈愛的父親,良善的繼母,友善的妹妹,卻原來都是假象,識人不清使得她終含恨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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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emon1212 發表於 2012-6-1 08:21 PM

第一章 傷

  「主子,您看這樣子可以嗎?要不要把側髻梳的更高一點?」秋琪將手中的黃楊木雕花梳放在鏡臺上,隨手接過傍邊小丫頭手中的銅鏡舉至慧安身後左照右晃了下,選好角度把慧安腦後的髮式反射到鏡臺的鏡面裡,好讓慧安看清楚。

  慧安側了側頭,滿意的撇了眼鏡中女子齊整的垂柳髻,揚了揚唇角,道:「就這樣吧,王爺不喜歡女子髮髻梳的太高。」

  「主子頸項白皙纖長,這般梳理髮髻更有垂柳之態,將這女子的柔弱美啊盡數都顯出來了,依奴婢看這全京城再沒女子更適合這垂柳髻了,王爺若是看見定然歡喜。」冬屏一面說著,一面從鏡臺上琳琅滿目的小盒中找出個巴掌大的掐絲琺瑯桃木盒子打開。

  秋琪淨了手這才用指尖從盒中挑了黃豆大小的杏色頭膏在手上勻開,輕輕地塗在了慧安的髮髻上,屋中馬上飄散著淡淡的茉莉花香。而慧安的頭髮也登時變得烏黑發亮,齊整非常。

  慧安仔細瞅了瞅鏡中美人,這張臉要說豔麗生機那倒是十足,可柔弱美……那還真是不沾邊。心知冬屏這是說討喜話哄她開心,便也咯咯一笑,抬手戳了下冬屏圓嘟嘟的腮幫,「就你會哄我,改明兒也讓秋琪給你梳個這垂柳髻讓我也來瞅瞅,是不是也將這女子的柔弱美啊給顯得實打實。」

  「主子又打趣奴婢!」

  「小肥妞,你要是再沒個節制的吃下去怕是梳了側髻,那鼓起的腮幫子能將髮髻頂上天咯。」夏夢打趣著冬屏,見冬屏伸手打來,腰肢靈動地一閃便躲在了慧安身側,捂嘴咯咯笑了起來。

  眾人聞言也都跟著笑了起來,冬屏見大家都看著自己笑,羞紅了臉嘟著嘴一臉委屈,倒是令兩個肥嘟嘟的腮幫子越發鼓鼓的,甚是可愛,惹得慧安等人又是一陣笑。

  「行了行了,這丫頭是個小心眼的,別一會子把人逗哭了,還得主子我拿了體己出來哄人。」見冬屏已然羞惱,慧安忙止住幾個丫頭的笑鬧,一面說著一面就著靶鏡又照了照髮髻,見冬屏已將妝奩盒打開,便將目光投了過去細細在滿匣子的首飾看了個遍,最後視線落在一隻樣式精美的鳳頭步搖上。

  夏夢即刻便將那只步搖拿起給慧安插在了頭上,慧安晃了晃頭,步搖上的藍寶石在光影下閃爍出絢麗奪目的流光,讓人眼前一亮。

  「聽說這步搖是吐蕃今年新進貢的,一共就兩對,皇后娘娘一賞賜下來便被王爺送到了咱們春熙園。主子是秦王府的王妃,是要和王爺白頭到老的,西園的那些小賤人平時蹬鼻子上臉,其實也就是咱們王爺的玩物,依奴婢看王爺心裡還是最看重主子的……」夏夢的話剛說到一半便見冬屏瞪了過來,沖她使了個眼色。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秦王妃癡戀秦王,又極為善嫉。休說是秦王納妾,便是收個房裡人,王妃都要鬧上好幾天。而慧安也最不喜身邊人提起秦王李雲昶的其它女人,似乎不提便能逃避一些問題。

  可偏偏秦王又是個慣好憐香惜玉的,愛美人,更愛柔軟而楚楚可憐的美人。

夏夢做為慧安身邊貼身服侍的大丫頭自是深知慧安的淒苦和無奈,她自知失言,忙偷眼去看慧安,卻見慧安正神情恍惚的盯著鏡子,唇角似是帶著些苦澀的笑。

  夏夢登時臉色便發白了,急的眼睛都有些泛紅,正不知所措卻見慧安突然燦爛一笑站了起來,仿佛剛剛那一瞬間的淒苦神情是她的錯覺。

  「好了,快把那件銀紅撒白玉蘭花的白綾披風拿來,二姑娘應該已經進了二門了,我們快去迎迎,我有二個月沒見到二妹了呢。」

  秋琪給慧安披上披風,慧安對著床角一人高的檁木雕花座的穿衣鏡輕盈地轉了一個圈,露出一個絢爛的笑容,抬步便向外走,一面不忘回頭對春原交代著:「你留在院子裡,看著廚上仔細溫好醒酒湯,今兒宮中酒宴王爺定然是要喝多的,若王爺來了院子別耽擱了。還有王爺最喜吃的白乳鳳爪湯,仔細著火候別熬過了。」

  見春原點頭應是,慧安這才款步出了屋。身後三個丫鬟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才忙簇擁著裝扮一新的慧安出屋而去。

  待眾人腳步聲遠去,春原才重重的歎了口氣,心道王妃當真苦了,每日都會交代廚上做好王爺喜歡的膳食,每聽到王爺在外有應酬,就不厭其煩的親自下廚為王爺準備醒酒湯,可天知道王爺已經半年沒有進這正房了。

  慧安剛出春熙院,便見孫府二姑娘的乳母杜嬤嬤匆忙地迎面走來,看見慧安杜嬤嬤腳步一頓,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笑來,尚未讓人細查便又換上了恭敬的笑。

  「嬤嬤來了,我們王妃正要去迎二姑娘呢,二姑娘可是已經進了二門?」

  「大姑娘莫急,我們姑娘可也等不及要見大姑娘呢。可姑娘剛入府恰好遇著王爺回府,王爺邀了姑娘去風荷園賞花呢,這會子怕是在觀荷亭了,王爺吩咐奴婢來請大姑娘呢。」杜嬤嬤話語剛落,慧安等人便是一愣。

  秦王不喜王妃這是滿京城都知道的事,慧安一入王府便成了不受寵的棄妃,秦王大婚兩個月都沒和慧安圓房,這在府中也不算什麼秘事。

  大婚大半年慧安見秦王的面一隻手都數的清,今日王爺竟然這麼給慧安面子,邀了慧安娘家妹妹觀花,這可是一年來頭一遭,簡直讓人以為聽錯了話。

  三個丫鬟一愣之下皆露出了欣喜的笑,慧安更是局促地拉了拉衣襟,眼眶微紅地看向夏夢。

  「你們快幫我看看,頭髮是不是亂了?還有這石榴紅的裙子是不是太豔了?我要不要……」

  「主子這樣就很好了,王爺見了定然眼前一亮。」

  「我們快走吧,天這麼熱,別讓王爺和二妹妹久等了。夏夢和冬屏去準備些冰鎮的水果,還有王爺最愛的梅湯涼茶,再整治些二姑娘愛吃的點心送到院子裡。對了,昨兒我們不是從院子裡摘了些夏筍,配著杏仁一起涼拌了,王爺入夏胃口不好許會喜歡。」

  慧安吩咐罷這才重新提步,急匆匆地向觀荷亭走。

  秦王府所謂的觀荷亭建在一片碧水湖心,是一間木制的小閣樓,夏日在亭中納涼賞荷最是便利風雅。

  慧安走至曲橋入口,便見閣中輕紗微浮,隱約能看到裡面人影晃動。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夫君,慧安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他了。

  上次見他還是在花園,她因為一個舞女大吃飛醋,使得他厭棄拂袖而去,他今日這般,想來是已經消氣了吧?

  懷著忐忑的心,慧安提裙步上曲橋,卻見一個身著綠緞褙子的窈窕女子迎了過來,正是孫府二小姐的貼身大丫頭喜梅。

  喜梅迎上來便攔住了慧安幾人,笑著道:「王妃,我們姑娘讓我來迎您,說是今兒難得的王爺也在,便一家人好好賞賞荷說說話,就不讓丫頭們跟著了吧,您看是不是請秋琪姐姐並幾位姐姐在此稍候?」

  慧安一愣,心裡不知為何湧起一股不舒服來,總覺著有哪裡不對勁,可她隨即又覺自己多想,再加上馬上就要見到癡戀的夫君和喜愛的妹妹,這種喜悅和快樂立馬沖淡了不安。

  她回頭沖著秋琪幾人擺手,吩咐道:「你們在此等候,不必跟著伺候了。」說罷慧安接了秋琪手中的綢布傘頂在頭上,遮住火辣辣的陽光便快步朝觀荷亭走去。

  越走得近,觀荷亭裡傳出「砰」的一聲悶響,似是什麼東西被撞倒在地,還伴有一聲奇怪的悶哼聲傳來。

  不知為何慧安驟然停下了腳步,方方安寧下的心又怦怦的跳動了起來,心裡有一絲不安無錯地蔓延開來,讓她驀然覺著心慌,似是前面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等著自己一般,令她沒有勇氣再向前走。

  那一聲響後亭中便恢復了寧靜,耳邊只餘夏蟬聒噪地鳴叫著,慧安猛然甩了甩頭,自嘲一笑,重新掛上笑容向亭中而去。

  約莫還有十步遠,便有絲絲熏暖甜味茉莉香自亭中飄出,縈繞鼻端。慧安再次止步,尚未理清微亂的心神,便聽一聲嬌笑夾雜著幾聲曖昧的嬌喘清晰地從漂浮的紗幔後蕩出了亭子。

  慧安面色瞬間煞白,瞪大了眼睛看向被風吹起的幔帳,但見閣中一張軟榻上,一對半裸男女正動作激烈地糾纏在一起,難捨難分。

  那女子粉臉微紅,一雙眼睛嫵媚的似要滴出水來,雪白的雙腿緊緊纏在男人的腰上,並隨著男人的動作將曼妙的腰往上一送,塗著蔻丹的十指牢牢捧住男人的臉,挑釁地迎上慧安驚恐的雙眸,勾唇一笑,低頭深深吻了下去。

  那男人背對著慧安,絲毫不知亭外之事,壓抑著悶哼一聲,汗濕羅衫,似是不耐煩女子的磨蹭,低吼一聲,一把扯住女子的髮髻將她的頭推開,隨即頭顱湊上,一口咬在了女子雪白豐腴的右乳上,女子誇張地尖叫起來,不甘示弱地將纏在男人腰上的雙腿又向他肩頭攀了攀,「撲哧撲哧」的衝擊聲立馬便清晰地傳了出來,地讓人發怵。

  從始至終,那女子的眼角都瞟著亭外僵直站著的慧安,唇角都掛著諷刺的譏笑。

  慧安只覺身在噩夢中,渾渾噩噩地迎著女子譏諷的眼。那是她的妹妹啊,是她方才還在期待早些見到的妹妹,是那個曾無數次拉著她的手說著「姐,我好喜歡你」的孫府二小姐,孫心慈。

  而那個背對著她的男人,那個正抱著妹妹使勁宣洩著男人的,那是她癡戀的人,是她此生託付的良人,是她費盡心機所嫁的夫君,秦王李雲昶!

  慧安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腦中一片空白,身體虛晃了兩下這才扶著橋欄勉強站住,手中的傘不知不覺已經脫手,頭頂白花花的陽光也似在睜大了眼譏諷著她的愚蠢。

  許是綢傘落地的聲音驚醒了動作中的男人,李雲昶驀然停下動作轉過頭來,他俊美的面孔頓時在陽光下暴露無遺。



第二章 休

  眉如墨畫,面如冠玉,一雙眸子黑的似要滴出水來,鉗在完美俊逸的臉上,那常常溫潤的眉宇間此刻還帶著些激情的飛揚,略顯淩亂的髮,有幾縷自髮帶裡掉了下來覆在光潔的額頭,垂到了濃密而纖長的睫毛上,衣領也有些散開,露出了一小片肌膚,起伏的肌裡性感而魅惑。

  這般的美景看在慧安眼中卻是異樣的可怕,這是她心儀的夫君,便是這張面孔讓她第一眼看到便深深地戀上了,癡慕成狂,那怕成為全京城的笑柄也要纏著他,哪怕被他厭棄也要費盡心思成為他的妻,哪怕他數月不曾踏足正房,也在幻想有一日終會得到他的心……

  卻不想……原來一切都是一場笑話,原來她一直都沉浸在自我編制的美夢中,一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李雲昶明顯沒有想到會看到慧安,眸中閃過驚詫,瞬間便歸為平靜,只是向來舒展的眉宇卻微微蹙了起來。

  不知為何,迎上他的目光,慧安竟覺無法面對,一陣鑽心的痛和無比的難堪讓驕傲的她幾乎不能站立。她無法站在這裡,看著疼愛的妹妹和夫君以這種姿態依偎在一起,這無疑是將她的自尊和驕傲都扔在地上狠狠地讓人踐踏。

  心中酸澀,眼眶卻乾澀地發漲發疼,慧安狠狠咬唇轉身便跑,跑了幾步卻聞身後傳來孫心慈嬌柔的聲音:「姐姐,我們……我喜歡王爺……今日實在是小慈情難自禁,你不要責怪王爺啊!」

  慧安腳步一亂,不想慌亂中左腳踩在了右腳上,右腳繡鞋被她踉蹌一帶竟自腳上掉落,慧安不管不顧,提起裙角便光著一隻腳向遠處瘋了一般地飛奔,心裡只一個聲音——離開這裡!

  跑出曲橋,夏夢幾人正端著點心等物往曲橋上來,慧安腳步不停直撞得幾個丫頭驚呼一聲,待回過神時慧安已衝出了曲橋,繞過假山,消失不見。

  幾個丫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慧安儀容不整,面色慘白,均是驚嚇不輕。

  「主子!」

  幾人對視一眼匆忙丟下手中物件飛追而去,卻是徐嬤嬤與喜梅望著她們離去的身影笑了起來。

  「姑娘這回終是得償所願了。」

  「大姑娘這麼些年都踩在姑娘頭上,同樣是嫡出,咱們姑娘有那點不如她沈慧安?哼,夫人雖是繼室,但那也是她沈慧安的嫡母,憑什麼就得一直瞅著她的眼色過日子,沒有這樣的道理!」

  卻說觀荷亭中,李雲昶轉過頭來只來得及看到慧安蒼白的面頰,接著便見她轉身飛奔而去。她身上那件十幅石榴紅綺羅長裙在空中劃下一道倉促的飛弧線,上面繡的茉莉花瓣似要飛灑出來,那遠奔的身影似要飛起來,纖細的腰,幾乎要斷的樣子。

  不知為何那踉蹌遠去的脆弱身影竟讓他一陣發愣,胸悶悶的發堵,抬手推開伏在懷中的嬌軀,他迅速地整理了淩亂的衣衫,方才還潮紅的臉瞬間便平復了下來。

  退開一步,他沉著臉冷冷地看著髮髻微亂,衣冠不整,露出大片雪白,正匆忙收拾衣衫的孫心慈。

  「是你請她來的?」他的聲音已是帶著冰冷和疏離。

  孫心慈從未在溫潤的秦王臉上見到過這般陰沉的表情,一下子便白了臉,迅速地低頭又飛快地抬頭,急忙道:「不是我,許是姐姐久候不到我,這才……」

  她的話尚未說話便被迫中止,因為方才還站在三步開外冷冷盯著她的李雲昶此刻已逼在近前,右手正五指成山緊緊地扣住了她纖細的脖頸,手指慢慢收緊。

  孫心慈驚恐地瞪大了眼,呼吸已然不暢了起來。

  「別跟本王耍心眼,縱然本王不喜她,但你記住,她是這秦王府的王妃,只要她一日是本王的妻你便不該如此羞辱與她!本王允你的側妃之位自會予你,多餘的心思你最好少動!」李雲昶以溫潤儒雅聞名大輝,休說這般疾言厲色,便是沉著臉的樣子也是極為少見的,何況此刻他向來溫和的面上分明帶著狠厲,加之呼吸越來越困難,孫心慈早已嚇得淚水漣漣,只能不停地眨眼表示明白。

  「只此一次!」李雲昶言罷鬆開手,轉身便出了亭子。孫心慈身體一軟,癱倒在地。

  慧安慌不擇路地奔出花園,一路飛奔著左突右闖,驚得王府中奴婢紛紛側顧卻無一人敢上前詢問阻攔。

  慧安直跑到雙腿發軟這才一屁股跌坐在路邊一塊平石上,腦中轟鳴直響,迎著白花花的太陽她大口地喘著粗氣,半晌腦中才恢復了神思。

  可笑的是,慧安發現她首先想到的是,她終於又在他的面前出醜了,如此毫無閨秀之態的狂奔,他怕是更加不屑於她了吧?這個念頭一落,慧安面前又閃過方才那諷刺的一幕,接著她便自嘲地笑了起來,那笑聲由低低的壓抑地漸漸越來越大,最後慧安抑制不住雙手壓著肚子放聲大笑了起來,幾乎笑得岔氣。

  「喲,這不是姐姐嘛,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姐姐有什麼開心事笑成這般,也說來給我們姐妹聽聽,讓我們也沾沾喜氣可好?」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軟糯的女聲,接著又有一道清脆如黃鸝般的女音迎道:「是啊,聽聞王爺剛剛回府,想來姐姐這般開心定然和王爺有關咯,可是爺又送了姐姐什麼稀罕物件?誰不知咱們爺最是看重姐姐。」

  聽聞這譏諷的笑語,慧安的笑聲漸漸停下,緩緩起身理了理衣衫,習慣性地將背脊挺直,這才回頭看向來人。

  迎面兩個窈窕美人相伴而立,正是秦王新納的兩房小妾。此刻這二人同樣柔弱動人的面上皆掛著詫異的神情。

  「呀,姐姐這是怎麼了?怎的滿臉是淚?」

  慧安聞言,抬手去摸,這才發現面上冰涼一片,竟滿是淚水。

  原來她哭了啊,想她一路狂奔至此怕是府中早都傳遍了吧,這二人此刻出現在這裡若說是無意誰會相信,怕也是聽了風聲專門過來嘲笑她的,可笑她還想在他的小妾面前不失了體面,卻原來她早已是大家眼中的笑話!

  他歷來喜歡柔弱溫婉楚楚動人的女子,這就是他眼中的良善女子?望著面前二人臉上虛偽至極的神情,和她們抽搐著欲要挑起的唇角,慧安譏諷一笑。

  不知為何,慧安此刻竟一點也不覺得生氣了,甚至再沒有了爭鬥之心,她平靜地將目光移開,看也不再看二人舉步便向前走。

  眼見慧安就要越過二人,二女對視一眼同時移步擋在了慧安面前,慧安冷冷一笑將目光重新投在二女面上,在她們開口之前厲聲道:「滾開,別逼本妃對你們動粗,本妃即便不被王爺所喜,也輪不到你們兩個卑賤的小妾明目張膽地來落本妃的臉,休要自討苦吃!」

  慧安面上自有一番高貴和狠厲,二女被她盯著竟生生打了個冷顫,尚未反應過來身體已做了動作,踉蹌著讓開了路。慧安邁步便越過二人大步而去。

  出了院子,她任由微風將面頰上縱橫的淚痕吹乾,認准松鶴院的方向一步一步而去。她要找他問清楚,為何要如此對她。縱使她的癡纏讓他難堪,讓他不勝其擾,縱使她的算計讓他不得不娶了她,讓他厭棄她,縱使她的多嫉霸道,讓他被人恥笑,可她從未傷害過他,她總是他的妻。他怎能讓外人如此當眾折辱她,他怎能狠心如此傷她!

  松鶴院乃是秦王府的禁地,是李雲昶的書房所在,此刻院子內外一如既往的安靜無聲,秦王的貼身護衛李明爽守在院外,見慧安不管不顧地往裡闖忙上前攔住她道:「王妃止步。」

  慧安被他攔下也不硬闖,但見李明爽剛硬的面孔上帶著客氣卻毫無尊敬之意,她恍然一笑。是了,他不喜自己,他的手下又何須對她恭敬,這個世界男人對女人的態度可以決定一切。

  若是他但凡有一點顧及她,他的手下又怎會如此疏離戒備與她?他的小妾又怎敢明目張膽的打上門來?而……而那孫心慈又怎會如此羞辱與她?

  今日之事便不是他授意的,他定然也是縱容的,若不然以他的自製豈是女人有心投懷送抱便能得逞的?以他的心智又怎會看不出孫心慈的小手段?

  可笑她一直以為她的癡慕總有一天會讓他側目,可笑她總欺騙自己他有一日會喜歡上她。卻原來他的態度早已擺明,人人都看得分明只除了她。

  還有什麼好問的呢?徒增沒趣罷了……可讓她這般回去,慧安又著實不甘,心裡尚存著一絲奢念,也許他願意向她解釋呢,也許今日之事尚有她不知之情呢?

  「我不為難你,但也請李護衛幫我通傳一聲可好?若王爺執意不見我,我定不會多做停留。」慧安言罷直勾勾地盯著李明爽。

  「王妃稍候。」許是看慧安面色蒼白,衣衫不整,李明爽這次竟爽快地轉身向園中而去。

  屋中李雲昶正好幕僚薑琪商討事宜,聽到李明爽的傳報,眉頭當即便蹙了起來。

  半年前父皇欲賜旨為他冊立兩位側妃,沈慧安聽到風聲竟不管不顧地在宮中跪了三日三夜,惹得父皇大怒。萬不得已父皇只能答應沈慧安允她一年時間生下嫡子,再行賜婚。

  當時他正在安州視察,歸京後這件事被宣揚的沸沸揚揚,使他不堪其擾。後來又因淳王送了兩房美妾給他,沈慧安便大鬧秦王府,更是惹得滿京皆知,都道秦王妃乃曠古第一嫉婦,他更是因之被眾人指點腹誹。想他堂堂秦王,何曾忍受過這些?

  今日之事,依沈慧安的善嫉和衝動,還不知要鬧成什麼樣呢。

  李雲昶蹙眉片刻,面色一凜,似是做了決斷,起身步至案後鋪開紙張,提筆便寫了起來。

  姜琪側目一瞥,卻是一愣,但見那紙上寫著:立書人李雲昶,係今上之七子封號秦王,自上賜婚沈氏為妻,豈期過門之後,本婦多有過失,且善嫉亂家,正合七出之條,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願退回本宗,聽憑改嫁,並無異言,休書是實。宏德十五年八月八日。

  秦王所書,竟赫然是一份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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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emon1212 發表於 2012-6-1 08:22 PM

本帖最後由 daemon1212 於 2012-6-1 08:24 PM 編輯

第三章 出王府

  「王爺,這……」姜琪一愣之後,豁然站起指著那一紙休書面有憂慮,欲言又止。

  他知道王爺這般人物,實非王妃所能般配,王妃性情粗野,又善嫉亂家,惹得京中百姓以看王府笑話為樂,王爺休妻也在情理之中。加之休妻這等事,按理實屬王府家事,輪不到他這個幕僚多嘴,可不管如何王妃終是聖上賜婚,倘若休之一來在皇上那裡不好交代,再來王爺也難免要遭到詬病,若王爺無心大業倒也罷了,可王爺……

  李雲昶如何不知姜琪所慮,抬手示意姜琪坐下,他一面將手中休書微揚待墨蹟幹祻,一面笑道:「姜公多慮了,一來父皇當初賜婚本就是為了收回沈家軍的兵權,令沈慧安自己放棄鳳陽侯的承襲權,如今父皇已然得償所願,自不會在意沈慧安是不是秦王妃,更何況父皇又因沈慧安不識大體而對其不喜,如今又怎會因本王休她而見隙?再有,世人皆知沈慧安善嫉,本王休妻實乃理所當然之舉,又豈會因此被詬病?怕是本王對沈慧安一再容忍,才會被世人嗤笑。試問本王若連內宅都管治不好,連休妻的勇氣都沒,又談何令人信服?」

  姜琪聞言卻是一笑:「王爺說的是。」

  「明爽,送去給她,松鶴院乃王府重地,令她早些離開。」李雲昶將休書直接遞給等著回話的李明爽,待他接過離開便又和姜琪探討起政務,神情未曾有絲毫波瀾,似是方才處理的不過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松鶴院外慧安靜靜地盯著腳下的方磚,心神有些飄忽,她發現許是今日發生的一切對她刺激過重,此刻她心中竟是出奇的平靜,已是半點波瀾也激不起了。

  對於李雲昶等下是不是要見她,又會對她說些什麼或是做些什麼,她竟是一點都不期待和在意了,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追求的目標對什麼都變得可有可無,無所謂起來。

  慧安勾起一個自嘲的笑,卻聞前方傳來腳步聲,抬頭果是李明爽快步而來。眼見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帶著一絲不忍和擔憂,慧安一雙明眸眨了眨,神情卻依舊平靜。

  被她如此平靜地盯著李明爽倒是越發忐忑了起來,依著王妃對王爺的心意,此刻沒有撲上來問他王爺會否召見已是難得了,怎麼這面上神情倒似是沒事人兒一般。

  捏了捏手中的一紙休書,李明爽不自覺地就放慢了腳步,心道,說起來這王妃也怪可憐,一顆心都放在了王爺身上,只可惜王爺最是討厭死纏爛打的女人,更何況王妃還嫉心如此之重,常常鬧的王爺下不來台,王爺是要幹大事的人,如何能只有一個婦人,何況這個婦人還是個不省心的,又不被人所喜,這樣的婦人與王爺可真是一點幫助都沒。

  念到這裡,李明爽面上的不忍已是消失殆盡,腳步也輕快了起來,行至慧安面前二話不說便將休書雙手奉上。

  「王爺的意思都在此了,您請回吧。」

  慧安先前見他神色有異,心中已有計較,不動聲色地接過他遞過來的休書,看也不看轉身便走,倒是令李明爽盯著她遠去的背影愣了半晌,暗道今日王妃莫不是中了邪,也不知方才後院出了什麼事,竟讓王爺寫了休書,而王妃又是這般模樣,倒是令素無好奇心的他也生出了探究之心。

  慧安走的並不快,一步步行的極穩,只是抓在手中的紙張也被她一點點握的死緊,手心已是密密的出了一層的汗。

  手中的休書她雖是未曾展開一睹,然而那透紙而顯的袖印還是讓她一眼便認了出來,那是李雲昶的私印。

  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她可不敢奢想他是無顏面對自己這才將解釋之語寫在了紙上,何況尋常言語也是無需落印的。能落印會是何種東西,她不用看便也知曉了……

  對她,他從來冷情!

  自從初識,她倒是寫了不少的情書與他,可他從未回過隻言片語,卻不曾想頭一次得他所寫之物,竟是一紙休書。

  慧安譏笑出聲,抬起手五指無聲張開,風一吹手中那紙張已是輕飄飄得隨風而去落入了橋下湖心,打了個旋兒,浸了水消失不見。

  慧安尚未進春熙院,便見夏夢和秋琪在院門處焦急地張望,見她回來兩人都是一臉喜色,匆忙迎了上來。

  「主子,您這是去了哪裡,可算回來了。」

  看著兩人面上外露的擔憂,慧安心下一暖,面上浮現一個蒼白的笑來,淡淡道:「冬屏和春原呢?」

  「她們帶人去找主子了,奴婢這就令人喚她們回來,主子,您沒事吧?」夏夢一面回話,一面細細打量著慧安的神情,只覺她面色蒼白的嚇人,可神情上偏看不出什麼,倒是更讓她心裡七上八下起來。

  主子方才那般衣衫不整地衝出院子,不久後王爺也面色不好地出了亭子,現下主子神情這般平靜,臉色卻蒼白的嚇人,著實讓人心裡不安。偏她們又不知方才到底發生了何事,也不知從何勸起,實在是著急。

  見兩人小心翼翼地盯著自己,慧安心裡又暖上了幾分,連帶著笑容也越發自然,揮手道:「行了,沒什麼事是你們主子不能經受的,我好的很,再沒比現在更好的時候了。秋琪派人去尋那倆丫頭回來,夏夢跟我回院子收拾東西,我們回孫府!」

  兩人聞言皆是一驚。回孫府?先前王爺納妾,主子都沒起過回娘家的心,如今這竟是二話不說就要收拾東西回去?

  還說沒什麼事是不能經受的,主子確實是剛強好勝,可這事情一沾上王爺,主子就不似主子了。

  今日的事分明就和王爺有關,雖是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麼,可方才亭中就只有王爺和二小姐在,主子剛剛走過去就似受了驚嚇那般慌張地跑了出來,她們也都不是傻子,多多少少還是猜到了一些端倪。

  如今主子這般平靜地要回娘家,倒是令秋琪和夏夢越發不知所措了起來。夏夢見慧安徑直往院中而去,忙給秋琪使了個眼色,秋琪歎了一聲便吩咐丫頭們分頭去尋冬屏和春原。

  夏夢連步跟上慧安,心道今日之事分明就和二姑娘有關,慧安這難道是要回府找二姑娘算帳?

  那二姑娘就不是個好人,只是在主子面前一向會裝,主子又是個不疑人的性子,便一直被二姑娘哄騙著,她們雖是相勸過,奈何主子都未放在心上,二姑娘總歸和主子一個生父,她們也不好死勸,加之二姑娘雖常耍些小手段,有些小心思但到底沒有做過太過分的事情,故而她們也未曾牢牢提防二姑娘,卻不想今日竟被二姑娘狠狠算計了主子。

  她和春原等四個丫頭是夫人特意挑選出來給主子的,自小就和主子一起長大,主子未想到的事情她們本該多想多思,主子思慮不當的她們本該多規勸著些,可是她們到底是沒有做好,讓夫人失望了。

  想到已經過世的鳳陽侯,慧安的母親沈清,夏夢一陣愧疚,隨即她狠狠握拳。今日主子遭了二姑娘的算計,等下回到孫府,她便是豁了命也要為主子出了這口氣。

  這般想著夏夢快步趕上慧安,小心地打量了下她的神色,這才問道:「主子這是要回孫府小住?不知要住多久?奴婢也好收拾細軟。」

  慧安腳步微頓,唇角溢出一抹澀笑,眸光在春熙院中打了個轉,黯了黯神色,接著便深吸一口氣,又大口吐出一口氣來這才看向夏夢,笑著道:「你們不是都不喜這王府嗎?今兒我帶你們出了府,我們便再也不回來了!你就收拾幾件常穿的衣物,其它東西等回了孫府過幾日我派周管家來王府取,想來那時候自有人將我的東西歸整好。」

  說罷,她似是渾身都輕鬆了,兀自搖了搖頭丟下呆愣的夏夢便打簾進了屋子

  夏夢愕然半晌,這才反應過來,面上一陣青白交加,不敢置信地盯著正房已然放下的湘妃簾子,接著眼眶一袖徹底亂了方寸,腳步踉蹌著便向院外跑。

  剛出院子便見春原三人匆匆而來,豆大的眼淚頓時傾瀉而下,夏夢撲向三人抓住秋琪的手臂便哽咽一聲:「怎麼辦,怎麼辦,我們主子竟是被王爺休了!王爺怎能如此欺人!不行,你們看牢主子,我要去找王爺問個清楚!便是王侯也不能這般糟踐我們姑娘啊!」

  春原三人聞言具是一驚,眼淚嘩啦啦地便流了下來,心中更是又急又憤,冬屏抹了一把淚,拽住夏夢便道:「走,我和你一起去尋王爺問個明白!春原、秋琪姐姐守好咱們主子!」

  兩人說著便轉了身,卻是春原猛地喊住她們,面上卻是帶著慌亂過後的沉靜和堅毅,沉聲道:「你們去找王爺有什麼用,王爺既然已做了決定,且不說你們能不能見到王爺,便是見到了問清楚了又有什麼意思!依著我看,主子出了王府倒是件好事,依著咱們主子的心性未必便過不了這個檻兒!夏夢,你們方才眼瞅著主子的神情可還算好?」

  幾個丫頭一聽這話,細細一想倒還真有了別的想法。這些日子李雲昶對慧安的態度她們都看在眼中,自是不希望慧安呆在王府之中受氣,均覺著出了府倒也不見得就是一件壞事,只要主子想得開,當今民風開化,休棄的婦人也不是一定就沒有活路,便是皇家之婦被休棄無人敢聘,依著主子的家世容貌找個無意官場的小戶人家應是不愁,真要不行,大不了主子開個女戶她們跟著主子單過,那也比現在主子日日垂淚要強些!

