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吱吱 -【庶女攻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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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2791 發表於 2010-12-18 05:40 PM

第一百一十八章 規矩(下)

    晚上,吹了燈,黑暗中,十一娘商量徐令宜:“……我都嫁過來一個多月了……秦姨娘安排在每月的十一至十五,文姨娘安排在每月的十六至二十,喬姨娘安排在每月的二十一至二十五。侯爺意下如何?”

    徐令宜想到她的小日子在月底,又想到她的不適應,覺得自己隱隱有些明白。

    雖然照著府裡的慣例給每位姨娘安排了五天的日子,把自己安排在了最易受孕的時間,但是小日子也在這其中……她是不想再侍寢吧?

    心裡略有不快,但很快也就過去了。

    他希望十一娘能多生幾個兒子,這才是最主要的。

    “屋裡的事,你安排就行了!”他無所謂地道,問起喬姨娘的病來:“……怎麼還沒有好?”

    “換了太醫院的吳太醫。”十一娘笑道,“剛吃了一副藥,只怕要多吃幾副才能看得出效果來。”

    “要是不行,讓她母親來陪陪她吧!”徐令宜道,“她只有一個寡母。”

    “我知道了。”十一娘恭聲應了,“明天一早就差人去請姜夫人過來坐坐。”

    徐令宜滿意地“嗯”了一聲,翻身睡去。

    十一娘鬆了一口氣。

    各睡各的被褥,說些家長里短的,有種鄰家溫馨,讓她覺得安心,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徐令宜上了朝,十一娘特意讓陶媽媽去請三位姨娘過來。

    秦姨娘和文姨娘一前一後。前者穿了件青蓮色灰鼠皮皮襖,頭上戴著銀鎏碧玉石的簪子,請了安後就有些木訥地站在那裡。後者穿了件桃紅色貂皮皮襖,戴了朵翡翠寶結,耳朵上附著猩猩紅寶石耳墜,進來就笑盈盈地和眾人打招呼。

    “夫人今天穿的這件湖色刻絲百嬰嬉戲通袖襖好漂亮啊。”她嘖嘖稱贊“這是今天春上的貢品。我想了好久,都沒有買著。還是夫人手面大。”

    十一娘先是無語。

    這樣的人,你想不喜歡也難。

    她微微笑起來:“還有文家三爺也弄不到的東西?”

    “文家也不過是有幾個閑錢罷了!”她笑著曲膝給十一娘請安,“學得文藝武,賣與帝王家。要講好東西,那全在宮裡。我們家就是騎馬也難追了!”

    十一娘笑起來,打趣道:“那就是騎了血汗馬去追。”

    “那也是皇家貢品,有錢也買不到啊!”她笑嘻嘻地應和十一娘。

    屋裡的氣氛立刻好了起來。

    秦姨娘看見琥珀端了茶進來,立刻起身奉給十一娘。

    文姨娘十分殷勤地和十一娘說了會話,喬蓮房才來。

    梳了墜馬髻,並戴三朵指甲蓋大小的並蒂,穿了件月白色素面妝花褙子,妙目含煙,姿若弱柳,只怕西子還少她三分嬌弱。

    “夫人。”她給十一娘行禮,眼睛卻毫不示弱地望著十一娘,“您找我來可有什麼事?”

    沒有一點恭謙的樣子。秦姨娘很急的樣子,不停地朝著喬蓮房使眼色,文姨娘一改剛才的雀聒,垂著眼瞼看著自己的腳尖,好像什麼也沒有聽到、什麼也沒有看到似的。

    十一娘不以為然。

    她從來都不怕公然的挑釁,她只怕笑裡藏著的刀劍。

    “也不是單找你一個。”她表情淡淡地啜了口茶,吩咐琥珀給三人端了小杌子來,“大家都坐下說話吧!”

    秦姨娘忙道了謝,文姨娘則半坐在了杌子上,喬蓮房儀態萬方地坐了下來。

    十一娘每次看到喬蓮房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優雅就有種“高樓坍塌”的心痛,也就特別能容忍她的不合時宜。

    “昨天商量了侯爺,有件事想跟大家說說。”她笑著把各人侍寢的日子說了。

    秦姨娘忙應諾著,文姨娘和往常一樣,笑著恭維了十一娘一番“持家有方、賢惠大方”之類的話,喬蓮房卻是低著頭,什麼也沒有說。

    十一娘問喬蓮房:“吃了吳太醫的藥,你身體可好些了?”

    喬蓮房的聲音很是疏離:“好些了。”

    可看著她日漸消瘦的面孔,十一娘微微搖了搖頭,道:“侯爺讓我今天去請姜夫人來府上坐坐。你們母女也可以談談心。”

    喬蓮房猛地朝她望過去,目光如炬。

    “侯爺……”眼角好像有水光閃爍。

    侯爺擔心你。”十一娘笑道。“你也要快點把病養好才是。”

    喬蓮房嘴角翕翕,哽咽著半晌沒有出聲。

    就這樣就沉不住氣了。

    十一娘低頭喝茶,眼角卻打量著秦姨娘和文姨娘。

    文姨娘目光非常平靜,無喜無怨,好像這種事情早就在她的預料之中似的。而秦姨娘則笑眯眯地望著喬蓮房,好像喬蓮房能得徐令宜的關心,她也覺得高興似的。

    為什麼她們兩人就不能像喬蓮房似的,一眼就讓人看出底細……

    十一娘頗有些無奈。

    “大家都散了吧!”十一娘笑著起身,“我也要去太夫人那裡問安了。”

    三人恭敬地送她出了院子。

    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裡,找了個機會悄悄將屋裡的事跟太夫人說了:“……也不知道妥不妥當。”

    她面頰飛紅。

    太夫人低聲地呵呵笑,望著十一娘的目光全是欣慰。

    “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她攜著十一娘的手坐到炕上,“要知道,其他的女人,就像花。偶爾有兩個修煉成精的,可那也只是花精,入不得仙境,登不得仙班的,怕的是道士的一張符咒。用不著和她們斤斤計較。”

    這樣的說法十一娘還是第一次聽到,不由莞爾。附和著太夫人:“娘說的是。”

    太夫人滿意地笑起來。

    正好三夫人進來:“四弟妹說了些什麼,逗得娘這麼開心。”

    “哦!”太夫人笑道,“正說著這雪,想到後花園裡去看看。”

    “難得二嫂不在,娘還有這樣的好興致。”三夫人笑道,“我讓人備了肩攆送您去後花園吧!”

    這只是太夫人的推辭罷了,十一娘立刻溫聲道:“外面的雪下的急,娘還是等雪小些了再去吧。要不然,滿眼都是簌簌的雪花,也沒什麼好看的。”

    太夫人點頭:“就依你。”

    三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

    回到屋裡,綠雲立刻來稟:“夫人,姜夫人來了。”

    十一娘點頭,進屋換了件衣裳,大奶奶身邊的杭媽媽來了。

    “說五姑奶奶的鋪子定在十一月十日開張,問那天十一姑奶奶有沒有空。”

    “我就不去了。”十一娘笑道,“到時候會跟侯爺說一聲,看要不要派個管事過去。”

    杭媽媽聽了笑道:“還是十一姑奶奶想的周到。”

    十一娘問起大太太的病來:“可好些了沒有?”

    “好了很多。”又道,“余杭那邊差人來信了,說四奶奶娶進了門,相貌十分漂亮,行事也很端莊,大老爺很滿意。”

    “那就好。”十一娘笑著和她說了幾句閑話,然後讓琥珀去把早已准備好的五十兩銀子拿給她,“這是我的心思,讓大嫂幫著帶過去。”

    杭媽媽忙推辭:“大奶奶說了,那五十兩銀子她暫時幫墊著,您哪天回去串門的時候再帶回去也不遲。”

    十一娘愕然。

    杭媽媽看了道:“不是我不幫著帶過去。而是大奶奶反復交代了好幾回。我實在是不敢接。”

    十一娘心裡五味俱全,又和杭媽媽閑聊幾句,然後讓琥珀賞了幾錢碎銀子,送她出了門。

    琥珀嘆道:“大舅奶奶真是玲瓏心腸。”

    十一娘深深嘆了一口氣,把剛才的一點悵然拋到腦後:“沒事,我們找到生財之道了就好了,到時候雙倍還給大嫂。”

    琥珀聽著也笑起來,在十一娘面前湊熱鬧:“夫人,反正現在我們有侯爺給的那一千兩銀子,您每個月還有五十兩,過幾天租坡地的三百兩影子也應該送過來了,二夫人又在西山別院,您也不用心急,我們等到夏天再做那香露也不遲。”

    十一娘點頭:“你催著江秉正快點回話就是!”

    琥珀應聲而去,十一娘和冬青坐在炕上做針線。杭媽媽去而復返:“十一姑奶奶,我們大奶奶讓我來給您說一聲,十姑奶奶小產了。大奶奶把要送的東西已經准備好了,問您什麼得空,一起去看看十姑奶奶。”

    十一娘聽著心中亂顫,立刻跳下來炕:“我這就去跟娘稟一聲。”

    冬青喊了濱菊來給他換厚衣裳,叫竺香帶了杭媽媽去耳房歇著,綠雲和紅繡一個挽著十一娘,一個打著傘,去了太夫人哪裡。

    太夫人聽說是這事,忙道:“你快去就是。”又讓杜媽媽准備了一些田七,天麻之類的藥材讓她帶過去,“要囑咐她好好養著,千萬別哭,小心傷了身子,她年紀輕輕,以後還會有的。”言辭很真切。

    十一娘想著二夫人、元娘都是頭胎小產,能體會太夫人的感觸,乖巧地應“是”,然後帶著藥材去了弓弦胡同。

    “五姑奶奶懷著孩子,怕有什麼忌諱,我讓他別去了。”大奶奶聽說她來了,立刻讓杏林服侍自己穿戴,“我知道你們年紀小,不懂這些。米、酒、雞蛋、烏雞……這些東西我各准備了三樣。你也不要和我多說什麼了,快去見了娘,我們動身去茂國公府。這雪下的大,太晚了小心路滑。”親自推她出了門。

    十一娘十分感謝。

    這種情況,就算自己不懂,身邊總有懂的媽媽吧?大奶奶這麼說,分明是堵自己的嘴。而且聽杭媽媽的口氣,並不知道自己的窘境。說起來,杭媽媽可是大奶奶身邊最得力的人。自己這個時候在推推搡搡的,就太過矯情。

    她笑著給大奶奶屈膝福了福,然後隨著杭媽媽去了大太太那裡。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探望 

    大太太果然比上次看到時精神又好了一些,頭髮梳的整整齊齊,衣飾搭配的素雅大方,許媽媽殷勤地在一旁服侍著。

    聽說要去看十娘,她撇嘴,表情卻不能像以前那樣快速地還原,因此顯得有些怪異。

    “她一天到晚沒個安生的時候,這也算是個教訓。”

    十一娘聽著很是刺耳,笑著坐在那裡沒有做聲。

    大太太問起她屋裡的人來了:“……三個妾室,秦姨娘年紀大了,侯爺到她那裡多半是應個景。文姨娘每次見到侯爺都會叨嘮幾句文家的生意。你要防的是喬姨娘。知道她小日子是什麼時候沒有?”

    “沒問。”十一娘淡淡地笑道。

    她是按照尊敬的程度來安排,不是按誰容易受孕來安排。徐令宜又不是個傻瓜。連南永媳婦都知道,他難道不知道?就算他不知道,太夫人難道不知道?三夫人難道不知道?她可不想自己變成徐府上上下下的笑柄。

    大太太眉頭就鎖了起來。

    “陶媽媽難道沒有教你。”盡管在病中,她的目光依舊很嚴厲,“嫡庶之別是根本。如若那喬蓮房生下兒子你又當如何?”

    十一娘微微地笑:“如今侯爺兒女雙全,多生幾個孩子,也是錦上添花的事,母親不必多慮。”

    大太太瞪著十一娘:“你這個蠢貨……”

    正好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大奶奶來了”,大太太冷“哼”一聲,止住了話題。

    大奶奶已換了件寶藍灰鼠皮的皮襖,臉上敷了淡淡的粉,長眉杏眼,比平日更添幾份嫵媚。問了大太太可有什麼話帶過去,就和十一娘辭了大太太,出門坐車到了茂國公府位於石獅胡同的府邸。

    早有小廝進去通傳,車在垂花門前停下時,立刻有媽媽迎了出來:“大舅奶奶來了。姨夫人來了!”

    大奶奶隨手打發了賞錢,由那媽媽領著進了內院。

    兩旁松翠蒼柏,映著皚皚白雪,自有清新之氣撲面而來。

    進了屋,正中大盆裡焚著百香草,中堂的香案上擺著滴答作響的自鳴鐘,幔帳旁立著低眉垂目的丫鬟,倒也不失公卿之家的氣派。

    有丫鬟婆子簇擁著一頭花白的夫人從內室走了出來:“是大舅奶奶和十一姨吧!”

    十一娘見那婦人抹額上鑲著鴿子蛋大小的碧璽石,手上戴著蓮子米大小的紅寶石戒指,身上穿著石青色刻絲通袖襖,已在暗暗猜測這婦人的身份。

    一旁已有人道:“這位是我們府上的老夫人。”

    沒想到王琅的母親會在十娘的屋裡。

    兩人忙上前行禮。

    十一娘忍不住仔細地打量了一番。

    相貌很端秀,那姜夫人倒與她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眼角眉梢都帶著濃濃的郁色,像個久病經年的人,顯得很憔悴。

    王老夫人一手攜了大奶奶,一手攜了十一娘:“快快請起!”說著,眼淚已經落下來,“十娘不吃不喝有兩三天了,實在沒有辦法了,才差人帯信過去。你們幫著我勸勸她吧!”

    大奶奶和十一娘都很驚愕。   

    沒想到事情已經發生兩三天了。

    兩人胡亂點了頭,匆匆進了內室。

    大紅的羅帳半掩著,十娘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地倚在翠綠色的大迎枕上,眉宇間再也沒有夏花怒放的明艷,有的,只是秋葉般的蒼黃。

    “十娘。”大奶奶眼眶立刻濕了,她快步走到床前坐下,輕聲喊她,“十娘,我是大嫂。和十一娘一起來看你了。”

    王老夫人和一群人圍著大奶奶和十一娘:“十娘,你娘家人來看你了。”

    十娘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抖了幾下,眼睛緩緩睜開。

    “十娘。”大奶奶有些激動地喊她。

    她的目光在奶奶臉上留了一下,然後停在了十一娘的臉上。

    “十姐。”十一娘輕聲地喊她。

    十娘愣愣地望著她,眸子死灰般地空洞。

    十一娘看著她覺得不對勁,有些不安地又喊了一聲“十姐”。

    十娘依舊愣愣地望著十一娘,好像不認識眼前的人是誰一般。

    大家都靜氣屏息地望著十娘,氣氛有些緊張。

    半晌,十娘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然後把臉側了過去。

    竟然是一副拒絕見到十一娘的模樣。

    大家全愣住,目光都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一時間,屋子裡沉靜如水。

    大奶奶忙道:“大家也別圍在這裡了,悶得慌。”說著,目光在人群中一掃,看到銀瓶,吩咐她,“你帶著十一姑奶奶到外間去坐坐去。”

    銀瓶慌慌張張地過來給十一娘行禮,王老夫人也看出些端倪來,新自陪著十一娘到了外面的廳堂。

    琥珀立刻笑道:“夫人,時間也不早了,侯爺該下衙了,我們先回去吧!免得您回去晚了擔心。”

    王老夫人聽子忙道:“十娘和十一姨是姊妹,她又是個小孩兒心性,想來十一姨也是知道的。還請不要見怪才是。”她為兒媳婦給十一娘陪禮,笑容頗有些尷尬。

    十一娘笑道:“老夫人不用擔心。我們一起長大,她的脾氣我還是知道幾分的。”又對琥珀道:“既然和大嫂一起來的,我還是等等大嫂吧!”

    銀瓶忙在一旁道:“是啊,是啊,十一姨既然來了,就喝些茶再走吧。”說著,殷勤地十一娘上茶,生怕得罪了她似的。

    王老夫人就問起太夫人來:“……還是過年時見過,想來還是那樣神采奕奕吧!”

    “謝謝老夫人關心。”十一娘和她寒暄著,她卻不時朝內室望去,好像很擔心會發生什麼事似的。

    十一娘不動聲色。

    坐了兩盞茶的功夫,大奶奶紅著眼睛從內室出來。

    王老夫人立刻迎了上去:“大舅奶奶在家裡吃了飯再走吧!”

    大奶奶看了神色看了神色自若的十一娘一眼,搖頭道:“時候不早了,我明天再來看她罷。”

    王老夫人也沒有多留,親自送兩人出了門。

    大奶奶朝著十一娘使眼神,大聲吩咐:“回弓弦胡同去。”

    她們從王家出來,已是黃昏時分,十一娘坐的是徐家的馬車,一般情況下和大奶奶說幾句話就各自打道回府了。她特意這樣高聲吩咐琥珀:“我們跟著大奶奶的馬車。”然後由跟隨的婆子扶著上了馬車。

    琥珀不動聲色地吩咐趕車的,徐家的馬車就跟著羅家的馬車馳出了石獅胡同。

    “夫人的脾氣也太好了些。”琥珀關了車門,語氣裡就帶著幾分不滿,“十姑奶奶就是怎麼了?有氣也不能拿您撒啊!這讓您的顏面往哪裡擱啊?”

    十一娘淡淡地笑:“我可有什麼做得不到之處?”

    琥珀一怔,道:“沒有!”

    “那不就結了。”十一娘笑道,“我既然沒有做錯,有什麼可不安,可憤恨之處。”說著,眼中露出淺淺的憐惜,“你不知道,十姐她……愛也好,恨也好,總得有樣支撐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十娘憤恨的目光、咄咄逼人的神色、綠筠樓掀她桌子時的不甘……各種畫面如走馬燈似的在十一娘腦海裡旋轉。

    ************

    馬車走到西大街的路口就停了下來。

    十一娘正納悶,隨車的婆子叩了車門,“夫人,大舅奶奶過來了。”

    她忙讓開了車門,大奶奶冒著寒風,提著裙擺鑽了進來。

    “我看十娘的樣子不對勁。”她周身透著冷意,“問她什麼也不說!問急了,只應一句‘好’字。”

    十一娘聽大奶奶這麼一說,把王老夫人和自己在一起時的不安也告訴了大奶奶。

    大奶奶點頭,道:“你上有婆婆,下有妯娌,進出不方便。明天我自己去看她就行了。有什麼事,會差人跟你說一聲。”又道,“你從這裡回荷花里很近,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好了。免得回去晚了侯爺擔心。”

    十一娘很感激她的體貼,說了一些“路上小心”之類的話,和大奶奶在西大街路口分了手。

    回到家裡,徐令宜已經下了衙,換了衣裳歪在臨窗的大炕上看書,見她進來,抬頭看了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回來了”,又低下頭去看書。

    十一娘應了一聲,由琥珀服侍著更了衣,淨了臉,重新梳了頭,然後坐到了炕邊,道:“十姐小產了,我和大嫂去看了看她。”

    徐令宜點了點頭,道:“子純那裡,我到時候會親自去一趟的。至於山東那邊,就派趙管事去吧!今年的雪來的早,又來得急,只怕路上不好走。得早點啟程才是。”

    十一娘沒想到錢明那裡他會親自去, 這對錢明的好處就不言而喻了。

    她笑道:“五姐夫知道了肯定會很高興的。他就是喜歡親戚們熱熱鬧鬧的。”

    徐令宜笑了笑。

    親戚間想借他的勢頭,只要不是做些違法亂紀的事,他通常不會拒絕的。

    他放下書:“時候不早了,我們去娘那邊吧!”

    十一娘立刻應“是”,叫夏依把徐令宜的斗篷拿過來, 踮著腳,親自給徐令宜穿上,正要把自己的斗蓬穿上,有小丫鬟進來禀道:“候爺,夫人,喬太太求見!”

    喬太太?喬蓮房的母親?

    十一娘頗有些意外,不知道她耒見徐令宜幹什麼?又看徐令宜一臉平靜,並沒有拒絕的意思,就笑著吩咐那丫鬟:“請喬太太進來吧!”然後去給徐令宜解披風。

    徐令宜伸手擋住了她的舉動,站在那裡靜等喬太太,一副正要出門,有話快說的樣子。

    十一娘退後幾步,立在了徐令宜的身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8 06:29 PM

第一百二十章 家宴


    小丫鬟領了個穿著鸚哥綠潞緞褙子的婦人走了進來。

    她不過三十七、八歲的年紀,中等身材,有些削瘦,廣額隆鼻,長得很漂亮,但眉宇間非常端莊,因而顯得有些嚴肅。

    “侯爺,夫人!”她恭敬地給十一娘和徐令宜行禮,舉止間透著世家女子特有的優雅與矜持。

    十一娘看著不由暗贊一聲。

    喬蓮房與她母親相比,頗有些“畫虎畫皮難畫骨”的感覺。

    可正因為如此,十一娘看著不由微微搖頭。

    如果不是被扯到這件事裡來了,喬蓮房何須早晚向自己問安,喬太太又怎會受到這樣的待遇——做為妾室的母親,她不算是徐家的親戚,來看女兒,需要十一娘同意不說,還得走角門。

    徐令宜沒有做聲,只是點了點頭,態度顯得很冷漠。

    十一娘只好笑道:“喬太太可有什麼事?”

    喬太太眼神一暗,低聲道:“妾身是來謝謝侯爺和夫人的。蓮房的父親去世的早,我膝下只有這一女,對她期望頗深。三歲啟蒙,五歲讀諸子。偏偏又聰慧,又懂事,深得國公爺夫婦喜歡,把她帶著身邊教養。是我一個婦道人家,見識少,眼皮子淺,把她如珍寶的慣著,現在養成了個不諳世事的性情。”說著,蹲下身去,深深地行了一個福禮,“如果她有什麼失禮之處,還請侯爺和夫人看在她幼年喪父的份上,多多包涵,妾身感激不盡!”

    哈!沒想到這位喬太太也很會說話!

    既說了喬蓮房父親早去,由寡母帶大的可憐身世;又說了自己這個女兒是如何的才情出眾;還說了喬蓮房和程國公夫妻的關系和喬蓮房高傲的性格都是自己慣的。

    實在是個妙人。

    十一娘不由抬頭看徐令宜。

    正好看到徐令宜的目光瞟過來。

    他神色有微慍,好像在說,這是你們女人家的事,難道還要我出面不成!

    十一娘在心裡暗暗嘆一口氣,上前幾步扶了喬太太:“您太謙虛了。喬妹妹行止有禮,性格溫柔,侯爺和我都很喜歡。喬太太不必擔心她在府裡過的不好。”

    輕輕地反擊了一下——你說這話時什麼意思,難道是喬蓮房向你訴苦了,或是你覺得自己的女兒受了委屈。

    喬太太起身,笑容得體地望著十一娘:“正因蓮房在這裡過得很好,妾身才覺得不安。不過是個小小的風寒罷了,竟然請了好幾位太醫給她診斷。還差人請了妾身來看她。實在是越僭,妾身很是惶恐。”

    是說自己的女兒越僭,還是說自己這樣對喬蓮房越僭了?

    十一娘微微地笑:“侯爺待人寬和,我們姊妹也要體量侯爺的一片苦心,和和美美才是。說不上越僭不越僭。何況請喬太太來看喬妹妹是侯爺的主意。喬太太要謝,就囑咐喬妹妹早點好起來,盡心盡意地服侍好侯爺才是。”

    喬太太聽著目光一閃,眼睛飛快地睃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站在那裡,雖然挺立如松,可微撇的嘴角卻洩露著不耐煩。

    她微微一笑,曲膝給十一娘行禮:“多謝夫人教導,妾身記住了。一定會囑咐蓮房盡心服侍侯爺,和姊妹們和睦相處的。”

    先盡心服侍侯爺,然後再姐妹和睦相處……

    十一娘笑了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和侯爺還要去給太夫人請安。我早已囑咐廚房整了席面,喬太太在這裡吃了晚飯再回去吧!”