  幾人再想想慧安方才的神情,雖是面色蒼白但行事神態倒不似會出大事。又想慧安是個剛硬的人,自來好強,遇事愈挫愈勇,只是在感情上犯了癡,今兒王爺如此冷情,不顧一點夫妻情分,怕是反讓主子清醒了過來。便是心裡還念著王爺,依著主子的性情,也是不願再在王府呆著自討沒趣的。

  這麼一想,幾人倒是心裡有了主意,不再那麼慌張。且說幾人冷靜下來又低語了幾句,待進屋已是個個沉靜,春原吩咐著收拾了東西便去請了慧安,一行人也不多做停留,竟是頭也不回地出了春熙院,直出二門而去。



第四章 回娘家

  夏夢早已知會了外院的通伯,慧安領著四個丫頭出了府門,馬車早已備好,通伯見慧安出來忙放好了踩凳,恭敬地站在了車邊。春原扶著慧安正欲上車,卻聞身後傳來一陣響動,慧安回頭正見李雲昶與姜琪說著話向這邊來,卻是剛好要出府。

  慧安一愣,本是存了一份好勝之心,想著既然已被休棄,便是走也不做那哭泣之態。更不會去找李雲昶哭泣祈憐。可此刻看到李雲昶竟依舊移不開目光,平靜的心再次如同撕裂般絞痛了起來。

  李雲昶分明已換過衣衫,束著玉冠,穿了件月白色團花圓領紗袍,踏著青絲雲履,腰間掛著花鳥紋銀香囊與玉佩絲絛,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正和姜琪商量著什麼,整個人依舊那般的溫潤俊逸。

  可慧安看著這樣的他卻是不自禁鼻頭一酸,眼眶一袖,渾身顫抖著這才強忍下那股子艱澀之感。腳下卻有些不受控制地向李雲昶而去。

  夏夢見慧安這般正欲跟上,春原卻忙拉住了她,「且讓主子問清楚也好。」

幾個丫頭望著慧安纖細的背影皆是眼眶微袖,一陣沉默。

  李雲昶沒想到會在府門碰到慧安,微蹙了下眉,示意姜琪到一邊等待,自己便停了腳步等著慧安走近。

  慧安面色蒼白,隱在廣袖下的雙手緊握才能勉強穩住步子,待走到李雲昶面前額頭已是浮現了一層細汗,神情卻還算平靜。

  她靜靜盯著李雲昶,半響才雙唇顫了下問道:「如今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這一年多來你是不是從未正眼看過我?在你的心裡可否有過我的一絲位置?哪怕是厭惡……」

  慧安問著問著聲音已是低至塵埃,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語,卻偏有帶著一絲定要得到答案的執拗。

  李雲昶原想著依照沈慧安的性格,既在這府門前遇到了怕是有得一場大鬧,卻不曾想她只是這麼靜靜站著,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這個豔麗的女子從來都是驕傲飛揚的,高興時縱聲大笑,生氣時也是毫無顧忌地吵鬧宣洩,他識她一年,卻從未見過這婦人如此低靡脆弱過。不知為何面對這樣的慧安李雲昶竟覺心裡一揪,翻騰起一股陌生的情緒。

  這種情緒令向來冷靜的他頓時暴躁了起來,不耐煩地盯著沈慧安,李雲昶沉著聲吐出一句,「沈慧安,休書已立,你莫再多做糾纏,你的那些陪嫁之資本王會令人送回孫府,有了那些東西縱使沒有了鳳陽侯的爵位,你依然能處身立地,本王願你重梳蟬鬢,選聘高官之主,早日另嫁,你我也好各生歡喜。」言罷他看也不看慧安,大步而去。

  早日另嫁……慧安耳邊迴響著李雲昶的話,心裡萬般滋味翻攪著一時竟是呆立當場,不能思索。

  四個丫頭眼見主子神情恍惚地站在那裡,消瘦的身子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只覺心疼不已,又不管上前只能低頭默默垂淚,暗罵這秦王真不是個東西。

  卻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驟響,似是有人縱馬疾馳而來,伴隨著還有一聲大喊,「馬驚了!快閃開!」

  慧安心神恍惚,待反應過來回頭去看,卻見一匹馬自街角轉過來竟是沖著她直直奔來,馬上之人一臉猙獰如毒蛇一般瞪著自己。

  這人她根本不認識,可他為何如此惡毒地盯著自己?

  慧安如是想著,竟是一時愣住眼睜睜地看著那馬兒離自己越來越近。

  眼見那驚馬已是衝至慧安眼前,幾個丫頭發出一陣尖叫。「快停下!拉韁繩啊!」

  可那馬上之人非但沒有拉韁,卻像是受了驚嚇不知所措般竟一鞭子狠狠抽到了馬臀上,那馬兒吃痛,一聲嘶鳴,抬起前蹄就往驚愕的慧安身上踏去。

  「主子快閃開啊!」眾人尖叫驚呼,都叫慧安快躲。可慧安此刻已是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全憑本能行事,像側倒去,可這人哪兒有馬跑得快?!

  一陣劇痛傳來,那馬蹄已是重重踢在了慧安心窩,直將她的整個人生生踢飛,重重倒在了六米之外,那驚馬和那馬上之人卻是尖呼著疾馳而去,轉瞬便消失在了街頭。眼見慧安受傷,眾人大驚,此刻那還有工夫去抓那縱馬之人。

  「主子!」春原等人瞪大了眼睛驚呼一聲便向慧安撲去。

  慧安只覺眼前一陣發黑,胸口悶疼,大口喘著氣,耳邊嗡嗡地響著幾個丫頭的驚呼聲,睜大了眼卻看不清東西,只感身前人影晃動。

  待身體便夏夢顫抖著扶起,慧安才恍惚著清醒了一些,慘然一笑,暗道這可真是屋漏又逢連陰雨,竟連老天都覺得她可憎嗎?

  那邊李雲昶本已乘馬與姜琪行出老遠,聞聲正看到慧安被驚馬踢飛,頓時蹙了眉頭掉轉馬頭奔了回來。

  府門經這一陣喧鬧已是引得府中跑出一眾小廝,李雲昶端坐馬上,眼見慧安倒在夏夢懷中,唇角不停地溢出血來,忙沉聲吩咐:「都愣著做什麼,先把人抬進王府,去請盧醫正!」

  府前頓時一陣慌亂,慧安虛弱地靠著夏夢望向高高在上的李雲昶卻是一笑:「多謝王爺……臣女不必王爺掛懷了……夏夢,扶我上車我們回孫府!」

  一句話慧安說的雖是氣喘吁吁卻是無比堅定,幾個丫頭眼見慧安如此不顧念自己更是心如刀絞,焦急如焚。

  「隨你。」

  李雲昶望著慧安堅毅疏離的面孔,微微一怔隨即眸光漠然地丟下一句便掉轉馬頭揚長而去。

  夏夢等人向來知道慧安的脾氣,她既是打定主意不再進這王府便是不會改變。她們不敢忤逆更怕多勸之下反倒耽擱了給慧安醫治,竟是流著淚果將慧安抬上了馬車,令通伯一陣急趕向孫府疾馳而去!

  待馬車停至孫府門前,早已有小廝頭前打馬通告了慧安受傷之事,管家帶著幾個膀寬腰圓的婆子備了軟榻侯在府門處,一見馬車停下呼啦啦地便迎了上去。

  一群人小心翼翼地將面色慘白的慧安移上軟榻向府中而去。待下人通報了內宅孫熙祥的填房,現在孫府的當家太太杜美珂,慧安已入了二門,直往未出閣住的榕梨院而去。

  孫心慈卻先一步帶著丫頭堵在了榕梨院門口,看到躺在軟榻上面色蒼白的慧安,她的眼中閃過得意和瘋狂,猙獰著面孔便衝了上來,對著抬軟榻的僕婦怒叱一聲。

  「混帳!沒有太太的首肯,你們這些大膽的奴才竟敢私下做主令這等休棄之婦進我孫府!這等棄婦,還不快將她打出二門,若是她辱及了我孫府門楣,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

  孫心慈這一聲厲喝使得眾人皆楞,頓時四下靜寂一片。

  慧安被休這孫府下人還都不知,此刻眾人都還在驚愕之中,而夏夢幾人則是未曾想到孫心慈竟敢如此對待她們,更因為她的話心裡悲憤交加,氣的渾身發抖,一時竟不知反應。

  孫心慈見眾人竟毫無動作,登時大怒,回身對著喜梅便是一巴掌,怒喝一聲:「她們作死,你們也都死了嗎?」

  孫心慈的貼身丫頭自是已得知慧安被休之事,可她們何曾見過二小姐對大小姐如此無禮過,頓時也愣在當場。現下喜梅被孫心慈一巴掌打醒,忙和其它幾個丫頭蜂擁著衝向慧安。

  「大姑娘,如今這孫府已經容不得您了,請恕奴婢無禮,您還是請吧。王婆子,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請大姑娘出府!」

  喜梅說著抬手便指向正抬著軟榻一角的一個僕婦,嚇得那僕婦身子一抖,連帶軟榻也是一傾。

  冬屏等人眼見喜梅竟敢如此跟慧安說話,哪有不氣的道理,夏夢和春原默契地守在慧安跟前,冬屏帶著秋琪上前一步,秋琪一巴掌便甩在了喜梅的臉上,喝道。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這麼跟主子說話,滾開!」言罷她一手拽住喜梅抬起的胳膊,使勁一拉一甩便將愣住的喜梅一下丟了出去,竟生生將其扔出數步。那喜梅癱倒在地,慘叫一聲,捂著胳膊臉上冷汗如雨,顯是已斷了筋骨!

  這裡多是內宅婦人,何曾見過這麼暴力的畫面,眼見這一幕,皆驚得面色慘白。而冬屏已繞過眾人,直衝到孫心慈身前冷聲道:「二姑娘如今可真是風光,奴婢早先竟沒發現二姑娘竟也是個有主見的,真是眼拙呢。不過縱使我們主子被休棄,那也是二姑娘的嫡姐,這不敬姐姐,目無尊長的名聲怕是也不好聽吧?何況這孫府容不容得下主子,那也不是太太說了能算的,主子是老爺的骨血,二姑娘就那麼確定老爺會將我們主子拒之門外?」

  「冬屏,你囉嗦那麼多做什麼!今兒擋一個我們打一個,攔一個我們便殺一雙!沒得讓我們主子受奴才氣的道理!我倒要看看誰能,誰敢攔著!」夏夢見慧安面色越發蒼白,捂著胸口的十指已是青紫交加,心裡發急,厲喝一聲,犀利的雙眸已在人群中掃了個遍,最後落在孫心慈身上,那眼神簡直就要殺人。

  春原也不甘落後,盯著低著頭的周管家,不緊不慢地道:「底下人糊塗,周管家今兒看著也不警醒呢。這做人,尤其是做奴才的,最重要的就是莫要忘本,今日這孔府是改了門庭,但那也是昔日的鳳陽侯府,老主子的恩情奴婢是一時也不敢忘記,怎麼周管家這便是要忘了嗎?」

  說話間她神色一凜,突然拔聲:「主子今兒是落了難,但那也不是什麼下作的角色都能欺上門的!當我們都是死人嗎?!」

  慧安向來是個跋扈的,連帶著身邊的丫頭也個個脾氣暴躁,這真要動起手來孫府還不翻了天!再者將大姑娘打出府,這種事他也真做不來,人到底是要講良心的啊……

  周總管頓時面色便漲得通袖,心裡一凜,忙吩咐僕婦將慧安抬進院子,好生安置,一面吩咐小廝速去請大夫,又令人往府衙去請孫熙祥回來。

  慧安一直躺在軟榻上神情淡然地看著眾人,便是喜梅放肆也未曾令她變色,此刻眾人抬著她進院,她才目光複雜地盯了孫心慈一眼。

  慧安的這四個丫頭都是鳳陽侯沈清在世時親自為慧安挑選的骨骼清奇童女,雖是養在府中,每日卻都有教習師傅來府中教導這四個丫頭武藝,慧安十歲時沈清更是將這四個丫頭扔在軍中歷練了兩年。

  她們不僅忠誠,只認慧安一個主子,更是武藝出眾,膽子奇大,只要慧安開口,便是此刻當場打殺了自己也是不無可能的,這點孫心慈很是清楚。

  故而秋琪卸了喜梅的手臂,孫心慈便嚇得變了臉色,一時愣住,竟眼睜睜地看著慧安被抬進了院子。待她反應過來,頓時只覺羞憤不己,對著慧安的背影破口大罵:「沈慧安,你如今已不是鳳陽侯府那個高貴的女世子了,更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秦王妃,你只是一個棄婦,竟還好意思舔著臉回來,也難怪秦王會休了你,你看看你養的這些膽大妄為,以下犯上的奴才,這天下間怎會有你這樣的惡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2-6-1 08:23 PM

第五章 歿

  慧安聽著身後孫心慈的叫罵聲,目光閃了閃,只覺心若刀絞,她自問沒有做過苛待孫心慈的事情,更是對孫心慈的母親杜氏恭敬有加,她實在不明白,孫心慈這發自心底的巨大恨意到底來自哪裡!

  自打杜美珂進府便對她非常關愛,從來都是有應必求,便是她處事不當也從不忍苛責她一句,待她簡直比對孫心慈這個親生女兒都要好,慧安對這個繼母也只有感激的份,連帶著對孫心慈也非常友好。

  而孫心慈也愛黏著慧安,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她,說著逗趣的話,很喜歡她的樣子。此刻便是個傻子也明白這一切原來都是假象,是繼母迷惑世人的手段。

  慧安一時心頭激蕩不己,一股腥甜隨即湧上,血袖之色溢出了唇角。

  眾人見慧安又吐出血來大驚失色,慌忙著把她抬進了屋,安置在床上。

  慧安剛躺下,院子裡便又傳來一陣喧囂,隱約是孫心慈喝斥院子僕婦丫頭的聲音。

  這人竟敢追了進來!夏夢幾人登時大怒,面上均顯出厲色來。

  湘妃簾被丫頭打起,孫心慈抬腳步了進來。春原沖冬屏使了個眼色,冬屏正欲將孫心慈趕出去,卻是慧安抬起身子,吩咐道:「讓她進來。」

  冬屏腳步頓住,回頭略帶責怪地看了慧安一眼,夏夢見慧安面色堅持,只得歎息一聲伸出手臂扶住慧安令她坐了起來,秋琪忙拿了水墨綾面子的大引枕靠在慧安身後。

  慧安心知幾人擔心她身上的傷,目光安撫地望了幾人一眼便看向了孫心慈,道: 「為什麼?」

  孫心慈迎著慧安的目光,慧安的眼睛裡有著痛楚、執拗和憤怒,竟令孫心慈微微一怵,可一瞬間她的神情便猙獰了起來,怨毒地盯著慧安,尖聲道:「為什麼?沈慧安,你竟不知我為什麼這般對你?哈哈,可見你果真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從來不知別人的疾苦!為什麼?沈慧安你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知這其中的緣由!」

  「我其實不知,我自認從未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慧安語氣平靜。

  「你錯了,你的存在便是對不起我!沈慧安,我恨你!便是因為你母親和你,我母親才做了近十多年的外室,我才做了十三年抬不起頭的庶女!你知道做庶女的感覺嗎?走到哪裡都被人瞧不起,被人指指點點,處處遭人白眼,事事低人一等!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我母親亦是官宦之女,溫婉賢淑,而你那母親卻是個粗俗無知的,憑什麼她就可以做正室,還阻我母親入府?還有你,憑什麼壓我一等,讓我處處遷就你,容忍你?憑什麼你就可以牢牢占著孫府嫡長女的身份,總是高高在上?!憑什麼我看上的男人卻要讓與你?沈慧安,你除了托生了個好肚子以外,有什麼比得上我的?!你和你那粗俗的母親一樣都是個蠢婦,不配壓在母親和我之上!」

  「住嘴!二姑娘,做人是要講道理的。我們主子拿你當親姐妹看,事事為你著想,你怎能如此恩將仇報,不識好歹!」

  孫心慈的話令夏夢幾人暴怒,她們貼身服侍慧安,慧安對孫心慈的關愛和照顧她們都看在眼中,孫心慈居然對慧安懷有如此惡毒之心,她們豈能不氣?當下脾氣最不好的冬屏也不管什麼上下尊卑了,沖上去指著孫心慈的鼻子便是一聲厲喝。

  「該閉嘴的人是你,賤婢!主子說話哪裡有你插嘴的地方,果然是粗野之婦養出來的刁奴!哼,要我感念她的恩情?要不是當年沈清那賤女人拼死阻攔,耍盡心機,我娘早就是爹的平妻了!又怎會帶著我在府外不明不白生活了十多年?!我本就該是這孫府的嫡女,這一切本就該是我的,憑什麼讓我感激她!憑什麼她就可以擺著恩人的面孔高高在上?!你沈慧安不是覺得事事比我強嗎?怎樣?剛剛你也看到了,你沈慧安死死纏著的男人,他不屑碰你,卻迷戀我的身子。大姐姐,識相的,你就該早些去死!你為什麼不去死?死死占著孫府嫡長女的位置做什麼?你就該像你那死鬼娘,早早去死!」孫心慈不迭地說著惡毒的話,面色因為激動漲得通袖,神情扭曲而瘋狂。

  夏夢等人聽聞她的話這才知道方才在小亭中發生了何事,登時大驚,皆是心疼慧安竟受了如此屈辱,更不敢相信孫心慈一個閨閣女子,尚未出嫁,為了羞辱慧安竟如此瘋狂,連清白都不要了。

  眾人還未從震驚中醒過神來,便聽孫心慈又爆出一個驚聞。

  「你那死鬼母親,蠢笨如豬,哈哈,你還不知你那死鬼娘是怎麼死的吧?不妨告訴你,她是吃了我娘親手調製的桂花糕才一命嗚呼的,可你卻視我娘為長輩,待我如親妹,呵呵,你瞧,這世上怎會有你們這樣的白癡?」孫心慈大聲叫著,神情扭曲,面上滿是得意和譏笑,見慧安猛然直起身體,一臉驚愕與不置信地瞪著自己的慧安,孫心慈頓時覺得長久以來的壓抑和痛恨都得到了紓解,頓時她望著慧安狂笑不止!

  「你說什麼?你剛剛說什麼?我的母親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你們害死的?是不是?你再說一遍!給我再說一遍!」慧安盯著孫心慈,一遍遍地問著。

  其實她將孫心慈方才的話聽的很清楚,心底也已然知道她說的都是實話,自己的母親不是死於病患而是被毒害了!可慧安真的無法接受,她一直以來尊敬的繼母,疼愛的妹妹,竟是害的母親死於非命的罪魁禍首!

  慧安的神情太過激動,本來她的精神和身體都已受了重擊,現在又被孫心慈如此刺激,夏夢等人已是來不及消化聽到的話,更來不及憤怒,一心只擔憂慧安的身體,忙簇擁上來試圖用言語和動作先將慧安安撫下來。

  可她們說的話慧安竟似已聽不到,她只執拗地盯著孫心慈,掙扎著要向床下撲。

  卻與此時,屋外傳來一聲笑,那笑聲尖銳而陰冷。

  「小慈說的沒錯,大姑娘一向聰明,怎麼如今連話都聽不明白了嗎?」

  說話間簾子被打起,一個身姿窈窕的婦人走了進來,她面容豔麗,髮髻高聳,身材妖嬈迷人,扮相更是華貴,雖已三十多歲可看上去卻似花信之年,只是此刻她面上神情很是陰冷,正是孫心慈的母親杜美珂。

  慧安目瞪口呆地盯著杜美珂,在她的印象中,這位繼母一直都是溫婉賢慧而善解人意的,她完全不敢相信這樣怨毒的神情尖刻的話竟出自她口。

  杜夫人似乎很滿意慧安面上的錯愕與不置信,片刻功夫她已然收起了臉上的戾色,神情溫婉地望著慧安,笑道:「王妃娘娘,哦,不,我忘記你已被休棄。大姑娘,也不對,休棄的婦人再用姑娘這個稱呼好像不太合適……」

  杜夫人沉吟了一下忽而一笑,似是終於知道了該如何稱呼慧安,她一面走過去拉住孔心慈的手,一面嗔怪地看了孔心慈一眼,又笑道:「沈娘子,你也別怪小慈說話直,她向來心眼少,不是個能藏得住話的。沈娘子也別為小慈方才的話生氣,你那母親也過世幾年了,此刻再來生氣豈不是太晚了?再者說這氣壞了身子,受苦的可是沈娘子。沈娘子如今身份已不比做姑娘那會了,這被休的婦人日子可不怎麼好過,若是再壞了身子……嘖嘖,這日子可就真……呵呵,瞧我,一說話就停不下來,不過我也是關心沈娘子,這就禁不住多說了幾句,沈娘子可不要嫌我囉嗦啊。咦?沈娘子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這渾身都抖起來了?天哪,她怎麼吐血了!你們這幾個奴才,還不趕緊看看你們主子怎麼了?可別在這府裡出了事,這傳出去可不怎麼好聽。」

  慧安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將變臉演的如此絕,用那麼溫婉的面孔說著如此惡毒的話,可不能否認,這樣的杜夫人讓慧安憤恨地全身血液倒流,心似被人活活刨開,痛得她透不過氣更說不出話來,張嘴便吐出兩大口的血來。

  四個丫頭見慧安如此急的連聲尖叫,頓時屋中亂作一團。慧安只作不理,一瞬不瞬地盯著杜夫人,喘息著道:「我要將這一切都告訴父親!」

  杜夫人聽聞這話非但沒有驚慌,反倒挑了挑眉,接著揚唇一笑,「沈娘子真是識人不清,到現在還覺著你那父親對你們母女有情?咯咯,告訴你吧,這一切可都是在你父親的默許下進行的,要不然憑你母親的積威,你覺得我有本事將我的人安排到你母親的身邊?事後還能一點痕跡都不留地處理了你母親的後事?呵呵,能把事情辦的這麼漂亮,這可都虧了你那好父親呢。」

  慧安的十指深深紮進了手心,這次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了,眼睛瞪的老大,乾澀的厲害,只覺接下來再聽到什麼荒唐的事都不能驚到她了。

  她不想相信杜夫人的話,可杜夫人的話卻像魔咒一樣不停在耳邊一遍一遍的響起。是啊,若母親果是中毒而亡,怎麼可能瞞得過父親,要知道母親從發病,到身死再到收殮,發喪,可都是父親在親自操辦!

  想到母親的死況,想到母親在毒發時可能受到的痛苦,想到母親一生傳奇被多少人譽為女英雄,卻最終落得被毒害,而自己這個做女兒的竟認賊作父,視仇人為尊長……

  慧安只覺太陽穴處青筋暴跳,頭腦也似要爆開一樣,想要放聲大叫來發洩心頭的痛苦,可張開嘴卻什麼都發不出。

  眼睛瞪著放聲而笑的孫心慈和面上溫婉一片眼神卻無比狠毒的杜夫人,慧安已聽不到她們在說些什麼,只覺耳邊嗡嗡亂響,喉頭一甜,她哇地吐出一大口心血,接著眼前一黑便直直倒在了床上,已然氣息全無。



第六章 重生

  再次恢復意識,慧安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昏黃的光線透過青色撒花鮫綃紗帳子彌漫進寬敞的袖漆鏍鈿八步床中,床中銀鏈繫著一隻小巧玲玲的白玉鏤空雕花熏球。

  冉冉的米蘭花香自熏球中流溢而出,最是安神不過,亦是她做姑娘時最喜的香氣,後來因著李雲昶酷愛茉莉花香,嫌米蘭熏香氣濃郁而不雅,她便棄了米蘭,再未得用……

  米蘭熏香?不對!這是哪裡!

  腦中閃過一些畫面,慧安心底一陣撕痛,也完全清醒了起來!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這床這掛著的熏球倒似她多年前所用舊物,慧安心中升起疑竇,猛然坐起身來去看瞧床頭一角,那裡果然放著一個半舊水墨綾面子的大引枕。

  引枕上面繡著幾枝翠竹,繡工極為粗糙,竹節歪歪扭扭,卻是母親生平唯一的一件繡品,亦是慧安真愛之物,自打母親過世,她便未曾再用,珍愛地放在床頭日日睹物思人。

  耳邊似乎響起母親沈清嗔惱的聲音:「你個小猴崽,巴巴地央著我給你繡個物件,如今繡好了你又嫌難看?哪有這樣的道理!這引枕你且給我好好地用,不然仔細我拔了你的皮。」

  當時六歲的她望著母親微帶羞赧的面頰嘻嘻一笑,福身道:「臣女謹遵鳳陽侯之命,嘻嘻,母親為了給女兒繡著引枕可是十指戳的滿是血洞呢,女兒豈敢嫌棄?母親如此勤於女紅,女兒定當以母親為准,跟著繡娘師傅刻苦學習。」

  「鬼丫頭,又來打趣母親!」

  回憶如水般流過,慧安似乎又看到母親笑著伸手要戳自己的額頭,那久違的溫馨感覺令她鼻子一酸,流下淚來。

  娘親……既然上天憐惜讓女兒醒了過來,那麼女兒便勢要為您討回該討的一切!

  慧安想著,一股力量油然而上,她擦乾眼淚,下了床,睜大的眼睛打量著屋中景象,想要弄清楚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明明受了重傷,可現在身體竟是完好的,至少一點疼痛感都沒有,這不合乎常理啊,便是暈倒了傷勢也沒好的這麼快的道理!而且方才那大引枕,明明在她十三歲那年已被孔心慈不小心將手爐落在上面燒的面目全非了,她當時還因此哭了一場,怎麼……

  慧安懷著疑惑四處打量,這一打量,卻是徹底愣在了當場!

  且不說方才看到的大床,床前紫檁木鏍鈿鎏金包角的立櫃、窗邊兒擺著的軟榻、擋著內室的那張四扇寒梅淩放的堆紗畫屏風、屋中四角放置著的火熱炭盆……這……這些東西竟都是她年幼時的閨閣舊物!

  慧安置信地盯著這一切,猛然將目光投向左面的牆上,赫然在那裡看到了一支高高掛起的纏金蛇鞭。

  那是她幼時習武所用,後來因為有了更好的,她便將這鞭給毀了,怎麼……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低頭仔細檢查了下身體,慧安猛然衝向床角人高的紫檀木雕花座的穿衣鏡,猛抽一口氣。

  但見銅鏡中顯出一個略顯稚嫩的人兒,一頭自然卷的大波浪長髮披在身後,烏黑而蓬鬆,細膩的婉如剛剝殼雞蛋般的面頰,光潔而飽滿的額頭,柳葉般細而長的眉毛,一雙輕輕上挑而晶亮的眸子,眸色微淡,卻明淨清澈、燦若繁星。

  望著鏡中那五官尚未長開,卻已顯出嬌媚之態的容顏,慧安心中的震驚難以形容。

  這應該是她十二歲時的模樣!對,她記得清清楚楚,床上的那撒花帳幔是她十一歲生辰時丫頭們合力繡起來送予她的生辰禮,她只用了宏德八年冬的那一季,後來因為自宮中得了一副祥雲藍絲的鮫綃紗帳,她甚為喜歡便將這帳子扯下再未用過!

  這麼說,她竟是回到了宏德九年?她竟回到了六年前?

  這個想法令慧安興奮而激動起來!她狠狠地咬了下唇一口,疼痛令她叫出聲來,而這種疼卻令她歡喜地掉下淚來。

  是了,她清楚的記得,當她望著得意而笑的杜美珂母女,聽到她們那麼尖刻的話後,她分明猛地吐了一大口鮮血,接著便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直直倒了下去。

  那種似被勒住了脖頸不能喘息的死亡氣息是那麼真實,令慧安頓時心生無限恐懼,生生打了個寒顫。

  這麼說在那一世,她應該是死去了,上天憐惜才讓她得以重生嗎?

  身死前杜美珂,孫心慈的每一句話,每一個陰冷的表情都那麼清晰地重新浮現在慧安眼前,就如有一隻重錘死死壓在了心上,又生生在那裡研磨著將她的心壓碎成片片。

  慧安緩緩抬起頭來,死命咬緊下唇止住顫抖,慢慢握緊了雙拳!

  這一定是上天給她的機會,一切既然能夠重來,那麼……

  既然蒼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不管是什麼緣由,她這一世要好好的活,更要向那些欠下她們母女的仇人討回公道!

  她要查明母親身死的真相公諸于世!她要讓欠下她們母女的人得到懲罰!她要讓那些處心積慮坑害她們的人都嘗到苦果,將她們所受的痛苦千百倍地全部奉還給她們!

  慧安想著已是走出內室,推開門進了院中東側廂房。屋子正中設著香案,案上擺著黑漆牌位,一應供品在昏黃的光線下肅然擺放著。這是母親過世後慧安為方便祭拜,令人專門建的小祠堂,只供奉了母親的靈位,每日她都會來上一炷香。

  慧安望著那靜靜放著的靈位,緩緩在蒲團上跪下,深深一拜。

  「娘,您放心,女兒今生不會再被人愚弄,令人擺佈。女兒定會為自己,為您討回公道!」

  「李太醫這邊請,這麼晚了還麻煩您老走這一趟可真是有勞了!怎麼也沒個人守在院子裡,冬兒和秋兒呢?」

  慧安正往香爐中插上香,卻聽院中傳來一個微沉的聲音。

  「冬兒去了廚上,奴婢讓她專門守著小姐的藥爐呢。秋兒方才還守在屋裡,奇怪,這會子怎麼沒人了,嬤嬤務惱,秋丫頭歷來是個沉穩的,想是小姐醒了支她做什麼去了……李太醫稍候,奴婢先去通報一聲。」

  院中又傳來一個嬌俏的女聲,慧安即刻辨出那是春原的聲音,而那前一個沉穩的聲音卻是慧安的乳娘方嬤嬤。

  方嬤嬤久違的聲音讓慧安心頭一陣激蕩,拔腿便向院中跑,沖上回廊果見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站在正房門前,已染銀絲的鬢髮整整齊齊,髮間只插著一根銀簪,身上穿著深青色對襟長衣和松花色比甲,站的筆直,雖穿戴都極其樸素卻更顯端莊威嚴,可不正是方嬤嬤。

  「乳娘……」

  聽見慧安顫抖的聲音,方嬤嬤轉頭看來,見慧安只穿單衣站在廊下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可嚇了方嬤嬤一跳,一時竟也想不起有李太醫在慧安這樣大為不妥,只惦念著慧安的身體。

  她一面向慧安衝,一面怒責道:「姑娘怎麼這樣子出來了!本來就發著燒,這再吹了風還了得!秋兒個死丫頭到底死哪兒去了,平日見她是個沉穩的,今兒這是怎麼伺候的!」說著已是拽了慧安的手,感覺慧安雙手冰涼,她更是臉色一黑狠狠瞪了慧安一眼。

  慧安回握著方嬤嬤的手,安靜地任由她拉著向屋裡走,自那帶著薄繭的掌中汲取著溫暖,眼眶卻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夏兒在屋中未見到慧安,聽到動靜忙奔了出來,用狐毛邊的大袖漳絨斗篷裹住慧安,將人拉入了房。屋中春兒已將炭火挑的更旺,見慧安進來忙放了銅鉗,掀開錦被。

  幾人一通忙乎,服侍慧安躺下,給她蓋上厚厚的被子,又灌了兩口熱茶,春兒才請了李太醫進來給慧安請了脈。

  夏兒她們此刻已是十二三歲模樣,慧安記得這年她們剛從軍中歷練回來,皮膚被吹曬的粗糙了許多,養了一整年才慢慢恢復。慧安看著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直心神恍惚著,直到方嬤嬤請了李太醫出去開藥方子,她才回過神來。

  「姑娘怎麼就穿著單衣跑出去了呢,幸虧李太醫說姑娘先前的熱症已經有了好轉,若不然再被風寒入侵成了傷寒可如何了得!」

  望著喋喋不休責怪著自己的夏兒,慧安心裡一片溫暖,正欲開口喚她,卻險些就喚成了「夏夢」。

  春兒、夏兒、秋兒和冬兒是慧安五歲那年母親鳳陽侯特意給她選的四個貼身丫頭,一直陪伴著慧安長大,出嫁時更是作為陪嫁跟到了秦王府。

  彼時慧安為了迎合李雲昶的喜好,怕他覺得自己貼身丫頭的名字太過俗氣,這才附庸風雅地給四人改了春原、夏夢、秋琪和冬屏。如今想來,慧安只覺諷刺,那個人不喜自己,怕是她這些小動作他從未留意過吧,便是留意了也只會覺得她可笑罷了。

  人大抵都是這樣的,對喜愛的人,便是她言行粗鄙,你也會覺得她是天真直率,而對不喜的是,便是此人再迎合你的喜好,也只是討嫌罷了……

  只可惜前世的她被情迷了眼睛,連這樣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了。

  慧安想著自嘲一笑,隨即收了心神望著床前兩個忙碌的丫頭清脆地叫了一聲:「夏兒,春兒!有你們幾個還有乳娘在我身邊,這樣真好!」

  慧安靠在方嬤嬤溫暖的懷抱裡,聽著她安撫地話,卻禁不住淚流滿面。

  前世的她在戀上李雲昶後,因為方嬤嬤一直覺得秦王並非良配,總是苦勸她放棄念想,後來又因為她執意要放棄一切換皇上賜婚秦王妃,方嬤嬤又拼死阻攔,那時候的她被情所迷,哪裡能聽的進去,反倒因為方嬤嬤管的太多對她多加指責,再加上孔心慈的攛掇,她竟狠心將方嬤嬤逐出了侯府。

  當年她雖給了方嬤嬤一筆可觀的遣散費,還親自選了兩個丫頭跟隨方嬤嬤專門伺候,可方嬤嬤卻因傷心過多,出府不久便染了風寒,一病不起,最後早早離開了人世。

  想著這些往事,慧安只覺又愧疚又難過,低低抽泣了起來。

  方嬤嬤一下子便驚了,忙對夏兒二人使了個眼色,兩人慢慢退出了屋子。

  方嬤嬤輕輕拍著慧安的後背,細聲的勸慰著,「姑娘莫要再哭了,這病還沒好呢,可不能再哭傷了身子。姑娘可是再擔心那一對母女進府的事?姑娘且不用怕她們,那杜美珂雖是官宦之女,但她當年沒做成老爺的平妻,做了十多年的外室,如今她便是入了府那也不過是個妾的身份,不過是個體面的奴才罷了,她那女兒也是個庶出,姑娘您可是這鳳陽侯府的小主子,她們不敢給姑娘臉子看,巴結著姑娘還不及呢。嬤嬤幫姑娘看著,她們本分便罷,若是不知好歹的,且讓嬤嬤對付她們!」

  正自垂淚的慧安聽方嬤嬤提起杜美珂頓時便是一僵,漸漸收回了淚水。

  是了,前世便是這一年杜美珂帶著孫心慈進了府。彼時母親剛過世兩年,父親和她談了一次,說了很多杜美珂的好話,她看出父親對杜美珂有情,又憐惜那杜美珂本是官宦之女卻為了愛情做了多年外室,又想著母親已然不能復活,父親還年輕早晚要有別個女人,故而便答應父親前去府外杜美珂的住所做客。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杜美珂和孫心慈,她們對她是多麼的熱情和關愛。當時是夏季,正是蚊蟲多的時候,屋中點了熏香杜美珂還是怕她夜裡睡的不安寧,竟拿著扇子生生在她床前受了一夜。

  也就是那一夜感動了她,讓她接受了那對母女,同意父親接她們入府。為此她覺著對不起母親,這才在冬季杜美珂母女要入府時去母親的靈位前跪了一夜,致使受了寒大病了一場。

  「姑娘若真是難受,咱們不讓她們進府便是,太后一向疼愛姑娘,要不嬤嬤一會就讓人往宮裡遞牌子,待太后閒暇了咱們去求求她老人家,只要請了懿旨,便是那杜美珂的父親是戶部尚書也沒用,她杜美珂只能做一輩子的外室!」

  慧安還在回憶,方嬤嬤卻以為說中了慧安的心思,想到慧安竟因為那對母女擔心受怕,方嬤嬤萬分心疼。又想著慧安前幾日不知何故竟偷偷在母親的牌位前跪了一夜,這才導致受了寒,當時問慧安,慧安死活不說緣由,如今想來怕也和這杜美珂母女有關。

  方嬤嬤這般想著,對那杜美珂母女已然生出了厭惡之心,已然做了決定,一定要進宮求求太皇太后,姑娘若是不願意便萬不能讓那對母女進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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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emon1212 發表於 2012-6-1 08:25 PM

第七章 鳳陽侯府

  方嬤嬤如此想著,拍了拍慧安的背再次安撫道:「姑娘放心,明兒我就讓周總管往宗人府遞請安牌子。」

  慧安回過神來,聞言一愣。

  當今太后文氏乃是大輝開國聖祖文皇帝的皇后,太祖皇帝的生母,當今賢康帝雖非文氏所生,但其母早逝,賢康帝一直養在文氏名下,猶如生母,文氏如今已是杖國之年。

  這位太后極不一般,早年聖祖皇帝打江山時,她便跟著夫君南征北戰,幫著安撫將士家眷,慰問傷兵等,盡最大努力地幫助夫君,令其沒有後顧之憂,跟聖祖皇帝可謂患難與共。後來聖祖稱帝,她毫無疑義地成為皇后,母儀天下,愛民如子,頗有賢名。

  聖祖駕崩時,當時太子因南邊前朝餘孽作亂正領兵在外,京中魏王趁機逼宮,是文氏及時查知並趁壓了這次宮變。後太子回朝登基為帝,做了大輝第二代皇帝,也就是太祖皇帝。

  文氏便也順勢做了太后,可她卻並無據功干政,反倒隱居後宮,極少露面。但是文氏的賢名也因此更勝,也一直很受太祖皇帝的尊敬和臣民的愛戴。

  太祖只在位四年便因病駕崩,當時太祖膝下並無皇嗣,朝堂洶湧,各方勢力聞機而動,眼見大輝已是風雨飄搖,又是這位太后挺身而出,果斷地處置了幾個圖謀不軌的大臣,又成功剿滅了當時最具權勢的外姓王吳王一黨,穩定了政局,輔助聖祖早逝敏妃所出的權王登基,即為當今的賢康帝。

  賢康帝當政以後文氏便再未涉足前朝,她雖非賢康帝的生母,但卻深得賢康帝的尊敬,這位太后在大輝三朝更替的舞臺上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故而無論是在百姓心目中,抑或是在朝堂之上,更在今上心目中她都極有威望。可謂史上有名的賢後,傑出的女政治家。

  所以,若是從這位太后那裡請了懿旨,那可真如方嬤嬤所言,便是杜美珂的父親戶部尚書杜廖求到皇帝面前,那也是毫無轉機的,杜美珂便只能做孫熙祥一輩子的外室了。

  只是這樣的事情終是家事,太后豈會理會?

  方嬤嬤似是看出了慧安的心思,卻是一笑:「姑娘且放心,別的事告到太后那裡許是不行,這事卻一準能成。姑娘許是不知,太后雖對人慈善,卻是最重禮法的,最厭女子行為輕浮。當年杜美珂身為戶部尚書嫡女卻自甘下賤,與老爺……私相授受,無媒無聘地跟了老爺,後還妄圖成為老爺的平妻。雖說如今天朝對女子甚為寬容,但這律法有言,奔者為妾,她做下那等不知廉恥的事已是自斷前程。當年杜廖求到了太祖皇帝面前,太祖已然答應下旨賜杜美珂為老爺平妻,便是太后一道懿旨先一步斥責了杜氏,讓她成了老爺的外室。杜氏已然令太后厭惡,如今又動了進府的心思,也算是忤逆太后懿旨了。這事不告到太后那裡也就罷了,但只要姑娘告到宮裡,太后便就沒有不管的道理,何況太后又一向疼愛姑娘。」

  不讓杜美珂進府嗎?是啊,前世是她自己被杜美珂母女矇騙了,那麼容易就答應了父親接她們進府,若是她想想法子未必不能一下子杜絕了所有後患,令杜美珂母女連這府邸都進不了!

  可是這樣便夠了嗎?不!不能這麼輕易就放過她們,不能讓她們就這麼待在府外,自立了門戶,過著當家太太和大小姐的逍遙日子!

  哼,她們不是想要進府,想要名分嘛?那好啊,就讓她們進府,她倒要好好看看這世沒有了她沈慧安的幫助和支持她們能折騰出個什麼花來!

  她要將上一世受的苦,欠的債一一討回!

  「姑娘?」方嬤嬤本抱著慧安,不聽慧安應聲鬆開她一看便見慧安面色不停變幻,陰晴不定,直嚇了方嬤嬤一跳。

  慧安回過神,忙是安撫一笑,道:「乳娘不用擔心我,我沒事。杜美珂母女要進府咱便不攔著,有乳娘在我什麼都不怕,若是她們真是不安生的,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好早日有個防範,那倒比放任她們在府外要強點,乳娘說呢?再者說了,縱使太后疼我,我也不好因著這點小事就去叨擾她老人家清淨不是。」

  這俗語說的好,好刀用在刀刃上,若是平日一有事就找到太後面兒上,什麼樣的關係怕是都要用盡了,等真有了大事的時候卻是再使不上力了。

  既然重生了,這次她要好好籌謀自己的人生,再不能如前世一般糊裡糊塗任由別人擺佈了。

  方嬤嬤萬沒想到平時任性天真的慧安會說出這一番話來,怔怔地看著慧安,半晌眼圈一袖緊了緊慧安的手,一陣心疼。

  「姑娘大了,夫人要是看著了不定多高興呢。」

  望著方嬤嬤欣慰的目光,慧安揚唇一笑,得意地道:「乳娘看著吧,有一日我會讓母親為我驕傲的!我也要讓乳娘再不用為我擔心,我要讓您能舒舒服服的頤養天年,還要守護所有關心我和我關心的人,再不讓別人欺負欺騙。」

  姑娘真是長大了……方嬤嬤心情激蕩握緊了慧安的手,正欲張口便聽外面夏兒恭敬的請安聲:「老爺安,姑娘,老爺看您來了!」

  說話間門簾被打起,進來一瘦高男人,正是慧安的生父孫熙祥。

  孫熙祥本是貧寒出身,因其在武德三年中了兩榜進士,後又在殿試中被太祖皇帝欽點為探花從此走上了仕途。

  想孫熙祥高中時只有二十四歲,可謂年輕有為,加之他長相俊美,身姿清雋,在注重容貌的大輝可謂如魚得水,很受太祖皇帝和當時的廖相國看重。

  孫熙祥也一下子成了大臣急於拉攏的朝中新貴,他風流倜儻的外貌更是幫他贏得了不少名門閨秀的芳心,使他一躍成了當時京城炙手可熱的佳婿人選,不少大臣都動了將女兒許配與他的心思,這其中就包括慧安的外祖父鳳陽侯沈強。

  當年沈強已經病重,作為出生草莽,征戰一生,被封二品世襲侯的開國將軍,沈強這一生也算圓滿了。臨死也就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那就是他膝下唯一的子嗣,女兒沈清。

  沈強一生子嗣艱難,只得一子一女,兒子夭折,只有女兒沈清承歡膝下,自然是萬般嬌寵。沈清自幼性情爽朗,酷似男孩,不愛袖妝愛武裝,沈強寵女又系一介武夫,便將她當男孩來教養,於是沈清自幼便不習女戒只研兵書,舞劍論兵形如男兒。

  而她又秉賦超群,膽略過人,當年沈強作為聖祖皇帝麾下第一武將常常領兵在外,沈清便也組織了一支娘子軍,非要跟著沈強南征北戰,沈強縱女,便真將沈清帶在了身邊。

  沈清帶著她的娘子軍倒也沒給沈強添亂,竟還能幫忙負責安置傷兵、組織救援這類的後勤工作,沈強見女兒能幹,便更不拘著她了。

  這樣沈清的娘子軍竟是發展壯大了起來,後來直達千人,不過這樣的隊伍在世人眼中也只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鬧,提起時一笑置之罷了。

  可就是這樣一支隊伍竟在聖祖皇帝攻打雲州時起了重要作用。當時聖祖歷經萬難拿下雲州,可正直此時竟因一名武將的疏忽致使聖祖被前朝著名的勇將王富盛斷了後路,當時聖祖又恰是兵行險招,孤軍深入,救援遲遲不到,聖祖被困多日,早已彈盡糧絕,可謂走至絕境,以為要隕落雲州。

  不想竟是沈清領著她的娘子軍在王富盛領了小股兵力巡防時突然殺出,活捉了這位前朝赫赫有名的猛將!主將被抓頓時軍心渙散,聖祖及時洞察,反撲之下終於解困,沈清的娘子軍也因此而揚名天下,沈清一戰成名,後來連沈強都不敢再小瞧自己這個年方十六的女兒。

  之後沈清又參與了幾場戰事,雖再沒有大的功績,但都戰有所獲。

  也正是因為沈清曾救駕有功,並多有戰績,沈強過世後,作為他唯一的子嗣,雖為女子,太祖皇帝卻破例下旨令沈清繼承了沈強鳳陽侯的爵位,成了史上第一位女侯爺。

  這些都是外話,卻說武德三年時沈清已經二十又八,竟是無婚無配,對自己這個眼高於頂,執意不嫁的女兒沈強也很是無奈,自沈清行笄禮他便在為女兒挑選佳婿,豈知每次沈清都看不上眼,而沈強又寶貝女兒,覺著自己女兒優秀,自然要最好的男子才能配得上。

  於是就這麼挑挑揀揀,到了沈清十八歲京中都傳言鳳陽侯女太過彪悍嫁不出去,沈強這才驚覺女兒年歲已經很大了,開始著急起來。

  可沈清年齡已大,好勇名聲在外,這樣的女子,雖則家世高貴,卻並不被官宦人家喜好。

  沈清又一心要找個心儀的,沈強又不願委屈女兒,這找夫婿倒是比前些年越發難了。

  後來沈強便動了招婿的念頭,只可惜但凡身世好的有氣性有前途的男子都是不願給人做上門婿的,沈強找的人沈清都看不上眼,而沈強又狠不下心逼迫女兒。就這樣一年一年,沈清竟是二十八歲高齡都還待字閨中,無人問津。

  如今沈強病重,自然最是放心不下女兒了!可巧的是這年新科進士遊街,沈清竟一眼便看上了年輕瀟灑,風流倜儻的探花郎孫熙祥!

  沈強得知後,興沖沖地當即便令人抬著進了宮,沈強乃開國功臣,膝下只此一女,加之沈清與太祖皇帝一起長大,這點事自是一求必應,當下太祖皇帝便下旨令孫熙祥入贅鳳陽侯府。

  這少夫老妻,又是男子入贅,還是侯門大戶,新人又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這場婚事在當時可謂人盡皆知,在幾年內都被京城百姓津津樂道著。

  這風流倜儻的探花郎入贅侯府,自然也碎了不少閨閣女子的心。如今的孫熙祥已過而立之年,雖是少了那份玉樹臨風的氣質,但卻依舊風姿不俗。

  卻見他身姿挺拔,白麵微須,目光清明,姿態從容而穩重,一身紫袍,頭戴金冠,貴氣逼人。此刻他正一臉慈愛地望著慧安,溫和一笑。

  「安娘今兒看著氣色倒還好,聽福全兒說請了太醫院的李醫正看過了?可說了用什麼藥?」

  方嬤嬤見他詢問地看過來,忙福了福身,回道:「李醫正說姑娘的熱症已去,只是熱邪入體,致陽氣亢盛,姑娘身體還有些燥,開了些清肝火重調理的方子,奴婢已經讓秋兒熬藥去了。」

  慧安看著孫熙祥,咬緊下唇,用盡全力才壓制住了想要嘶吼的衝動。

  夏兒奉了茶,慧安才壓制住激蕩的心情緩步上前對著孫熙祥行了禮,身側的手卻不自禁地揪緊了衣裙。

  「安娘給父親請安,勞父親記掛,安娘于心不安。」

  慧安這一禮倒是令孫熙祥一愣,方嬤嬤也是一怔。慧安這才想起前世的自己因為是沈清帶大,性情自然肖似母親,在禮數上面很是欠缺。

  加之她是鳳陽侯府唯一的小主子,故而是從不向孫熙祥行禮的,只是後來嫁入王府,才知道舉止的端莊懂禮對女子有多重要,刻意學習下補上了這一課。

  孔熙祥看著眼前舉至端莊向自己行禮的女兒,迎上她沉靜無波的雙眸,一時竟覺陌生,似是一夜不見這女兒換了個人一樣。

  他心神一晃,愣了一下,才笑著道:「安娘大了,竟也知道向父親行禮了。如今病了身體虛弱,快到為父身邊坐下。」

  孫熙祥臉上掛著慈愛的笑,神情關愛,可仔細觀察著他的慧安還是自他的眼中發現了一絲冷意,他的笑並未達到眼中,笑容顯得那麼虛偽。只可惜她發現的太晚了,前世的她竟一直以為父親是愛著她的!

  慧安心裡一陣冰冷,在孫熙祥身邊落座後便不再出聲。孫熙祥也察覺到了女兒的沉默,只是他以為慧安是因為身體的原因才這樣故而並未放在心上,只一句一句地和慧安說著話。

  父女倆各懷心思地聊了幾句,慧安見孫熙祥茶都喝了兩道還沒有起身的打算便料定他這是有事要吩咐,果然,孫熙祥又囑咐了慧安幾句注意身體之類的話便將話題一轉問道:「安娘可還記你珂姨和心慈妹妹?前段時間為父帶你去她們府裡做客,記得安娘似乎很喜歡她們呢。」



第八章 父

  果然!

  慧安垂眸隱下眼中的冷意,調整了面目表情這才抬頭看向孫熙祥,一臉開心地問:「可是住在浮雲巷的珂姨和心慈妹妹?我當然記得了,珂姨對我很好,心慈妹妹也很可愛呢。」

  這個女兒果然單純好騙,孫熙祥很滿意慧安的反應,笑著道:「既然安娘喜歡她們,為父將她們接進府來可好?哎,自打你母親過世這府中就沒個女主子,院裡越發亂了,若不是下人缺乏管教行至鬆散懶惰,我的安娘也不會生這一場大病。為父想將你珂姨接進府,有她照顧你,管著這府裡事務,為父在外也能放心些,你說呢?」

  沈清強悍善嫉,孫熙祥又是入贅侯府,沈清自是不允其納妾的,孫熙祥雖是有幾個通房,其中還有兩個給他生養了兩個女兒,但是卻一直沒有抬了姨娘。

  自沈清過世,鳳陽侯府內宅中除了慧安便沒了像樣的主子,理事的一直都是方嬤嬤。

  如今杜美珂這還沒進府呢,就想著奪了方嬤嬤的權,要掌管侯府事務,竟還指責方嬤嬤辦事不利,哼,果然是欺她沈慧安年幼,可惜她已不再是那個任人擺佈的弱齡女孩了。

  見方嬤嬤已是面色有變,慧安偷偷對她抬了下手,這才睜大了眼睛看向孫熙祥,微帶焦急地道:「爹爹,不是的,那天是安娘自己不注意偷偷跑去看娘,這才染了熱症,和下人沒有關係。乳娘將我照顧的很好,是安娘自己不懂事,父親不要責怪乳娘。」慧安說罷嘴角一癟眼見就要哭出來一樣。

  這下孫熙祥是真的愣住了,他記得上次在浮雲巷,慧安明明很喜歡杜美珂和孫心慈的,按慧安單純的性子應該他一提這事,她就會答應的啊,怎麼她非但沒接茬還轉開了話頭。

  難道是她聽下人們說了什麼,這丫頭有了別的心思?孫熙祥犀利地看了方嬤嬤一眼,才將目光投向慧安,認真的看著,見慧安只委屈的低著頭,像是被拋棄的小孩,頓時一笑勸解道:「安娘放心,就算你珂姨和小慈妹妹進了府,父親也最喜歡安娘。爹也沒有責備方嬤嬤的意思,只是想著你珂姨心細,又喜歡你,爹常在外面忙對你關心不夠,把她們接進府來也好給你做個伴。再者說,如今安娘你也大了,也快到議親的年紀,府裡沒個操辦的人也不行。你珂姨是大戶出身,有她督辦這事兒爹爹也放心。」

  「爹,安娘還小呢,爹又打趣安娘,安娘不理爹爹了。」慧安心裡發沉,面上卻裝作羞不自勝的樣子,一跺腳便向內室跑。

  孫熙祥忙也站了起來,緊著道:「那接你珂姨和小慈妹妹的事就這麼說定了啊。」

  慧安這才站定,回頭道:「姨娘為爹爹生了子嗣,原就該接進府來的,爹爹不用問女兒,自讓周總管安排便是。安娘也會讓方嬤嬤準備下,一會兒就把院子收拾停當,明兒好好迎接姨娘和妹妹,爹爹就放心吧。」

  孫熙祥聽慧安改口喚杜美珂「姨娘」微微一愣,覺得有些不舒服。按他的意思,杜美珂的父親可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員,杜美珂又是嫡出,雖說當年她跟著他壞了名聲,又沒能嫁給他做平妻,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生活在府外,已經沒有做尚書府嫡女時的那份體面,但到底不能與一般妾室相提並論。

  如今侯府沒有了沈清,那就該是他孫熙祥當家,依著他雖現在不能給杜美珂正了身份,但是卻是要府中下人都尊她為當家太太的。

  再者說,當年杜美珂便是不願進府做小,不願尊沈清這個主母這才執意要待在府外的,如今又怎肯以姨娘的身份入府?他已經答應了,要給她正名,進府便讓下人們稱她「太太」的。本以為這事慧安不會多言,沒想到她竟開口就定下了杜美珂和心慈的身份。

  上回他和慧安說起當年的事,明明慧安還覺著美珂是個真性情的,還對他們的感情表示了理解和感動,而且她和美珂母女也相處的很愉快,怎麼現在……

  孫熙祥思索間慧安已經進了內室,他心想自己是府中的老爺,慧安便是這侯府的小主子,也得聽從父命,明日待杜美珂母女進了府,料想也沒人敢輞顧他給她們母女臉色看。

  再者說,杜美珂如今還沒有正名,慧安叫她姨娘原也沒錯,慧安應該不是針對小慈母女才是,剛剛她不還說要讓方嬤嬤收拾院子迎接小慈母女呢,想來是他多想了。

  如此一想孫熙祥倒是放下心來了,對方嬤嬤又說了幾句好好伺候姑娘之類的話便起了身。

  慧安裝著羞澀進了屋,面上神情即刻便沉了下來,她本就是個火爆脾氣,如此演了一場戲只覺氣堵。加之心頭恨意難抑,一聽院中孫熙祥的腳步聲遠去,她拂袖便將桌上一隻粉彩吉祥茶盞掃在了地上。

  方嬤嬤吩咐夏兒送了孫熙祥出院,打簾一進屋便聽裡屋咣當一聲響,快步進了屋正見慧安面色不好渾身發顫地坐在床上生氣,春兒幾個低頭站在旁邊大氣也不敢出,見她進來紛紛求助般看了過來。

  「姑娘這是怎麼了?不是想好了要讓人進府嘛,這會子怎麼又生起氣來了?春兒快收拾一下,冬兒給姑娘換盞熱茶來。」說著拉了慧安的手輕輕安撫著。

  慧安摔了一個茶盞已覺心頭氣悶去了些,這下被方嬤嬤溫暖的手包裹著雙手一下下地拍撫著,心裡一暖抬頭便紅了眼眶,「乳娘,我就是不明白,我和娘親才是老爺最親的人,為什麼老爺心裡就只有那兩個,半點都不憐惜我……」

  可笑前世的她還一直以為父親對她慈愛有佳,哼,如果不是因為尚未完全掌控侯府,府中老人還沒被處理乾淨,現在的沈慧安對他孫熙祥還有大用,只怕他今日根本就不會走這一趟。

  今世她絕不會讓侯府變成杜美珂的天下,更不會讓侯府改換門庭,沈家的一切,外祖和母親留給她的一切她都會牢牢守護住,誰都休想染指!

  方嬤嬤聽到慧安的話嚇了一跳,姑娘竟是連父親都不願喚了,可想起方才孫熙祥說的那些話又替慧安心酸,只摟了慧安歎息一聲,「姑娘別想了,這男人啊多都在乎臉面,老爺當年做了侯府的上門女婿,偏夫人又比老爺年歲大……老爺這些年心氣不平也是有的。那杜美珂一個官家小姐就那麼跟了老爺多年,老爺偏心也是常理,只可憐了姑娘。」

  是啊,比起帶給他恥辱的母親和自己,杜美珂帶給孫熙祥的確是自信和榮耀。

  杜美珂做孫熙祥的外室故而使她自己名聲掃地不被上流社會認可,可孫熙祥作為男人,這種事對他卻是一件值得炫耀的風流韻事,是會被人豔羨的。

  再加上杜美珂做了外室,需要攀附孫熙祥才能生存,自是對他百依百順,萬般體貼柔情,而她的母親……

  母親是個太過驕傲的人,根本就不屑用什麼手段和別的女人爭搶一個男人,慧安知道自打出了杜美珂的事情後母親便再未讓父親進過她的正室,父親後來在府中收了幾個通房,有兩個還生了女兒,名喚小梅和小菲的,母親也都不聞不問,自慧安記事起父母便是宛若路人,互不理會的。

  外祖當年的強硬手段,太祖皇帝不問緣由的賜婚,母親的驕傲,外人的取笑……這些可能都是造成孫熙祥對她們母女沒有感情卻對杜美珂母女有情有義的原因,但是這些卻絕不能成為他幫杜美珂殺害母親,又處心積慮騙奪侯府家產的藉口!

  這樣的父親,慧安不能原諒,也不能不心生恨意!

  雙眼瞇了瞇,慧安緩聲道:「讓乳娘擔心了,我沒事。方才我已經答應了老爺要給杜美珂母女安排院子,你等下領些人把秋蘭院收拾一下吧。」

  「秋蘭院?」

  秋蘭院在侯府的最東面,連帶下人房也統共就六間,是府裡最小的院子,因為離正院較遠,一直荒廢著。

  姑娘一向待人寬和,如此對待杜美珂母女定然是有緣由的,一定是上次在府外受了這一對母女的氣!前幾日姑娘不聲不響在祠堂待了一夜,還受了風寒定然也是這對母女害的。一個孝字大過天,老爺想讓那對母女進府,姑娘定是礙著老爺才不得不妥協的。

  看姑娘的態度,那杜美珂也不會是個省心的,姑娘要把她們安置在秋蘭院只怕要打一場硬仗。不行,等會她得好好交代夏兒幾個,明兒都得打起精神來,怎麼著也不能讓姑娘吃虧才好。

  如此想著方嬤嬤拍拍慧安的手,「姑娘且安心睡吧,有嬤嬤在,明兒那秋蘭院,她們不住也得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2-6-1 08:26 PM

第九章 進府

  這夜慧安心裡裝著事,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待後半夜才微微瞇了瞇眼,夢裡又不安生,一會兒看到母親沈清沖著她慈愛的笑著,一會又見父親孫熙祥帶著杜美珂笑著沖她招手,一會兒又是孫心慈黏著她要為她梳鬢插簪,一會兒又看到秦王李雲昶站在花叢中一襲白衣飄然如仙。

  可不待她跑近,他的身影一下子便消失了,轉瞬便見杜美珂和孫心慈張著血盆大口,露出長長尖尖的獠牙向她撲來,仿似要將她一口吞下。

  天還漆黑著,慧安便渾身是汗地猛然睜開了眼睛,喚了值夜的夏兒和冬兒擦了身子便依在床上發呆,待東方露了魚肚白,秋兒幾個服侍慧安起身去了淨房。

  出來時方嬤嬤已候在屋中,許是看慧安面色不好免不了又是一陣嘮叨。

  慧安含笑聽著,坐在梳妝鏡前由著秋兒將她長而黑亮的髮梳了兩個丫髻,冬兒選了兩隻鑲藍寶石粉珍珠的蝴蝶形雪娥分別插在髮髻上,隨著動作蝴蝶兩翼顫巍巍地擺動著,栩栩如生。映著鏡中女孩白皙如玉的面龐,烏黑細長的眉形,大而明亮的眼睛,還有那豐潤微厚的唇瓣越發顯得嬌美可人。

  慧安望著鏡中小人有些發愣,待回過神時夏兒已經挑了一件灰鼠裡銀紅面繡銀絲桃花的長褙子和一條八幅淡粉色的棕裙,慧安穿戴好,春兒進來通報早膳已在外間擺好。

  慧安的榕梨院是侯府的偏院,一共兩進,慧安平日起居活動都設在前院,後院是閨房並書房。

  房屋一律坐南朝北,一幢三間正房,一明兩暗的格局,明間在西面,東邊連著兩間暗房,明間原是做了會客室,後來慧安嫌雨天到前院用膳房用膳麻煩,便令方嬤嬤將後堂廳堂直接改了用膳房,用冰花紋蓮青色鮫綃紗落地門簾將明房與暗房隔開。

  明間不大,正中擺著一張檀木香案四方桌,紅木靠背椅上安置著金線夾織坐墊,外面天還沒有大亮,故而屋中還燃著五盞連珠琉璃燈,屋子四角的炭爐中炭火正旺,整個屋子都暖意洋洋的。

  早膳很豐盛,四個暈菜,口蘑肥雞、三鮮鴨子、五綹雞絲、櫻桃肉山藥爐肉燉白菜。令有一碟甜點並一道燕窩疆字口蘑肥雞湯。菜品皆盛在白釉梅花官瓷盤中,瓷器在燈光下發出瑩潤的光芒,映著各色不同的菜點讓人食指大動。

  慧安早就餓了,如今味蕾被食物的香氣刺激,肚子便叫了一聲,她目光盯著桌上菜品執著箸半晌卻有些不能落手。

  前世時因為李雲昶偏愛單薄偏瘦的弱質美人,慧安為了保持瘦態,便減少了食量,更是少碰油膩葷腥的東西,後來更是日日茹素,一點油腥都不吃,如今看著這些大葷大肉竟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菜不對姑娘的胃口?這些都是姑娘平日愛吃的,姑娘病了一場正是該好好進補,大夫說了,姑娘病後體弱,正該進些滋補的湯水,補補元氣。這燕窩口磨雞湯用上好的血燕燉了一晚上,姑娘且嘗嘗?」見慧安神情遲疑,一直垂首侍立在旁的一個年約三十五六的媳婦子上前含笑勸著。

  慧安抬頭認出那婦人是周寶興家的周劉氏,人稱劉嬸,她和他男人都是侯府的家生子,他男人周寶興識得字,人又機靈很會辦事,母親在世時便提了外院總管,他媳婦也就跟著升了管事,專司廚上各院吃食,兩口子在府中頗有幾分體面,在前世也很得她的信任。

  可如今望著劉嬸那略帶諂媚的笑臉慧安心頭一緊,隨即眼前便晃過前世周寶興猶豫著欲將她攔在榕梨園外的面孔,雖則後來周寶興沒有按孫心慈的吩咐將她打出府門,還算良心未泯,但到底也是個捧高踩低之輩。

  也是,若真是什麼好人,當初杜美珂打壓侯府老人時只怕早就把周寶興兩口子換掉了,只怕這兩口子早在她未出嫁時就不乾淨了。

  慧安眼中閃過冷意,心頭一凜,如這般見風使舵的奴才,今世她要睜大了眼一個也不放過。如今且讓他們再蹦躂幾日,看她以後怎麼收拾他們。

    「這幾日辛苦劉嬸了。」慧安收拾神情,對著劉氏客氣一笑,指著那冒著熱氣的湯道:「給我盛一碗吧。」

  劉嬸那裡知道慧安心裡的想法,還以為慧安真讚自己,頓時笑得眼瞇瞇,忙用青瓷纏枝碗給慧安盛了湯,一面笑道:「哪兒啊,奴婢不辛苦,只要姑娘如今平安無事,大家才能高興。」

  慧安點點頭,嘗了湯,只覺口齒生香。湯熬的很香,火候恰到好處,雞肉也嫩,咬一口便化在嘴裡。慧安只覺肚裡死了多年的饞蟲又活過來了,待回過神時一碗湯已被她喝的乾乾淨淨,連雞肉也都吃的一點不剩。

  方嬤嬤在一邊看著喜的臉上盡是笑容,忙給慧安布菜,只勸著讓她多吃,好把因著生病而變得蒼白的面色給補回去。

  慧安用過膳剛回裡屋躺下沒一會便聽院子裡傳來說話聲,慧安支起身體,方嬤嬤已領了一個四十來歲穿鴉青色暗紋褙子,暗褐色襦裙的婆子進了屋,卻是春韻苑的管事趙媽媽。

  趙媽媽一進屋便滿臉帶笑地給慧安行了禮,恭敬地道:「奴婢請大姑娘安,大姑娘身子可大好了?」

  趙媽媽是從前在慧安母親沈清身邊服侍的老媽媽了,對慧安自是極忠心,慧安望著她面上關切的笑心裡一暖,忙道:「夏兒,快給趙媽媽搬個杌子來,媽媽坐著回話。勞趙媽媽惦記了,我今日好多了。」

  趙媽媽也不和慧安客氣,笑著坐了,說道:「姑娘以後可休再如此大意了,雖說身體底子好,可俗語說是藥三分毒,姑娘康健才是奴婢們的福分。」

  慧安聽她言語中帶著些責怪,倒覺得心裡暖意洋洋的,忙笑著答「是」。冬兒奉上茶,兩人又攀談幾句,待慧安用了一盞茶,才慢條斯理地問道:「媽媽到我這裡,可是父親有事傳喚?

  趙媽媽聞言,面露懊惱,驚覺一聲:「哎呀,瞧我,這人年紀一大就是愛忘事,這半天竟是將正事給忘了。是這樣,浮雲巷杜府的杜夫人帶著杜府小姐來了,老爺讓老奴請姑娘去見上一見。」

  趙媽媽面上懊惱,可那眼中哪有半點惶恐?她是府中的老人,又是之前母親身邊的得力之人,哪兒是閒聊幾句就能忘記正事的?