    喬太太感激地道了謝,恭身送徐令宜和十一娘出門。

    外面的玉宇瓊樓,大雪紛飛。

    好在到太夫人那裡一路都是抄手游廊,不用打傘,也不用穿木履,十一娘腳步輕盈地跟在徐令宜身後。

    轉拐時,徐令宜突然回頭:“小心地滑。”

    十一娘愕然地低下頭。

    青石磚琢成一條一條的細紋,就是為了防滑的,抄手游廊有半丈來寬,就是為了防止風雪飄進來打濕了地——怎麼突然提起地滑不滑來?

    她再抬頭,徐令宜已大步朝前走。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十一娘不敢遲疑,急步跟了上去。

    ***********

    屋裡已點了地火,溫暖如春。小小銀鎏香百花爐裡清新的松柏香若有若無地飄蕩在屋子裡,給屋子平添了幾份溫馨的味道。

    太夫人依在臨窗大炕上的姜黃色錦緞大迎枕上,正笑眯眯地望著炕前穿著大紅刻絲葫蘆紋鶴氅的諄哥搖頭晃腦地背著《幼學瓊林》:“……履端是初一元旦,人日是初七靈辰。元日獻君以椒花頌,為祝遐齡;元日飲人以屠蘇酒,可除疣疫。”

    徐令寬坐在太夫人的下首,徐令寧坐在徐令寬的對面,五夫人穿著件大紅色刻絲牡丹花開通袖襖,因為懷孕的關系,她氣色極好,滿臉紅光地挨著丈夫坐著,三夫人則立在徐令寧的身後,旁邊錦杌上坐著大兒子徐嗣勤和小兒子徐嗣儉,徐嗣諭則坐在徐嗣儉的身邊,兩人隔著兩尺來寬的距離。

    他第一個看見父親和繼母走進來,立刻站了起來,恭敬地喊了一聲“父親”、“母親”。

    諄哥的背誦被打斷了,他回頭望了徐令宜一眼,立刻小跑到了太夫人身邊,抓住太夫人的衣襟,緊張地望著徐令宜。

    屋裡的其他人也都起身給徐令宜行禮。

    徐令宜朝著長子點了點頭,然後拱手還了兄弟們的禮,坐到了太夫人對面。

    十一娘則立在了五夫人身邊。

    “會背《幼學瓊林了》?”他笑望著被祖母抱在懷裡的諄哥,“跟誰學的?”

    諄哥眼中流露出迷茫,太夫人輕輕推了他一下“你爹在問你話呢”,他這才回過神來,低聲道:“是祖母教的!”然後抬頭偷偷打量徐令宜的神色,見他一直面帶笑容,沒有絲毫的不耐之處,有些討好地補充,“是祖母教的。說要過年了,要知道過年的規矩……”

    聽著諄哥奶聲奶氣的回答,徐令宜沒有像平常那樣露出不悅的表情來,反而笑著點了點頭:“不錯,不錯。跟著祖母,果然學了些規矩。”

    諄哥聽了就朝著坐在太夫人身旁的貞姐兒抿著嘴笑,眉眼間透著幾分得意。

    徐令宜見兒子一點也沉不住氣,眉頭微蹙,太夫人看著不好,忙笑道:“你們今天怎麼這麼晚才來,我們可都等著你們開飯,別人好說,你五弟妹可是懷著身子的人,等會還要回後花園。這天寒地凍的,要是碰到哪裡了,我就綁著你去給小五陪罪。”

    五夫人聽了掩著袖兒笑。

    徐令寬卻有些惶恐地站了起來:“沒有,沒有。”又覺得這話不妥,改口道:“不會的,會照顧好丹陽,不會讓她碰著的……四哥不用給我賠不是。”

    太夫人聽著哈哈大笑起來,就是徐令宜,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其他人自然不用忍著,都笑了起來了。

    十一娘卻趁機打量著對面的三個孩子。

    最小的徐嗣儉咧了嘴傻笑,從裡到外透著高興。

    徐嗣諭也在笑,一雙眼睛卻透著冷漠與疏離。

    望著徐嗣諭的徐嗣勤,笑容裡有幾分苦澀的味道。

    這是她第二次發現徐嗣勤對著徐嗣諭苦笑了……嗣字輩的孩子裡,只有他們兩人在外院單獨設了院子,聽說,兩的院子緊挨著。徐嗣諭今年才十一歲,自己前世在他這個年紀被人稱為少年老成,可就那樣,也和隔壁的小保姆玩得很好,告訴她彈鋼琴多麼的枯燥,自己是多麼的“不幸”……徐嗣諭和徐嗣勤會不會也是這樣的關系呢?

    “魏紫,”太夫人笑容滿面吩咐,“擺飯吧!今天老三送了野鴨,我讓廚房做了野鴨火鍋,大家都嘗嘗。”

    徐令宜扶著太夫人,其他人簇擁著兩人一道去了東次間的宴息處。

    宴息處早已擺了三張桌子,太夫人和兒子們一桌,兒媳婦們一桌,給嗣勤幾個小字輩一桌。

    太夫人和徐令宜圍著坐下,幾個小字輩也由各自身邊乳娘服侍著坐了,五夫人是特殊情況,告罪一聲,也由石媽媽服侍著坐下,三夫人和十一娘則在一旁幫著魏紫和姚黃布箸,太夫人就笑著喝斥兩人:“……這個時候獻什麼殷勤,都給我坐下好好吃飯。”

    兩人還是把太夫人和一桌小字輩碗碟擺好了,這才坐了下來。

    丫鬟,婆子開始上菜。

    太夫人和兒子們聊著天:“今天的雪下得可真早,這才十一月頭呢!”

    徐令宜笑道:“誰說不是。山東、陝西、河北、河南全都有雪災的折子呈上來,皇上這幾天正忙著和內閣商量各地的災情呢!”

    太夫人是信佛的人,聽了不免擔心:“這雪要是不停,只怕今年要凍死人的。”

    “娘,那我們要不要設粥棚?”徐令寬問。

    太夫人和徐令寧都望著徐令宜。

    徐令宜笑道:“往年怎麼行事,今年還是怎樣行事。”

    太夫人卻有幾份猶豫:“要不要和皇后娘娘商量商量……”

    屋裡的人都不約而同靜了下來。

    徐令宜笑道:“我們矯枉過正,反而讓人覺得怪異。這件事我會看著辦的。到時候恐怕要煩請娘幫著操持一番了。”

    太夫人點了點頭:“就這麼辦?”

    大家聽了都鬆了一口氣。

    徐令寧就笑道:“那我先備點米。既開粥棚,總不能米湯就照著人影吧?”

    太夫人笑著點頭,很滿意徐令寧的說法:“早點准備。要是這雪再這麼下下去,路上凍得厲害,只怕到時候路上不好走。”

    “娘放心,我知道深淺。”徐令寧恭敬地應著。

    太夫人微微頜首,十一娘卻發現坐在自己對面的三夫人眼睛珠子溜溜直轉。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安排


    徐令寧忙著從徐家在通州的米倉裡調米,十一娘則在聽江秉正的回信:“……滿燕京只有兩間香露鋪子。東大街一間是專賣給婦人們擦在身上用的,西大街一間是專賣給果子鋪做果露的。”他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的,“東大街那邊,用小小的琉璃瓶子裝了,貴的可以買到三兩銀子,便宜的也能賣到八分銀子。至於西大街那邊,三、四兩銀子能買一瓷罐,很便宜。夫人是想開個香露鋪子吧?我看這主意能行。”說著,他的笑容變得極為得意,“您肯定猜不到,東大街那個鋪子是誰的?”也不待十一娘回答,他狡猾地笑道,“是我們府上五夫人的。”

    十一娘吃了一驚。

    沒想到事情這樣的巧。

    “我們到時候跟五夫人一說,五夫人肯定會把鋪子收回來。到時候再出高錢把鋪子裡的伙計、小廝、做花露的工匠留下來,換個名字,就是我們自己的主意了!”江秉正得意洋洋地望著十一娘,“根本不用花什麼功夫。”

    難怪被陶總管給踢了出去,一肚子的花花腸子。

    “那你可打聽清楚了,他們家的最貴的花露一天給賣多少瓶?最便宜的花露一天給賣多少瓶?每天一共賣多少錢?買最貴花露的是些什麼人?買最便宜花露的又是些什麼?你可一一打聽清楚了?”

    十一娘一句接著一句,一改平常的溫和,咄咄逼人,問得江秉正臉色通紅,吱唔道:“這,這都是各家的經營決竅,怎麼會隨便示人?”

    “那好。我來告訴你。”十一娘笑道:“你給我蹲在花露鋪子門前,從早到晚的盯著,看看進出的都是些什麼人?買的是些什麼東西?不就成了!”

    江秉正瞪大了眼睛。

    十一娘說的完全是行家話。可這是誰告訴她的呢?陶媽媽?不對,陶媽媽應該不懂這些?難道是楊輝祖告訴她的?也不對啊,楊輝祖雖然精明,可也沒有盤過鋪子……一時間,他喃喃不知所措。

    雖然沒有做過生意,但十一娘前世的母親是做生意的,耳濡目染,有段時間還想讓她女承母業,多多少少有些知道。

    她看江秉正的樣子,不是不知道做生意前要作些這樣的基本准備工作,完全就是糊弄自己是小姑娘不懂,懶得做罷了。

    “既然你還沒有完全打聽清楚,那就打聽清楚了再來給我回話吧!”十一娘說著,端起了茶盅。

    江秉正有些狼狽地退了出去。

    十一娘望著他的背影囑咐琥珀:“你去給楊輝祖帶個信,讓他盯著這個江秉正一些。免得他打著永平侯府的招牌做出些欺蒙拐騙的事來。”

    “不會吧!”琥珀小聲道:“他有那個膽嗎?”

    “這種人我最了解。”十一娘冷笑:“准備跟著我到燕京來撈一筆。你直管讓楊輝祖去盯著他。正好,可以看看楊輝祖這人到底怎樣!”

    琥珀應聲而去,被十一娘叫住:“去把萬義宗給我找來!”

    “嗯!”琥珀忙去安排人叫了萬義宗來。

    萬義宗懷裡揣著幾張紙,拿出來回十一娘的話:“甜瓜剛上市的時候可以賣到四文錢一個,待到了旺季,就只能賣兩文錢一個了。蘋果八分銀子一斤,李子五分銀子一斤,梨子兩文錢一個,核桃九分銀子一斤……”

    “好了,好了,你拿過來給我看吧!”十一娘見他說的磕磕巴巴的費勁。

    萬義宗漲紅了臉,把手中的紙片遞了過去。

    綠雲接了遞給十一娘,倒把十一娘看傻了眼。

    上面像鬼畫符似的畫著些叉叉點點,堪比火星文。

    萬義宗喃喃地道:“我,我不識字……”

    十一娘把紙片遞給他,問道:“你說,這果樹種不種得?”

    萬義宗連連點頭,道:“我問過周圍一家種果樹的了,他們家只有十二畝地,全種的是梨子和李子,一年卻有十六兩銀子的收入。”

    十一娘“哦”了一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萬義宗道:“我在他們家門口蹲了好幾天,差點被他們家的人當成叫花子——我每天數他們家賣多少筐梨子和李子出去。方法是慢了些,卻很管用。“

    十一娘不由暗暗頷首。

    這個萬義宗是個幹實事的人!

    她微一思忖,道:“昨天白總管把五百畝坡地的租約和銀子都拿過來了,這件事你想必知道了。如果我讓你去陳大人那裡管著坡地,你可有把握十年之後完全接手。”

    萬義宗怔住:“夫人,覺得我哪裡做得不對……”語氣很是惶恐。

    十一娘忙道:“正因為你很能幹,所以我才想讓你去管坡地。要知道,這種果樹,可是一門技術活,你雖然年紀大了一些了,可還有三個兒子。要是把陳大人這手學會了,以後受用無窮。雖說十年是長了些,可心急哪能吃得熱湯圓。”

    萬義宗立刻明白過來,跪在地上道:“夫人放心。我要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也就白白從江南趕過來了。”

    十一娘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問過了,像你這樣的長工,每個月的工錢不過七分銀子,大顯可能高一點,五分銀子,加上二顯和三顯,不過三、兩分銀子,一年下來也就十五、六兩銀子,家裡還有婆娘,過得太清苦。你過去後,也不用和陳大人在這上面多講什麼。我每年貼你十兩銀子就是。”

    萬義宗大喜過望,練練給十一娘磕頭。

    十一娘讓綠雲扶他起來,問他三個兒子:“可曾定了親事?”