  慧安心裡好笑,心知趙媽媽這是想讓她給那杜美珂母女一個下馬威,怕以後她們母女得了老爺的心,她會被府中見風使舵的奴才們欺負。

  她一片好意,慧安自然也不點破,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站起身來,笑道:「媽媽管著春韻苑,事多繁雜,一點小事忘了也是有的,哪裡就是老了?媽媽是母親留給安娘的,安娘還指著媽媽替我看好這侯府內宅呢。」

  趙媽媽聽慧安這般說,心知她的意思慧安已然明白,只覺慧安似是一下子長大了。一時又想到杜美珂母女的進府,便不由將兩者聯繫了起來,越發心疼起慧安來,眼眶一紅,拉住慧安的手。

  「大姑娘且放心,有媽媽和方嬤嬤呢,這府裡亂不了。」

  慧安正欲出屋,夏兒拿了件火紅銀狐毛的整幅皮毛大鬥蓬過來,方嬤嬤接過就給慧安披在了身上,望著那火紅的皮毛慧安微愣了下,隨即笑了起來,任由方嬤嬤給她在胸前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趁方嬤嬤打結湊近她低聲交代了幾句。

  聽到慧安的話,方嬤嬤明顯呆了一下,隨即眼中閃過恍悟,一臉贊同地點了點頭,交代夏兒幾人好好跟著慧安,自己快步向東邊廂房而去。

  慧安帶著一行人到了春韻苑,剛進穿堂便聞一個清越動聽的聲音自明堂傳出,接著一個紅色身影身姿輕快地轉過了門楹迎了上來。

  「安娘來了,聽說病了一場,快讓珂姨看看。」

  來人正是杜美珂,但見她穿著一件石榴紅繡白邊的團花右衽交領儒衫,下套一件同色織金花卉綃料八幅裙,黑鴉鴉的頭髮梳成高髻,只插了一支鳳頭金簪,金鳳口中銜著兩串圓潤的黑珍珠一直垂到耳邊,通體貴態,舉至高雅的走了過來。

  如今的杜美珂只有二十五歲,保養得當,面容明豔,一身紅色更是顯得神采奕奕,嫵媚風情,走動間偏又讓人覺得嬌柔如柳,引人憐惜,孫心慈的柔美外貌便遺傳自她。

  此刻杜美珂一雙妙眸正盯著慧安,一臉心疼關切,似是真的焦急憐惜她。

  慧安望著面前這張如花的面孔,心裡直發怵。前世她就是被這張面孔騙的團團轉,如今再次望著,真想撲上去一把抓花她,撕下那美麗的偽裝,好讓這女人陰毒的嘴臉暴露在人前。

  「好孩子,瞧這都瘦了,可憐見的,真是讓人心疼。熙祥你也真是的,怎麼非但沒照顧好安娘,還讓她起夜著了涼氣呢。」杜美珂說著已是握了慧安的手。



第十章 杜美珂

  杜美珂拉住慧安的手,慧安只覺似被一條毒蛇攀住,她拿出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甩開她,好在一旁的夏兒上前一步將手爐遞給慧安,慧安就勢抽出被握著的手捧住了手爐,望著杜美珂嬌美的面龐,慧安已慢慢平復了心情,也扯開了笑,「讓珂姨擔心了,安娘手冷,別冰著了珂姨。」

  「大姐姐,你這件紅斗篷可真好看,都是一整張一整張的狐狸皮縫合的啊?這樣火紅色的狐狸聽說只有君山深處才能獵到呢。也就大姐姐這樣的人物才配穿這麼華美的斗篷,穿上可真美。」孫心慈也跑了過來,拉著慧安身上那件火紅毛皮斗篷笑著道。

  她的臉上寫滿了讚歎和豔羨,像是垂涎糖果的孩子,顯得可憐兮兮,卻又嬌憨又可愛。若是前世的自己,怕是當即便脫了斗篷贈給她了吧。可是如今的慧安卻還是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不甘和嫉妒,到底年齡小,還沒有她那惡毒的母親能偽裝。

  慧安心中發冷,面上只淡淡的一笑:「是嗎,妹妹長相好,穿什麼都比姐姐好看呢。」

  孫心慈只比慧安小半歲,今日她穿了一件淡綠色兔毛滾邊的緙絲小襖,配著一條白底繡滿幅秋海棠的湖綢大擺燈籠裙,腰間繫著一條鵝黃色鑲金絲的腰帶,上面綴著五隻小小的鏤空金鈴鐺,跑動間叮噹作響。

  如今的她雖然年齡尚小,但卻已能看出長大後定是個美人。她梳著兩個圓髻,髻根用粉色的緞帶系紮固定,側面均扣著兩朵巴掌大小的嵌琉璃的金絲海棠。襯得那張小小尖尖的臉蛋兒越發嬌若花蕊,柔美可人。

  如今她臉上掛著豔羨,水汪汪的大眼睛說著便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孫熙祥,無端便顯得有些委屈,讓人憐惜。

  「瞧你,你姐姐有個斗篷你也眼氣,爹爹那裡還有幾塊灰鼠皮子,雖不及這紅狐皮金貴,難得的是沒一點雜色,回頭給你做個和安娘一樣的斗篷便是。」孫熙祥笑著說,面上盡是慈愛。

  孫心慈一聽立馬笑了起來,脆生生笑道:「謝謝爹爹,爹爹最疼小慈了……哦,還有姐姐!姐姐,侯府可真大真漂亮,等下你能帶我四處轉轉嗎?」孫心慈說著又去拉慧安。

  慧安借著向前走,錯開一步躲了過去,暗罵這對母女果然會裝,也不嫌累,怪不得一個賽一個的弱不禁風樣兒,只怕吃的東西都用來鬥心眼子了。

  哼,讓你們裝,她倒要看看等下她們還裝不裝的下去,還有沒有心情纏著她逛園子。

  「行了行了,趕緊先讓你大姐姐進屋吧,她剛生過病別再累著。安娘快進屋,珂姨還給你帶了禮物呢,你來看看喜不喜歡。」杜美珂見慧安神情不好,忙拉住孫心慈扯著她便向屋中走。

  自杜美珂和孫心慈從屋中出來,夏兒幾個便一直默默地站在慧安旁邊觀察著二人。

  從杜美珂的神情上她們倒沒發現什麼,只是杜美珂那一身大紅的衣裝,還有身上的穿戴卻著實讓一向崇敬沈清的她們心裡厭惡。

  既然是要進這侯府,那便是姨娘的身份,萬沒有穿大紅的道理。這本就是對慧安母親沈清的不敬!看來這杜美珂仗著有個二品大員的父親根本就沒將侯府放在眼中,她是用這一身打扮震懾住府中下人,也告訴大家她早晚都是要成為這侯府主母的。

  不過她對慧安倒是熱情關切,起碼面上看不出一絲裝偽,連眼神都良善慈目。若非真心,那這杜美珂便真不好對付,再加上她有那份野心在,姑娘單純怕不是對手。

  倒是那孫心慈年齡尚小,到底沒經過事兒,面上就露了端倪。嘴巴甜點巴結著姑娘,看見好東西豔羨說兩句酸話這倒都沒什麼,應該不用費心思提防。

  幾個丫頭想著,對視一眼心裡已有了譜,簇擁著慧安進了廳堂。

  慧安進了屋子,但見廳堂東面站著兩個女子,她們各帶一個七八歲的丫頭。卻是孫熙祥的兩個通房攀枝、銀蓮和她們所出的兩個姑娘小菲和小梅。

  通房不能算是府中的主子,也就是稍微體面點的奴婢,通房所出的孩子是不如族譜的,也算不上主子。很多人家通房若得了孩子還不被抬成姨娘,那她們的孩子等於是不被主子承認的,這樣的血脈在府裡很可能連奴婢過的都不如。

  沈清在世時雖說沒有同意將攀枝和銀蓮抬了姨娘,但是也沒薄待她們。還專門給她們一人撥了一個院子,讓她們帶著自己的孩子,還配了兩個二等丫鬟,兩個三等丫鬟,並幾個粗使婆子專門伺候著。

  前世的慧安從未注意過父親的這兩個通房,母親生前倒還見過她們,後來杜美珂進府後幾乎專寵內宅,一力打壓孫熙祥的其他女人,慧安就更見不著她們了。

  前世有孫心慈哄著陪著,慧安更是從未注意過小菲和小梅,對這兩個身體中和她留著同樣血的妹妹她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如今突然見到她們慧安免不了愣了下,之後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攀枝今日穿著件青蓮色團花褙子,豆蔻鑲紫邊的燈籠裙,一雙翠綠繡花鞋若隱若現。她的頭上插著兩支赤金鳳頭簪,手上戴著紅玉手鐲。穿戴雖算不上頂好,但也體面。面頰紅潤,眉目傳情,身姿妖嬈,倒是個靈動的美人。

  她見慧安進來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了頭。銀蓮穿的倒是普通,挽著單髻,頭上只戴了只碧玉簪,穿著月白小襖,配了條蔥綠裙子。似乎很局促,一直低眉順目地站著,慧安看了半晌只能看到她光潔的額頭。

  那兩個小姑娘顯得很膽怯,都縮在各自娘親的懷裡,低著頭一動不動。

  廳堂正位擺著兩張楠木太師椅,孫熙祥自在太師椅上落座,慧安卻不急著坐下,反倒觀察起杜美珂來,她倒要看看杜美珂會選那裡坐下,她若真敢在孫熙祥身邊坐下便是自取其辱,就休要怪她不客氣了!

  杜美珂倒是很想坐到孫熙祥身邊的正位上去,可她到底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這侯府還不是孫熙祥當家,她雖心有不甘但卻還是笑著在東面的第一個椅子上坐下,餘光瞟過孫熙祥旁邊的位置眸中閃過志在必得的暗芒。

  早晚她會和他並排坐在那裡,成為這府邸的主母,接受下人們敬畏的目光!

  慧安見杜美珂坐下,心裡倒有些失望,她轉身在西面的第一張椅子上坐下,丫鬟已奉上了茶。

  「安娘,這次你珂姨可是下了血本,在翠明軒專門為你定制了一套物件做禮物,你見了定會喜歡。美珂,還不快拿來給安娘看看,就別再賣關子了。」孫熙祥滿臉笑容的說道,為杜美珂打圓場。

  「熙祥!」杜美珂聞言嗔怪地撇了眼孫熙祥,頓時萬種風情,「人家的東西還不知道安娘能不能看上眼呢,左不過是多花了點銀子,不是什麼稀罕物件,不值當什麼的。」

  杜美珂嘴上說著,面上卻露出自信的笑來,沖身後站著的穿青碧小襖的丫鬟擺手道:「聘菊。」聘菊忙拿出一個長方形梨花木雕祥雲的紅漆盒子走向慧安。

  慧安盯著那盒子有些恍惚,仿似一下子又回到了前世。因為這盒子她見過!

  前世杜美珂進府時便是送了她這麼一個盒子,盒中裝著的物件確實是花了大價錢的。當時她非常喜歡,當即便戴在了身上,從此到出嫁幾乎都沒有離過身。也因為這件禮物,她對杜美珂更加尊敬,覺著她真的對自己很好。

  可現在想著前世的種種慧安才真正明白杜美珂送她禮物真可謂是用心良苦,她都佩服這女人的心機了。

  聘菊恭敬地將盒子呈給慧安,慧安也不客氣笑著接了,緩緩打開那盒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2-6-1 08:27 PM

第十一章 下馬威

  果然!

  盒子中靜靜的躺著一條精美的鋼制九節鞭,鞭身在陽光下熠熠發光,那尖兒銳利的鞭頭更是散發著令人心寒的金屬光澤,直耀人眼,一看便是目前最精製的技術鍛造。

  鞭把和鞭頭之間的九個節,用三個赤金圓環連成,中間響環更是雕有精美梅花暗紋,鞭把亦是赤金,上雕鏤空雲紋,把稍鑲嵌著一圈米粒大小的南海鮫香珠,這種珍珠雖是個頭不大,但向來稀有,出自深海之中以散發自然幽香聞名,很受貴族的喜歡。

  一顆綠豆大的鮫香珠能賣到一千多兩銀子,還是有市無價。京中不少貴介公子都愛在玉佩上穿上這麼一顆珍珠,風雅又高貴。

  這鞭子上的珍珠雖小,但難得的是顏色統一,大小均等,鑲在柄尾異常好看。微風輕拂,慧安已聞到那幽幽淡香。

  另外鞭把的尾部還繫著一條銀絲鏈子,流蘇下掛著兩個金鈴鐺,可以想像這九節鞭舞動起來,鈴鐺隨風輕舞發出叮噹之音是何等美妙。

  大輝當今雖對武器的控制不是很嚴格,但想要弄到這樣一條精製而且極具攻擊性的鋼制武器卻也不容易,單看這鞭子慧安就知道杜美珂是真花了大價錢。

  慧安禁不住再次讚歎這鞭子的漂亮,真是讓人一看便有將它帶在身上的衝動。

  慧安的祖父沈強有大輝第一武將之稱,沈清是史上唯一以軍功得到爵位的女侯,慧安作為沈家唯一的骨血自是自幼學武,雖才年僅十歲,但一條鞭子便已使得出神入化。

  這條九節鞭讓慧安一見便傾心,不得不說杜美珂很會送東西,懂得投人所好。

  可慧安也清楚的知道杜美珂送這條鞭子的險惡用心,因為前世她便是對此鞭一見傾心,日日佩戴。慧安性子急,又不懂忍耐,極為易怒,故而好幾次她當眾用此鞭懲戒過人。

  九節鞭是軟兵器中異常兇猛和血腥的武器之一,九節鞭出手不死即傷,杜美珂送的這條九節鞭可不是花架子,它是實打實的兇器!

  慧安常年將此鞭戴在身上,故而沒多久便讓以好勇聞名的慧安又落了個暴虐殘忍的名聲,使得前世她到了議親的年紀時竟遲遲無人問津。

  這也是後來慧安處心積慮嫁入秦王府後,李雲昶被眾人取笑的原因之一。

  前世在李雲昶納了第一個小妾時,慧安便是用這條鞭子抽花了那女人的臉,之後鞭子便被李雲昶銷毀,而也是那次使得她又將李雲昶推遠了一步,自此他再未踏足正房。

  如今這條鞭子重現在眼前慧安只覺諷刺,瞧吧,前世的她確實很蠢!

  自盒中取出鞭子,慧安細細摩挲著鞭柄上的鮫香珠抬頭一笑,滿臉驚喜地道:「好漂亮的鞭子啊,我很喜歡,謝謝珂姨娘哦,姨娘真懂慧安的心呢!」

  杜美珂聽慧安說喜歡立馬便笑了起來,可緊接著慧安的那句「珂姨娘」便如一根利刺狠狠地扎進了她的心房,令她一張粉嫩的臉蛋兒即刻青紅交加,笑容僵在面上顯得猙獰了起來。可轉瞬間她便調整了神情,撇了一眼蹙眉的孫熙祥笑著道:「安娘喜歡就好,安娘以前不都喚我珂姨的嗎?怎麼……」

  呵,自己做了十多年的外室,稱姨娘還是抬舉她了呢,怎麼倒不願意讓人喚了呢。不喚難道就不是小妾了嗎,穿了正紅的衣裳難道就能成正室嗎?笑話!

  慧安眨眨眼,詫異道:「如今珂姨進了府,不是該喚姨娘嗎?」

  隨即她一臉驚悟地看向孫熙祥,指著杜美珂道:「爹爹,難道您是要她進府做您的通房?這恐怕不妥吧……畢竟珂姨的出身和攀枝她們不一樣,她可是杜尚書的嫡女呢……」

  夏兒站在慧安身後聽聞慧安的話差點沒忍住笑出來,望著杜美珂那已然掛不住的面皮,僵硬的神情,夏兒忙低了頭,肩膀卻抖個不停。

  姑娘可真是……

  杜美珂進府來,按理說她未給主母敬茶,那可不就是個通房嘛,叫妾確實是高看了她。只是杜美珂的身世畢竟擺在那裡,和她與攀枝這樣的奴婢等同,杜美珂能不氣炸就怪了。

  只是姑娘一直不善言辭,什麼事情都習慣武力解決,她何時變得這麼能說會道了?

  慧安的話令孫熙祥面色發黑,半晌才找回聲音,用眼神安撫了面色青黑的杜美珂,以及幾欲暴起的孫心慈,這才咳嗽一聲對慧安道:「安娘,以後還是稱珂姨吧,親切一點。」

  說著也不等慧安回話,他便對一直站在門邊的攀枝幾人道:「攀枝,銀蓮,今日叫你們過來主要是讓你們拜見下……杜夫人,還不上前給夫人見禮!」

  杜夫人!慧安冷笑,卻並未急著插話。

  攀枝和銀蓮本是孫熙祥的貼身丫鬟,攀枝是府中的家生子,而銀蓮則是從人牙子處買來的,兩人都沒什麼背景,自是經不住這等陣仗,孔熙祥對她們來說可謂比天都大。故而他的話剛落,兩人便乖乖地上前行了福禮。

  「奴婢拜見杜夫人。」

  杜美珂見兩人面含敬畏地俯下身子,面上的神情這才好些,笑著吩咐身後的丫頭雲巧和聘菊。

  「把我準備的見面禮拿給她們。」轉頭又笑著對攀枝、銀蓮道:「你們為老爺生下子嗣都辛苦了,都快起來吧,一點小東西別嫌棄。」

  卻見雲巧和聘菊分別將一隻品質上乘的血玉手鐲,以及一根雕金鳳頭口銜珍珠的簪子呈給了攀枝和銀蓮。

  兩人大概沒有想到杜美珂的賞賜會如此貴重,皆是一愣,之後忙笑著接了,道了幾句吉祥話方才退下。

  慧安冷眼看著,目含嘲諷。

  杜美珂不顧廉恥跟了孫熙祥,杜府早已將她拒之門外,聽說也就這兩年杜美珂的母親杜夫人生了重病,苦求杜尚書,杜廖這才允了杜美珂進杜府的門。作為外室,杜美珂根本就沒有嫁妝,她哪裡來的貴重物件。

  這些只怕都是從孫熙祥那裡得到的,而孫熙祥的東西那裡來的?自然是出自侯府府庫!

  杜夫人嗎?他們這麼做無疑是想模糊杜美珂在府中的身份,一口一個夫人,等哪天杜美珂被抬成正室那也是水到渠成了,當真是拿她當傻子看了!不是不想做姨娘嗎,她偏不讓他們如願。

  慧安眸中閃過暗芒,低頭收拾了神情焦急地看向孫熙祥:「父親,如今又不是在府外,珂姨又不是自立了門戶,怎麼能讓大家稱杜夫人呢?您這不是撇清和姨娘的關係嘛,這可讓下人們怎麼想珂姨啊,您這不是讓她難堪嘛。」

  言罷,慧安也不待孫熙祥反應便又道:「方才既然父親已讓攀枝和銀蓮見過了珂姨,想來父親也是贊同給她抬了姨娘的。母親不喜父親納妾,我也知道父親心中還惦念著母親,可到底母親已經亡故兩年,慧安也不忍父親獨身一人,珂姨出身高貴,卻跟著父親這麼多年也是難得,依安娘看今兒就全了禮數,正式抬了珂姨做姨娘,有她在身邊伺候父親,女兒也能安心。」

  杜美珂面色還算平靜,可慧安敏銳地發現她放在身旁的手已是揪緊了裙子,手上青筋暴起,顯得異常可怖。怕是想著孫熙祥定不會讓她受折辱,這才還能不動聲色地忍著吧。

  那邊孫心慈的表現就差多了,一張俏臉早被氣的滿面通紅,憋著氣瞪大了眼,大眼睛中淚汪汪的閃著羞憤,眼見就要暴起。

  見孫熙祥一臉鐵青瞪著自己,慧安在他開口之前又驚悟道:「啊,父親是不是擔心太后那裡不好交代啊?父親且放心,雖然太后當年對珂姨……嗯,多有指責,還專門下了旨斥責她,但如今過去這麼多年了,珂姨又生下了父親的子嗣,而母親又仙去,此時讓珂姨進府想來太后也能理解。聽聞這幾日太后娘娘的哮喘又發作了,安娘昨日已讓周總管往宗人府遞了請安牌子,相信這幾天太后便會招安娘進宮,到時候安娘一定好好跟太后娘娘說說這事,父親和珂姨就放心吧。」

  聽到這話杜美珂臉上的平靜便再也掛不住了,頓時青白交加,眼眶一紅焦急地看向孫熙祥。

  沈慧安這是在警告!他會妥協嗎,讓她一進府就被沈清那個賤女人生的賤種壓一頭,讓她成為和方才那兩個沒見過世面的賤婢一樣讓人看輕的姨娘,他會嗎?

  杜美珂竟有些不敢確定。



第十二章 跪下吧

  杜美珂楚楚可憐地看著孫熙祥,孫熙祥亦看著她,見她眼中寫著痛苦,哀求和焦慮,他的心裡也是一疼,可太后那裡可真不能不顧啊。

  當年太后跟著聖祖皇帝打江山,沈強領兵在外,沈清的母親早逝,年幼的沈清便託付在太后文氏跟前,太后一直將沈清當做女兒來待。

  沈清去世,太后憐惜沈慧安年幼失母,一直很疼這丫頭,這萬一死丫頭真到太后那裡說了什麼,太后怪罪下來可怎生了得?

  孫熙祥想著心裡已有了決斷,忙錯開和杜美珂對視的目光,低頭面色變了幾變,半天才抬頭笑道:「如此也好,只是太后身體有恙,安娘還是別拿府中的事去叨擾她老人家了。」

  慧安聞言似是很開心地笑了起來,「既然父親已經想開了,安娘自沒有拿自家小事去煩太后她老人家的道理,爹爹放心吧。珂姨娘,爹爹答應抬你做姨娘了呢,你高興嗎?」慧安說著起身蹦跳幾步到了杜美珂跟前,睜著明亮的大眼睛一臉天真地看著她。

  在孫熙祥避開視線時杜美珂已經知道了她在孫熙祥心中的份量,一陣心寒,面色變得慘白。

  如今在慧安逼視的目光下,杜美珂用力地握著拳頭,十指扎進肉中都覺不出痛來,整個人也因為用力而發起抖來。她一方面羞憤不甘,一方面又傷心孫熙祥的沒良心,只覺整個心都要被撕裂開來。

  「姨娘?你這是怎麼了?」慧安有些惶恐地問著,轉眸無辜地看向孫熙祥似是在詢問她杜美珂為什麼看上去不開心。

  杜美珂,你不是很會裝嘛,你倒是繼續裝啊,你倒是繼續忍著啊!這樣你都忍不了嗎?

  你最好現在爆發了,那樣我便能讓你連姨娘都做不了!

  顯然,慧安低估了杜美珂。只一刻功夫,杜美珂已生生忍住了心頭萬千情緒,扯開了一個笑來:「安娘,謝謝你,我很開心!」

  她一字字咬的極為清楚,慧安心頭凜然,正色道:「姨娘以後還是叫我大姑娘吧,府裡下人們都是這麼稱呼我的呢。」

  妾,那也就是個體面的奴才罷了!杜美珂,你現在知道了吧。

  慧安的話成功的令杜美珂再次色變,好不容易被壓下的怒火蜂擁而上。孫熙祥眼見杜美珂全身發抖,忙起身道:「好了,今兒就這樣吧,你珂姨……珂姨娘和你心慈妹妹今日也累了,方嬤嬤呢?給珂姨娘和心慈的院子可準備好了?現在就帶她們過去安置下吧。」

  「父親,不急!既然珂姨娘名分已定,今兒就把該盡的禮數都給盡了吧。方嬤嬤!」慧安說著便沖堂外喚了一聲。

  「老奴在。」

  因為慧安臨出榕梨院時的吩咐,故而方嬤嬤慢慧安一步來這春韻苑,她一直站在穿堂中冷眼觀察著杜美珂母女,自然也將慧安的表現看在眼中。

  方嬤嬤是府裡的老人,之前曾在宮中當過六年的宮女,對女人之間的鬥爭可謂再熟悉不過,大宅門裡的曲曲繞繞自也再明白不過。更是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她一早便看出那杜美珂不是個純善的。

  站在外面她自然也將慧安的表現看在眼中,不覺面上滿是欣慰。姑娘到底是夫人的女兒,一樣的聰慧呢。

  那杜美珂不同尋常人家的妾室,她是有強大娘家的,出身高貴,父親又是老爺的頂頭上司,這樣的妾放在那個沒了主母的府中都會令下人們畏懼,更何況老爺心裡還偏著她。

  大宅門裡的奴才慣會見風使舵,捧高踩低,姑娘雖說是侯府的正經繼承人,是沈家唯一的血脈,比之老爺當更有說話權,但她也就是表面上的風光。

  如今夫人過世,皇上雖是沒有收回沈家世襲罔替的侯爵爵位,但也沒說便會讓姑娘襲爵,皇上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撂著沈家卻也不知是何心思。

  現如今沈家就剩下一個慧安,那孫熙祥雖是姑娘的父親但他還年輕,又是個有身份的,早晚不得另立府邸,另娶新婦?便不是杜美珂,那也會是別人。

  可慧安做為沈家人卻是萬沒道理跟著去孫府的,這麼說來慧安其實已經算的上是一個孤女了,以後的前程那還真是說不清楚。這些府裡的奴才那個又不明白?

  比起姑娘,自然討好正值壯年又前程似錦的老爺更為穩妥。對姑娘來說,且不說別的,只一個孝字便能死死壓住她。

  姑娘但凡表現得弱勢,或是給了杜美珂好臉子,憑杜美珂的手段怕是用不了多久她便能掌控整個侯府,成為府中真正的掌權者。

  姑娘這下馬威使得好啊!

  方嬤嬤見慧安竟能獨當一面,不曾吃虧,便放鬆了自己站在堂外看起戲來,聽到慧安喚她,這才應聲而入,一臉肅穆地站在了慧安身旁。

  「乳娘,現下就讓珂姨娘全了禮數吧,請母親牌位。」

  方才慧安臨出門時便是吩咐方嬤嬤去請沈清牌位的,如今方嬤嬤聞言便將胸前黑布揭開,她兩手托著的赫然便是一塊黑漆靈位,上書「鳳陽侯沈清之位」,赫然便是慧安母親的靈牌!

  「老奴領命。」方嬤嬤對慧安福了福身便向正位而去。

  夏兒幾個站在屋中默默地看了半天,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她們自然知道慧安這是要給杜美珂難堪。她們對杜美珂不尊沈清,身著紅裳早已是心頭有氣,如今又怎不想幫著慧安出上一口氣。

  秋兒是四個丫頭中脾氣真刁鑽,最是嫉惡如仇的,此刻見方嬤嬤捧著牌位向正位走,她忙上前兩步,道:「嬤嬤今日為珂姨娘收拾庭院已經很累了,這點小事還是讓奴婢代勞吧。」

  讓秋兒這麼個十歲的丫頭捧著靈位坐在正位上接受杜美珂的跪拜,自然比方嬤嬤來更加讓人解氣。方嬤嬤嗔怪地瞪了秋兒一眼,卻毫不猶豫地將捧著的靈位交給了秋兒。

  秋兒恭敬地接過,在太師椅上落座,冬兒已捧了盞熱茶遞到了杜美珂面前,「珂姨娘快請吧。」

  杜美珂一雙美目此刻再沒了原來柔媚的樣子,她瞪大了眼死死盯著眼前的茶盞,雙眼猩紅,眼珠幾乎要爆出眼眶。

  還忍著嗎?呵呵,杜美珂,我就不信你真忍得住!

  慧安冷笑,今兒只要杜美珂摔了那盞茶,或是拒絕敬茶,她若真敢不尊母親,妄自托大,那她便再沒可能收服府中人心。

  冬兒取了個錦墊丟在地上,福了福身,「姨娘快跪下給夫人敬茶吧,夫人等您這杯茶可都等了十多年了。」

  杜美珂一直不進侯府一是心不甘,再有就是覺著沈清一個莽夫生的鄉野女人,根本不配壓在她頭上,她自認身世比沈清高貴,樣貌品行更比沈清高出一大截來。要她尊沈清為主母,天天晨昏定省地去伺候沈清她怎能願意。

  她就是要待在府外,做著當家太太,引得孫熙祥天天往浮雲巷跑,日日夜不歸府。她就是要讓沈清看看她杜美珂就是做不了平妻也比沈清強的多。

  可如今冬兒一句話便戳中了杜美珂的要害,讓她不得不正視,沈清是孫熙祥的結髮夫人,而她只是一個沒有身份地位的外室,見了沈清便要跪地奉茶的事實。

  這麼些年杜美珂特意避開沈清會出現的地方,不願意和沈清碰面,便是怕被人拿住這一點,讓她不得不給沈清行禮,她萬萬沒有想到,如今沈清死了,居然還有人指著那賤人的牌位讓她去跪!

  此時她只覺自己真是個傻瓜,竟被沈慧安這麼個黃毛丫頭給耍了!這丫頭當初在浮雲巷的表現定然都是哄騙自己的,死丫頭定然在當時就設下了套,讓自己覺著她是個好拿捏的,誘著她進府呢!

  好,好!真是好!真沒想到她杜美珂常年獵鷹最後倒是被一隻毛都沒長齊的雛鷹給啄了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2-6-1 08:29 PM

第十三章 珂姨娘

  杜美珂望著眼前的茶盞和那扔在地上的錦墊緊咬著牙,面色發青遲遲沒有動作。

  方嬤嬤上前又催促了一聲,杜美珂這才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平靜了下來,她扶著扶手站起來,步履款款地緩步走上前竟真的在錦墊上穩穩跪了下去。

  慧安見她如此非但不覺著快慰反而心裡一怵,她到底還是小看了杜美珂,這女人真不一般。

  夏兒分明也是一愣,待杜美珂抬頭看向她,她才忙將茶盞送上,「請夫人喝茶。」

  杜美珂接過茶,雙手捧至頭頂,樣子極為恭順。

  秋兒正欲去接那茶盞,手剛碰上杯沿兒,杜美珂低垂的眸中閃過冷意,卻突然鬆了手。那白瓷纏花的茶盞便向秋兒倒去,遠遠站著正看得起興的攀枝禁不住低呼了一聲。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但見秋兒伸出的右手不知怎麼挽了一下,那茶盞便轉了方向倒向了跪著的杜美珂。

  杜美珂驚呼一聲,只來得及抬手用袖子掩住臉,茶水便飛出茶盞盡數潑在了她的袖口和上身衣襟口。滾燙的茶水冒著熱氣,即刻便將杜美珂的脖頸燙紅了一片。

  「哎呀,珂姨娘你沒事吧?」秋兒面色惶惶地說著,抱著靈位又往太師椅中縮了縮。

  慧安有些好笑,杜美珂這些小手段用在從小習武的秋兒身上簡直是自尋死路。

  孫熙祥被這一變故驚到,看向秋兒的目光已露厲色。而孫心慈見其母受傷,忙跳了起來跑過去將跪著的杜美珂摻扶了起來,一面怒氣衝衝地指著秋兒大罵:「賤婢!你怎麼端茶的!」

  秋兒面露無辜,冷聲道:「二姑娘指責奴婢原不該辯駁,但是方才真不怪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姨娘怎麼就突然手滑了,幸虧那茶盞是倒向姨娘的,若不然玷污了夫人的靈位奴婢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孫心慈被氣得當即淚水便流了下來,看向孫熙祥委屈的哭道:「爹爹……」

  孫熙祥心中煩躁,只蹙了眉,道:「好了,沒見你母親受傷了嗎,還不快扶你娘下去上藥!」

  孫心慈從未被孫熙祥這麼嚴肅地喝過,頓時眼淚也流不出了,一臉呆愣和委屈地盯著孫熙祥,似是不敢相信他竟偏著慧安。

  「還不快去!」孫熙祥見她遲遲不動,忙又喝了一聲。

  孫心慈這才懸淚欲滴的扶著杜美珂轉身,慧安冷眼看著上前一步攔下她們,道:「爹爹,我娘才是二妹妹的母親,爹怎麼能讓二妹喚姨娘母親呢,這要是讓御史得知,爹爹可是會被參奏的。再者,今兒這禮還沒行完呢,還是讓姨娘先全了禮再下去抹藥吧。春兒,再端盞茶來。」

  杜美珂望著慧安的眼中簡直都要噴出火來,孫心慈更是滿面憤恨地盯著慧安,緊緊地拽著杜美珂的胳膊。

  慧安冷眼和兩人對視毫不相讓,杜美珂卻忽而冷冷一笑,隨即面色一正轉身便果斷地在錦墊上又跪了下去。

  春兒捧過茶,杜美珂再次彎腰,雙手將茶盞捧到了秋兒面前。

  「請—夫—人—用—茶!」

  她一字一字地說著,咬字極為清楚,卻給人一股寒意森森之感。

  秋兒接過茶,掀開茶蓋,抿了下算是代沈清飲了她的茶。

  「行了,小慈扶你姨娘下去休息。」孫熙祥說罷意味不明地看了慧安一會,這才起身率先拂袖而去。

  孫心慈扶著杜美珂向外走,行至慧安身側,杜美珂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慧安。兩人對視半晌,杜美珂緩緩一笑,湊近慧安,「今日我才真正認識大姑娘,大姑娘好手段,只是如此年少氣盛、鋒芒畢露怕也不是好事。」

  慧安亦盯著杜美珂,微笑道:「珂姨娘見笑了,姨娘現在不也鋒芒畢露了嗎?」

  她將姨娘二字咬的極為重,杜美珂雙眸一瞇,目光陰狠地瞪了慧安一眼這才轉頭拉著孫心慈大步而去。

  慧安望著兩人的背影神情也冷了下來,帶著方嬤嬤並四個丫頭回了榕梨院。

  珂美珂出了堂屋問清了孫熙祥的所在,便直奔春韻苑的書房而去。進了屋,丫頭奉上茶,孫熙祥摒退了左右,這才走到正抽泣不止的孫心慈身旁輕輕地拍撫著她的肩頭,安慰著:「小慈別哭了,爹知道今日叫你和你娘都受了委屈,只是爹也有爹的難處。你不是很喜歡碧明軒的飯菜嗎,明兒爹帶你去吃,算是爹給你和你娘陪個不是,可好?」

  「爹,大姐姐太過分了,她怎麼能那麼對娘親!爹爹都不幫著我們,嗚嗚,爹爹不疼我和娘了……我也是爹爹的骨肉,和大姐姐身上留著一樣的血,她怎麼一點都不疼愛妹妹,她的心腸怎麼……」孫心慈撲進孫熙祥懷中哭訴著,然而她的話被杜美珂厲聲打斷。

  「小慈,不許說姐姐壞話,你這麼鬧你父親像什麼樣子,快別哭了。」杜美珂厲聲喝著,自己卻眼眶一紅無聲地落下兩串珠淚來。迎著那微微發白的面龐,可真是楚楚動人,無線委屈。

  孫熙祥忙心疼地拍著她的手,安撫道:「莫哭了,今兒是我的錯,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只是你也知道的,我也是不得已。這府裡老人多,我要是偏著你,你在府中更難立足,反倒不美。」

  杜美珂偏頭微微靠向孫熙祥,眼中閃過譏諷。什麼不得已,要真是對她好,就該毫不保留地維護她,父大如天,沈慧安就算姓沈,那也不好公然違背父親,也是拗不過他的。到底是怕太后怪罪,比起他的前程,到底她要被捨棄。

  枉她一心一意地跟著他這麼多年,丟棄了她本來的一切,如今進了府,更是只能依靠他。

  不行,唯今只有哄好了他,她才能有出頭之日,才能讓這府中的小人不敢對她放肆,才能得到她想要的!

  她沖孫心慈使了個眼色,待孫心慈起身出了房,杜美珂才依偎進孫熙祥的懷裡,柔聲道:「我不委屈,這十多年都這麼跟著你過來了,我也不怕委屈。熙祥,當年你高中探花騎著高頭大馬遊街,我一眼便愛上了你,後來聽到你被皇上賜婚,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難過。我又為自己難過,又為你歎息,像你這樣出色的男人,卻因為一道聖旨不得不娶姐姐。我不是說姐姐不好,只是姐姐終究不通琴棋詩書,你那樣的文采和風流,我真怕你和姐姐合不來。後來我在棲霞寺再見到你,我們一起談詩論書,琴瑟相合,我真是做夢也沒想到你也會傾心與我。那時候我就決定這輩子都要跟著你,從那天起我就知道我會面臨什麼樣的事,熙祥,為了你,我什麼委屈都能受,真的。我只是心疼你……我不知道你在這府裡竟……」

  杜美珂的話說到一半便止住了,神情惶然地瞄了一眼孫熙祥,似乎顧及孫熙祥的心情不敢說出口。

  可孫熙祥卻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她是不知道他在這府裡竟做不了主,還要看女兒的臉子過活。

  孫熙祥面色扭曲了一下,眼中閃過陰厲,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讓他又覺憋悶了起來。

  「熙祥,如今我進府了,我會和你一起的。只要你對我好,我真的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孫熙祥望著杜美珂深情而愛慕,恭敬而尊崇的眼神,他只覺心情一蕩,整個人都舒坦了起來,心也柔成了一團。狠狠地將杜美珂抱進懷裡,同樣深情地道:「美珂,我就愛你的善解人意,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寶貝。爺的小心肝,讓爺怎麼能不疼你愛你呢,嗯?」他說著雙手已伸進了杜美珂的衣擺,在她曼妙的腰上使勁揉了一下。

  杜美珂立馬便嬌吟了一聲,人更緊密地軟在了孫熙祥懷裡,一雙妙眸嫵媚地嗔了孫熙祥一眼。

  「討厭,大白天的……」她的聲音糯軟的似能滴出水來,直引得孫熙祥下身一緊,手更肆無忌憚地摩挲到了杜美珂胸前,一手握住她豐滿的胸狠狠揉捏著,一手撚起另一邊的櫻桃用指腹慢條細理地又是磨蹭又是捏撚地挑逗著,杜美珂只覺一陣酥麻只竄過全身,蓓蕾挺立,嬌喘了起來,她的右腿也順勢抬起去磨蹭孫熙祥的大腿。

  「大白天怎麼了,爺就喜歡你這股子勁兒,來讓爺好好看看你……」孫熙祥說著已扯開了杜美珂的衣襟,將頭湊了過去。

  屋外孫心慈半晌不見兩人出來,耳朵貼近緊閉的房門聽了起來,突然她滿面通紅,似被蛇咬了般碰了起來,隨即一臉羞惱地跑出了院子。

  榕梨院。

  慧安依在大引枕上,由著冬兒拿著美人錘給她捶著腿肚,神情慵懶地啄了一口茶。

  「姑娘今兒做的很好,以前乳娘總覺著姑娘心思太單純,心裡又存不住事兒,總愛使拳腳,姑娘今兒這樣……乳娘便是走了,也放心了。」方嬤嬤坐在軟榻邊兒的腳凳上滿臉欣慰地笑著道。

  「是啊,姑娘今兒可真厲害,那珂姨娘被氣得嘴都歪了呢!先前就覺著這女人不簡單,待在府外整日蠱惑著老爺不回府,如今一見,果然不是個省心的。竟敢穿著大紅色進府,真當咱們都是死人嗎!」秋兒接口說著,一臉快意地揮了揮拳頭。

  「小蹄子,瞧你得意的,今兒可讓你潑了她一身茶,越發沒個正形了。」春兒笑著使勁戳了戳秋兒的額頭。

  「嗯,我就是得意,除了姑娘你們今兒誰也沒我威風。幸虧我多了個心眼兒,覺著那珂姨娘不會乖乖就範,要不然不定還真著了道兒。」秋兒越發得意了起來,鼻孔朝天的模樣引得眾人一笑。

  「行了,瞧一個個得意的,今兒我們和那邊的仇是結了,以後大家都警醒點。那珂姨娘是個厲害的,不僅能忍,還有心計,今兒吃了這個大虧,一定想著法子找姑娘麻煩。大家都別大意了讓人拿了錯處,到時候你們挨了打是小,要是再累的姑娘落了面子,心裡難受,看我不撥了她的皮。」方嬤嬤說著,語氣中卻沒多少嚴厲。

  夏兒幾人知道方嬤嬤是給她們提個醒,不讓她們得意忘形。想著今兒杜美珂忍耐的模樣,想著孫熙祥對她的袒護,再想想杜尚書府,還有慧安孤女的處境不由都收斂了笑意。

  慧安見她們如此卻笑了起來,道:「方嬤嬤也是給你們提個醒兒,我畢竟是府裡的正經主子,杜美珂不能拿我怎麼樣,只會在你們身上找事,注意些便是。若真是被抓了錯處,也都別慌,趕緊想法子告了我,別怕給我添亂,反倒讓自個兒受了罪。要是那個被欺負了去,讓我心疼,可別怪我跟她急。」

  夏兒幾個聽慧安這麼說,都紅了眼眶。

  「奴婢們知道姑娘對我們好,姑娘放心,奴婢幾個定不會讓人欺負了的!」

  夏兒幾人紛紛附和春兒的話,慧安聽了這才放心,看向跪在軟墊上給她錘著腿的冬兒,吩咐道:「行了,冬兒也歇歇,忙了一上午,你們也都下去休息會兒,下午說不定還得鬧一場,我也睡會兒。」

  杜美珂見到給她安排的院子定然還要鬧上一場,姑娘今兒起的早,又是大病初愈,是該好好歇歇。

  方嬤嬤聽了慧安的話忙站起身來,將大迎枕拿開,扶著慧安躺下,又給她掖好被角,吩咐秋兒重新給炭爐填了炭,這才引著幾人默默退出。

  慧安閉上眼,想著今日的一切不由自嘲一笑。



第十四章 懷疑

  想她前世時被杜美珂母女逼到那等境況可真怨不得別人,怪只能怪她太過愚蠢。

  那杜美珂雖是杜尚書的嫡女,卻不再受寵,根本得不到娘家人的支持。因著私奔杜美珂早不被京城貴夫人接納,做了外室毫無身份地位可言,她憑藉的只有孫熙祥對她的愛,可依著今兒的情景,孫熙祥對她也未必就真心實意。

  然而便是這麼一個婦人,在前世時卻用她的隱忍,潛伏,用她的陰奉陽違,步步鑽營終成了孫熙祥的正室,還為孫熙祥生下了嫡子,更是將她這個鳳陽侯府正經的繼承人送出了府,成功將鳳陽侯府改門換庭變成了孫府!

  這個女人真的不簡單啊!

  慧安直至今天才明白前世的自己根本就是咎由自取,自食惡果。因為若沒有自己的支持,杜美珂根本就不可能那麼輕易地取得一切。

  前世杜美珂進府時也穿著大紅的衣衫,可就是因為自己不設防,愚蠢地接受了她們母女,默許了她的這種穿著和姿態,才使方嬤嬤和夏兒她們也跟著接受了杜美珂,默認了她在府中的地位。

  後來更是因為她對杜美珂母女親近有佳,才使得府中下人們將杜美珂當成了侯府主母,猶記得當年孫熙祥提出讓杜美珂掌理侯府中饋時自己還表示了大力支持。

  當時方嬤嬤力勸自己,她還記得她發了脾氣,還罰了方嬤嬤半年月俸,甚至她還聽信了杜美珂的話,以為是方嬤嬤不願放權。

  如今想來,杜美珂查出方嬤嬤在帳目上作假這事定也是栽贓陷害!方嬤嬤一心只想著自己,將自己當親生女兒般依賴照顧,又怎會為了銀錢而做出有損侯府的事?

  也是從那時起杜美珂一步步地站穩了腳,最後更因為自己的贊同,被父親抬成了繼室。更是因為自己帶著她到宮中給太后請安,後又在人前的多方讚美和認可她,才讓杜美珂重新進入了上流社會的圈子,重新被貴人們接納。

  想著這些,慧安只覺自己前世的整個人生真是一個笑話,她竟是杜美珂成功的最大助力!那杜美珂怕是一早就清楚了得到自己認可會帶給她多大的好處吧,這才會從一開始就處心積慮地討好自己!

  然而今世,慧安再也不會犯糊塗了。就如今兒,只要她不願意抬舉她杜美珂,那麼她便只能受辱地成為姨娘。

  哼,今生,她倒是要看看,沒有了她的支持,杜美珂還能翻起多大的浪來!

  春韻苑中,孫熙祥和杜美珂荒唐了一場雙雙倒在了書案後的太師椅中。

  書房中早已一片狼藉,桌案上的書籍筆架散落了一地,屋中飄蕩中歡愛過後淫靡的味道。

  杜美珂面頰緋紅,雙眸氤氳地躺在孫熙祥懷中,神情慵懶地閉著眼睛,她抬手在孫熙祥胸前緩緩地劃著圈,低聲道:「熙祥,之前你帶大姑娘到浮雲巷玩,我和大姑娘分明相處的很好呢,我看她挺喜歡我的。可今日……你說會不會是那個嚼舌頭的在大姑娘面前詆毀了我,她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杜美珂微微一頓,又道:「之前在浮雲巷看大姑娘蠻天真可愛的,沒想到她還挺伶俐的呢,姐姐可真會教養孩子,不像我,哎,小慈只比大姑娘小半歲,如今還什麼都不懂,一味地良善單純,天天就只會纏著父親到處玩……」

  孫熙祥聞言本放在杜美珂背上滑動著的手一頓,面色陰沉了下來。想起今日慧安的言行,他只覺這個女兒變得異常陌生,簡直都不像他認識的那個天真、易騙、只懂揮鞭子毫無腦子的沈慧安了!

  難道真是有人和她說了什麼?是誰教她這麼做的?

  還是今日的所作所為都是這個女兒自己的意思?今兒這個下馬威使得漂亮啊,既打了他和美珂的臉,還能讓他們一點怨言都說不出,請出死去的沈清靈位將美珂死死壓住,如若這法子真是沈慧安自己想出來的,那他可真就從未認識過這個大女兒了!

  孫熙祥想到這個可能生生一僵,面色越發陰沉叵測。他想到這十多年來在侯府做上門女婿所忍受的同僚對他的冷言冷語,在府中的身不由己,不能當家做主的委曲求全,頓覺恨意翻騰。

  他又想到孫心慈對他的依賴和敬畏,再想想好像慧安確實從未和他親近過,父女相處總是客氣居多!

  沈慧安為什麼對他這個父親這麼疏離呢?難道她當真一直在偽裝?那這個女兒可就真不好掌控了!還有,沈清的事是否萬無一失,沈慧安是否毫不知情?這些都需要再確定!

  此時的孫熙祥已經想不起來慧安對他的客氣本就來源於他和沈清冷淡的夫妻關係,還有他何曾真正關心過慧安。

  想到慧安可能早就知道一切,一直在裝無知麻痹自己,孫熙祥便心頭一緊,如鯁在喉,放在杜美珂藕臂上的右手緩緩握起,用力之大直捏得杜美珂抽了口冷氣。

  可杜美珂並未做聲,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孫熙祥的神情,如今見他這般杜美珂眼中閃過精光,適時又道:「熙祥啊,我真心想和大姑娘好好相處,我也相信若我真心對待大姑娘,她定然會接受我,這樣你也不至於那麼為難。可若大姑娘身邊真有那起子愛嚼舌根的惡奴,那……這等刁奴還是早些打發了好,省的鬧得家宅不寧!」

  聽杜美珂又提到刁奴,孫熙祥將心思又轉了回來,想著慧安從小到大的表現,依他對這個女兒的瞭解,和他看人的眼光,應該不會出錯才對。

  沈慧安今年也才十二,能有多深的心機,若真知道她的母親是被杜美珂所害,那還不直接進宮請旨鬧得天翻地覆了。

  今天這事兒,定然是誰在慧安面前嚼了舌頭!如此一想,孫熙祥的面色便和緩了很多,低頭緩緩撫摸著杜美珂柔順的頭髮,問道:「你覺著會是誰在安娘面前亂說話了?」

  杜美珂忙抱住孫熙祥的腰身,笑道:「我一直待在府外,這個我哪裡能知道,只是能說動大姑娘的,總得是身邊得力的人才能吧……」

  慧安身邊得力的,也就那四個丫頭,還有方嬤嬤。四個丫頭到底年幼,哪兒會有這麼深的城府,這事多半是方嬤嬤攛掇的。

  再想到昨日他隱晦地示意讓杜美珂接掌侯府被慧安所拒,想到方嬤嬤現在正做著內宅管事的事兒,孫熙祥已確定必是方嬤嬤在背後搗的鬼。

  「可恨!」孫熙祥咬牙切齒地說道。

  杜美珂見目的已經達到,知道孫熙祥心中對這事已有了計較,便又轉了話題,笑著道:「熙祥,你也別生氣,那個府中沒有這麼幾個作惡的奴才,為這些低賤的下人生氣平白累了自己。對了,小慈和大姑娘一般年紀,你說讓她們多接觸接觸會不會就好了?畢竟都是小孩子嘛,一起玩幾次也許感情就深了?這樣我也能多知道些大姑娘的事兒,多瞭解了也好投其所好,人家現在想討好大姑娘,都不知道她喜歡什麼呢。只可惜大姑娘每日都要去學堂,都不在府裡……」

  是啊,若讓心慈多和安娘接觸,也能幫他看著點這個大女兒,那樣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孫熙祥想著面上便有了笑容,讚賞地在杜美珂紅唇上咬了一口,道:「這有何難,明兒我便去尋柳院士,讓小慈也去國子監就學便是。還是你有辦法,真是爺的解語花。」

  杜美珂聞言眼睛都亮了。

  大輝聖祖皇帝一統江山之前這個天下已動亂了一百餘年,四方爭雄,禮教稀疏,亂世中人們連填飽肚子都難,更何論遵行禮數,顧忌男女大防了。故而亂世中還真出現了幾個備受百姓敬服的女英傑,當今的文太后,以及慧安的母親沈清便是其中佼佼。

  受亂世的影響,大輝建朝之後對女子的約束乃是史上最鬆乏的,男女大防並不很嚴。

  大輝的女子可獨自定居,婦人被休棄之後也允許再嫁,而閨閣女子也並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大輝的女郎們是可以公然出遊的。

  這些在引領風尚的京城表現的更為突出,京中的貴族小姐們就常常相邀出遊,在郊外辦詩會,賞花會,縱馬踏青已是再稀疏平常不過的事。

  而宮中更是早年便出現了女官,雖只掌內宮,但也領著朝廷俸祿,登基在朝廷官員名錄之上,受吏部統管。這也是沈清能夠封侯,並接管沈家軍的重要原因。

  朝廷更是允許女子進學,京中貴族們更是紛紛將家中女子送到國子監接受詩書、禮儀、琴棋、畫音以及騎射甚至醫術方面的教育。

  這些貴族們將女兒送到學堂,一來是當今社會風尚所驅,更重要的是,姑娘們在學堂相互接觸能形成她們自己的人際網,而這些國子監的姑娘們哪個不是貴族之後,天之嬌女,她們的身後都代表著一股勢力。

  待姑娘出嫁之後,她們的這些閨中密友在有些時候還真能起到關鍵作用,男人們更是能通過女人來打探消息、平衡關係、甚至趨利避凶。

  到現在,姑娘閨閣時在京中貴女圈子裡的名聲和名氣已儼然成了大戶人家挑選家媳的一個很重要的準則。

  一家的主母絕對不能是貴女圈子中毫無名聲,默默無聞之人,因為這樣的女子便是出身再高貴,也不會有人家願意選聘,因為她嫁過去之後不僅對夫君毫無助益,反倒會令這個家族的發展遭到阻滯,對其夫君的前程形成反面影響。

  出於這些原因,杜美珂一直在努力讓孫心慈進入國子監修習,為這事她不止一次的央求過孫熙祥,可謂用盡了手段。可孫熙祥之前因為沈清而斷然拒絕了,沈清過世後,說起此事也被他再三推諉,杜美珂沒想到這次竟然這麼容易便達成了目的。

  登時她的雙眼便明亮了起來,無限歡喜地抱著孫熙祥用豐盈的胸去磨蹭著他,「熙祥,你太好了,小慈知道定然要高興壞了!」

  孫熙祥被她磨的心神一蕩,一股燥熱襲上,就勢便要去扯她的裙擺,卻與此時房門被大力推開,孫心慈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道:「娘,沈慧安太壞了,她怎麼能將那麼破的院子撥給我們住!爹爹,你要為我和娘親做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2-6-1 08:30 PM

第十五章 關元鶴

  孫心慈衝進屋,見父母衣衫不整的摟在一處,而她的母親正慌亂著拉扯下裙擺從父親身上爬起來,滿臉通紅地怒視著自己,孫心慈這才意識到做了魯莽事,臉色漲紅一陣風般又跑了出去。

  屋中孫熙祥和杜美珂神情尷尬地整理好,這才前後出了房。杜美珂狠狠地瞪了站在門口的女兒一眼,「不許對你大姐姐無禮,有什麼事好好說。」

  孫熙祥則咳嗽一聲,正色道:「怎麼了?慌慌張張的成什麼樣子,真是越發沒有規矩了!」

  孫心慈面色通紅,扭捏了下,想到方才她在院子裡逛得累了,便讓趙嬤嬤領她去侯府給她們母女安置的院落歇著,誰知道竟被帶著七拐八拐直到了侯府的最東角那叫秋蘭院的地方。

  那院子非但偏僻還小的很,統共就那麼幾間房子,屋裡的擺設也寒磣的很,連她們在浮雲巷時乳娘杜嬤嬤住的房子都不如,所以她才怒氣衝衝地跑來向父母告狀。

  「爹,大姐姐竟將秋蘭院收拾出來讓我和娘去住,那院子那麼破怎麼住人嘛!」孫心慈一臉委屈,想著今天在侯府遭遇的一切登時便流了淚。

  秋蘭院?真沒想到慧安會這般苛待杜美珂母女,想到昨日慧安滿面嬌羞地說要給小慈母女收拾院子的樣子,孫熙祥再次蹙了眉,那種無法掌控事態的煩躁感再次湧上。

  杜美珂卻似毫不在意,反倒拉了正欲再言的孫心慈,笑著道:「行了,你爹忙了這半天也該累了,你可真不懂事,還拿這種小事來煩他。娘也累了,陪娘休息去!」

  孫心慈被杜美珂拽著向前走,還要再喊,手臂卻被杜美珂狠狠捏了下,再被母親嚴厲的瞪了眼登時也不敢再言,只能滿面不忿地被杜美珂拖走。

  到了秋蘭院,杜美珂摒退左右,這才拉著孫心慈在床榻上坐下。

  「娘,你幹嘛不讓我跟爹爹說?你看這院子破的,怎麼能住人嘛!沈慧安那個賤丫頭,她怎麼能這麼可惡!」孫心慈滿面猙獰地罵著。

  「你小聲點,如今我們住在侯府,到處都是沈家的人,在家時娘跟你是怎麼說的,怎麼全都忘了!你得記住在這裡和家裡不一樣,你要是再這麼任性讓人拿了錯處,到時候娘可救不了你!再者,這院子我看也沒那麼破舊,倒也能住。」杜美珂神情平靜地望了眼屋中擺設,臉中閃過寒意。

  「娘,你說什麼呢,難道我們就讓人這麼欺負,都不還手嗎?我做不到。」孫心慈一臉委屈,眼見又要哭出來。

  杜美珂忙安撫著她,「誰說娘不準備還擊的?你放心,沈慧安那小蹄子,娘就不信她能有多高的手段,早晚娘會報今日被辱之仇。這院子你且和娘住著,你想,若外人知道沈慧安虐待庶母庶妹,她的名聲能好到那裡去!委屈一陣對我們反倒有好處,娘最知道了,那些貴族夫人們總愛標榜良善正義,卻最是虛偽不過,她們聽到這事只會同情我們母女厭惡那沈慧安。聽娘的,唯今我們母女只有早日被貴族夫人們重新接受,娘才有機會被你爹扶正,你外祖母也才能在你外祖父那裡為我們母女說上話。」

  「可是娘不是說高門大戶裡最愛出刁奴,她們慣會欺負人嗎?我們就這麼被沈慧安欺負那些賤奴還不得趁機踩死我們好討好沈慧安?人家不要被賤奴欺負!我們不在這裡了,回浮雲巷好不好?」

  「不准你胡說!我們沒有進府便罷了,可我們進了這府門,如今再灰溜溜地被趕出去,那不消一天我們母女便會成為全京城的笑柄,以後休想再有立錐之地!要不是因為這個你當母親今日會忍下來?你以為母親願意待在這裡受氣?娘如今是騎虎難下,已經沒有退路了!唯今我們只有背水一戰,和沈慧安鬥到底!不過小慈也別擔心被欺負,哼,她們便是要欺負也得看看夠不夠格兒,放心吧,娘也不是個和軟善欺的,再說不是還有你爹呢。沒人敢給我們母女臉子看的,娘這些年也存了不少體己銀子,只要多多打賞就不怕沒有可用的人。你爹已答應明兒去求柳院士,讓你也去國子監修學,你只管好好上學,多交些朋友,別的事有娘呢。」杜美珂說著愛戀地摸了摸孫心慈的頭髮。

  孫心慈一聽自己也能去國子監讀書了,登時樂的什麼都忘了,忙跳了起來,一臉驚喜地問著:「娘,我要去國子監讀書了?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杜美珂見女兒竟這麼開心,一時心裡五味雜陳,以她的出身,她的女兒本該是名門閨秀,千金之軀,何至於因不能到國子監就學而落落寡歡。

  這一切都怪沈清和她那賤女兒,總有一日她要討回她該得的一切,將沈慧安趕出府,讓她也嘗盡被人看不起,被人奚落的痛苦!

  「是真的,明日早些起來,讓杜嬤嬤好好給你收拾一下,早膳後娘便送你去春韻苑,讓你跟著你爹去國子監見柳院士。你記得,在學裡要逢人就笑,待人熱情,積極點,好好表現,做事要多用心,凡事戒急用忍。還有,對沈慧安只能敬著,可不能再像在家時這般無狀。」

  杜美珂耐心地交待著,孫心慈卻已一臉不耐,擺擺手道:「娘,我又不是傻子,你說的我都知道。我先去找杜嬤嬤看看明日穿什麼好!」

  說罷一溜煙地便跑了出去,杜美珂寵溺一笑,隨即靠著大引枕閉上眼睛思索了起來。

  榕梨院。

  方嬤嬤一直在等秋蘭院的動靜,誰知等到下午那邊竟一點動靜都沒,待得近晚時杜美珂竟開始指揮著下人將府外帶來的家當往秋蘭院裡搬,儼然一副逆來順受要長久入住秋蘭院的模樣。

  方嬤嬤心裡一凜,將這事稟了慧安,慧安聽罷只笑了笑,並無多少意外。

  按杜美珂前世十數年的隱忍,這點事對她並不算什麼。再者,既然上午時她能忍下跪了母親的牌位,那下午便沒理由因著院落的事再鬧騰起來。

  「姑娘,看來這杜美珂比我們想像的更厲害!如今她既然不鬧,奴婢還要不要吩咐周總管將其它院子下鎖,好登記造冊,歸整府庫?」方嬤嬤將手爐又重填了炭遞給慧安,一面問著。

  慧安接過手爐,攏了攏袖子,點頭道:「當然要,這府裡自打母親過世便有些鬆散,府庫也該清點一下了,各院兒的器皿、物件該登記的登記,該造冊的造冊,不能一直這麼亂著。往後哪個想打主意,我們心裡也能有個數。只是這事還得個由頭才成,先等等,我記得每年府裡到年節都要翻整,到那時一併將這事辦了,也省得別人說我們防著杜美珂,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方嬤嬤點頭應是,便聞院子裡傳來秋兒的笑語聲。

  「這幾個丫頭,整日沒個正行,都是姑娘給慣得!」方嬤嬤說著便向門口走,打了簾子沖正往這邊來的幾個丫頭喝道。

  「沒規矩,也不怕吵著姑娘休息!」

  幾個丫頭聞言倒也不怕,嘻嘻地笑著腳步加快進了屋。

  「什麼事兒啊,看把你們幾個興奮的。」慧安笑著看向秋兒。

  「姑娘,方才我去春韻苑找妙織尋繡樣兒碰到外院劉安家的劉全兒,聽他說過兩日東征大軍就要凱旋回京了,關將軍親自壓送東姜國王進京獻俘,屆時皇上派秦王殿下率百官出端門迎接呢。」秋兒雙眼晶亮地說著,其它幾人也紛紛附和。

  「這次東征軍平江寧,出虎關,占東都郡,取夏水郡,一路攻進東姜國的都城平攘真可謂所向披靡了。沒想到關將軍這麼年輕就能取下這等戰績,這次回來定然封侯拜將!」冬兒也滿是興奮地道。

  「誰說不是,我們在江源軍營時有次關將軍到營中找方副將商議西焦山平匪的事,我曾遠遠見過關將軍,當時他穿一件白色大麾,青色布衣,看上去年輕的很。不像京裡的貴族公子那般惺惺作態,也不像那些粗莽的武將一身戾氣,遠遠看著文質彬彬的,沒想到打起仗來竟這般厲害!」平日甚為少言的春兒也附和著。

  「哎呦,這是誰家的小娘子春心蕩漾,芳心萌動了!」夏兒聞言笑著湊近春兒打趣著。

  春兒登時被她臊地滿面通紅,伸手便打向夏兒,惹的夏兒驚叫著往方嬤嬤身後躲。

  「這公子文質彬彬,一點都不惺惺作態,打起仗來端的厲害!」秋兒也放軟聲音羞答答地學著,春兒一時又離了夏兒去抓秋兒,秋兒拉了冬兒去擋,一時屋中歡笑連連,很是熱鬧。

  慧安見她們高興便也笑了起來,說起來東征軍凱旋這事她倒是有印象,前世時她還帶著丫頭們和孫心慈一起跑到端門去看熱鬧,只可惜路上遇了點事沒能見到關元鶴領兵進城的情景。

  後來皇上宮中設宴為關元鶴接風洗塵,她又因為陪杜美珂去棲廈寺上香誤了宮宴。再之後關元鶴放了外任,就更不得見了。

  故而這位大輝聲名赫赫的少年將軍,江陽關家的顯貴嫡子,前世被推崇為白面儒將的東亭侯,慧安竟是一直沒有機會一見其風采。

  慧安出身將門,一向崇敬有戰功的將領,如今見幾個丫頭說得興起,便想著這次定要早早守在端門好好見識下東征軍歸朝的氣勢,還有那關元鶴的風采。

  只又想到可能會見到李雲昶,慧安一時又愣住,心裡萬般滋味翻攪著,笑意便也凝住了。

  幾個丫頭見慧安如此,便面面相覷地停了打鬧都看向方嬤嬤,方嬤嬤也弄不明白慧安這是怎麼了,只笑著道。

  「說起來這江陽關家鴻儒傳家,出仕者如過江之鯽,不說江陽關氏本家,便是旁支子弟那也個個不凡,人言‘文不過關’,關家能出這麼一個武將倒是難得!聽說這關將軍還沒定親呢,這下京中可又該熱鬧了,姑娘說是吧?」

  方嬤嬤問罷半天不見慧安回神,忙又喚了她一聲。

  慧安這才回過神,笑著道:「恩,這關元鶴是曾定過親的,定的是襄陽顧氏如今家主的嫡女,兩家定的是娃娃親,只可惜那位顧小姐得了場疾病,才十四芳齡便去了。關將軍便一直未再議親,到現在都七年了吧。」

  方嬤嬤一詫,接口道:「可不是,關將軍說是年少,今年也有二十有二了吧?別家男子哪個到這歲數沒個子嗣,有那娶親早的孩子也快有姑娘這般大了,說起來這關將軍還挺長情的。只不過這些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慧安被方嬤嬤問的一驚,張口結舌,眨巴了下眼睛低了頭。

  她總不能說這是她前世時聽說的吧,想那關元鶴被封東亭侯何等風光,他的事也被人傳之又傳,又有今上最寵愛的端寧公主當眾對關元鶴示愛,結果被婉言謝拒,一時關元鶴仍念亡故的顧小姐嚴辭公主的事被傳的沸沸揚揚,她不知道才叫怪呢。

  「我也忘了在哪兒聽到的了,乳娘快去吩咐擺飯吧,安娘都餓了呢。」慧安含糊說了聲,忙轉開了話題。

  方嬤嬤聽慧安說餓,果然不再深究,忙喚了春兒出了房。

  屋中夏兒見方嬤嬤出去忙湊到慧安面前,討好地道:「姑娘這病了一場,過幾日奴婢們陪姑娘出門透透氣除除晦氣?」

  慧安抬手一掌將夏兒的小腦袋拍開,笑道:「自己想去瞧熱鬧偏還編排到主子身上,你們想去便打探好東征軍那日進城,到時候我們早早守在端門就是,何必來哄騙我,又不是不讓你們去。」

  夏兒一聽便眉開眼笑了起來,摟著慧安的手臂使勁搖:「姑娘最疼我們了。」

  「死蹄子,姑娘不讓你去就是不疼你了啊?」慧安笑著去打夏兒的臉。

  「姑娘不讓去那也是為我們好,姑娘就是夏兒的天,姑娘做什麼都是對的!」夏兒忙討好地道,惹的慧安幾人都笑了起來。



第十六章 打抱不平

  翌日,天尚未亮慧安便被方嬤嬤叫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慧安半晌不明所以,經方嬤嬤提醒這才想起來今日還要去學堂。

  前世時慧安十四便退了學,後來嫁了李雲昶,因為佟妃久居深宮,慧安不必每日向婆母晨昏定省,而李雲昶又從不在春熙院過夜,慧安也不必服侍夫君上朝,故而慧安已經多年沒有起過這麼早了,一時還真有些不能適應。

  經方嬤嬤催促,慧安老實地起床進了淨房,出來後丫頭們一陣忙碌給慧安收拾停當早膳已擺好,慧安匆匆用了膳回到內室,方嬤嬤已經準備好了一應物件和一天吃食,秋兒和夏兒分別拎著食盒和書袋已是等候在側。

  慧安邁步正欲出房,卻突然又轉了回來,邁步行至梳粧檯前從妝奩盒下拿出一個方形長盒打開,裡面放著的正是杜美珂昨日送給她的那條九節鞭。

  慧安將鞭子取出來拿在手中,熟悉的感覺傳至掌心,慧安雙眼瞇了瞇。

  「那女人送的東西姑娘不用也罷。」冬兒想著昨日杜美珂那一身紅衣,厭惡地道。

  「幹嘛不用,這可是個好東西,不用豈不是虧了,我偏偏要天天帶在身上,冬兒,你說若是哪天我用珂姨娘送的這條鞭子,一鞭子抽花孫心慈的那張俏臉,珂姨娘會不會被氣死呢?」

  今生她還是要一直帶著這鞭子,她要用這鞭子來時時提醒自己前世的遭遇,還要時時提醒自己注意言行,克制脾氣,不能再如了杜美珂的意。

  慧安說著便果真將那鞭子藏在了腰間,只露精美的鞭把和流蘇在外,轉身而去。

  慧安說的異常認真,冬兒幾人倒嚇了一跳,慧安脾氣雖是火爆,行事也有些乖張,但卻從沒做過什麼惡毒之事。

  抽花二姑娘的臉?姑娘是說真的嗎?她怎麼就覺得這次姑娘病了一場後性情變了很多呢,人變得極聰明,嘴巴也很是利索,說起話來一套一套,倒似一下子大了十歲。

  看了看已步出房門的慧安,冬兒又怨怪自己荒唐,姑娘分明還是那個姑娘。

  再說了,姑娘便是真抽花了那沈心慈的臉,也定然有原因,不管姑娘做什麼總歸都是她的姑娘。想到這裡,冬兒笑著自去忙了。

  慧安出了二門老遠便見孫熙祥站在大門處,孫心慈攏著一件淨麵粉紅色鑲灰鼠皮毛的大麾正與他說著什麼,兩人的神情都很愉悅的樣子,而孫心慈的身後站著她的兩個貼身大丫頭明心和水心,她們一人手中提著食盒,一人拿著一個鵝黃色的書袋。

  慧安皺了皺眉,腳步頓了下這才走向孫熙祥俯身行了禮。

  「父親安。」

  孫熙祥笑著看向慧安,道:「安娘來了,從今兒起你二妹妹和你一道去國子監讀書,你做姐姐,又入學早,可要照顧著她。姐妹倆要好好相處,互相關愛。」

  慧安聞言目光微閃,她沒有想到這樣的事孫熙祥竟和她一點招呼都不打,自作了主張。

  不過既然他鐵了心,慧安也不願面上鬧的多難堪,落了虐待庶妹的名聲反而不美。

  再者那孫心慈的德行,就算去了國子監那也是自尋死路,讓大家都認識認識她們母女也好,省得將來她整飭了這一對母女反倒被不知她們真面目的眾人指責她沈慧安歹毒。

  見孫心慈有些緊張地看著自己,慧安心覺好笑,她是怕自己說出什麼阻攔了話吧?

  哼,笑話!見招拆招就是,她還怕了孫心慈不成?!

  如此想著慧安倒是笑了,忙看向孫心慈一臉開心的道:「妹妹也要上國子監讀書了啊?恭喜妹妹,以後姐姐也有人陪了,父親放心,我會照顧好妹妹的。」說著便上前拉了孫心慈的手,一副很親切的樣子。

  倒是孫心慈沒想到慧安昨日才給了她們難堪,今日就這般親熱,一時沒反應過來便抽出了手,見孫熙祥不悅地瞪了她一眼才反應過來,尷尬地又要去拉慧安,慧安卻已將手收回。

  孫熙祥又瞪了孫心慈一眼,這才對慧安和聲道:「好了,快和妹妹上馬車吧,時辰也不早了。」

  慧安看向門外,但見府門口只停了一輛馬車,卻是平日裡她常用的。

  國子監建在西郊翠雲山的山腳,從府中坐馬車出城,走官道到國子監起碼也要大半個時辰,要她和孫心慈待在一起這麼久,慧安想想就不願意。便面露難色,沖孫熙祥道:「真不巧,我早約了雲府的三姑娘一起騎馬出城的,這會子我得先往松坡巷去,怕是不能和爹爹一道了。馬車便讓與妹妹吧,爹爹容女兒先行一步了。」

  她說著便打先出了府門,下來臺階。夏兒聞言早跑進角門使了小廝去牽馬,慧安將兜帽帶上,翻身上馬,一甩馬鞭,帶著兩個丫頭轉眼便衝出了巷子。

  若有慧安一起去見柳院士,那心慈入學的事定然要容易的多,國子監對庶出子女入學的條件很是苛刻,唯今只能靠小慈自己了,想著方才孫心慈對慧安的抵抗,孫熙祥便有些不悅。都怨這女兒,眼皮子就是淺,這時候還敢得罪慧安。

  「上車吧。」

  孫熙祥面色發沉地又看了一眼忿然盯著慧安背影的孫心慈,一時只覺煩躁,冷冷地丟下一句便也上了馬。

  冬日早晨的空氣異常冷冽,卻也異常清新,慧安為了不與孫熙祥他們同行,繞著內城跑了小半圈,這才打馬出了城,又避開官道,選了通往翠雲山的一條小道狂奔起來。

  跑了沒一陣,天空竟飄起了雪花,一片片潔白的雪花俏皮地隨著冷風直往人的衣領中鑽,沒一會兒地上便茫茫地白了一片,遠山也蒼茫了起來。

  慧安雙頰被風吹的通紅,眼睛也有些睜不開,心情卻異常舒暢,只覺置身在這空蕩的山間小徑看滿山雪舞真是讓人心境開闊,說不出的清爽,慧安不知不覺便放慢了馬速,欣賞起風景來。

  「姑娘也真是,幹嘛避讓這二姑娘,哪有把馬車讓人自個兒受凍的道理!?要避也該二姑娘避才是,姑娘這才將養好,要是又著了涼,方嬤嬤回頭還不拔了奴婢二人的皮。瞧瞧,臉都給吹紅了呢!」秋兒望著慧安發紅的面頰不免嘮叨了起來。

  慧安揚唇一笑,道:「誰說我是避她,我是病了一場覺著全身都僵硬了,想舒展一下。行了,快走吧,繞了遠路別誤了時辰。」

  慧安說著又揚起了鞭,三人還沒跑幾步便聽前面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在這清晨無人的飄雪小徑顯得異常淒厲,慧安被嚇了一跳,隨即狠抽馬臀衝過了山道。

  迎面小徑路邊但見幾個男子正在糾纏一個穿著藍色碎花棉布小襖,下繫月白夾棉燈籠裙的女子,那正抱著女子柳腰的男子許是聽到了馬蹄聲轉過頭來,一張白淨的臉正對上慧安。

  慧安與他目光相觸不免一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2-6-1 08:31 PM

第十七章 找死

  這人她是認得的,是鴻臚寺卿馬大人的獨子馬鳴遠。此人也在國子監讀書,是個不學無術,欺淩弱小,攀附權貴的紈絝貨色,平日裡更愛進出花街柳巷,專幹調戲良家女子的醃臢事。

  如今一見前面情景,慧安立刻便知道出了什麼事兒,當即心頭怒火便燒了上來。

  那馬鳴遠正是偶然聽人說起翠雲山西山這邊每日清晨都有一個十五歲妙齡、長相出眾的小娘子上山采藥,這才令身邊小廝仔細打探了那娘子每日出現在西山的路線和時辰,今日才領著下人將人堵了個正著。

  這眼看著美人兒就要到手了,那裡知道在這平日都沒人走的小道竟也能遇到了熟人。

  他和慧安在國子監時就互相不對付,那沈慧安又是個愛管閒事的,今兒讓她撞上這事可真是麻煩。可美人已然在懷,那曼妙的小腰正被他揉在掌心,美人的體香還在鼻尖,他又實在不甘心放手,一時便呆在了那裡,只看著慧安越來越近。

  「貴人救命!救命啊!」被他抱著的小娘子一見慧安一行,忙大聲叫了起來,掙扎的更加厲害了。

  慧安跑近,一勒馬韁瞅向那女子,女子長著一張尖尖的小臉,白皙如玉的肌膚,眼睛很大如今更是閃動著淚光,如同被獵的麋鹿般可憐兮兮地,挺而小巧的鼻尖上尚還掛著一顆晶瑩的淚珠兒,真真是楚楚動人。

  安撫地看了她一眼,慧安這才盯向馬鳴遠,笑道:「真是巧啊,竟能在這裡遇到馬公子,馬大公子今兒可真是有雅興,一大早就來這山裡賞景吶,下次先生再讓以‘雪’為題賦詩的話,想來馬公子定然能拔得頭籌。」

  依著馬鳴遠對慧安的瞭解,還以為她上來便會揮鞭子救懷裡的小娘子,他早就對左右使了眼色,如今慧安非但沒有惱怒,反倒笑嘻嘻地和他說話,雖然說的話不甚中聽還語帶譏諷,可馬鳴遠還是愣住了。

  國子監誰不知道這個鳳陽侯府的女世子不善言辭,什麼事都愛用鞭子解決,何時她竟是變了性兒了?!