    萬義宗眼神一暗,道:“家裡苦,還顧不上這些!”

    十一娘微微點頭,道:“白總管和陳大人說好了十一月十六日就交地,你們到時候就要過去了。到了十二月二十日再隨你去坡地去。”

    萬義宗點頭“是”,十一娘又和他說了幾句,打發他退下,叫了常九河來。

    這段時間把他們晾在金魚巷的宅子裡,他早就心裡打鼓了,此刻被十一娘叫來,他顯得很是忐忑不安,給十一娘行過禮,他畏畏縮縮地立在屋門口。

    十一就問他:“我在燕京有宅子也有田莊,你是願意去田莊呢?還是願意幫我看宅子?”

    常九河知道萬義宗一直在幫十一娘的忙。既然坡地租了出去,只有沙田在手裡了,十一娘肯定是想把沙田給萬義宗管,畢竟沙田是自己產業,那坡地是租給別人的。他早就不抱什麼希望,回答起來也就很順從:“都可以,都可以,夫人盡管吩咐就是。”

    “那就幫我管那片沙地吧!”十一娘笑道,“到時候種些花生、甜瓜什麼的,你有兩個兒子相幫,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常九河驚愕地望著十一娘。

    他自然願意去田莊,不說是別的,養兩個雞,收寫雞蛋,孩子們也有打牙祭的時候,不比管宅子,雖然是輕鬆,可除了工錢,什麼外來的收入也沒有。

    常九河生怕這差事他一遲疑就飛了,忙跪下去給十一娘磕頭。

    十一娘讓他去找白總管,問問沙地該怎麼個種法——常九河也是種稻田的好手,對這方面不太在行。

    他滿臉是笑,恭聲而去。

    十一娘又叫了劉元瑞來:“你幫我看金魚巷的宅子吧?”

    掩飾不住的驚喜從他的眼角眉梢溢出來。

    來之前老婆就囑咐他,一定要爭到管宅子的差事,宰相的門房八品官說的就是近身服侍的好處。要是到了田莊,山高皇帝遠,夫人連個臉都認不清楚,何況前頭的侯爺夫人還留了很多在內宅當差的人,要是哪個被夫人看中了,瞧上了自己的差事,換了他們也是有可能。到了宅子雖然不比在田莊裡自由,可這裡是燕京,他老婆常出去逛,一張普普通通的繡花鞋墊也能賣上一文錢,他們可以在宅子後面開一小塊地種菜,繡些花拿出去賣,補貼家用,如果和左鄰右舍混熟了,還可以幫著別人做紅白喜事,一年下來收入也很可觀……

    他連聲應“是”。

    十一娘笑道:“那你給你老婆帶句話去。要是你老婆同意了,明天開始你就和萬家大小子把宅子整理出來。要是不同意,我再給你換個差事。”

    劉元瑞呆住。

    誰家的主子派差事會說這樣的話?

    可他不敢說什麼,只知道低著頭道:“夫人直管吩咐,我們家婆娘一定會答應的。”

    那樣精明的一個婆娘,怎麼會沒有自己的小算盤?

    十一娘笑道:“她想在我宅子裡種菜也好,種果子樹也好,可不能破壞了現在的景致,把我現在種的花花草草全拔了,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大糞的味道。至於到外面去接做紅白喜事,則不可打著永平侯府的名號。”

    劉元瑞嚇出一身冷汗。

    覺得十一娘好像聽到了他和老婆的私房話似地……卻又是句句屬實,他本就老實,現在更是惶惶不安,只會應“是”。

    十一娘莞爾,讓他退了下去。

    過兩天喊了幾人到跟前,把個人的分工都說了一遍。

    其他三人早就得了信,也和家裡人商量好了,都得償所願,不僅沒有異議還怕十一娘反悔。只有江秉山,被分到了十一娘另一處更荒涼的宅子裡,很是不服氣,當著十一娘的面不敢說什麼,私下攛著其他三人找十一娘重新分配,三人沒一個理他的,都按照十一娘的吩咐各搬到了各自的地方,整宅子的開始整宅子,整田莊的開始整田莊,江秉山一人翻不出浪來,也就暫時消停下來。一心一意打起香露鋪子的主意來。每天在鋪子周圍轉悠。

    十一娘倒不是怕這些人不服自己的管,可能讓大家都有個滿意的結局,做起事比勉強他們更有動力,做得更好。

    琥珀不免擔心:“……難道還真和五夫人開口要她那間鋪子不成?”

    “自然是不能開口的。”十一娘皺了眉,“我最不喜歡仗勢欺人,怎麼能用這樣的手段,你想想,燕京藏龍臥虎,卻只有兩間香露鋪子,只怕這後面也不簡單。我們何必為了幾兩銀子惹出大是非來。這件事還是等二夫人回來了,看有沒有其他變通的法子再說。”

    實際上,十一娘懷疑這香露鋪子和二夫人有關。

    做香露雖然不是什麼高技術含量的事,但想批量生產,有個保質期的難題,可不是一般人能攻克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8 07:00 P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音


    十一娘把陪房安排好了,冬至到了。

    這個時代的冬至可和以前不同,不僅僅是天氣的變化,官府、民間各相慶賀,有“亞歲”之稱,大家或舂年糕,或弄偏食用來祭祀祖先,女眷還要為尊長獻上鞋襪,稱為“履長”。徐府又與別人不同,不僅司禮監送了“九九消寒詩圖”來,皇上還賞了徐氏兄弟玄狐皮的暖耳,皇后賞了徐氏內眷各種應景的衣料,徐家早飯也多了一道辣湯。

    十一娘興致勃勃地把九九消寒詩圖掛在東次間的粉牆上。

    徐令宜靠在臨窗的大炕上看書,聽她和琥珀低聲說著話,語氣十分的歡快,抬頭望去,見十一娘戴著太夫人賞的一頂白狐皮臥兔兒,襯著精致一張粉臉,像個小兔子似的,覺得有趣,笑道:“你以前沒有見過嗎?”

    “見過。”十一娘笑道,“以前父親在家的時候,也曾親手畫了有九九八十一瓣的梅花圖在牆上,每天用筆塗一朵花瓣,等梅花圖完成時,春天也就要來了。”

    徐令宜笑道:“那還是梅花圖好一些。司禮監的東西就是一本正經的。”

    十一娘聽著徐令宜提一本正經,覺得十分有趣,笑得璨然:“要不把這個貼到書房去,我們屋裡貼梅花圖?”

    這段時間她常常去徐令宜位於西廂房裡去借書。

    說實在的,陳善可乏。

    雖然一看就是他慣用的東西,但兵法為多,其他是些人物傳記,小說,詩詞沒幾本。那些兵書的留白處還有他的筆跡,從稚嫩到剛健,記錄著一個人的成長。十一娘看著很親切,卻沒有辦法感興趣,也就只是去看看,書是一本也沒有動的。

    徐令宜知道十一娘這段時間去自己書房裡挑書,卻是一本合意的也沒有,覺得她是在打趣自己,他也並不是個小肚雞腸開不起玩笑的,索性和她耍花槍:“也是,司禮監的東西和我書房到是極相配的。”

    十一娘大笑,眉目間光華流轉,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徐令宜只覺得賞心悅目,心情很好。

    有小廝進來稟道:“侯爺,粥棚搭好了。三爺來差小的問您,您去不去看看。”

    自進入十一月,這雪就沒有停過,早前就有飢民結伴到燕京乞討,都被攔在了城門外,據說還出現了凍死人的事。永昌侯黃老侯爺出面朕絡燕京各公卿之家在城西早城門外設粥棚,徐家雖然不是頭一個,也沒落尾,把自家的粥棚擺在了威北侯林家的旁邊。

    徐令宜聽了就丟了書:“我這就去。”

    小廝應聲去回稟,十一娘忙和綠去找了徐令宜的那件水獺皮斗篷出來給他披上:“侯爺路上小心點,天寒地凍路又滑。要不改坐轎子吧?”

    “這算什麼?”徐令宜任十一娘幫他披了披風,“我在西北不知道遇到過多少比這還要惡劣的天氣。你不用擔心。”

    十一娘點頭,送徐令宜出了門,還沒折回去,有小丫鬟跑來:“夫人,大奶奶來了。”

    從西大街路口分手已經有幾天,一直沒有聽到大奶奶的消息,又不好差人去問,正等的心急,聽這話,立刻跟著小丫鬟去迎大奶奶。

    大奶奶披著青蓮絨的灰鼠斗篷,臉色有些頹廢。

    十一娘看著心裡暗暗不妙。

    大奶奶見十一娘迎過來,立刻伸手攜了十一娘的手,冰冷的指尖讓十一娘微微一顫。

    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說話,進了屋,丫鬟幫大奶奶脫了斗篷,十一娘和她坐到西次間臨窗的大炕上,上了茶,十一娘遣了屋裡服侍的,還沒有開口,大奶奶眼圈一紅:“……是十姑爺,把孩子給打落了……偏偏十娘什麼也不肯說。我就是想給她做主也沒處下手。”

    雖然猜到一些,但這消息被證實,十一娘身子一滯,心裡有說不出來的苦澀。

    “我當時瞧著不對勁。這可是頭胎的孩子,十姑爺竟然不聲不吭的。”大奶奶氣得臉色通紅,“我天天去看她。要不是銀瓶給我漏了點口風,我至今也不知道。”說著,臉色一沉,“你大哥不喜歡收丫鬟,我讓金蓮和銀瓶跟著十娘嫁過去,也是想為她們謀個出身,本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十姑爺倒好,招呼也不打一個,新婚第三天就把兩個丫鬟給睡了。我們十娘是怎樣的相貌,難道還配不上他不成?他這樣,根本就是打我們羅家人的臉……”

    大奶奶說的義憤填膺,十一娘只是靜靜地聽著,不時給她續杯茶。

    好不容易,大奶奶安靜下來,十一道:“這事還有誰知道?”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冷靜而理智,“她既然不願意說,肯定還顧著王家的顏面,只怕我們也不好插手。可這男人打,一但開了頭,只怕沒個尾。得找人給她提個醒才是。能避著就避著,能順著就順著,以不惹他生氣為好。”

    大奶奶點頭:“我何嘗不知道。可十姑爺……你可知道他為什麼打十娘?”說著,眼中露出忿然之色來,“他看中了十娘陪房的媳婦子,十娘不答應,他就把十娘打了一頓……孩子落下來,竟然看也沒看十娘一眼,轉身去了翠花胡同。真不是個東西!”

    十一娘默然。

    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大奶奶忙握了十一娘的手:“侯爺對你還好嗎?”

    十一娘點頭:“侯爺很好!”

    這是真心話。

    前兩天琥珀也問過她這話。

    過兩天徐令宜就要開始在姨娘們屋裡歇著了,偏偏十一娘和徐令宜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琥珀很擔心,勸她:“可不能讓那些人把侯爺絆在屋裡了。”

    十一娘聽了不由笑道:“侯爺是那種人嗎?他要是那種人,喬太太又何必來說那樣一番話?侯爺又何必事後囑咐我‘小心地滑’?”

    這句像謎語似的話,她也是想了很久才想通的。

    徐令宜是在表示對自己的滿意的吧?

    在自己言詞溫和卻落落大方地駁了喬太太的話後,他表達了對自己處置這件事的滿意,甚至到了太夫人的屋裡,都一直保持著那種愉悅心情……是不是可以理解,他更看重的是妻子處置家族事務的能力,而不是在床上的表現呢?聯想到元娘,十一娘覺得自己隱隱有點明白。

    元娘算計了那麼多,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妹妹做繼室。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徐令宜會立庶廢嫡,她擔心的是諄哥會不會安全的長大成人,擔心的是繼室所生的嫡子會不會對諄哥產生危險……有一種說法,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敵人。徐令宜和元娘,是某種意義上的敵人。

    她側面地在向十一娘證實徐令宜是個怎樣的人!