  馬鳴遠這一愣之下,手臂便不知覺地松了力道,那美貌小娘子一掙扎竟掙脫了開來,忙閃到了慧安這邊。

  馬鳴遠倒也不急著去抓她回來,只看著慧安也笑了起來,道:「彼此彼此,本公子也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沈妹妹,想來依妹妹的風雅,下次賦詩定也不會差了。」

  這馬鳴遠雖不學無術,但卻慣會耍嘴皮子,慧安不欲和他多做糾纏,也心知再說下去未必能說得過他,便直接沖秋兒使了個眼色。

  秋兒領意,將書袋甩給夏兒,一手探下馬背一拉一帶便將那貌美小娘子拽上了馬背,令她坐在了自己身前。

  這下馬鳴遠可急了,頓時色變瞪著慧安便欲吩咐小廝上前搶人。

  慧安卻也不急,手一抬執著馬鞭便擋在了馬鳴遠等人身前,身後秋兒已甩韁掉轉馬頭,帶著那小娘子飛奔而去。

  「沈慧安,你什麼意思?!別以為我就怕了你了,你不就是得了太后的眼嗎,可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孤女,別太囂張了!」馬鳴遠望著秋兒兩人的背影面色發青地嚷了起來,又沖四個小廝罵道。

  「都死了嗎,還不快給老子追!」說著一鞭子便抽向了其中一人。

  「馬公子還是再仔細思量下的好,我聽說禮部的魯尚書因著去年和親的事兒辦的漂亮得了聖寵馬上就要高升了,他可是有心要提攜馬大人一把,補了禮部尚書的缺兒呢,如今已近年關,吏部馬上就要年終百官考評了,你說今兒馬公子的所作所為要是傳到了那群沒事兒都找事兒的御史們的耳根子裡,這他們再參馬大人一個教子無方、縱子行惡的罪名,這再影響了馬大人升遷,馬大人是會關馬大公子幾個月禁閉呢,還是會抽公子幾鞭子,抑或他會不會直接撥了馬公子的皮呢?」慧安說著竟咯咯地笑了起來,一臉好奇的樣子。

  馬鳴遠聽了慧安的話面色幾變,直將一口銀牙都咬碎了,盯著慧安半晌不語。

  他從不關心父親的事,也不招馬大人的待見,對這等事一無所知。慧安說的他還真不知真假,想到太后對慧安的喜愛,他又覺著慧安定是從宮中聽到了什麼,說不定這事兒還真是如此,再說沈慧安的神情也不似在誆騙自己。要真因為自己而影響了父親的升遷,便是祖母再護著他,怕這次也得掉層皮。

  心裡一凜,馬鳴遠便暗罵倒楣。又想,那小娘子跑的了今日,跑不了明日,沈慧安總不能日日看著他吧,早晚都得是他的人,又何必急在一時和這沒娘的小辣椒扛上呢。

  幾個小廝眼見主子猶疑不定,而秋兒帶著那小娘子已消失在路的盡頭,再拖延一會兒只怕再難追上,他們拿不准馬鳴遠的意思,又怕人跑了回去挨打,便有一個小廝上前試探著問:「少爺,這……我們還追嗎?」

  「還追個屁!」馬鳴遠正一腔火沒處發,聞言一鞭子便抽上了那小廝,小廝也不敢大聲叫,悶哼一聲跳了一步。

  慧安笑了,揚了揚眉道:「馬公子明智,如此公子慢慢賞景兒吧,我們國子監見。」慧安說著便打馬繞過他們帶著夏兒欲繼續前行。

  「鄉野粗婦生的孤女倒要看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誰知慧安剛行出兩步,便聽馬鳴遠在身後嘟囔了這麼一句話,慧安最恨別人說沈清的壞話,更何況這兩日剛知道母親身死竟是另有內情,心裡正窩著一團火沒處發。馬鳴遠這是一下子撞在了槍口上,一句話登時便惹得慧安瞬間色變,心頭怒火暴起。

  「找死!」她一把掉轉馬頭,怒喝一聲,揚起手中馬鞭便狠狠地向馬鳴遠劈頭蓋腦地抽去。

  那蛇皮鞭子發出的風聲在清晨寧靜的小徑中清洌洌地響起,割破了飄零的雪片呼嘯著便抽到了馬鳴遠面前,眼見就要抽上他那張白皙俊俏的面。



第十八章 他是誰

  馬鳴遠那裡能想到自己隨便的一句話就讓沈慧安色變,更不曾想她會突然回身一鞭子抽過來,一時間竟是愣住,傻乎乎地看著那鞭子向自己飛來。

  臉頰已是感到了鞭梢帶來的凜冽風聲,他心慌之下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心裡叫著,完蛋了,這下自己這張俊美的面龐怕是要毀了,這以後可怎麼見人啊。

  可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慧安飛來的鞭子卻突然硬生生地變了方向,鞭尾掃過方鳴遠的右臉直沖一旁的小樹掃去。乾枯的樹枝被鞭子打到登時便被甩得飛了出去,樹上的雪花撲簌簌地往下落。

  這一變故讓眾人皆感到驚詫,不明白慧安怎麼突然改變了心意,生生將飛來的鞭子改了方向,連那馬鳴遠都這麼以為。

  他雖然感覺右鬢角處被鞭梢掃到生疼生疼,但是卻也著實鬆了一口氣,起碼他這張臉是保住了,看來這鄉野村婦生的賤女人還知道點分寸。

  夏兒在一邊看著也大鬆一口氣,不過心裡卻想姑娘的鞭法怎麼突然精進了那麼多,眼見鞭子都抽上了竟能生生改了向,真是了得。

  只有慧安心裡清楚,那鞭子根本就不是她改了向的,而是有外力撞在了鞭子上,這才令馬鞭偏了方向,而那外力似是一塊小石粒,現如今那外力震的她的手臂還微微發麻。

  慧安見馬鳴遠無礙,這才扭頭看向小徑盡頭,大概三百米遠的拐角處不知何時已立了一人一馬,那人生得異常高大,端坐馬上。隔著越下越大的雪幕,那一人一馬似要融入冰雪之中讓人覺得遺世而獨立。

  一陣風起,雪花被卷地淩空飛舞,慧安瞇了瞇眼越發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只覺著一股異常銳利的視線猶如實質般盯著自己,讓她整個人生生打了個冷顫。

  這人突兀地出現在遠處,這麼強烈的存在感,可她方才竟毫無所覺。慧安敢肯定方才那一場變故正是出自此人的手筆。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又隔著這層層雪幕,那人竟能用一塊飛石準確地擊中呼嘯的鞭子,這要多強的勁力,多麼精准的眼力和多麼精確的計算才能做到!怕是外祖在世也不過如此吧。

  這人是誰?!

  莫名地慧安有些不安,一刻都不想再待在這裡。

  她本就不想真的傷了馬鳴遠,方才也是一時氣惱,好在那人適時出現打偏了鞭子,雖則慧安無法感激那人,可還是鬆了一口氣,又盯了眼仍在呆愣中的馬鳴遠,冷哼一聲,慧安才一甩馬鞭,身下馬兒嘶鳴一聲向前沖去。

  和那人越行越近,不知為何慧安的心跳便有些加快,她能感覺到那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接著便移了開來。眼見就要衝至那人身邊,慧安還是沒有忍住將目光移了過去,那人幾乎瞬間便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同時也盯了過來。

  四目相對,慧安仿似跌進了一汪秋池之中,那人有一雙極為清沉的眸子,那眼睛雖然一直看著她並未移開,可慧安偏就覺著他像是什麼也沒見到,幽深的瞳孔依然安寂如初。

  不知不覺慧安便放慢了馬速,而那人的面貌也隨著馬兒的賓士越來越清晰。

  他身形極為頎長,穿著一件藍色雲翔符蝠紋勁裝,腰間繫著犀角帶,只綴著一枚白玉佩披著一件白色大麾,風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夾雜著雪花迎風飛舞。

  他烏黑的髮用一根碧玉簪固定著,那簪子玉質極好,被雪洗過瑩透碧綠,整齊的鬢角如同刀割,肌膚如同冰雪般白淨,又仿若上等的羊脂玉瑩潤,細膩平滑地讓人想摸上一摸。

  他的面部五官棱角分明,猶如雕刻,寬闊的額頭,飛揚的劍眉,高聳的鼻樑,還有因緊抿而顯得過分銳利的唇形,面上每一寸陰冷的線條無不在說明著,這是一個慣常發號施令且又嚴肅冷漠的人!

  可偏他那線條過分優美的下巴,和那過分好看的桃花眼又輕易地抵消了五官上的凜冽感,讓人第二眼望之又覺得這是一個溫和明朗的人。

  可當你再對上那雙靜淡的眸,對著那澄明的如玉似水的目光時,方才那冷峻和溫和的感覺便都又消失了,你只會覺得這人仿若能洞察人心般的高深莫測,讓人心生不安。

  無疑,這是一個長相過分貌美的男子,竟讓見慣了謂之大輝第一美男的李雲昶的慧安也看的一呆。直到那人幾不可見見地挑了挑眉梢,慧安才猛然回過神來,面頰燥熱,羞得低下了頭。

  可剛一低頭她又覺著丟了氣勢,於是又猛地抬起頭來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冷哼一聲,一抽馬鞭便從那人身側呼嘯而過。

  餘光瞥見馬蹄帶起的飛雪隨著風盡數捲進了那人的衣袍,揚起了他的大麾。瞥到那人伸出修長的雙手攏了攏飄蕩的大麾,不知為何,慧安心裡一陣舒坦,唇角便勾了起來。

  「沈慧安,今兒這事小爺跟你沒完!」

  待慧安揚鞭跑遠,馬鳴遠才從方才的驚懼中恍惚著回過神來,一摸臉頰,只覺鬢角處火辣辣的疼,將手湊到眼前一看果然血淋淋的紅。

  馬鳴遠登時便兩眼冒火,盯著慧安遠去的背影嘶聲大吼,語氣頗有些事後壯膽的意思。

  聽聞身後傳來的那聲嘶吼,慧安越發覺著舒服,仿佛這兩日來心裡的憤恨、傷痛、不安等情緒一下子就都遠離了。

  一時間她只感到重生後的喜悅和快慰,登時再也抑制不住挑起的唇角,揚聲咯咯地笑了起來,那清脆的笑聲宛若銀鈴在清晨的山間小徑如同飄飛的雪片傳遍了整個山谷,讓人聞之便能輕易感受到歡笑之人的得意和歡喜。

  「他奶奶的,沙二虎那小子騙俺!說什麼京裡的姑娘個個嫻雅端莊,放他娘的屁,老子看方才那小娘子比西焦山的匪婆子都凶!刁蠻,餒是刁蠻!方才要不是將軍,那小子的臉可就開花兒了。」

  待慧安帶著夏兒飛馳而去,方才立在路邊的那穿藍衣白麾的男子才策馬向前行了兩步,而一直被他擋著的大石後竟還站著一人一馬。

  這人長得五大三粗,長著一臉大鬍子,倒也看不出年齡,只一雙銅鈴大的眼睛黑亮黑亮閃著銳利的光,他穿著一身粗布武士衫,這麼冷的天竟連件擋風的披風都未著,咋一看倒像是專幹殺人搶貨的賊匪。

  這人方才站在山石的陰影處,又被那藍衣男子擋著,再加上那俊美男子的存在感太強,竟使得慧安根本就沒注意到這大漢。

  現今慧安走遠,大漢才操著一口極重的山北口音望著慧安二人遠去的背影對那俊美男子粗聲嘖嘖道。

  俊美男子並未搭理他,大漢也不以為意,繼續道:「不過這小娘子刁蠻歸刁蠻這笑聲倒餒是好聽,長的也餒是好看,比一路見的那些個病歪歪的小媳婦們可中看多了。」

  俊美男子似是習慣了大漢的瘋言瘋語,聞言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大鴻,你不是挺崇敬先鳳陽侯沈強嗎?那沈強如今只留一個外孫女,若無意外就是方才那女子了。」

  叫大鴻的漢子頓時瞪大了眼,忙扭頭又去看路的盡頭,慧安二人早已消失在了茫茫雪徑中。

  大鴻禁不住哈哈一笑,道:「格老子的,原來是將門虎女。好鞭法!我說此女怎麼膽量過人,竟敢對將軍怒目相視,原來是沈老侯爺的血脈!好女!好女啊!」

  方才還道刁蠻,此刻便成了好女,看得慣的人怎麼都是好的,看不慣的就萬般都是錯,俊美男子自也知道趙大鴻有這毛病,也不與他爭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揚鞭策馬飛馳了起來。

  趙大鴻也驅馬跟上,兩人行至馬鳴遠一行人身邊時,幾個小廝正圍著馬鳴遠七手八腳地給他處理臉上的傷口,那俊美男子一陣風般卷了過去,趙大鴻倒是略微放慢了馬速,很是好奇地看向馬鳴遠。

  見馬鳴遠一臉戾色地嚷著正給他擦拭傷口的小廝,又一鞭子抽得另一個牽馬的小廝一個踉蹌,完全一副乖戾貴公子的樣兒。

  趙大鴻一向最厭這種仗勢欺奴的紈絝公子,他越發覺的慧安那一鞭子揮的那叫一個好,方才可真是將軍多管了閒事,就該讓這小白臉花了臉。如此想著,趙大鴻不免惡狠狠地瞪了馬鳴遠一眼。

  馬鳴遠抽了小廝一鞭子,正欲踹開擋在身前的小廝好翻身上馬,那裡知道剛抬頭便撞上了趙大鴻惡狠狠的目光。

  那趙大鴻濃眉飛揚,一雙銅鈴眼,滿臉絡腮胡,本就長的兇神惡煞,這再瞪大了眼直如索命的夜叉。馬鳴遠方才激憤之下根本就未曾注意這路上還有他人,如今突然看到這麼一張臉從面前飄過,直嚇得腿一軟,生生向後退了兩步。

  瞧見他那猥瑣樣兒,趙大鴻頓時哈哈大笑,揚鞭狠抽了下馬尾,卷起一陣冷風揚長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2-6-1 08:32 PM

第十九章 文思存

  慧安到達國子監時天色已經大亮,地上的積雪厚厚的,反射出瑩白的光芒將天地間照的明晃晃。

  國子監聚賢門前的彩繪牌坊上落了厚厚的一層雪,顯得更加莊嚴肅穆。牌坊外早已停靠了不少錦車,這些都是京中各府來送自家公子小姐們上學的。

  國子監中設有男女寢舍,但留宿國子監的多是各州郡官宦人家的子嗣,他們因離家遠不得不留宿國子監,而京中各府的公子小姐們多數都住在各自府上,每日天未亮便出城來上學,天黑時再被下人接回。

  這也使得京城每日同正門往翠雲山國子監的官道上,每至清晨和黃昏都異常熱鬧。

  各府的錦車絡繹不絕,連成長龍,馬蹄聲、車輪聲、趕車聲不絕於耳,更有錦車中飄蕩而出的香風經久不散,車角懸掛的鈴鐺音聲不絕。

  少年們鮮衣怒馬、揚鞭策馬、於馬上談古論今、賦詩高歌,激揚文字、意氣風發,少女們於車中歡笑連連、而或素手弄琴,長久以來這晨昏時同正門官道倒形成了京中一景。

  今日慧安因繞了遠道,來的卻是晚了,再加上天氣不好,很多平常騎馬的少爺們今日都坐了馬車,使得牌坊外異常熱鬧,各府馬車儼然已擠成了堆。

  有那已將各自主子送入國子監的車夫們和相熟府邸的車夫們打著吆喝,聊著天。有那來得晚了,又被主子催促快行的車夫便就沒這閒情了,直急地牽著馬兒跺腳,滿頭大汗地和前面馬車打著商量使勁往前趕。

  慧安因是騎馬而來,倒是省了等待,她騎術本就極佳,三兩下便駕著馬繞過車群到了牌坊下。下了馬將韁繩扔給夏兒,拎著她遞過來的書袋轉身便走。

  剛上了聚賢門前的高階便聞遠處傳來兩聲異常洪亮的吆喝聲:「鼎北王府、威遠侯府的馬車到了,前面的相煩讓一讓。」

  那人連著喝了兩聲,聲音的穿透力極強,令方才還亂糟糟的聚賢門一下子安靜了很多。

  大輝有四大望族,江陽關氏,寧陽文氏、襄陽顧氏和清棉崔氏。這些望族都是近千年的士族、士紳,為官者眾,再加上一直以來相互聯姻通婚使得這些大族相互依持,成為利益共同體,有著極為雄厚的財力和社會威望。

  便是皇族統治也需要人力、財力的支援,而四族乃是天下士族的代表,他們的意見舉足輕重。又因四族多出貴女,這四大姓氏在大輝可謂地位超凡,很受世人敬畏。

  如今的鼎北王文沖乃是出自寧陽文氏,其父文國安便是現今文氏的族長,而當今慈寧太后文氏便是那鼎北王文沖的嫡親姑姑,文國安一母同胞的妹妹。

  那文沖今年四十有二,是文國安的嫡長子,曾跟隨聖祖皇帝北征高麗,多有戰功,現在還掌著安北軍的軍權,是大輝唯一的異姓王。

  而其父文國安更是聖祖朝的宰相,如今雖已致仕但門生故吏遍天下,如今後宮又係文氏執掌,鼎北王府可謂風光無限,自是無人能比。

  當今賢康帝的皇后崔氏則出自清棉崔家,而現在的威遠侯崔明達便是當今皇后的胞弟,現任工部尚書。

  這兩家的馬車一到,誰人敢擋?

  那洪亮的喝聲落下,果然片刻後擠在路上的馬車便紛紛動了起來,慢慢地讓出了一條道來,遠遠地慧安看到兩輛紫蓬檀木馬車緩緩向前駛來,很快便停在了聚賢門前。

  那行在前面的是鼎北王府的馬車,車夫勒馬停車,花鳥鏤空雕金的檀木車門自裡被推開,先下來一個身著綠色小襖,青碧纏枝燈籠裙年約十四左右做丫鬟打扮的女子,那丫鬟下了車利索的撐起一柄紫綢傘恭敬地站在了車旁。

  接著又自車中下來一個身穿靛藍色寬袖直綴長袍,腳蹬祥雲紋烏頭官靴身姿修長的公子。

  那公子年約十七八,靛藍色的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青色祥雲寬邊錦帶,烏黑的頭髮束起來戴著頂嵌玉小銀冠,銀冠上的白玉晶瑩潤澤更加襯托出他的頭髮的黑亮順滑,如同綢緞。

  他面容清雋,長眉狹目,隆鼻紅唇,豐神如玉,唇角掛著一抹溫和的笑,看上去異常平和,絲毫沒有貴族子弟的孤高自傲感,越發讓人覺得其人風度翩翩。

  慧安見他下車,微微一愣,怔在了當場。

  這人慧安自也識得,他是文沖唯一的嫡子,鼎北王府的世子文思存。此人出身高貴,長相俊美,又性格溫和、頗具才名,一直都很受京中貴女們的愛戴。

  前世的慧安剛識男女之情芳心初動時便也對他極有好感,只可惜文思存在武德十年中了進士,文家給他請了外任,不到幾年聽說已經做到了四品知府,只可惜因他離京直至慧安身死都再未見過他。

  想當年文思遠離京時慧安才只十三歲,心裡還好是難過了一場。不過小女兒的心思總是多變,後來她得遇秦王李雲昶,一時驚為天人,便再也想不起年少時芳心暗動的文思存了。

  只不想她飛蛾撲火般的投入到執著的愛戀中,卻最後得了個慘澹結局。

  如今再見故人,只除了最初時的恍惚,慧安的心竟是出奇的平靜無波。

  隨即又覺有些好笑,說來文思存和李雲昶倒算是同一類氣質的人,都一樣的文質彬彬、氣質高貴、舉至從容,又溫潤如玉、風度翩翩。難道真是她自己太過粗野,這才會對此類男子情有獨鍾?

  望著路邊那些馬車中紛紛掀簾,嬌豔半露,羞不自勝往文思存所站處觀望的小姐們,慧安自嘲一笑。

  而今她雖頂著一張稚氣容顏,心卻早已老去,已非當年那個滿是少女情懷追逐美少年的瘋丫頭了。

  這廂慧安暗自發怔,那邊文思存已下了馬車,揚手推開綠衣丫鬟撐在頭頂的遮雪傘,任由雪花飄落在身上,他似是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這才笑著轉身,傾身靠近車門,伸手自車中扶出一名少女來。



第二十章 文景心

  少女年約十二、三的樣子,雪白的皮膚、巴掌大的瓜子臉,大眼睛,體態纖細,神色柔美婉約,給人嬌小玲瓏之感。

  她披著一件粉紅色滾白狐狸毛的大麾,裡著金絲海棠花圖案的鵝黃色交衽襦衣,下套蔥綠色團花從八幅寬擺燈籠裙,黑鴉鴉的頭髮梳成了兩個丫髻,纏著琉璃珠串,自邁出馬車到登下馬車,行動間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舉止間流露出自然而然的高貴來。

  這女子卻是文思存的堂妹,文沖胞弟國子監琴學館博士文英的嫡女文景心。

  文景心一下馬車,文思存便接過丫鬟手中的遮雪傘替她撐在了頭頂,那邊威遠侯府的馬車中也已下來一個身穿繡金芍藥珊瑚紅褙子,下著淺粉百褶裙,別著赤金寶石步搖年紀相仿的小姐來。

  這位小姐是威遠侯崔明達的嫡女崔知菲,她長得冰肌玉膚,妙目紅唇,五官很是精緻,身段嬌小卻曲線曼妙,走起路來一步三搖,一副弱不禁風的嬌態。

  「景心姐姐,思存哥哥。」崔知菲一出馬車便清脆脆地喚了一聲,見兩人笑著應了,忙吩咐丫鬟放了踩凳,扶著丫鬟的手一下馬車便向文思存兩人走,一雙妙目不時便含羞帶怯地去看文思存。

  三個人站在馬車邊兒寒暄了幾句,這才一起向聚賢門這邊來。

  慧安呆怔了一刻,本已欲轉身,見文景心自馬車中出來倒是停了下來,站在臺階上望著一身嬌弱的文景心被扶下馬車,慧安眉眼染上了笑意,一直看著他們走近。

  三人見慧安站在聚賢門的臺階上反應不一,文思存只對慧安笑著點了下頭就轉開了目光,崔知菲則撇了撇嘴,扭頭去和文思存說話,而文景心則是微愣了下,隨即笑了起來,腳步加快向慧安迎來。

  慧安見她步履有些虛浮,忙下了兩階臺階去迎她,驚叫道:「你慢點!急什麼。」

  慧安語氣中帶著責備,文景心也不介意,反倒笑容更大了,將手從攏著的貂皮護手中伸出遞給慧安,任由她拉著自己上了兩個臺階,笑著道:「我這不是幾日沒見你了嘛,聽說你得了風寒,一直惦記著想去看看你,偏巧這幾日變了天,我身子又不爭氣,一來祖母攔著不讓出門,再來怕我去了你忙著招呼我再休息不好,反倒不美。今兒本想著讓棉兒去侯府替我看看你,沒承想到在這兒見著了。看樣子你是大好了?」

  慧安握著文景心的手,心裡沖滿了感激。前世時她和文景心便是閨中密友,後來嫁入秦王府,因為善嫉又被李雲昶厭惡,慧安幾乎成了京城貴婦們的笑柄,因為身份在那裡擺著,平日見面大家都還敬著她,但有時也多有譏諷,背地裡更是取笑者居多。

  很多閨閣相好的在慧安嫁入王府後反倒疏遠了,只有文景心一直陪在慧安身邊,時常到王府去看她,給了慧安不少安慰。

  如今慧安再見到她,自是滿心歡喜,不知覺地便攥緊了她的手,直握地文景心有些發疼。盯著文景心有些蒼白的面頰,慧安微微蹙眉。

  「我的身體你還不知道嗎,一點小熱症就是不用藥三五天也就好了。倒是你怎麼臉色這麼不好,這幾日夜裡可是睡的又不安穩了?」

  文景心被慧安緊緊拉著,只當慧安是多日未見自己,也是惦念,倒也任由她攥著手,笑道:「我這也是老毛病,天一冷便體虛多汗,偏又是個愛乾淨的,身上不清爽就怎麼也睡不著,倒是累的滿屋子的丫鬟都得跟著折騰。前兒娘親自慈安大師那裡求了幾粒鎮神丸,我用了兩粒,這兩夜睡的倒還安寧,今兒這已是精神大好了呢。」

  慧安知道她這病是自娘胎裡帶來的,文家遍請名醫也都沒能去根兒,便也不再多言只揉搓著文景心冰涼的手,兩人相攜著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進了聚賢門。

  崔知菲見慧安不搭理自己也不生氣,她還巴不得慧安拉著文景心快走,好留了她和思存哥哥好好說會子話呢,如今見慧安果然知趣,自是樂的眉開眼笑,拉著文思存說著前兒剛得的一隻會說話的綠鸚哥。

  而文思存見慧安看都沒看自己一眼,這心裡就有些不痛快了。要知道以往慧安對他那是極為熱情的,見到他便雙眼晶亮,面頰緋紅,就猶如現在纏著他說著鸚哥的崔知菲一樣。

  文思存已是翩翩少年郎,又生養在大宅門中,早知情事,自然明瞭慧安那眼神是什麼意思,事實上他還挺享受這種被愛慕的眼神的,可如今也就幾日不見,慧安便一下子視他為無物,雖他對慧安沒存那種心思,但也有些不能適應,反倒感覺若有所失了起來。

  這種不爽快的感覺引誘著他一反常態地認真打量起慧安來,這一看不打緊竟一時有些移不開眼睛。

  今兒的慧安穿著一件繡百蝶穿花的桃紅色滾紫貂毛邊的長褙子,下身著煙霞色繡滿紫藤的撒花擺裙,梳著螺髻,髻上未別步搖或是朱釵,只用小米珍珠流蘇纏繞著。

  豔色的衣服,將她泛著健康紅暈的雙頰更襯得豔若桃李,她未著披風,右衽的交領中露出一截線條柔韌而優美的脖頸,肌膚欺霜賽雪。明亮的桃花眼秋水盈盈,眼尾上翹,平添了幾許嫵媚風情。鼻峰秀美,雖不算小巧,卻異常挺拔,鼻翼隨著笑容微微甕合著,過分挺直的鼻子和那微神的眼窩,讓她有別於其它京中閨秀,平添了幾分異族風情。

  她並不似文景心那般柔婉雅致,但看上去卻顯得生機勃勃,紅唇飽滿而圓潤,上唇微厚,笑起來好似雨後海棠,潤澤多嬌。雖形容尚小,但已露嬌媚的豔色。

  往常文思存總覺著慧安長相有些過分明豔,流於豔俗,便似那秦招館中的妖嬈胡姬。不似文景心和崔知菲那般溫婉嬌柔,缺乏了女子的雅致美,今兒卻不知為何竟覺著這般容貌倒也異常亮眼奪目,雖豔倒也不俗。

  還有她的身形也異常挺拔,比一般女子要高出許多,站在景心身旁竟比她生生高出一頭來。

  雖只有十二歲,可那身段已發育地突兀有致,細腰長腿,走起路來柔韌感十足,往常他覺著女子長的太高便失了嬌柔,很難讓人憐惜,可今兒偏又覺得這樣也好,看著也是別樣的美麗灑脫。

  那纖細的腰身倒也是不盈一握的,還有那挺翹的臀部走起路來似是還顫巍巍地扭擺著,讓人忍不住想抓上一把。

  這麼想著文思存被自己的心思嚇了一跳,白皙的面頰暫態浮起了可疑的紅暈,接著忙將視線從慧安的臀上移開,暗道今日自己真是中了邪。

  那邊崔知菲說了半天她新得的喚做「雀兒」的鸚哥兒,轉頭見文思存一副心不在焉,心思不屬的模樣,頓時便委屈地嘟起了唇,嗲聲喚道:「思存哥哥,你到底有沒在聽菲兒說話!」

  文思存這才看向崔知菲,沖她笑道:「當然有在聽,你方才正說要教會那雀兒道萬福,好送給安華夫人做壽禮嘛。行了,我們快走,瞧你景心姐姐都快沒影兒了。」

  他說著加快腳步趕上慧安二人,將手中執著的傘撐在文景心頭頂,責怪道:「三妹妹怎不等等二哥,瞧這身上都落了雪了,萬一再入了寒氣,回去祖母刮我一層皮,豈不又累的妹妹心疼?」

  慧安這才發現自己光顧拉著文景心說話,竟沒注意她身上已落了一層雪,她忙伸手去拍文景心肩頭的雪,暗怪自己粗心。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文思存一眼,歉意道:「都怨我,忘了景心不像我這麼皮糙肉厚,倒拉著她和我一起淋雪了。」

  「什麼皮糙肉厚的,你又竟是渾說了!再者我也沒那麼嬌弱,方才在車裡炭火太旺,悶得我都有些氣喘了,這會子倒覺清爽的多了。安娘你別聽哥哥的,他自個兒見著知菲妹妹便走不動路了,反倒編排起我們倆來了,果真讓祖母刮一層皮也是他活該,我才不心疼呢。」

  文思存聞言只是笑,倒是趕上來的崔知菲紅了臉,嗔惱地跺了跺腳,道:「景心姐姐可真是的,幹嘛攀扯上人家。」說罷又偷瞧了一眼文思存,好不嬌羞。

  前世崔知菲便是嫁給了文思存,看這樣子,難道現在兩家就有這個意思了?慧安若有所思地將目光在文思存和崔知菲之間打了個轉兒。

  不知為何文思存竟有些不喜歡慧安看他和崔知菲的眼神,忙笑著道:「聽說沈妹妹著了風寒,怎麼那麼不小心。」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份自然而然地責怪和親昵,倒是聽得慧安一愣,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卻於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嬌呼:「大姐姐。」

  慧安扭頭去看,正見孫心慈一臉親熱地笑著跑了過來,嬌美的小臉紅撲撲地,不比文景心的嬌貴柔弱,也不比崔知菲孤傲清高,倒似鄰家小妹妹,自有一番楚楚的可人樣兒,當真是人比花嬌,惹人疼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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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國子監

  見孫心慈這般模樣兒,崔知菲本能地看向旁邊的文思存,見他正神色專注的看著孫心慈,崔知菲心裡便有些吃味,看向孫心慈的目光登時便尖銳了起來。

  「大姐姐,你怎麼才來,父親已經帶我見過柳院士了,我以後要和大姐姐一起上學堂了哦,真是開心!」孫心慈跑近很親熱地拉住了慧安的手,笑得眉眼彎彎,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

  慧安見孫心慈雖是看著自己,但眼睛卻毫無焦距,分明便在用餘光打量著一旁的文思存,她心裡冷笑。

  孫心慈這壞丫頭,果然還和前世一樣,只要靠近自己的男子,她便要處心積慮地接近,跟她那搶人夫婿的娘可真是一路貨色!

  「看來我們要添新同伴了呢,沈小姐,她是誰啊?」崔知菲出自千年望族,本就看不起慧安的出身,如今見孫心慈還要對慧安套近乎,便知她沒什麼來頭,存了在文思存面前一較的心思,便笑著問慧安。

  慧安看了看孫心慈興沖沖的笑臉,答道:「哦,這是我父親的二女兒,閨名心慈的。她母親是杜尚書府的嫡女。」

  眾人何曾見過這樣的介紹法,一時愣住,紛紛想那杜尚書家的嫡女,聽說是嫁了威欽侯府的,其膝下一女去年剛封了明霞郡主,聽說已是內定的平王妃了。

  好似杜尚書還有一女,是那威欽侯夫人的妹妹,當年德行有虧,做了孫熙祥的外室,還被太后懿旨斥責過,想來便是這位孫心慈的母親了。

  有那等母親,這做女兒的會是什麼好的?