    琥珀自然不信十一娘的話,欲言又止。

    十一娘只好笑道安慰她:“你放心。侯爺雖然年紀不大,卻是個成熟穩重的人。”

    有些話,只能說到這個份上。

    徐令宜胸中自有溝壑,並不是個為些小事發怒的人,更不會因為被人拒絕就覺得世界崩潰了,然後像個毛頭小伙子似的非要幹些什麼才覺得挽回了自尊。他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對事物的看法,用不著為了證明什麼而去堅持。是一個從骨子裡透著強大自信的人,一個真正有著鋼鐵般意志的人。

    十一娘兩世為人,只在那些站在世界巔峰的巨人身上才看到這樣的品質。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和這樣的人相伴!

    她覺得很榮幸。

    至少,這個人能溝通。

    而大奶奶看十一娘表情很認真,鬆了一口氣。

    她是在擔心自己和五娘吧?

    十一娘思忖著。

    自己這邊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昨天常九河還來找她支銀子。雪下得太大,田莊裡的屋子坍塌。他穿著件面子泛油的黑棉襖,哆哆嗦嗦地站在門口:“只支二兩銀子就行,我暫時搭個草棚子過了這冬再說。”

    既然連房子都塌了,還有什麼值得偷得。十一娘就讓他帶著老婆孩子回金魚巷去住:“……等雪停了再說。免得把人給凍壞了。”

    常九河十分感激,眼角都濕了,謝了又謝。

    他的到來提醒了十一娘,她讓琥珀去給萬義宗帶信,讓他們一家也避到金魚巷去。還讓琥珀帶了十兩銀子給劉元瑞家,讓她安排好伙食。

    如今聽大奶奶這麼一說,十一娘想起五娘剛剛開張的生意來;“……這樣大的雪,生意只怕會受影響。”

    “誰說不是。”大奶奶長嘆一口氣,“說是開張幾天,每日不過幾文錢的生意。”

    “總要守段日子才能慢慢好起來。”

    大奶奶點頭,兩人說了些閑話,看著天色不早,起身告辭。

    十一娘送她出門,反復叮囑她:“要差人去十姐那裡說一聲。她的脾氣硬,免得吃眼前虧。”

    “你放心,我會悄悄跟她說的。攤上這樣的人,我們也沒有辦法。我看王家老夫人對十娘很是著緊,只希望她看著十娘這樣懂事的份上,能憐憫她才好。畢竟這樣的事要是傳出來,王家的體面也完了。”

    這畢竟不是在她那個世界,只能按照這個世界的規矩來處置。

    但十一娘還是忍不住道:"要是萬一不行,能不能抓個現行。再由大哥出面,讓十娘到自己陪嫁的宅子裡去住……”

    大奶奶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可。那就和王家完全撕破了臉。說不定王家還會想出什麼點子來說十娘大逆不道,反而壞了十娘的名聲。這種事,你想想就成,可千萬別亂說。”

    十一娘只好保持沉默。

    ************

    晚上徐令宜回來,見十一娘悶頭做針線,笑道:“怎麼沒去娘那裡打牌?”

    十一娘忙迎上去給徐令宜解了披風:“今天大嫂來了。”

    “可是有什麼事?”

    “去看了十姐,過來我這邊坐了坐。”

    因是女人的事,徐令宜不便過問,坐到了西次間臨窗的大炕上。道:“東大街和西大街很多鋪子都關了門,子純那裡只怕也會受些影響。”

    “大嫂也是這麼說的。”十一娘服侍徐令宜坐到了西次間臨窗的大炕上,接過丫鬟道的熱茶端給他。“說是每天只有十幾文的生意。”又道,“當初五姐一提,我就覺得這主意好。如今是遇到了年成不景氣,又不是走錯了路子,不過多守些日子罷了。”

    徐令宜聽著,茶酒端在了手裡,笑道:“瞧你這樣子說來,生意好壞不打緊,主要是路子有沒有走對才是要緊的?”

    “那是自然。”十一娘笑道,“路子走對了,生意不好,不過是要看看自己哪裡做錯了,及時改正就是。可這要是路子都走錯了,只會越走越遠,越走越黑……白白浪費精力。”

    實際上十一娘說的是個立項的問題。立項對了,符合社會的發展,就會有大潛力,縱然一時得不到發展,守住最艱難的那幾年,也就撥開烏雲見天日。可要是立項錯了,本就是社會上面臨著淘汰的生意,你守的時間越久,虧的越多,還沒有什麼機會翻身……就拿五娘開得這乾果鋪子來說,是燕京人家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反之,如果五娘要是做花生意,她就會反對。

    因為現在燕京城郊的花農蓋了暖房,專供富豪之家一年四季的鮮花,把最賺錢的市場占了。五娘如果想搶這些人家的生意,那是肯定困難重重的。
   
    兩人畢竟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十一娘想和徐令宜好好溝通,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會一骨碌地將自己的想法全攤在他的面前,被當成了怪物,只能和風細雨般的一點一點的浸入。

    所以當十一娘見徐令宜聽了自己的話後露出沉思的表情時,立刻笑著轉移了話題:“外面的情況怎樣?”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施粥(上)


    “挺好!”聽見十一娘問起自己熟悉的事情,徐令宜回過神來,眼底有滿意之色,“各家的粥棚都搭了起來,明天一大早就開始施粥了。我看了各家准備的糧食,支持一個月不是難事。”

    十一娘點頭:“那就好!只要能過了這個冬天,等明年開春就會好起來了。”

    徐令宜點頭,啜了一口茶,道:“我們屋裡派了誰去幫著煮粥。”

    既然要設粥棚做善事,徐家的眾女眷又怎麼能不參與其中。但讓她們去施粥,那也是不可能的。這樣一來,就得想個變通的法子。各房派了最有臉面的媽媽去幫著施粥。而這些媽媽也不過是坐在粥棚裡面的避風的小格間說說話,看著粗使的婆子,小廝在一旁做事罷了。

    “我們屋裡是陶媽媽!”十一娘笑道,“二嫂那邊是項媽媽,三嫂是甘媽媽,五弟妹添了石媽媽。”

    徐令宜“嗯”了一聲,十一娘喊了春末進來給他更衣,自己用手爐暖床,服侍徐令宜歇下。

    ********

    甘媽媽就讓人拿了葉子牌來:“大家也別乾坐著。”

    大家都望著甘媽媽。

    如今是三夫人當家,杜媽媽也不好潑了甘媽媽的面子,笑著應了。

    這樣冷的天氣,誰不願意躲著點。


    大家看著鬆了口氣,各自掏了碎銀子鬥起葉子牌來。

    待以施粥的時候到了,大家丟了牌,到粥棚前面去督促婆子、小廝們施粥。衣衫襤褸的男人女人孩子們擠成一團湧了上來,孔武有力的衙役鞭子在空中甩得“啪啪”直響,震懾著蜂擁而至的難民,吆喝他們排成排。

    自有領了熱粥的人把站在粥棚旁穿金戴銀的媽媽們當成徐氏的女眷磕頭謝恩。

    不管是誰在這樣的氣氛下都不免生出幾分得意來。

    晚上回到屋裡,不免繪聲繪色地講給各自的夫人聽。

    十一娘笑道:“即使如此,媽媽這幾天就多操勞些!”

    “夫人放心。”陶媽媽笑道:“我自會和幾位媽媽共同進退的。”

    十一娘點頭。

    陶媽媽就問起徐令宜明天去秦姨娘那裡過夜的事來:“侯爺可說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說?”十一娘想到他昨天晚上一切如舊,“我還想問問媽媽,要不要給侯爺帶幾件衣裳過去。”

    “那到不用。”陶媽媽笑道,“侯爺原在各屋都有衣裳的。”

    十一娘聽著鬆了一口氣。

    如果還要帶衣裳去,豈不像是搬家似的。

    到了晚上,兩人一起去太夫人那裡吃飯。大家都在講施粥的事,三老爺和三太太是這次的主角,不免興致盎然,回去的有些晚。秦姨娘早已帶了小丫鬟在東角門口侯著。

    看見徐令宜和十一娘,忙蹲下身行禮。

    十一娘笑著和徐令宜在東角門分手,徑直回了屋。

    琥珀要搬到她床上值夜,被十一娘趕回了東次間:“你以前可沒有像現在這樣殷勤!”

    她一時語塞。

    十一娘裡不知道她的心思。正色地道:“你去睡你的吧!我又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心裡明白著呢!”又笑道:“要是無聊,半夜喊了你來說閑話,可不准偷懶喊不起來。”

    琥珀見她還有調侃的心情,放下心來,連連點頭,去了東次間歇下。

    一個人睡在寬大的床上,身邊睡了個共同呼吸的人,多多少少顯得有無緣無故冷清。十一娘一開始還真的不習慣。但想到明天一早還要去給太夫人請安,想著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她表情,她數著綿羊睡著了。

    第二天丑時醒來,四周靜悄悄的,耳邊卻隱隱覺得聽到東邊有服侍徐令宜起床、洗漱的聲響。

    隔著一條夾巷了,怎麼可能聽得到!

    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

    十一娘閉上眼睛,縮進溫暖的被褥裡,又沉沉睡去。

    到了卯正,又自動醒過來。

    琥珀和綠雲等人早就打好了洗臉水、烘好了衣裳等著她起床。

    “侯爺已經上早朝了。”。琥珀服侍十一娘穿衣,“在秦姨娘那吃的早飯。小廚房那邊有話傳過來,說秦姨娘那邊半夜要水了。”

    “知道了!”十一娘點頭,覺得讓琥珀傳這樣的話真是不太合適,“以後你別再管這些事了!”

    琥珀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梳洗一番後,秦姨娘和文姨娘來給她問安。

    秦姨娘臉紅紅的,帶著幾分羞澀,文姨娘的一雙眼珠子卻在她臉上轉個不停,好像要從中看出些什麼來似的。

    十一娘淡淡地一笑,和往常一樣問了喬蓮房的病,和兩人閑聊幾句,起身去了太夫人那裡。

    天氣這樣冷,三夫人和五夫人都比十一娘到的早。

    兩人見了十一娘都笑吟吟地打招呼,表情中卻帶著幾分探究。

    十一娘覺得有些好笑。

    自己嫁進來的時候就知道徐令宜是有妾有子的,難道僅僅因為聽到的變成了看到的,就要大哭大鬧不成……人常常會隨著情況的變化看不清楚自己的處境,忘記了初衷,失去了目標,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那才是真正的危險!

    她可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當初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嫁到徐家來的!

    十一娘落落大方地和兩人見了禮,一起去見了太夫人。

    太夫人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看著諄哥和貞姐兒玩翻繩。

    十一娘一進去,她的目光就直直地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又是一個打探的……

    十一娘不動聲色,笑著給太夫人行禮問安。

    太夫人見她笑容溫和,神色自若,不由微微頷首,笑容裡有著不掩飾的滿意與欣慰。

    十一娘暗暗鬆一口氣,知道自己過了關。

    而諄哥和貞姐兒看見長輩進來,忙下炕給眾人行了禮,又有小丫鬟們端了錦杌放在炕前。

    三夫人說起施粥的事:“……天氣太冷了,我想給到粥棚幫忙的媽媽、小廝們每人每天補貼三十文錢……雖然是家裡人,也不能讓他們白忙。您看這事能行嗎?”

    “你的算盤倒打得精。”太夫人笑起來,“也不缺這幾個錢。讓你去掙這個體面好了。”

    三夫人聽了忙起身給太夫人道謝:“娘真是菩薩心腸。”

    太夫人就問起二夫人身邊的項媽媽來:“不過是應個點,讓她早點回西山去吧!怡真那邊本來人手就少,還巴巴把她從西山拖過來。”

    “誰說不是。”三夫人笑道,“只是這是件積德的大善事,二嫂也想共襄盛舉罷了。”又說起杜媽媽,“……年紀也大了,這樣天天頂風冒雪的,要是有個寒風咳嗽可就不好了!”