  一時幾人看向孫心慈的目光便有些異樣,那文家兩兄妹倒還罷了,崔知菲乾脆輕蔑地轉開了頭,似是多和孫心慈說上一句話都會失了身份一般。

  她偷瞄了一眼文思存,見他眼中已沒了方才的熱度,心裡一陣爽快。

  「小慈,這位是鼎北王府的文二公子和文三小姐,那位是威遠侯府的崔大小姐。我這二妹沒怎麼出過門,大家許是不知,她可彈得一手好琴呢,崔小姐你可要小心了哦,別被小慈比下去。」

  孫心慈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下臉色瞬間便漲得通紅,心裡暗恨慧安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提她母親是杜尚書的嫡女做什麼!轉瞬她又聽慧安贊她琴彈的好,心裡便舒服了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著慧安的胳膊撒嬌道:「大姐姐說什麼呢,人家也只不過會彈兩首曲兒罷了。」

  孫心慈雖未曾來國子監修學,但杜美珂給她請了西席,她琴棋書畫皆通,琴更是自幼就學了的,一向很有自信。她嘴上雖如此說著,面上神情卻滿是嬌羞,一點謙遜的意思都沒。

  而崔知菲琴彈得好那是國子監學子都知道的事,如今見孫心慈那一臉嬌羞樣兒,只覺此女極讓人厭,冷冷地說道:「那以後可還要請孫小姐多多指教了。思存哥哥,我們快進去吧,一會子景心姐姐都該著涼了。」

  文思存點頭,看向孫心慈,笑道:「孫小姐,歡迎你。二妹妹,我們先進去吧。」

  文景心看了看慧安和孫心慈,心道怕是這姐妹二人還有話說,便捏了捏慧安的手,笑著沖孫心慈點了下頭,隨著文思存先一步向琴書六所而去。

  孫心慈見她們走遠,看向慧安,有些責怪地道:「大姐姐怎麼能那麼介紹我,如此會讓人覺得我們姐妹有什麼嫌隙,會惹人笑話的。」

  你和你母親的存在便是一個笑話了,如今倒還矜貴起來了。

  「奇怪,我那句話說錯了嗎?別人笑話什麼。」慧安心裡想著,面上卻也不想和孫心慈爭辯,果真鬧了起來倒真有礙鳳陽侯府的名聲,於是她丟下一句話便大步而去。

  孫心慈恨恨地瞪著慧安的背影,見有人向她看來忙又換了委屈的神情喚著慧安跟了上去。

  「大姐姐,等等我啊。」

  慧安翻了個白眼,暗罵狗皮膏藥!

  國子監分東西兩院,東院教設國子學,太學,算律,大學等科,這些科目都是科舉考試的內容,故而東院只收男子,女子是不允進入的。

  而西院則設琴、書、棋、畫、騎射和醫學六科,稱六藝科,六藝將西院分成了琴書六所,分別教授著各藝。

  西院男女學生皆收,每個學生可根據喜好選擇兩到三科修習,有些自認能力超群的也會選四科或五科,只是大輝一向對學科精進者極為推崇,各科都修卻科科平庸,這樣的人會讓人看不起,故而選四到五科的人極少。

  六藝的開課時間都是固定的,例如琴藝一科,每月逢五,逢十辰時開課、午正結束,平日琴學院的學生可自行安排,或自己練習、或相互切磋。

  琴學院中每日都有先生和琴博士坐館,學生也可自尋博士教導。其它五藝亦是如此,各科開課時間相互錯開,井然有序。

  而國子監東院的男學子們,則在上完所選的六藝課後回到東院學習文史經略,相對女子們的悠閒,他們的課業卻是要緊張的多。

  慧安自幼習武,沈清並未請西席教授她琴棋書畫,慧安對這些附庸風雅的事也向來不感興趣,因此八歲入國子監除了騎射精進外,其它的慧安可謂一竅不通。

  只她和文景心投緣,而文景心又生來體弱,不能騎馬,故而慧安為了能多和文景心待在一處,便隨她又選了琴、棋、畫三科,再加上慧安自己喜歡的騎射一科,倒一下子成了為數不多的「用功」之輩。

  只她所選的琴、棋、畫皆是不通,每逢上課便公然打著瞌睡,呵欠連連,倒是很被人笑了一場,慧安也不在意,每日仍舊沒心沒肺地自顧上學下學。

  今兒正是每月逢五的琴藝課,慧安和孫心慈前後腳進了琴室。許是下雪的緣故,如今已將近辰時,琴室中尚坐了不到一半的人,慧安自尋了自己的座位坐下去和旁邊的文景心說話。

  孫心慈這次倒是識相,並沒有跟過來,反倒自去找了禮部右侍郎劉大人家的三小姐劉青青閒話。

  杜廖的一個庶出女兒嫁了劉大人的庶孫,說起來劉青青和孫心慈倒是攀著點親,慧安瞟了說笑的兩人一眼便再未理會。



第二十二章 來找事的了

  沒一會琴室的人慢慢多了起來,待教授琴藝的遊子葉游先生進了琴室,說笑的眾人才安靜下來紛紛起身向先生行禮。

  遊子葉而立之年,穿著一襲暗青色的直襟長袍,眉目和善,臉上總掛著三分笑,氣質很是文雅。待學生們問了好,他一邊點頭應答,一邊抬手示意:「都坐吧。」

  眾人落座,遊子葉見孫心慈安靜地站在角落,便知是新來的女公子,笑著道:「看來今日咱們琴學院又多了新面孔,那位女公子,請上來讓大家都認識下你吧。」

  孫心慈聞言緩步走至遊子葉身邊,落落大方地笑著道:「小女孫心慈,父親是戶部右侍郎孫熙祥,以後請大家多多指教。」

  遊子葉見她說完,便側開身子讓出教台,抬手示意,道:「請孫小姐留音吧。」

  所謂留音便是新來的學子當眾彈上一首自選的曲目,一來算是讓大家認識下自己,再來也是讓授課先生知道下自己的水準,也好便於以後的指導。

  孫心慈方才已從劉青青那裡知道了此事,她面色微紅,對著遊子葉謙遜地行了一禮,這才緩緩在教臺上置著的紅木雕花琴台後落座。

  青蔥十指優美地抬起,緩緩落在琴弦上,素手微揚便是一串流暢而歡悅的音符,原先有些躁動的琴室便在這音符叮咚聲中靜了下來。

  慧安前世便知孫心慈彈得一手好琴,便是甚少誇人的李雲昶也曾當眾贊過她的琴聲。

  慧安猶記得當年她聽聞李雲昶要在鏡湖邊上辦詩會,這才央了孫心慈陪著自己一起到西郊去遊玩,還精心打扮了一番,想著能和李雲昶來場偶遇。

  可當日還沒等她見到李雲昶,孫心慈便借著去撿風箏的空擋已用琴聲把人誘了過去,還令他當眾讚了她的琴藝,回去的路上她還假惺惺地紅著眼說她根本就不知秦王在湖邊辦詩會,只是撿了風箏見湖邊景色好起了興致,這才彈了一曲。

  可笑的是她當時還信以為真,不曾有疑。如今想來,李雲昶是不是就是從那次起開始留意孫心慈的?兩人是那時就開始有了接觸的嗎?

  想著這些,慧安心裡便有些煩躁,瞥了孫心慈一眼便支肘拖著頭閉上了眼睛,打起盹來。

  孫心慈姿態優美,指法流暢地彈完一曲起身沖遊子葉又行了一禮,安靜地等游先生點評。

  遊子葉看著孫心慈目有讚賞,孫心慈的指法嫺熟,曲子彈得很動聽,雖缺乏感情,沒有琴魂,但這麼一首繁雜的曲目,能完整並且流利地彈奏下來必是下了苦功夫的,這對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已是很不易了。

  遊子葉中肯的點了點頭,笑著道了一句:「不錯,歸坐吧。」

  孫心慈聽先生誇獎,頓時眉眼染笑,低垂的眸中閃過了得意,她又施了一禮這才在琴室最後一排選了個位置落座。

  剛坐下,前面的劉青青便轉身對她笑道:「小慈你真厲害,比你那姐姐彈得可要好多了。」

  劉青青的聲音並不小,登時傳遍了半個琴室,眾人聞言便本能地看向慧安,見慧安支肘閉目公然打著瞌睡,便都想起了慧安蹩腳的琴藝,紛紛笑了起來。

  「你別亂說,我大姐姐很聰明的,她只是不喜歡弄琴,若是大姐姐用心學了,彈的定然比我好。」

  「你倒會替她著想。」

  ……

  那邊響起孫心慈和劉青青的低語聲,慧安聞言眼睛微微睜開瞥了兩人一眼,隨即又笑著閉上了眼,對四周射來的目光仿若未覺。

  倒是坐在第一排的文思存回頭看向慧安,見她面色祥和地支著肘,用一條素白的絹帕搭在手心蓋著半邊臉以擋住窗外射入的日光,右腦微偏靠著支起的手腕,髮髻上的流蘇傾瀉而下落在脖頸上,將她那光潔的脖頸襯得猶如珠玉凝脂一般雪白細膩,讓人忍不住想輕輕摸上一摸。

  文思存的喉結微不可見地動了動,情不自禁地將目光移在慧安穿著百蝶穿花的桃紅色長褙子上,銀絲線的大朵海棠,抽出金黃豔麗的蕊,繡在前胸上,一邊一朵,花蕊在穿窗而過的日光下灼灼生光,映著那玲瓏的隆起妖異地讓人移不開眼。

  聽到那邊孫心慈和劉青青的竊竊私語,她濃密卷長的睫毛在光影下輕輕顫了顫,唇角漾起一絲諷刺的笑,那豐潤飽滿的唇微微嘟起鮮紅欲滴,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孫心慈兩人,神態間慵懶迷人,文思存的心跳忍不住就又快了一拍。

  偏在此時慧安側了側腦袋,那穿窗而過的光線緩緩地在她嬌豔欲滴的唇上滑過,那唇便似水洗的櫻桃讓人想撲上去狠狠地咬上一口方能平復心裡的燥意。

  文思存被自己身體反應嚇了一跳,忙轉回頭將十指放在琴弦上慌亂撥弄了兩下,雜亂的音符慢慢流暢起來,他才緩緩平靜下來,繼而又盯著琴弦發起怔來。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分明前幾日他還覺得慧安粗野,怎麼這才幾日不見她給人的感覺就這麼不一樣了,似乎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耀眼的光芒……

  文思存自然不會知道,此慧安非彼慧安。

  現在的慧安雖然頂著十二的外表,但是她的靈魂已是雙十年歲,她有著比眼前其它少女們更豐富的人生閱歷,經過前世的那些風霜洗禮,她不僅更加成熟堅毅,也更淡然超凡,而且前世做秦王妃的經驗雖然沒能得到愛情,但卻無形中給她鍍了一層金,讓她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高貴和慵懶的氣質來。

  而且人都很奇怪,往往越容易得到的東西反倒越是不在意。之前慧安心繫他,表現地和其它少女一般,都用愛慕的眼光去追逐他,這種愛慕是文思存最不缺乏的,故而他不會特別留意慧安,反倒因為她豔麗的外表將她和低俗的胡姬一流淪為一談。

  而現在慧安對他完全漠視,這對文思存來說反倒是新奇的,故而他或出於探究,或出於失落總會特別留意起慧安來的。

  國子監每年年終都會有一次對學生的考評,由各院博士為學生憑出上、中、下三等,每等中又分甲、乙、丙三層。

  此時由於將近年終,各科先生便不再授課,由學生自主修習以備考評。這日的琴課亦是如此,這倒方便了慧安,她本就已不習慣早起,這會支著頭一閉眼很快便沉沉睡去。

  孫心慈見慧安如此,心裡又鄙夷又開心,她恨不能慧安越沒出息越好,這樣才能突出她的才學和修養來。

  慧安是被文景心喚醒的,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入目是文景心笑地如同月牙般的眉眼。

  「真不知如何說你,再十日可就是年終考評的日子了,你到時可別又急的沖我掉眼淚,這回我可不心疼你了!我聽說這次柳祭酒可是費了大勁想要請秦王、平王還有文軒哥哥都來做品評人的,看你到時候急的哭可怨不著別人。」

  慧安揉揉眼睛,窗外的太陽已近中天,屋頂的融雪如同琉璃珠串般掛在屋簷上,在陽光下反射出七彩光芒,慧安揉著有些發僵的右臂,面上露出神秘的笑來,道:「這次不會,到時候你就瞧好吧,怎麼著我也能拿個上等丙。走,我們用膳去,今兒方嬤嬤專門給我熬的燕窩肥雞絲湯,聽說能補氣益血,你也嘗嘗,都要餓死了!」

  「呸,什麼死呀活呀的,又渾說!對了,下月初三是我生辰,我想邀幾個密友到我那裡聚聚,你可要來啊,我讓廚上準備你最愛吃的酒燉鴨子。」文景心笑著任慧安拉著她的手風風火火地往外走。

  「好啊,到時候你給我下帖子,我一定到,只你可別嫌我送的壽禮寒磣將我趕出來哦。」慧安笑言,因為剛休息了一場,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的,言語間神采飛揚。

  文景心望著慧安的笑臉一時微怔,眸中閃過羨慕和渴慕,隨即又微微暗淡了下。有時候她會想為什麼自己就喜歡和慧安待在一起,明明她和自己的性子差的十萬八千里,可兩人卻異常合得來。

  此刻看著慧安的笑臉她才恍然明白,那是因為慧安身上有著其它京中閨秀沒有的活力和爽朗、激情和真誠。

  她明快清澈地就像一條淙淙流淌的小溪,激越地便如天際升起的太陽,永遠都散發著冉冉生機,她敢愛敢恨,敢於追求,又堅韌地如同生長在石縫中的小草,似乎所有的磨難都無法將她打倒。

  而這些都是自己最渴慕得到的,生來體弱的她是被家人精心呵護著的花,嬌弱地一陣風便能吹倒,只能渴慕小草的頑強,她喜歡靠近慧安,仿似這樣便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熱力,便能感染到她的明快和激情,就像是陽光終於透過窗櫺照到了那精心呵護著的花朵上,讓她整個人都輕快舒展了起來。

  「沈慧安,你給本少爺出來!」

  慧安二人說笑著往外走,還沒出琴室便聞外面傳來一聲咆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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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該裝就要裝

  聽出那是馬鳴遠的聲音,慧安不禁微微蹙了下眉。

  正和劉青青說話的孫心慈聽到外面的喊聲,一愣之下眸光一亮。先前便聽父親說她這個大姐姐最是沒有頭腦,還行事乖張、脾氣火爆、最愛得罪人,如今看來果然不錯!母親還說沈慧安很有心機,讓她不可大意。

  哼,依她看,沈慧安也不過如此,昨日也不過是她們母女沒有設防這才讓沈慧安得了逞。

  如此想著孫心慈輕蔑一笑,卻馬上收拾神情向慧安走去,道:「怎麼回事?大姐姐不必怕,不管發生什麼事小慈都會和大姐姐站在一起!」

  慧安聞言倒是有些佩服孫心慈的厚顏無恥了,瞥了眼孫心慈那張關切的小臉,和她那嬌小的身板。

  老娘要你站在身邊做什麼,風一吹就倒,砍了賣肉都沒幾斤,就會裝柔弱,樹上的鳥兒怕是都能給膩歪死一片。

  慧安心中暗自腹誹,面上卻是一臉感動,拉了孫心慈的手頗為動容地道:「是姐姐讓二妹妹受驚了,二妹妹體弱若是再因姐姐而有個差池,姐姐該如何自處?」

  裝!別以為就你會!

  慧安說著,見文思存走了過來,忙是一笑,一臉誠懇地道:「我和馬公子有些誤會,我二妹嬌弱,煩請文公子帶我先照看她一二,容我去解除誤會。」

  慧安說罷也不待文思存應答,只給了文景心一個安撫的眼神便出了琴室。

  出屋便見馬鳴遠半邊臉包著紗布,一臉鐵青地站在院子裡,身邊還跟著幾個慣好和他一起惹事的貴族公子。

  慧安沒有母親,鳳陽侯府又係女戶,這樣的門庭看似風光,其實並不被人放在眼中。

  前世的慧安就總被欺辱嘲笑,直到後來她嫁入王府身份才高貴了起來,這也是慧安慣常使用武力的緣由之一。

  這馬鳴遠父親乃是正三品的朝廷命官,另有一個嫡親姐姐在宮中做婕妤,如今正受寵,他又是家中獨苗,受了慧安的鞭子,自然要和慧安叫板的。

  前世慧安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景,若按從前被人堵著尋事,慧安怕是二話不說便揮了鞭子。

  可如今再世重來,她已然認識到名聲對一個女子有多重要。尤其是京城這種多是非的地方,一件事能被人傳出多個版本來,縱使你再有理,也抵不過積毀銷金,眾口一辭。

  前世的慧安不屑也不擅長耍心眼,鬥嘴皮,今世,她卻明白身在是非中有時候容不得你不用計,不鬥嘴!做人哪,就是不能太老實,該裝就要裝,該忍時便是充烏龜也得打碎了牙活著血往肚裡吞!

  這點,她倒真得像杜美珂母女好好學學。

  故而面對馬鳴遠的挑釁慧安只是淡淡一笑,緩緩走近他,悄聲道:「怎麼?馬公子當真想將事情鬧大,好給諫官們找點事兒做?」

  馬鳴遠聞言心怯了下,可隨即又想,今日發生的事又沒人看到,便是諫官要參奏,總得拿出點證據才成,總不能只聽她沈慧安的一面之辭吧?

  再說了,他馬鳴遠還沒被人這麼欺上頭過,現如今他的臉還絲絲發疼呢,裂了那麼長一道血口,誰知道會不會落下疤痕,這口氣他怎能就此忍下!便是真因這事被父親責罵,祖母心疼自己破了相也會攔著父親的。

  如是想著馬鳴遠的腰杆便挺直了,然而還不等他開口,慧安便眨眨眼又道:「對了,今兒在小徑上我看到一個身著藍色綢衣,白色大麾,騎北疆寶馬的人,那人看上去器宇不凡呢,馬公子認不認識他?嘖嘖,那般氣勢,也不知會是哪位貴人?」

  慧安自顧自地說著,果然見馬鳴遠的神情又有了變化。

  而馬鳴遠這會兒也確實在猶疑,那會子他依稀覺著是過去一位公子,雖是沒能看清那人,可他那隨從他卻是看仔細了,還著實被那大鬍子的一瞪一個狠嚇。能有這樣的隨從,那當先而過的公子指不定真是什麼貴人,畢竟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貴人!

  馬鳴遠雖平素紈絝,但到底也不是蠢材,做事還算有點分寸,知道什麼人敢惹,什麼事要避著。他如今聽慧安這麼一說,還真不敢再將事惹大。

  慧安見他神情鬆動,忙又道:「說起來馬公子也算文武全才了,聽聞騎射功夫很是了得,這樣好了,馬上就是年終考評,你我又同在騎射科修學,不如這次騎射考評結束,你我來個比試,規則由你來定,倘若我贏了,今日之事我們一筆勾銷,倘若我輸了,那我沈慧安任君處置,如何?」

  若說馬鳴遠還有什麼值得驕傲的,那便是他的騎射功夫,聽聞慧安的話,馬鳴遠雙眸一瞇接著便笑了起來,沖著身旁圍觀的人拱了拱手,笑道:「嘿嘿,本公子和沈小姐有些誤會,如今都說開了,讓大家見笑了見笑了啊。」言罷,揮揮手帶著一杆子人風風火火地走了。

  孫心慈本來興沖沖地準備看慧安的笑話,沒承想馬鳴遠竟被慧安三言兩語給打發了,只可惜兩人說話聲音太小,她根本就沒聽清這兩人為了何事爭執,不免臉上便有些悻悻的。

  倒是素來瞭解慧安的文景心詫異地瞪大了眼,而文思存更是望著慧安若有所思起來。

  當日旁晚歸府,慧安仍舊沒和孫心慈同車,回到榕梨院,方嬤嬤便帶著幾個丫頭迎了上來,又是給慧安拍雪,又是遞面巾,又是奉參茶,一陣忙碌待慧安在內室安坐才喚了秋兒問起今日小徑上那被馬鳴遠調戲的姑娘。

  那姑娘姓沙,喚雲娘,住在離翠雲山不遠的劉家村,家中父母早亡,只一個哥哥還從了軍。沙雲娘跟著村中的老大夫學了兩年醫術,每日都會上翠雲山上采藥,先前她采了藥都是託付給村中的老大夫,由他送到城西的濟仁堂賣給藥店換取些銀錢為生,可前段時間那老大夫病了,沙姑娘便只能自己送藥。

  許是送藥的緣故,這才被馬鳴遠盯上,今兒被堵在了小徑上,幸遇慧安路過。

  今日秋兒騎馬帶著沙雲娘離開後,問明瞭情況,把雲娘送回村子,又留了二兩銀子,這才回了侯府。

  慧安聽了秋兒的回話,蹙眉想了片刻,看向方嬤嬤,道:「既然這雲娘略通醫理,我倒是有些想法不知可不可行,乳娘幫我拿個主意?」

  方嬤嬤聞言忙鼓勵地笑著道:「姑娘且說說看。」

  慧安點頭,呷了一口茶緩緩道:「乳娘是知道的,國子監的醫學院雖說是招收京中貴女們,但實是為皇宮和太醫院培養醫女的。那真正的大家閨秀多以學醫為恥,是不願選修醫科的,前些年醫科院只能招收平民女子就學。這兩年醫科院倒是也招收各府的丫鬟,不少府邸都將丫鬟送進國子監修習醫術,待她們學成再領回府中做私用醫女。我是想著,這雲娘一女子獨自過活也不容易,如今又被馬鳴遠給盯上了,我雖能幫她這一次,可下次她就未必有這麼幸運了,倒不如將她放在身邊,一來便是馬鳴遠再尋她的事我也能有個說話的由頭,也算是做件善事,再來她通曉醫理,若是能通過國子監的初試送她入醫科院修習醫術,將來與我也能有所幫助。」

  方嬤嬤聽聞慧安的話眼睛閃閃發亮,她覺著慧安真是一夜間長大了,懂得為今後考慮了。忙讚歎地點頭,笑著道:「姑娘思慮的是,嬤嬤倒不知醫科院竟還招收丫鬟。這要是送了丫鬟進去,今後成了醫女,有那賣身契在手,總不怕她起壞心思,也好拿捏,倒是比臨到有事從太醫院請醫女要來的妥善。秋兒,明兒你就再跑一趟劉家村,務必把這事兒辦妥當了!」

  印象中,國子監醫科院也就是這一兩年才開始招收各府丫鬟的,此時這事還沒引起各府的注意。要知道前世慧安離世時,私有的醫女已經很常見,一般府邸都會選送丫鬟進國子監,那醫女也成了大戶嫁女必備的陪嫁之一。

  慧安想讓雲娘進國子監也就是覺得同病相憐,想幫幫她,倒沒想其它,如今見方嬤嬤誤會了也不解釋,只笑了笑,略過此事不提。



第二十四章 珂姨娘反擊

  萬字巷,戶部尚書杜廖府上,福春院。

  杜夫人一身繡金絲牡丹的暗紫儒衫,配同色襦裙,珠翠釵環綴於烏髮雲鬃間,閉著眼睛慵懶地靠在鋪著天鵝絨的太師椅上。

  她今年已有五十上下,保養得極好,雖眼角已有細細皺紋,但五官裡還帶著年輕時的靚麗容色,眉眼精緻,可以看出杜美珂那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便是遺傳自她。

  杜美珂站在太師椅後給她輕輕地揉捏著肩頭,笑著道:「母親看著越發年輕了,倒似珂兒的姐姐。」

  杜夫人聞言一笑,抬眸輕嗔了女兒一眼:「就你會哄母親開心。」

  「女兒是說真的,可憐女兒如今進了鳳陽侯府過的日子真……女兒愁的連皺紋都出來了,昨夜一宿都沒睡好,母親看,人家都長黑眼圈了,母親也不心疼心疼孩兒。」杜美珂神情頗為委屈地將頭伸到杜夫人面前,指著用脂粉覆了厚厚一層的眼袋撒嬌著。

  杜夫人望著她,眸中閃過心疼,收了笑容道:「這能怪誰?!那孫熙祥祖上也不過做過六品的小官,當年雖說中了探花,那也是窮小子一個,又做了鳳陽侯的上門女婿。娘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的,你便要死要活地非跟了他!娘攔著你,你竟敢和他私相授受,弄得毀了閨譽,最後不明不白了這麼些年,弄的你爹大病一場,險些和你脫離了父女關係。娘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癡蠢的!憑白累的自己吃了這麼多苦不說,如今連小慈也跟著你受委屈,你說你能怨誰?!」

  杜美珂聞言忙露出懊悔的神色,澀聲道:「當時也不知怎的就迷了竅了。總想著便是再不濟,有爹爹在也能讓我做個平妻……畢竟當今世風開化,尚了公主的駙馬還能另娶呢,何況那沈清只是個鄉野粗人和胡姬生的賤女。」

  見杜夫人不認同的掃向自己,杜美珂忙止住聲音,又道:「女兒如今已經知道錯了,女兒這些年也算是吃了惡果了,如今已經這樣,娘你就幫我勸勸爹爹,幫幫女兒吧,女兒如今過的真不算人過的日子……要是連爹和娘都不幫我,女兒這輩子……這輩子可真就成了沒有娘家的浮萍,誰都能欺了……」

  杜夫人見她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立馬便心疼了,歎了口氣拍了拍杜美珂的手,道:「真沒想到沈清那樣的粗人竟能養出個精明女兒來,扶正的事你且別急,她就是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黃毛丫頭,又不招孫熙祥待見,還能鬥得過你?你只哄好了孫熙祥,再想法子讓京中的貴介夫人們慢慢接受了你,其它的娘會給你爹爹說的。你爹是他孫熙祥的頂頭上司,他不敢虧待了你的。還有,娘給你找的那方子你用了沒?早日生了兒子才是正經,沒有兒子你費盡心機最後也是給別人做嫁衣!」

  杜美珂聞言也不哭了,面容一垮,神情難看,這麼多年她只得一個孫心慈便再沒了動靜。

  要說孫熙祥幾乎天天都到她的浮雲巷去,可偏她這肚子就是不爭氣,她豈能不知兒子的重要性?可一想這事兒急得她都上火了肚子還是遲遲沒動靜。

  這麼多年,好幾次孫熙祥都問起這事。

  她記得以前孫熙祥對自己很好,有次她的月事晚了,孫熙祥高興的幾日都沒回鳳陽侯府,天天待在她身邊跟前跟後的陪著小意兒,可沒過幾日卻見了紅,孫熙祥當時面色就變了,離了浮雲巷好些時日都沒個人影兒,後來他人是來了,可鳳陽侯府中卻多了一個通房銀蓮!

  以前孫熙祥從不這般,可自那以後他便不老實了起來,甚至還和她身邊的丫頭不清不楚。

  想到這些,想著昨日見到的那個銀蓮,那嬌嬌弱弱的身子,杜美珂就覺一口氣堵在胸口透不出。

  當年她懷著孫心慈時正是剛跟了孫熙祥,杜尚書請旨為她求平妻時,沒承想平妻沒做了,反倒惹來了太后一道斥責的懿旨,讓她一下子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那段時間她過的是什麼日子吧!沒能養好身子這才使得生孫心慈時傷了元氣,後來又是傷心又是焦躁,又沒做好月子,這才調理多年都不見效果。可大夫都說了,她的身體沒什麼,她又不是不能生了,他竟因這事就不停地勾搭別的女人……

  杜美珂越想越氣,越想越怨,又想起昨日孫熙祥因為怕影響前程而捨棄自己的事,一時面容便有些扭曲。

  杜夫人沒留意她,聽她半天不吭聲,以為她又在傷心,便歎了一聲,寬慰著道:「你也別著急,你還年輕,還有的是機會,好好再調理下,不定就有了。只是你可得看好,不能讓府裡的其她女人占了先兒,這事兒可是一等一的重要,你別掂不起輕重來,吃了大虧。」

  杜美珂這才回神,眸光陰厲了一下,接著便喜笑顏開地道:「娘你放心,女兒省得。」

  她隨即又想到什麼,收了笑容,正色問道:「女兒聽說靜敏太公主回京了,可是真的?」

  杜夫人似沒想到杜美珂會突然提起這個,微微愣了下才道:「是,昨兒你父親才說在宮中遇上了她,你問她做什麼?」

  杜美珂聞言眸光一亮,笑著道:「好娘親,您能不能幫女兒打探下太公主這兩日的行跡?女兒有用。」

  杜夫人見她不說也不多問,只點了點頭,看了眼桌上的沙漏,擺手道:「行了,別捏了,這人年紀一大骨頭就硬了,怎麼捏也不鬆乏。娘會幫你問問,打探到了派弄煙給你信兒。今兒也晚了,你趕緊回去吧,你爹怕是又不回來用膳了,你也甭等了,你拿的那參和那端硯,我會拿給你父親看的,他也知道你孝順。你且放心吧,如今不比在府外的時候,回去晚了那些下作的奴才指不定編排你什麼呢。」

  杜美珂聞言卻是一笑,道:「誰亂說話女兒便拔了他的舌頭,娘您休息,女兒這就先回去了。」

  翌日,慧安帶著冬兒和春兒出了榕梨園照常在大門碰到了孫心慈,慧安想著一路要面對孫心慈那張假面,心裡就不免鬱鬱,但是這大冷的天總不能日日騎馬去學堂吧。

  倒是可以讓管家另外製備了馬車,可一來慧安覺著自己把馬車讓出來倒顯得怯場,再來讓她讓馬車給孫心慈,慧安心裡就過不了這道坎。

  罷了,反正孫心慈也不樂見到她,她們兩看兩相厭,誰也舒服不了就是。

  誰知道還未等慧安走到孫心慈面前,她便笑著道:「大姐姐可算來了,小慈還等著大姐姐一道出發呢。昨兒小慈占了大姐姐的馬車,害的大姐姐挨雪騎馬,小慈這心裡難受了一天,我怕大姐姐今兒還要繞道,便央爹爹給又製備了一輛馬車,大姐姐快上車吧。」

  冬兒聽罷直氣的渾身微抖!

  什麼叫她占了姑娘的馬車,害姑娘挨雪!這分明是在暗指姑娘不願和她同車,還說什麼怕姑娘今兒又要繞道,分明就是暗指慧安排斥庶妹!

  還有,周總管是怎麼做事的,給孫心慈製備馬車的事,便是有老爺的吩咐也該及時通知姑娘一聲,竟然瞞得一絲不露,簡直可惡!

  慧安聞言向門外看去,果見前面並排兩輛馬車,她心中冷笑。

  好你個周寶興,可真是出息了,看本姑娘以後怎麼收拾你!

  「真是多謝妹妹關心了。」慧安也不多言,丟下一句便帶著冬兒二人出了府門,孫心慈卻也忙帶著兩個丫鬟先一步登上了那輛較破舊的馬車。

  慧安見她搶著上車也不言語,只瞇了瞇眼,便也上了車。

  一路無話,兩人到國子監時卻剛巧劉青青也從自家的馬車上下來,看到慧安和孫心慈分別乘坐一輛馬車,微微一詫便叫住了孫心慈。

  「怎麼還坐了兩輛車,你們鳳陽侯府還真是奇怪。」

  「大姐姐喜歡在車中休息,我怕擾了大姐姐,就求爹爹給我又製備了馬車。」

  慧安正欲下車,便聞後面傳來劉青青和孫心慈的說話聲,那孫心慈的語氣充滿了膽怯和彷徨,倒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便是不回頭看,慧安都能想到她此刻定是一臉嬌怯地瞄著自己,暗示劉青青往歪處想。

  「是不是她不願和你同車?真是……」

  「青青姐別這麼說,真的是小慈主動要這樣的……」

  慧安對這一幕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在府門前看到孫心慈搶著上那舊車,便有些猜到她在玩什麼把戲了。

  「姑娘,真可惡!瞧她那幅小媳婦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怎麼虐待她了呢,不行,我要過去和大家說清楚!」冬兒氣呼呼地瞪著後面對劉青青裝委屈的孫心慈,說著便要衝過去理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2-6-1 08:35 PM

第二十五章 車中閒談

  見冬兒說話間便要往上衝,慧安忙拉住她,冷聲道:「你與她計較什麼,這會子過去倒坐實了我們欺負她的事,豈不反倒讓她得逞?且先由著她吧。」

  冬兒聞言雖知慧安說的有理,但卻有些怒意難平,春兒也蹙眉道。

  「總不能由著她敗壞姑娘的名聲吧!」

  清晨聚賢門外停滿了各府來送主子的馬車,熙熙攘攘異常熱鬧,各府都是只派一輛車一道送了府中的少爺小姐們過來,只有鳳陽侯府兩輛車一併開了過來,這本就已惹得有心人側目了。

  這會子孫心慈又故意說了那些話,慧安發現果然有些不善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了過來。

  慧安心頭惱恨,可要怪只能怪她大意,明明知道侯府總管周寶興有問題,卻忘了使人盯著。舒了一口氣,慧安緩聲道。

  「清者自清,且由她吧,容她再多哄騙一段時間倒也好,大家被騙的越厲害,待謊言拆穿的那一天便會越憤怒,而她也越會被人厭惡不是?」慧安言罷,大步便進了聚賢門,兀自離去。

  身後冬兒愣了下望著慧安遠去的背影兩眼冒光地笑了起來:「春兒,春兒,我發現姑娘越來越聰明了,我可真崇拜咱們姑娘!」

  春兒亦是一笑,撇了眼那邊還在兀自裝著委屈的孫心慈,仰頭無比驕傲地道:「那是,我們的姑娘又怎會是凡人!哼,那種貨色也配和我們姑娘交手!?」

  孫心慈見慧安竟不上當,不聲不響地離開了,登時便有些鬱鬱,狠狠地咬了咬牙,心道,沈慧安,你躲得了一次躲不了第二次,這會子你不入套,倒要看看下午你是不是還能這麼清醒!