    太夫人點頭:“你考慮的很周到!”

    三夫人就把太夫人的意思跟項媽媽說了,派人送項媽媽回西山。又商量陶媽媽和石媽媽:“明天起杜媽媽不去粥棚了……兩位媽媽不如隔兩天去看看,好歹有甘媽媽在那裡。”

    都落得個輕鬆,陶媽媽和石媽媽相視一笑,向三夫人道謝,各自散了。

    “你看這其中有沒有什麼不穩當的地方?”五夫人摸著有些出懷的肚子,漫不經心地道。石媽媽把切好的蘋果用水晶盤裝著遞到她手邊,“三夫人一向主意多,現在也說不准!”

    五夫人纖指捏了寶藍色掐絲琺琅的果叉叉了一塊蘋果遞到嘴邊:“你看著陶媽媽。她要是去,你依舊每天都去。她要是隔幾天去一趟,你也隔幾天去一趟好了。”

    石媽媽忙笑著應“是”。

    “隔幾天去一趟?”十一娘有些詫異,“是原來施粥就這樣,還是三夫人的主意?”

    “原來施粥也是這樣。”陶媽媽笑著,“這眼看著要過年了,家裡的事都忙不過來,又派了專門的人在那裡當差,誰還有空天天去。原來也是隔幾天去看一次就行了。”

    十一娘點頭:“那就照老規矩。不過,你也要多個心,免得石媽媽去了,你留在家裡了。總是不好。”

    陶媽媽忙道:“夫人放心。我們既不做頭,也不做尾。免得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出來,還以為我們在和三夫人打擂台。”

    “媽媽心裡有數就好!”十一娘說著,徐令宜回來了。

    陶媽媽忙退了下去。

    十一娘則喊了夏依服侍他更衣。

    “今天在家幹什麼呢?”徐令宜用熱氣騰騰的棉帕擦了擦臉,眼角瞟過炕上的針線筐,“又在家裡做針線?”

    “下午做了會針線。”十一娘笑道,“早上去了娘那裡坐了會。”

    徐令宜點頭,換了衣裳和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裡。

    進了門,十一娘就聽到太夫人呵呵的笑聲。

    她不由奇怪。

    不知道是誰,能把太夫人逗得這樣開心。

    待撩簾進了西次間,十一娘看見一個穿著丁香色褙子的陌生婦人正坐在太夫人炕邊的機子上陪著太夫人說話。

    看見太夫人抬頭朝徐令宜和十一娘望去,她立刻站了起來:“侯爺!奴婢香溢,給您請安了!”說著,深深蹲下去福了福。

    徐令宜笑著點了點頭:“原來是香溢啊!”難得的親切。

    十一娘不由打量那婦人。

    四十來歲的年紀,方方正正一張臉,身材高大,顯得有些粗壯。

    杜媽媽見十一娘很是好奇的模樣,忙笑道:“四夫人,這是早先在太夫人面前服侍的香溢。您沒見過。如果和她們家那口子管著我們徐家在河南老家的田莊。聽說侯爺娶了新夫人,特意借著來送年貨的機會來給您請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9 02:36 AM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施粥(中)

    管著河南老家的田莊……那就是極受信任的家僕了!

    十一娘笑著朝香溢點頭。

    香溢忙上前給十一娘行禮:“奴婢香溢,見過四夫人!”

    十一娘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見到外人,還好頭上插了兩支金簪,拔了一枝給香溢做見面禮。

    香溢謝了又謝。

    太夫人笑道:“好了,好了,香溢也不是什麼外人。大家不用這樣客氣。”又笑著對十一娘道,“今天有板鴨火鍋吃。”

    香溢忙在一旁笑盈盈地補充道:“自己莊子裡喂的鴨子,照著以前老祖宗們留來的方子做的。”

    看來是家鄉特產了!

    十一娘笑道:“好啊!今天可有口福了。”

    *****************

    坐在廚房放食材的小間裡喝著八珍母雞湯的晚香放下青花瓷的海碗:“這樣說來,香溢回來了!”

    “是啊!”灶上的劉武媳婦諂笑道,“整整一車的板鴨。”

    晚香不悄地“哼”了一聲:“算她聰明,知道拿這個討好太夫人。不過,她也就這手藝能討太夫人高興一下了。”   
    “就是。”劉武媳婦笑道,“哪裡能和您比,內院的廚房全依仗您,沒有了您,可真是轉不開。”

    “行了,行了。”晚香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你少給我說這些沒用的。我問你,我要的人參有譜沒譜?”

    劉武媳婦面露難色,聲音也低了下去:“您是知道的。現在各房都是按菜譜做飯,調料也是按量的領,哪裡有多的人參?”

    晚香臉色一沉,手裡的海碗就“啪”地一聲落在了桌子上。

    劉武媳婦忙將碗扶住了:“晚香姐,您輕點。甘老泉的那個乾熄婦在外面點菜呢!”

    “我呸!”晚香滿臉岔然,“我管廚房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裡。敢在我面前翹尾巴,看我兩巴掌扇死她。”聲音卻低了幾分。

    劉武媳婦心裡明白。

    這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年侯爺夫人的陪房丫鬟晚香在府裡橫著走的好日子到頭了!

    她不由喃喃地道:“又不是自己要吃這參……何況現在風聲這樣緊……那黃婆子也就是看著您好說罷了。您何必做這冤大頭!”

    “你說什麼呢?”晚香隱隱聽到什麼“冤大頭”的,不十分真切,有些惱火地道,“有什麼話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躲躲藏藏地是在幹什麼?”

    劉武媳婦積威之下不敢開口。外面有婦人喊晚香:“陳家嫂子,菜齊了,您要不要點點?”

    晚香起身拍了拍衣襟,走到門口,斜眼看了甘老泉的乾媳婦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我要上茅房,你等等!”說著,揚長而去。

    那媳婦子氣得直跺腳——送了菜來,要畫押,畫了押,然後把單子送到廚房買辦那裡,這差事才算完了,晚香不只一次撂擔子了。

    滿廚房的人都裝做沒有看見的樣子,原在幹什麼,現在依舊幹什麼!

    有婦人朝著那媳婦子使眼色。

    媳婦子借故走了出去。

    那婦人跟過去:“……您怕什麼,就在這裡等著,沒有收菜的人,和您有什麼相干的?”

    媳婦子眼睛一亮,問那婦人:“你叫什麼名字?我報了我乾爹好好重用你!”

    那邊晚香回了自己屋。

    他男人陳續正就著一盤花生米,一瓶老白乾,哼著“四郎探母”快活著。看見晚午回來,大吃一驚:“你不在廚房裡收菜,跑回來幹什麼?”

    晚香冷冷地看了陳續一眼,轉身進了內室,翻箱倒櫃找起東西來。

    陳續如今丟了差事,全靠著晚香的月例過日子,忙起身拉她:“好了,好了,別發脾氣了,收了菜再說。”

    晚香甩開陳續的手,板了臉繼續在箱子裡找。

    “晚香,你就別和三夫人的人鬥氣了。”他一向被老婆欺壓習慣了,低聲細語地勸她,“你這樣能落得個什麼好?你不去收菜,大家僵在那裡。到時候各房的飯晚了,還不是要追究到你頭上來的。”晚香聽著抬頭瞪了丈夫一眼:“她不就想把我給擼了嗎?我這不是給她機會嗎?”

    “那就何必!”陳續陪著笑臉,“你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必和她一般見識。”

    晚香聽了心裡卻更是窩火:“陳續,你少給我在這裡和稀泥。我告訴你,四夫人一日不當家,我這差事早晚得完。與其到時候她扣個屎盆子到我頭上,還不如就這樣一拍兩散的好。”

    “是,是,是。”陳續陪著笑臉,“你說的全對,你說的全對。”

    自己這個丈夫幹事還行,可就是沒腦子。

    晚香也懶得理他,自顧自從箱子裡找出個淨木匣子:“找到了!”

    陳續看著嚇一跳:“你這是要做什麼?”

    “給黃婆子送去。”晚香打開匣子,裡面裝著七、八支筷子長的人參。

    “你瘋了。”陳續一把奪過那匣子,“原來你是在廚房,有機會幫她弄人參,現在這些事不在你手上了……我們總不能把自己家的東西拿出去給別人用吧!”

    “拿來!”晚香把匣子重新奪了去,“你知道個什麼?你如今丟了差事,我如今被人踩在頭上,要是連這樣的老交情都顧不上了,以後在府裡走動,又有誰能瞧得上眼。這一棵就夠他們家用一年的了。到時候說不定事情又有了轉機。這件事你別管。我自有主張。”說著,從匣子拿了一支人參用帕子包了,揣到懷裡走了。

    陳續望著老婆的背影不由低聲嘀咕:“黃婆子也真是的……她兒子有病要吃參,自個買去……人家這樣巴著你,不過是想從你這裡弄些東西?你還真把人當姊妹了……”

    那邊晚香拿人參快步去了外廚房。

    走到屋檐下就聽見黃婆子在大聲地嚷:“我這邊都忙不過來,讓我再派人去幫著施粥?這是誰的主意?我這裡調不出人手!”

    晚香聽著一喜,避到了一旁。

    “是三夫人的意思。”有婦人笑道,“我的話是帶到了,至於去不去,全看您自己的了。”說著,走了出來。

    晚香看著那婦人穿了件官綠色的潞綢襖兒,頭上戴了朵紅絹花,知道是甘老泉的侄女,待她走後才進了廚房。

    黃婆子被潑了面子,正生著氣,看見晚香進來,忙換了笑臉迎了上去:“晚香妹妹怎麼來了?”忙要下面灶上的媳婦沏茶。

    晚香嘆了一口氣,從懷裡掏出人參遞給黃婆子:“好姐姐,只怪我沒這本事。這是家裡藏的一支,給大侄子先吃著吧!”

    黃婆子聽著臉色微變,道:“這是怎麼了?”

    晚香就把三夫人怎樣管得嚴說了:“……別說是人參了,就是尋常的枸杞都弄不到手了。可苦了大侄子,吃了兩年的人參,就差這一口氣就能好了。”

    黃婆子聽了不由面帶苦澀,拉了晚香的手:“好妹妹,這幾年要不是您,您那大侄子早就沒命了。快別這麼說!”

    晚香就拿著帕子抹著眼角:“本以為能把大侄子這病顧著的……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三夫人來,只要她一日當家,這事一日就不好辦……”

    “這與妹妹何干……”

    兩人傷感了半天。

    晚香起身:“我那邊還等著收菜,等哪天有空再來看姐姐。”

    外面也有人喊黃婆子:“去施粥的人怎麼還不到?三爺馬上要啟程去粥棚了。”

    黃婆子高聲應是,安排人去粥棚,晚香慢悠悠地回了內院的廚房。


    *****************


    “……我在河南老家守孝的那幾年,就是由他們兩口子服侍。”徐令宜頗有幾分感慨,“一眨眼,快十年了!”

    十一娘跟著徐令宜慢慢往回走,飛舞的雪花全被擋在抄手游廊之外。

    “侯爺那時候多大?”

    徐令宜望了十一娘一眼,笑道:“比你大不了多少?”

    十一娘語帶調侃:“會不會害怕?”

    徐令宜沉默良久:“不記得了!”

    十一娘感覺到他情緒有些低落,笑著轉移了話題:“今年的雪可真大啊!”

    徐令宜聽著就停下了腳步,負手望著抄手游廊外的雪,表情有些悵然。

    十一娘不由暗暗叫苦。

    他要在這裡緬懷,難道自己也要跟著站在這裡受凍不成!

    正思忖著,兩盞紅彤彤的燈籠迎面而來。

    十一娘定睛一看,竟是秦姨娘帶著兩個打著燈籠的丫鬟。

    “侯爺,夫人。“她屈膝給二人行禮,卻目含擔憂的望著徐令宜,“我看你們還沒回來,就出來迎了一程。”

    十一娘再看徐令宜,他已恢復一貫的冷峻從容。

    “知道了。”他淡淡的道:“大家都回去吧!”

    秦姨娘低聲應是。跟在兩人身後進院子。

    十一娘笑著和徐令宜在東角門口分手,回了屋子。

    屋裡的丫鬟忙著給她解斗篷,倒熱茶。

    琥珀不由低聲道:“秦姨娘的膽子也太大了些……竟然那樣迫不及待的來迎侯爺!”

    十一娘捧著熱茶,想到徐令宜站在抄手游廊上看雪花時的冷漠表情,不由輕輕搖頭:“不見得!”

    “什麼?”琥珀不解道。

    “哦。”十一娘笑道,“我是說,秦姨娘對侯爺真的是很了解,”然後一副突然想起來的表情,“對了,我讓你去打聽金魚港的宅子,可有什麼消息?”

    琥珀忙道:“說多虧萬大顯半夜爬到房頂掃雪,只有一間耳房坍塌了。其他的地方沒什麼事!”

    “這個萬大顯,倒是個能幹的!”十一娘不由微微頷首。

    琥珀卻擔心“這裡要修,那裡要修,等到了明年開春,我們得花多少銀子啊!”

    十一娘不禁笑起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施粥(下)


    黃婆子拿著人參回到自己住的偏院,望著昏黃燈光下兒子臘黃的小臉,她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

    一旁的黃老漢不由低聲道:“怎麼?陳續媳婦那裡也沒人參?”

    黃婆子搖頭,從懷裡掏出先前晚香給的人參:“只怕以後弄不到了!”

    黃老漢忙道:“出了什麼事?”

    “沒事。”黃婆子表情有些苦澀,“拿了她那麼多的東西,是還債的時候了!”

    黃老漢聽著心驚肉跳的:“怎麼個還法?”說著,望著家徒四壁的屋子,“該賣的都賣了,我們拿什麼還啊?”

    黃婆子沒做聲,只是囑咐丈夫:“你把這個收好了。細細的用,也能頂上一年。一年之後的事,誰又說的清楚!”聲音裡到底有了幾分精神。

    第二天一大早,就重新排了去施粥的人。

    “您倒知道討好內院的人。”有媳婦號不服氣,“人家內院的人去施粥,每日還有三十文的貼補,我們倒好,白幹活!”

    黃婆子聽著一怔:“誰說的?”

    “太夫人親自點頭同意的。”那媳婦子拂了拂鬢角,“您也是知道的,我們家姑奶奶的大嫂在太夫人院子當差,這可是我們家姑奶奶親口說的。”

    其他人一聽,都炸起來。

    “大家都一樣的當差,憑什麼他們有三十文我們就沒那三十文?”

    “就是,就是。每年都這樣。各屋有頭臉的媽媽們到粥棚顯擺完了,就該我們這些人去施粥了。也不看看今年這風雪有多大!”

    黃婆子見場面有些亂,朝著平日和她相好的兩個媳婦子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立刻嚷道:“好了,好了。再說這些有什麼用。誰讓我們是外院的,不比內院的尊貴。有本事求人把自己調到內院去啊!在這裡說這些有什麼用?”

    一下子把其他人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黃婆子見大家都不說話了,笑道:“我也不願意。可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要怪,只怪我這個領頭的沒本事。”說著,很無奈地嘆了口氣,“要是大家有高枝,我也不擋著。”

    媳婦子們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聲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忙去吧!”和黃婆子相好的媳婦子出面解圍,大家訕訕然地散了。

    黃婆子就朝那兩個媳婦子使眼色,三人一前一後去了廚房後面的天井。

    “你們兩人也去施粥。”黃婆子的聲音有些低,“看看有沒有什麼破綻?”

    兩個媳婦子嚇了一大跳,交換了一個眼色。

    “黃姐姐,這,這不大好吧……”其中一個猶豫道,“就是出了事,我們也討不了好。”

    “是啊!”另一個笑道,“我們無所謂,在哪裡不是當差。姐姐可不同。好不容易熬到這外院廚房的管事,在府裡也是有頭有臉的。犯不著為這事出頭……”

    黃婆子何嘗不知道。可要是當初有第二條路走,她也不至於接了晚香的東西。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她只好一條路走到底。指了指東邊,低聲道:“我這也是奉命行事。大家只管做事,其他的都別管。就算是出了什麼事,也輪不到我們來背黑鍋。何況,蒼蠅不盯無縫的蛋。要是乾乾淨淨的,誰又能把誰怎樣?”

    那媳婦子不由掩嘴而笑:“這種事,哪有乾淨的時候。想當年,原來的侯爺夫人當家,不也拿了糙米換精米。何況是三夫人當家?”

    黃婆子笑起來:“就是。我們也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那媳婦子點頭:“您放心。有什麼一准來報了您。”

    黃婆子放下心來。

    到了晚上,那媳婦子趁黑摸到黃婆子屋裡。

    “不是糙米,是霉米。”

    黃婆子心中一喜。

    “你可看清楚了!”

    “一清二楚。”那媳婦低聲道,“上面是精米,下面是霉米。一看就是做了手腳的。”

    “多不多?”

    “有三十幾袋。”

    黃婆子想了想:“暫時別聲張。既然是有心的,肯定還有後手。等他們想換都來不及換的時候再說。”

    媳婦子會意兩人低聲商量了幾句才散。


    ***********


    過了幾天晚香事發——一她收菜遲了,各房到了未初才吃到熱菜熱飯。

    太夫人深深地看了三夫人一眼,什麼話也沒有說。

    家裡這麼多人,肯定是有矛盾的,但把矛盾鬧到這種程度……做為管家的三夫人,雖然談不上顏面盡失,但持家的能力已深受懷疑。她哪裡還站得住,臉兒紅一陣白一陣地去了廚房。

    遠遠的,就聽到晚香的嚎哭聲:“……不過是欺負我沒人了,想著我的差事罷了一一我去了一趟茅房,送菜的人就走了……這樣的冤枉我……我不活了!有本事去太夫人面前對質去,我可不是軟柿子。你們想怎麼捏拿就怎麼捏拿……”

    甘老泉早就找了幾個媳婦子等著三夫人來,准備好好的說說晚香的不是。看見三夫人,都殷勤的迎了出來。

    三夫人卻腳步一頓,轉身去了十一娘那裡:“……家裡的差事總得有人做,不用她也要用別人。何況她一向做的好好的。可馬有失蹄,人有失手的時候。她這樣死不認錯,還嚷著要去太夫人面前對質。事情到底怎樣,廚房裡的媳婦子、婆子一大堆,也不是說不明白。但這樣鬧起來,我是管家的縱然沒顏面,她原是你大姐慣用的, 也沒什麼光彩。還請四弟妹勸勸她。”語氣有些生硬,有幾分威脅的味道。

    十一娘頗有些意外。

    晚香是府裡的老人了,這是兩敗俱傷的法子,她應該很清楚才是……

    “三嫂不說,我還不知道有這樣的事。”她笑道,“不過,三嫂也別著急。事情到底怎樣,廚房的媳婦子、婆子一大堆,不是說不明白的。我這就叫人去把她叫耒問一問!”

    三夫人聽著她話裡有話,柔中帶剛,臉色微變,冷冷地起身:“那就請四弟妹費心多問問了!”

    十一娘笑著送她出門,讓琥珀去把晚香叫來。

    冬青因要回避五夫人,怕惹了麻煩,哪裡也不去,天天在十一娘跟前做針線。見琥珀去叫晚香,不由低聲勸道:“夫人,晚香在府裡一向橫行,大家都是知道的。您犯不著為了她和三夫人不痛快……”

    十一娘搖頭:“她想掌家,越久越好。可太夫人卻未必這樣想……除非永遠這樣,不然,我在她面前陪多少小心也是沒用的。既然兩人之間的予盾不可避免,總是要得罪的。什麼時候得罪都一樣!”

    冬青聽她說的有道理,連連點頭。

    十一娘卻奇道:“按道理晚香不是那麼莽撞的人才是,怎麼犯了這樣挑不上筷子的錯!”

    冬青想了想,笑道:“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說不定是遭了誰的手?”

    十一娘覺得這也有可能。

    待晚香一到,直接問她:“這可不像你犯的錯?”竟然把個晚香說的笑起來:“四夫人真是火眼金睛。”又拿眼睛掃了一旁服侍的冬青一眼。

    十一娘看著這樣子是有話要說,遣了身邊服侍的。

    晚香立刻上前幾步在十一娘耳邊道:“夫人,我找到扳倒三夫人的事了。”

    十一娘聽著心頭一驚,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到了施粥的事來……

    “你說話可要有根有據才是。”她不動聲色地望著晚香,“誣告主人,可不是打幾板子就能過的事!”

    “夫人放心,我晚香是什麼人,怎會做那捕風捉影的事。”晚香冷冷地笑道,“三夫人早存了心思,想在施粥的糧米上撈一把。先只是好壞參半,後來見沒有發現,就全換成糙米。這幾天,運來的卻全是霉米。如今粥棚那裡堆著七、八天的糧食。您這個時候帶了人去看,我保證人贓俱獲。她就是想說什麼一時失察的話也說不過去。”她眼中冒著寒光,“她不脫層皮就想把我們這些人都整死,門都沒有!”

    十一娘望著她眼中的怨忿,更驚愕於三夫人的行為。

    “霉米?你可看清楚了!”她原來也猜測過三夫人會在這上面撈一把,把好米換成糙米,可沒想到,竟然用霉米……在她的印像中,霉米是會吃死人的!

    晚香見她好像不相信的樣子,賭咒發誓:“我要是胡說,讓我不得好死!”

    十一娘倒吸一口氣,只覺得背心涼涼的。

    晚香本來就走的是著生死兩擇的險棋,如果沒有十分的把握,又怎有這樣大的膽子!

    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十一娘的目光深了下去。

    晚香低聲道:“施粥的人都知道。內院卻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說著,她的目光就閃了閃,“夫人,事不宜遲。您還是早報了侯爺,把三夫人的詭計戳穿了,讓她大大地丟臉子。您也就可以順順當當地把掌家的權力接過來了!”

    十一娘望著她臉上隱隱含著興奮的表情,突然明白過來。

    晚香,真是好手段!

    她是元娘留下來的人,又占了內院廚房這樣的差事,三夫人肯定是容不下她的。她索性先下手為強一一先是找到三夫人的錯,再鬧件事讓三夫人下不了台,然後利用自己把事情捅到徐令宜那裡去這樣一來,三夫人自身難保,不僅解了她的圍,她遷可以趁機嚷著是三夫人要整她,更甚者,還可以說是因為自己知道了三夫人換米的事,所以三夫人才容不下她!

    十一娘的眉宇間就有了幾分凝重:“報給侯爺?那豈不是鬧得人盡皆知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9 02:56 AM

第一百二十六章 處理(上)


    聽見十一娘問她,晚香目光灼人:“夫人,常言說的好。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說起來,這府裡的人誰比得上您名正言順。可您看現在,家裡的事由三夫管著,諄爺的事由太夫人管著。就是喬姨娘,聽說三天兩頭病著,想問安的時候就問安,不想問安就不問安,要本沒把您放在眼裡。說到底,都是您待人太善了的緣故。就拿這次來說吧,三夫人身斜身歪,自已遞了個把柄過來,您要是還不好好把握,那可真是白白錯過了機會……”

    這府裡還真沒什麼秘密可言啊!

    十一娘望著她一張一翕的嘴唇,頗有些啼知皆非的感覺。

    自己小小年紀,剛嫁進來,人事都沒有理順,又是庶女出身,沒跟著長輩學習管理家務,急急忙忙地接手主持侯府的中饋,別說自己沒有十分的把握,就是太夫人,也不敢冒這個險吧?至於諄哥,他是侯府未來的希望,教導之職責任重大,太夫人又怎會把孩子交給一個並不了解的人呢?關於喬蓮房的說法那就更荒謬了。明明是自己同意喬蓮房早上不用問安的,傳出去卻成了喬蓮房倨傲怠慢……想到這裡,她不由心中一動。

    難道府裡真有這樣的風言風語不成?

    或者,根本就是晚香攛著自己去對付三夫人?

    “這都是誰在那進而胡說八道呢?”十一娘笑首打斷了晚香的話,“喬姨娘是身子骨不好,所以才特意免了她早上問安的!”