  這日慧安本以為孫心慈在學堂還要找人狠狠地訴一番苦,誰知她竟再無動靜,兩人到放學一直都相安無事。

  回府的路上,文景心邀了慧安同乘,兩人在車中有說有笑,倒是令慧安這些日子的陰霾心情好轉了很多。說起下月文景心在文府設宴慶生的事,慧安不僅想起有次到鼎北王府吃的新鮮魚鱠。

  那魚肉切的又薄又細,對著盤子輕輕一吹,竟能飄得起來,夾起一片來在醬汁中沾上一下,吃進嘴裡,那味道……

  慧安至今想起口中還猶有鮮美的魚香味,當即嘴中酸水直冒,抓著文景心的胳膊便笑著道:「好景心,我記得你家有個廚子做魚鱠非常了得,這回你生辰,可一定要把他請出來好讓我過過眼癮,解解饞癮。」

  文景心聞言一愣,眼睛瞪得老大看向慧安,「奇怪了,那做魚鱠的廚子可是上個月大伯才從川北郡買回來的,我也只嘗了一次,從未招待過外人,你是怎麼知道這事的?」

  慧安聞言卻是傻了,她只記得前世在鼎北王府吃過美味非常的魚鱠,依稀就是自己十二三歲的時候,這下想起來此事被饞蟲引得當即便說了出來,那裡想到這麼許多。

  忙掩飾地清咳了一聲,嘿嘿一笑,道:「你還不知道我,就喜歡舞槍弄棒的,那做鮮魚鱠刀工可得一流,我也是好這口,別人一說便就記住了……」

  文景心猶自狐疑地看了眼慧安,卻在此時車外傳來一陣喧嘩聲,慧安忙轉頭推開車窗,道:「咿?出了什麼事,這麼熱鬧!」

  好在文景心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沒再繼續追問慧安。慧安暗自摸了摸頭,心道幸虧那廚子已經到了鼎北王府,不然她可怎麼圓謊啊。

  卻說慧安和文景心剛推開車窗,外面文思存便打馬飛馳了上來,面上猶自掛著歡喜的笑容。車後又傳來一陣陣的笑語聲,少年們爽朗的聲音中帶著分明的輕快和飛揚。

  文景心聞聲,又見文思存滿臉含笑地過來,忙問他:「二哥哥,外面怎麼這麼熱鬧,出了什麼事?」

  文思存微微勒韁,令身下馬兒小跑著跟著馬車,眉彩飛揚地道:「前兒不是跟你說文軒大哥哥要回京了嗎,這不新得來的消息,說是大軍已經到了甘南道,明兒就要進京了。柳院士聞言,放了咱們一日假,明兒我們都能去端門瞅熱鬧了!」

  文景心和慧安俱是一愣,倒沒想到是為這事,怪不得外面氣氛那麼熱烈。少年心性,意氣風發,說起來這次大軍攻佔東姜國,可是大輝建朝以來取得的最大勝利,更何況關元鶴還生擒了東姜國王。

  這次進京獻俘,可謂大輝的一件盛事,少年們崇慕英雄,亦壯志酬籌渴望有一日自做英雄,也怨不得聽聞這事反應會如此之大。

  只是慧安就奇怪了,前幾日還不定大軍何時歸來呢,怎麼這突然就到了甘南道了。

  她將驚奇問出,文思存一笑,道:「聽說是那東姜國王到了平湖郡就有些水土不服,不知怎的又生了傷寒,如今已是燈枯油盡,為了獻俘的氣勢更足,皇上下令讓文軒大哥押著那東姜國王領了東征軍精銳星夜馳騁先行歸京了。」

  慧安聞言,倒是奇怪了,前世的她雖沒能看成這次熱鬧,但也沒聽說那東姜國的國王進京時快不行了啊,依稀記得那國王被軟禁在承寧塔過了四五年好像才鬱鬱而終了的。

  不過這事反正和自己也沒什麼關係,再加上前世慧安對此事的瞭解也不算多,如今她雖覺奇怪,但也不會多想。

  那邊文景心已是笑著感歎了起來,「說起來,也有六年沒見過文軒大哥哥了,我記得小時候二哥總愛跟著文軒大哥哥身後跑,二哥哥的騎射是不是還是文軒大哥哥教的呢?」

  文思存聞言倒是難得的微紅了下臉,撇了慧安一眼靦腆一笑,滿臉追憶地道:「是啊,不過那時候可不只我一個愛跟在文軒大哥屁股後面跑,端寧可還天天纏著他說要長大給他當媳婦呢。」

  慧安聽他們閒聊,這才想起,那關元鶴的父親娶得是襄陽顧氏的嫡女,而鼎北王府的老太君,還有文思存的母親都出自顧氏,雖她們並非出自一房,但論起來文沖和關元鶴的父親關白澤倒也算的上是連襟了。

  兩家攀著親,文思存和文景心識得關元鶴也是應該。不過文思存的騎射在京城可是一等一的好,慧安原以為是文家請了專門的武師傅督練出的,倒沒想到竟是關元鶴教他的。

  想那關元鶴不過比文思存大上四五歲,竟能做文氏嫡子的授業武師,想來騎射定然頗為了得,倒不知有沒有機會見識到。

  還有,文思存說的端寧,怕就是皇后所出的唯一一位公主,當今最得寵的端寧公主了。

  想到前世端寧公主當眾對關元鶴表白遭拒,慧安倒是了然了。當今雖對女子放鬆了管束,世風開化,但是到底世俗對女子端莊、矜持的要求都還在,女子主動示愛仍是少見。

  前世慧安知道的也就一個端寧,再來便是她自己了……

  那端寧任性驕縱,是有名的刁蠻公主,而她沈慧安殘暴粗野,更是聲名狼藉。說起來她和端寧公主命運還真是相似,一個當眾被拒,一個落得做了棄婦。

  男人吶,果真多涼薄……

  不過人家端寧勇敢,那是因為人家和那關元鶴本就是青梅竹馬,再加上自己又有強大的後盾,人家是天之驕女,自然有資本勇敢。

  可她沈慧安不顧一切飛蛾撲火地去倒追李雲昶,如今想來可真如世人所言,是中了魔,失了心魂了……

  「慧安妹妹想什麼呢,這般出神?」

  慧安正心神恍惚著,卻聽耳邊傳來一聲喚,微微的熱氣自車窗外吹拂過耳際。慧安猛地回過頭,但見文思存正自馬上傾身過來,一張俊顏湊至她的面前正含笑地看著自己。方才耳邊吹過的熱氣可不就是他的呼吸嘛。



第二十六章 大義孫心慈

  慧安妹妹?

  自己何時和他這麼熟悉了,這人以前好像都避她唯恐不及呢,慧安心下納悶,微微向車中縮了縮身子,笑道:「也沒想什麼,就是擔心明兒不知在裳音樓能不能訂到位置。要說有什麼地方觀大軍進城視野最好,可就莫過於裳音樓了。」

  文思存聞言卻是一笑,道:「早十日我便在裳音樓訂了雅間,明兒慧安妹妹不妨和我們一起,也好給三妹妹做個伴兒。」

  文景心忙笑著拉了慧安的手:「二哥哥說的是,你明兒和我一起吧,我讓曼兒多準備些點心,到時候咱們一邊賞雪景,一邊等大軍豈不兩全。」

  慧安也笑了起來,挑眉道:「只我那春夏秋冬最是鬧騰,我怕她們會擾了你清淨。」

  文景心還未說話,倒是一直騎馬跟在馬車邊兒上的冬兒聞言嚷嚷了起來:「姑娘分明想去打文小姐的秋風,不好意思直說,偏又拿奴婢們說事,哼。」說著小臉一沉,別過臉倒佯裝怒意來了。

  慧安聞言忙笑著探出頭沖冬兒討好一笑,惹得文景心捂嘴不停的笑。文思存見慧安笑著沖丫鬟說著討喜話,竟覺著她此時分外可愛,瞧著有意思,便也跟著笑了起來。

  那邊孫心慈坐在車中一直禁不住留意著慧安她們,此刻見文思存目光溫和地看著慧安笑,她只覺著心裡仿佛被一隻利爪捏住,揪地她的心生疼生疼,胸口也堵的喘不過氣來。

  今日的文思存穿了一件石青色的圓領錦袍,很簡單的樣式,只在袖子和領口,衣下擺處用銀線繡著竹葉,同色的腰帶,用金線滾邊,中間鑲著一顆晶瑩的翠玉,低調中透出奢華。

  他此刻端坐在高頭大馬上,俊美的側面迎著天際的落日仿似仙邸,他就那麼認真地看著沈慧安笑!

  不知不覺孫心慈的雙手已緊緊攥了起來,她恨恨地盯著前方滾動的那輛馬車,怨毒的眼神似要將車壁盯穿直落到慧安身上。

  她心中實在難平,這一切本都該屬於自己,她的母親是尚書府的千金,祖上世代為官,是真正的名門閨秀!而那沈慧安的母親沈清只不過是鄉野匪賊和娼妓所生之女,憑什麼沈慧安卻能得到比她更尊貴的身份,做嫡長女!

  若她才是父親的嫡女,那麼此刻那車中坐著的就該是自己,文家那麼高貴的少爺也會對她笑,將她高看一等!

  此時的孫心慈已經完全忽略了,慧安能坐在文家的馬車中完全是因為她還有另一個身份,她是鳳陽侯府的小主子,完全是因為慧安自己的人格魅力讓文景心有心相交,哪裡和她的父親孫熙祥有半點關係?和她孫心慈,那就更是八竿子都打不著了!

  可人就是這樣,不講起理來什麼都能編排出道道來。

  孫心慈看著前面慧安幾人談笑風生,只覺抓心抓肺的難受,咬了咬牙,她回頭對水心冷聲道:「把我的琴拿來,本小姐要彈琴!」

  水心是孫心慈的貼身大丫頭,是杜美珂早就為孫心慈選的,陪同她一起長大,甚至預備給她做陪房丫頭的,故而她自是最知孫心慈的心。

  方才見自家姑娘盯著前面的馬車眸中閃著陰厲的光,水心便知孫心慈此刻已臨近暴怒,她大氣都不敢出地縮在車角,盡力弱化自己的存在,生怕姑娘一個不順心就又用她長長的指甲來掐她、抓她、擰她又或者拽著她的頭髮使勁撕扯。

  手臂上的傷似乎還在隱隱作痛,如今雖是大冬天不用擔心傷口感染化膿,可是到底是自己的身體,都是肉長的,誰能不怕疼呢?

  有時候水心都會想,自己姑娘那樣的小身板,看上去嬌嬌弱弱的,裝起可憐來更是楚楚弱質,怎麼打起人來就那麼大勁頭,讓人疼的幾日那傷處都不敢用手碰。

  偏她發起火來,她們還不能躲上一躲,要是躲了只怕會換來更瘋狂的對待。

  人家都說做一等丫頭好,拿著上等月銀,又不用幹重活,還體面,連帶著家裡人都長臉。

  府中下人們更是個個都羨慕她和明心能貼身服侍小姐,又被當成陪嫁丫鬟培養,將來等姑娘出嫁了更是會成為姑爺的屋裡人,要是再能生個孩子,被抬了姨娘,這一輩子也算熬出了頭。

  可只有她們自己知道,別人的豔羨背後是怎樣的傷痛,依著自己姑娘這小心眼子勁兒,若她和明心不被姑爺注意倒罷,倘若真被姑爺看上了,只怕這命也就到頭了。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有時候水心都想還不如做個粗使丫鬟來的舒坦。

  外面都盛傳鳳陽侯府的大姑娘脾氣不好,好勇善鬥,可依著她這幾日的觀察,倒覺著大姑娘人是極好的,那裡像二姑娘這樣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瞧著人家冬兒幾個過的日子,水心便委屈地想哭。天知道,她和明心二人是真的拿姑娘當主子看的,一心都撲在了主子身上,萬不敢有半點外心,可也正是這樣,姑娘的所作所為才更讓她們寒心。

  孫心慈吩咐時,水心還在自艾自怨中,聞言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飛快地掃了眼不遠處正和慧安二人說笑的文思存,這才手腳利索地將車上的暗格打開取出琴來。

  將琴自天青色繡著梅枝的琴套中取出,水心極為恭敬地把琴放在了孫心慈盤起的雙腿上。

  孫心慈深吸一口氣,望著車外眯了眯眼,這才緩緩將十指按上了琴弦。

  慧安幾人正說笑,卻忽而聽到身後馬車中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這一聲琴音來的極為突兀,倒是讓喧囂不止的官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人們都紛紛看向了孫心慈所乘的馬車。連正和文景心說話的文思存都輕聲「咦」了下扭轉頭看了過去。

  孫心慈彈的是一首大輝聞名已久的《成王破陣曲》,曲目先是低沉悠揚,仿若兩軍對壘,各自備戰,氣氛低沉而壓抑,接著琴聲突然錚然響徹,烈烈弦音越來越激昂高亢,猶如扣人心弦的戰鼓聲,似如擂鼓三通、軍炮齊鳴、鐵騎賓士廝殺一片,當眾人均感就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琴音又開始時而低轉,時而歡快便似打了勝仗卻失去了戰友,一時歡喜一時憂傷,漸漸的琴聲越來越輕快,似透著無限歡喜,讓人覺著似看到了大軍凱旋,萬民歡騰的場景。

  「長刀所向,直指那北方的疆土;旌旗獵獵,召喚著東進的戰鼓 ;黃沙漫漫,擋不住西征的腳步。忠孝自古難兩全,含淚別父母。血染戰袍,是男兒最美的華服;馬革裹屍,是英雄壯烈的歸宿;人生自古誰無死,丹心照史書。中擊逆水蕩窮寇,立馬長天誓滅胡!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犯我境者雖遠必誅!」

  隨著琴聲,一個極為洪亮好聽的男聲迎合著歌了起來,唱的正是這《成王破陣曲》相配的詞,眾人一愣之下紛紛回應,加入到了歌唱的行列中來。

  一時間官道上只餘那激揚的歌聲和清越的琴音,仿似馬蹄聲,車輪聲都遠離了。直到歌聲落,琴聲止官道上還似是一直回蕩著那歌聲,竟無一人開口說話。

  東姜國位於大輝的東北角,國人好勇善戰又逢現在的東姜國王嗜血冒進、好大喜功,常常對大輝發動戰爭,邊疆百姓過的苦不堪言。

  自太祖皇帝起大輝便在東姜邊疆陳兵,年年抵擋東薑人的突襲姦掠,只可惜經過百年混戰,大輝雖一統中原,可建朝時中原大地早已是民稀田荒、國庫空虛,百廢待興。

  到太祖時雖一直抵禦東姜侵犯,但成績並不顯著,只到了當今聖上時才開始漸漸反擊,近幾年大輝和東姜的戰爭才開始有了較大戰果。

  這次東征軍一舉攻入東姜國都,生擒了東姜國王,怎麼不令人歡欣鼓舞。

  如今為大輝立下汗馬功勞的英雄們要凱旋歸來了,世人自然心情激蕩,而孫心慈此時彈這首《成王破陣曲》倒極適合,便是慧安,也聽的津津有味,不得不承認孫心慈的琴彈的極好,指法很是嫺熟老練,雖空洞了些但這麼一首難度極高的曲子,她又只十二歲能這麼一點不差並流暢悠揚地彈完已很讓人高看了。

  何況此時此曲正和大家心境,又有誰會去計較曲子是不是有琴魂?只會記住此時心中的感覺,記住孫心慈的琴聲,更記住這個心裡裝著大義的女子!

  慧安不得不承認,孫心慈不愧是杜美珂的女兒,她有時候聰明的緊,更知道何時該表現自己,如何表現,她萬不會放過每一個展現自己的機會。

  「好琴技!」

  「這彈琴的姑娘是誰?小小年紀能彈得如此難的曲目,不簡單啊。」

  「是啊,難得的是她這份心意,看那馬車似是掛著沈府的標誌,難道是大理寺卿沈大人府上的小姐?」

  「那是鳳陽侯府的馬車。」

  「鳳陽侯府的?不是說鳳陽侯府那位小姐很是刁蠻,只懂揮鞭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是府裡的二小姐,這二小姐倒是有乃父當年的風範,可和那府中的大姑娘一點都不一樣呢。嘖嘖,聽說母親是杜尚書府的嫡女呢,到底是書香門第教出的姑娘。」

  ……

  官道上傳來紛紛的議論聲,慧安靜心聽著,心中一片平靜,見車外一直隨著馬車的文思存緩了馬速,慧安幾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你這個庶妹可不簡單,你得小心了。」

  耳邊傳來文景心微沉的聲音,慧安抬眸正撞上她關切的目光,不由一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2-6-1 08:3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5-8 01:00 A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再遇

  她孫心慈有她的張良計,她沈慧安亦有自己的過牆梯,今世她們便各顯神通吧,倒要看看最後贏的會是誰,她就不信幸運會一直眷顧杜美珂母女!

  何況今日孫心慈的作為在她看來可真算不得高明,這京城之中會彈琴的閨秀便如四條腿的青蛙一般多,何以別家小姐都毫無動靜,只孫心慈鬧了這麼一場?

  這大輝對女子雖是寬待,但並非不介懷女子的德容,作為女子首先便要賢淑端莊,這也是母親被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們看不起的緣由。

  女子是要會棋琴書畫為好,因為那樣在她嫁人之後便更有機會抓住男人的心,可並不是讓她在閨閣中就拿出來顯擺的。今日孫心慈是讓外面那些少年郎們讚了,但她的行為流於輕浮,也同樣會讓京中的夫人小姐們看不起。

  人家威遠侯府的崔知菲被贊琴藝出眾,那也是因為年年國子監考評時都拿上等甲,又是雲崖琴社的創辦人之一,故而才被人所知,可不是在這公眾場合中瞎出風頭揚名的。

  一旦女子被認為舉止輕浮,那還有哪家的主母會選她做媳婦?沒得讓她進門敗壞了門風!看來那杜美珂落到今日給人做妾的下場,竟還不知道自己錯在那裡,連這樣的道理都沒教給孫心慈。

  對啊,杜美珂直到此刻還覺得她的遭遇都是母親加諸給她的呢,又怎會自我反省。

  故而慧安聽到文景心的話只是一笑,道:「爬的越高,往往摔的越慘,心太高了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對有些人有些事你且容她,忍她,由她,等過兩年你且看她!再者說了,今兒她這強出風頭,自有那看不慣的要尋她事兒,倒是省了我的心呢。」

  慧安迎著文景心的目光挑眉一笑,竟是說不出的自信耀目。

  慧安並非真笨,相反她從小亦在沈清的教導下讀過兵法,學過詭道,只是她所擅長的並非內宅爭鬥罷了。再加上前世的她被沈清寵愛長大,心性純良,亦相信世上的真善美,待人真誠,極少懷疑他人,這才使得她被杜美珂母女欺騙,最後落了個慘澹結局。

  而今她既已認清杜美珂母女的真正嘴臉,反倒覺著沒什麼可怕的,慧安透入骨子裡的高傲也一直相信自己今世不會再輸給任何人!

  文景心與慧安交好,倒是比之他人更瞭解慧安,她一直不覺慧安是個笨人,如今聽她這麼說倒也沒多少意外。

  她方才也看到了,前面不遠處威遠侯府的馬車在琴聲響起時砰地一聲重重的被關上了,崔知菲的性子文景心哪裡有不瞭解的,今日得罪了她,那孫心慈以後怕不會好過。

  慧安說的也沒錯,那孫心慈如此年少氣盛,鋒芒畢露的,還看不清自個兒的身份,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文景心想著,也就笑了,道:「你倒想的開,卻是我白操心了!」

  「誰說白操心,我這心裡可暖洋洋著呢。」和文景心相視一笑,方才心裡的一點不爽快也就煙消雲散了。

  一路喧鬧,馬車又行了一會兒便進了城門,慧安和文景心約好明日在裳音樓相見便辭別她回了自己馬車。

  兩府馬車在宣和樓下分開,各行其道,然而慧安乘的馬車剛繞過街巷便突然顛簸了下,沒有防備的慧安身子一歪,重重地撞在了車壁上,於此同時車外響起冬兒的暴喝聲以及車夫的驚呼聲:「你這人怎麼走路的,沒長眼嗎,怎麼往車前撞!」

  慧安蹙了蹙眉,撐起身體推開車門便見馬車邊躺了一個衣衫破爛的老漢,正抱著雙腿疼苦的呻吟著,而冬兒則一臉怒氣地盯著他,車夫則一臉無措地站在老漢邊兒上詢問著老漢的傷勢。

  很顯然,方才馬車是因為這老漢才突然停下的。騎在馬上的春兒見慧安出來,忙翻身下馬靠近慧安,解釋道:「車子剛轉過彎,這老漢便從那邊沖了過來,是他自己沒看路直挺挺地闖過來的,不怨咱們。而且我和冬兒看的分明,張伯勒韁及時,咱們的馬車根本就沒真撞上他!」

  「姑娘,這人分明就是碰瓷坑錢的!竟連鳳陽侯府的車都敢攔,姑娘先進去,奴婢倒要看看這人有何能耐!」冬兒說著便翻身下馬,沖那躺在地上的老漢走了過去。

  慧安倒沒有進車,只看著冬兒走到那老漢跟前蹲了下去,笑著道:「老伯可是傷著了?是這樣,我從前學過些摸骨推拿的本事,不若讓我來看看?」

  她說著便伸手去摸那老漢抱著的右腿,可還沒等她靠近,那老漢便痛叫一聲避了開來,從慧安的角度看的真切。慧安同情弱者,可卻最厭那坑蒙拐騙之徒,見此不由心裡厭惡,轉過身便欲回車中去。

  可就在此時那老漢突然大聲嚷嚷了起來:「你們這些惡人,撞了人還想再來傷我,哎呦,可疼死小老頭了……」他這一嗓子,倒是把冬兒嚇了一跳,接著見路人都對她指指點點,登時便氣地滿臉通袖。

  「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好心要給你看看傷,你倒說我居心叵測傷了你!這大庭廣眾的怎能睜著眼說瞎話,你到底傷沒傷,你自己心裡有數。人在做,天在看,你這麼缺德,也不怕遭了天譴!」冬兒雖是個丫頭,可跟著慧安也從未被人這麼欺負過,被路人用鄙夷地眼神看著,直羞的她渾身發抖,怒氣衝衝地跺著腳,沖著那裝疼的老漢便破口罵道。

  她一吼完,那邊老漢的叫聲更大,泣如雨下哆嗦著身子道:「老天啊,老漢活了六十有二還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兒,今兒卻被個小丫頭指罵缺德,你們撞了人,傷了我反倒有理了!各位貴人們都給評評理,給老漢做個見證,可憐我老頭全靠一雙腳勞作耕種,這雙腳要是傷了可叫我怎麼活啊!」

  方才那老漢倒在馬車邊兒上,一邊被馬車擋住,冬兒湊近又剛巧擋住了另一邊,圍觀的人就只留意到了冬兒那先聲奪人的一聲吼,還有她惱怒著說老漢沒長眼的兇惡神情,後來更是看到冬兒去摸那老漢的腿,結果老漢便叫了起來。

  人都有同情心,也都有仇富心理,不知覺中圍觀的路人已有了片面的判斷,此時因為冬兒的話,有些圍觀的民眾已經開始出言指責了起來。

  「哎,世風日下啊。」

  「撞了人就該賠償,怎還這種態度,這是哪個府裡的?真是沒有教養。」

  「這位姑娘,做人不能這樣,誰家還沒個老人,要是你那雙親出門遭此對待該當如何?」

  ……

  冬兒聽著這來自四面八方的指責聲真是又羞又惱,直想衝過去踹上那老漢一腳,倒看他還裝不裝的下去,她還就不信他能不躲不跳得受了她的打!只要他躲了,人們也就能看到事情的真相了。

  冬兒想著就要往老漢面前衝,慧安眼見她的神情便知她心中所想。

  此處正是當街,附近商鋪林立,行人熙熙攘攘,只這一會兒工夫便擁了一堆圍觀看熱鬧的人,慧安撇了眼對冬兒指點著的人們,微微蹙眉。

  她不欲將事情鬧大,畢竟自己這方處在強勢,便是那老漢真是坑錢的,在外人看來也是弱勢人群,最容易博得同情,更何況這事本就有些分辨不清,若冬兒一腳下去那老漢躲了倒還好,若他當真受了這一腳,那可就麻煩了。

  如是想著,慧安忙高聲道:「冬兒不許無禮,春兒給這老漢一袋銀子,我們走。」

  慧安言罷正欲回車,那裡知道那老漢竟也不等春兒去解腰間的錢袋子,反倒在地上一個打滾就到了車下,伸手便向慧安扯來,眼見他的手便要拽上慧安的衣袖。

  習武人的本能令慧安立馬有了反應,她目光銳利的射向那老漢正觸上老漢閃著凶光的雙眸,心裡一凜,慧安的手已伸到了腰間,觸上了九節鞭的鞭柄,正欲抽出鞭子,可餘光卻撇到了一抹清雋的身影,再然後便觸及到了一雙深沉如海,靜淡無波的眼眸。

  是他!昨日在西山小徑上遇到的那人!他今日穿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布衣,此刻正傲然地站在人群外靜靜地看著這邊。



第二十八章 靜敏太公主

  不知為何,慧安觸及到那雙深沉的眼眸登時心頭便是一凜,接著竟出奇地平靜了下來,心思更是急速地轉動著。

  不對,今兒這事處處都透著古怪。

  京中多貴人,百姓更個個都是人精,尤其是碰瓷的,整日做這坑蒙拐騙之事,怎會不知什麼人敢惹,什麼人能惹?

  一般老百姓見了高門大戶的人不繞道就奇了,那裡還有主動撞上來的道理!

  這老漢選了大白天,又選了人流密集的街道鬧事,倒都似碰瓷的慣常的手段,可他一副要將事情鬧大,得寸進尺的樣兒,卻實在不對,那碰瓷的都是得了便宜便收場,哪裡有這般行事的?!

  這事兒有陰謀!

  如是想著,慧安按在九節鞭柄上的手便停了下來,反倒任由那老漢抓著她帶下了馬車,接著慧安趁靠近他的一瞬間用手肘狠狠地撞向老漢的右腿。

  那老漢哪裡能料到慧安會突然轉變心思,本能地便做出了反應,右腿向後靈敏地抬起,一下子便避開了慧安的攻擊。他這個動作幅度可是不小,足以讓人看得一清二楚了。

  慧安滿意地笑著自地上站起身,拍了怕裙角的浮灰,居高臨下的盯著那老漢,冷聲道:「不知死活!拿了侯府的名帖將此人綁了送去鳳安府衙,就說這人坑蒙拐騙都欺到了侯府頭上,請萬大人依律將其法辦!」

  為了富貴人的利益,大輝的律法對偷盜、行騙者向來嚴厲,這人進了鳳安府衙可真是要丟半條命。

  圍觀的人群見老漢露相便知沒啥熱鬧可看了,瞬間散了一半,那些方才還義憤填膺指責冬兒的人也都灰溜溜地離開,倒是那方才激動地說誰家都有老人的布衣書生滿臉通袖地沖冬兒尷尬地笑了笑,雙唇動了動,可他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冬兒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冬兒聽到慧安要將那老漢送官府,先是一臉揚眉吐氣地狠狠盯了人群一眼,接著便率先跑過來擰了那老漢的手,笑著對慧安道:「還是姑娘有辦法,送官的事就由奴婢去辦吧。」

  慧安敷衍地點了點頭,凝眸便向東面的角樓下望去,卻見那處早已空蕩蕩,已沒有了那道清雋的身影。

  不知為何,慧安竟覺有些失落。她被自己的情緒嚇了一跳,接著又覺,說起來那人也算幫了自己兩次,自己大概也就是想當面謝謝他,既然人走了也就算了。

  如是想著,慧安笑笑,便丟開了此事,轉頭見一直跟在自己車後的孫心慈的馬車早已不見,慧安也不意外,抿了抿唇兀自登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慧安卻瞧瞧推開窗戶向外觀望,見遠處的銀樓下停著一輛極為古樸大氣的檀木馬車,慧安目光閃了閃,這才吩咐老趙開車。又敲了敲車壁,待春兒將耳朵貼近馬車,才低聲吩咐道:「你去跟著盛元號門前的馬車,看看裡面坐著的是什麼人。」

  聽到春兒應了,慧安又囑咐一句,「仔細些,別被那車裡的人發現了。」

  回到榕梨園,慧安只喝了一盞茶,冬兒已從鳳安府送人回來了,灌了一口茶她沒一會兒已嘰嘰喳喳地將這一天發生的大小事都給方嬤嬤滾瓜子倒豆子地說了一個遍兒。

  方嬤嬤聽到孫心慈在國子監門口詆毀慧安虐待她,就氣得變了面色,後來又聽孫心慈彈琴的事兒倒是笑了下,只對慧安道:「這二姑娘倒還真有些本事,原以為是個小角色,蹦躂不出什麼花兒來,如今看來,倒是乳娘我見識淺,竟看走了眼,真是不知死活的賤蹄子。」

  冬兒聞言,便面色憤然的道:「嬤嬤是不知道,當時那些公子哥兒們都誇她呢,還拿咱們姑娘跟她比,說姑娘……哼,要我說姑娘就該好好學學琴,到時候也露上一手,讓他們都瞧瞧,我們姑娘聰明著呢!」

  方嬤嬤聞言瞪了冬兒一眼,怒聲道:「胡說什麼!我們姑娘什麼身份,那等事也就娼婦養的能做出來,沒得掉了身份。再者說姑娘是鳳陽侯府的小主子,將來還要繼承爵位的,哪裡需要用這些虛名撐門面。那孫心慈一個庶出,想以此提身價,惹人眼,自賤身份,她蠢你的腦子也讓門擠了不成!」

  冬兒聽方嬤嬤罵自己,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登時倒是樂呵呵的笑了起來。又說起在城中遇到那老漢撞車的事兒,方嬤嬤一人精,又豈會發現不了這其中的貓膩,當即便氣的渾身發抖。

  「這杜美珂太過可惡,竟處心積慮地想著要毀了姑娘的聲譽,簡直是惡毒!」

  方嬤嬤咬牙切齒地恨聲道,慧安聞言卻是一笑。

  這樣就惡毒了嗎?呵呵,許是前世的自己還見過更惡毒的,故而今日這些事慧安竟不怎麼覺著生氣。

  不想方嬤嬤氣壞了身子,慧安正欲轉開話題,卻聽外面傳來了春兒的聲音,轉眼她便打起簾子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姑娘,你猜那馬車中坐的是何人?」

  見春兒面色有些古怪,似驚惶又似後怕,還帶著慶幸,慧安倒真好奇那車中坐著的是誰了,大抵應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不然杜美珂也不會費盡心思地安排方才那一場戲。

  方嬤嬤和夏兒卻不知她在說什麼,見兩人詢問地看向自己,春兒忙將慧安吩咐她去辦的事說了,接著也不再賣關子,凝眸道:「奴婢依著姑娘的吩咐,一直跟著那輛馬車,那車出了通正街,竟直奔了皇城而去。奴婢不敢靠近,只能遠遠地看著,見那馬車在正陽門停下,車裡出來個六十來歲的貴夫人,穿戴極為講究,被內務府總管全公公親自迎進了正陽門。奴婢打遠處看得不分明,總覺著那貴夫人看著面善。於是奴婢便又回了通正街,專門去問了盛元銀號的掌櫃,那掌櫃說確實有個坐檀木馬車六十上下的貴夫人到過銀號,穿戴也都和奴婢看到的一樣,奴婢又問他那貴夫人的相貌,掌櫃說那貴夫人通身極為威儀,他沒敢多瞧,別的倒沒什麼,只記得那貴夫人額心長著一顆紅痣,很是惹眼!」

  額心長著紅痣,又被內務府總管全公公迎進了宮,方嬤嬤心神一跳驚呼一聲:「姑娘,是靜敏太公主!」

  慧安也是一驚,這靜敏太公主乃是大輝開國聖祖皇帝的親妹妹,當今聖上的姑姑,如今已是花甲之年,她常年定居在江南,已經多年不曾回過京城了。

  這位太公主為人低調,便是回京也極少出席公眾場合,若說今日這事實屬偶遇,慧安是萬萬不信的。

  太公主當年為了聖祖打天下,主動放棄了好姻緣,嫁了中原第一豪商錢戈,錢家世代為商,雖說富可敵國,但到底是社會末流。太公主下嫁錢家後,使得錢家幾乎拿出了所有家當來支持聖祖皇帝壯大勢力。

  雖說聖祖一統中原建立大輝王朝之後,對錢家進行了封賞,允了其子嗣官爵,可還是覺得愧對這個唯一的胞妹,可能是出於這份感動和歉疚,每每聖祖皇帝大發雷霆,都是靜敏太公主前往勸說。

  聖祖皇帝過世後,靜敏太公主也因身體原因遷居到了江南,從此便很少在京城出現。只是這位太公主是除了文氏太后之外大輝地位最為尊貴,最為有威望的婦人。

  今日之事被她撞見,來日她在皇帝面前說些什麼或是在某個場合只要對慧安表現出不喜,便會有人將今日之事挖出來。京城最不少的就是嘴巴,不管是什麼芝麻綠豆的小事,只要有人關注,就能引發一場禍事。

  慧安猜想到杜美珂欲利用什麼人壞她名聲,可卻沒想到她竟消息如此靈通,找了這麼個有分量的人物。這若是今日真被靜敏太公主誤會,來日京中貴夫人們知道太公主不喜她,再覺得連太后都厭了她,那她沈慧安的處境便真不妙了。

  「幸虧今日姑娘警醒,要不然……」方嬤嬤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望著慧安有些後怕地道。

  隨即她又想到今日冬兒和春兒跟在慧安身邊竟是沒有發現這其中的貓膩,險些上當,便又厲目瞪了兩人一眼。心道這幾個丫頭畢竟年紀都還小,經過的事兒少,以後還得繼續敲打著慢慢調教。

  她如今身體越發不好了,這要以後不能再伺候姑娘,四個丫頭若能獨當一面就算閉眼她也能安心地去找夫人了。

  慧安見大家面色都不太好,倒是一笑,轉開了話題,道:「秋兒今日可去了那劉家村?見沒見到雲娘?」

  秋兒見慧安問起此事,忙道:「今兒一早奴婢就去了,只是那沙雲娘倒是個聰明人,許是怕馬鳴遠再去糾纏,昨兒奴婢一離開,她便整了行裝去了鄰村一遠房親戚家暫避。奴婢今兒頗費了些口舌才讓她那鄰里相信奴婢不是壞人,這才透露了雲娘的去向,奴婢已讓那鄰里給雲娘捎信兒,明兒奴婢再去找她。」

  慧安聞言點點頭吩咐了擺飯,又趁空擋和方嬤嬤說了明日要到裳音樓和文府的公子小姐們一起看大軍凱旋的事,讓方嬤嬤去多準備些文景心喜歡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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