    “夫人,這事府裡都傳遍了。”晚香目光閃爍,“您要是再不殺殺這風氣,該有人說您治家不嚴了!”

    十一娘看著更能肯定晚香的心思了。

    她能把三夫人換米的事摸得這樣清楚,利用的這樣徹底,說起來也算是有勇有謀了。可異,私心太重,失了公允,不免顯得小家子氣,難堪大用……

    “你說的我都知道了。”她笑道,“這件事你暫時別聲張,我來處置就是!”

    晚香見自己說了半天,十一娘沒有半點激動,還一副你不用去管的姿態打發她,心中暗暗覺得有些不妙。

    如果不把這事通到侯爺那裡,就是讓太夫人知道了,為了自己的顏面,只怕也要為三夫人遮掩一番。只要三夫人有了喘氣的機會,查出是誰把這事捅出來那是遲早的事。這管廚房的,誰沒有個貓膩,到時候,只怕就是大姑奶奶轉世,自己也沒辦法掙得脫了。

    一時間,又後悔自己來告了狀,又氣惱十一娘不幫著出面……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您聽我說。”她如坐針氈,有些話卻不能不說,怕以後沒有了機會,“這件事必須得告訴侯爺。三夫人是太夫人自己定的管家人,出了這樣的事,肯定是要互相包庇的。我冒這樣的風險,全是為了夫人好……”

    十一娘暗暗搖頭。

    私心人人都有,可過了度,就不免讓人心生慍意……

    “我會仔細思量的。”她不動聲色地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轉移了話題:“至於你的差事,我想聽聽你的意思。到時候我也好為你籌劃!”

    晚香聽了十分失望。

    可事到如今,十一娘不嗔不怒,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夫人。”她神色沮喪,“我還是想在廚房裡當差!”

    十一娘點頭:“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辦妥的。”然後端了茶。

    晚香悵然地起身告辭。

    十一娘叫了紅繡:“去門口守著,侯爺一回來就報我。”

    紅繡見她表情鄭重,不敢馬虎,應聲而去。

    十一娘端了杯熱茶,一個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思忖半晌。

    徐令宜回來見十一娘屋裡的紅繡再等他,挑了挑眉。

    成親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個月,但是十一娘一向行事穩重,這個時候讓人等他……

    他沉聲道:“出了什麼事?”

    徐令宜本就不怒自威,何況這時臉色凝重。

    紅繡嚇得哆嗦了一下,才磕磕巴巴地道:“夫人讓侯爺一回來就去報了她!”徐令宜點頭,大步去了正屋。

    簾子一撩,帶著重重寒意走了進去。

    感覺到一股冷風竄進來,十一娘不用打量也知道是徐令宜回來了。

    “侯爺,妾身有急事找您!”她一面下炕幫徐令宜解斗篷,一面使了眼色讓服侍的人退下。

    徐令宜見她眉宇間有幾分急切,表情變得緩和起來:“坐下來說!”

    十一娘點頭,給徐令宜沏了茶,和他一左一右地坐到了臨窗的大炕上,把晚香的話告訴了徐令宜。

    徐令宜越聽目光越冷,起身道:“我去看看!”

    這種事情,越早解決越好。

    十一娘拿過一旁的斗篷重新幫徐令宜穿上:“您等會不去娘那邊吃飯,找個什麼借口好?”

    徐令宜眼底閃過不解。

    十一娘解釋道:“三嫂做出這樣的事來固然不對,可她畢竟是徐家的媳婦,是娘指定的管家人。要是讓她老人家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傷心呢!我看,還是瞞著點的好!”

    徐令宜聽著眉頭微蹙:“你就說皇上讓我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巡城。我要晚點回來!”

    “嗯!‘十一娘柔聲點頭,送徐令宜到門口。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三夫人這些手段,遲遲早早會被發現。早一些,捉個現行,遲一些,被人議論。不管是哪種結果,對徐家都是一種傷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自己現在是徐家的媳婦,與徐家同聲同氣,同根同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固然是十一娘不願意把這件事聲張原因,但她還有更重要的擔憂。

    調集糧米這樣大的事,單憑三夫人一個婦道人家,是不可能做到的。只怕這其中還有些蹊蹺。說不定還牽扯到外院的一些管事,甚至於徐家一些重要的人……她不想變成一只飛蛾撲到網裡去,卻又不能置身事外或讓災民吃出事來,或讓徐家陷入困境。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請徐令宜出面去解決。如果連他都沒有辦法,那自己也只好自認倒霉了。

    事情沒有解決之前,她自然要保持沉默,免得打草驚蛇。自己變成了誣告之人。

    可當她看見漫天飛雪簌簌打在徐令宜筆挺如松的身上時,又忍不住喊住他:”候爺!“

    徐令宜回頭。看見十一娘立在門檐下,大紅斗篷像朵不馴的雲般追逐著空中的雪花,一雙眸子閃閃生光地注視著他……忍不住就走了回去:”怎麼了?“

    十一娘看著他走近,停在了離自己五步遠的距離。”候爺,“她望著徐令宜,”施粥這件事可大可小。大的來說,是救災,為黎明百姓。小的來說,是行善。為徐家積德。何況我們家的粥棚緊挨著威北候的粥棚。您就是再大的氣,也等這事過去了再說。“

    徐令宜知道她是在囑咐自己等會行事不要讓別人看出什麼破綻來,頗覺得她多事,點頭應付:“知道了!”

    十一娘見他態度敷衍,知道他根本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再解釋:“各家施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時候換米,不亞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侯爺不妨讓那些煮粥的婆子把米多淘幾次,然後放點醋在裡面一起熬,免得吃出事來……就是有人起疑,就說您覺得她們當差不仔細就是了。待過了這一頓,您再安排人換米不遲……”

    可一抬頭,卻看見徐令宜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十一娘一怔。

    徐令宜已淡淡地道:“不過是米霉了罷了。當初行軍的時候我也吃過,哪有那麼多的事?你別亂操心了,好好陪著娘,別讓她老人家起疑心就是了。”

    十一娘不禁語塞,想著他今晚要歇在文姨娘那裡,道:“我等會會囑咐文姨娘幫您留門的!”

    徐令宜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裡。

    因為連續的大雪,後花園又以青石路居多,太夫人怕五夫人滑腳,早下令免了她的晨昏定省,還讓徐令寬也不用過來問安,陪著五夫人即可。而三爺和三夫人又忙著粥棚的事,不到吃飯的時候見不到人。

    她去的時候申正過一刻,貞姐兒和諄哥由幾個丫鬟陪著在廳堂裡跳繩。

    看見十一娘進來,貞姐兒忙領著諄哥給她行禮。

    可能是一直和諄哥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諄哥如今見了十一娘並不像她剛進門的時候那樣的警戒地望著她。

    十一娘看著當然高興,站在離她們五步遠的距離,不動聲色地和兩個孩子打招呼:“祖母在幹什麼呢?”

    貞姐兒笑道:“正和杜媽媽兩個人鬥葉子牌呢!說不好玩呢!”

    十一娘朝他們笑了笑,轉身往內室去。

    “爹怎麼沒和你一塊來?”

    她身後突然傳來諄哥細細的聲音。

    十一娘回頭,看見諄哥緊張地拽著貞姐兒的衣角,表情有些複雜地望著自己。

    “你爹今天晚上要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巡城。”她笑容和剛才一樣溫和,“今天不能過來陪祖母吃飯了。”

    貞姐兒和諄哥眼中都流露出失望之色來。

    父女(子)是天性。徐令宜對孩子那樣嚴厲,他們還是喜歡他,惦記著他……

    十一娘有些羨慕。

    而太夫人聽說徐令宜不能回家吃飯,也難掩失望。

    杜媽媽勸太夫人:“您就當侯爺是出去應酬了!”

    太夫人望著窗外飛舞的雪花,不甘地道:“去應酬起碼還活色生香。可你看這風大雪大的……”十分心疼徐令宜的語氣。

    十一娘嘴角微翹。






第一百二十七章 處理(中)



    風雪越來越大,屋頂、樹梢都被埋在茫茫白雪之中。只有屋檐下掛著的大紅燈籠,隨風搖曳,映得雪地一片紅亮,如屋裡傳來的歡聲笑語般,透著歡快的氣息。

    “……一面拿著夫子的戒尺舞著,一面吟著‘英姿颯爽來酣戰’,夫子進來,三弟嚇得一個激靈,戒尺當時就落下來。”

    太夫人指著徐嗣儉呵呵直笑:“這個孩子,真是頑皮。”

    “祖母別聽大哥的。”徐嗣儉一溜爬上炕鑽進了太夫人的懷裡,“戒尺沒有落下來,是我見夫子來了,所以放下來的。不是落下來的,是我放下來的……”糾纏著“落下”和“放下”不依。

    三兄弟來給太夫人和諸位長輩問安,只有十一娘在一旁服侍,沒有往日那樣的拘謹,互相打趣著逗太夫人開心。太夫人見氣氛熱烈,自然是由著他們鬧。而諄哥兒見一向是自己的位置如今被徐嗣儉占了,都著嘴撲到太夫人的背上,小臉在太夫人頸邊拱來拱去的撒著嬌兒。

    端坐在炕邊的徐嗣諭見了只是淡淡一笑,徐嗣勤則去拉胞弟徐嗣儉:“你多大了,還往祖母懷裡鑽,小心累著祖母!”

    太夫人抱著徐嗣儉:“不要緊,不要緊。祖母喜歡著呢!”

    徐嗣儉有些懂事了,知道適可而止,在太夫人懷裡膩了一會,就笑著坐到太夫人身邊,問貞姐兒:“姐姐今天幹什麼了?”

    諄哥兒搶在貞姐兒前面說:“我們今天跳繩了。”

    “你怎麼天天玩女孩子的玩意兒。”徐嗣儉捏了諄哥兒的小臉一下,“哪天跟著我,我們騎大馬去。”

    諄哥兒墨玉般的眸子全是驚喜:“真的?三哥真的要帶我去騎大馬嗎?”

    徐嗣勤大笑,摸了諄哥的頭:“他自己都只是夾根棍兒當馬騎……”

    “大哥!”徐嗣儉惱羞成怒,瞪著徐嗣勤。

    徐嗣勤忙強忍著笑:“好,好,好。我什麼也不說。”

    太夫人呵呵笑,問魏紫:“三爺和三夫人怎麼這個時候還沒有來?”

    如今已是酉初,平常這個時候大家都齊了。

    魏紫忙笑道:“已經差人去催了!”又道,“我再去看看!”

    諄哥卻繞著徐嗣儉:“三哥,我們什麼時候去騎馬。”

    貞姐兒抿著嘴笑。

    徐嗣儉臉紅得像綢緞,含含糊糊地道:“到時候自會叫了你去!”

    十一娘在一旁笑望著這些孩子,心裡卻想著粥棚的事。

    不知道徐令宜到了阜城門沒有?這樣大的風雪。不知道那些災民怎樣了?既然下面的人都知道換了霉米,也不知道傳出去沒有……希望這件事能不驚動旁人快快解決了才好!至少顧了顏面。至於其他的事,那是徐家內部的事,關起門來都好說了。

    思忖間,就看見魏紫笑盈盈地陪著三夫人走了進來。

    十一娘一怔。

    平日三爺和三夫人都是同進同出的。

    太夫人也很意外:“老三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三夫人笑著上前給太夫人行了禮,道:“這些日子三爺怕粥棚那邊有什麼事,一直在阜城門那邊看著。今天風雪太大了,怕是回來的路上遲了,我已差了人去看了。”又道,“您別擔心,我看著天氣不好,今天特意讓三爺坐著轎子去的。”

    太夫人點頭,“這就好。”

    十一娘笑著上前和三夫人互相見了禮,幾個孩子紛紛上前給三夫人行禮,徐嗣儉遇到母親,嘰嘰喳喳地說起學堂的事,氣氛很溫馨。

    就有小廝進來稟到:“三爺說,讓太夫人,諸位夫人先吃,不用等。他遇到了候爺,兄弟兩個一道巡巡。”

    這麼巧?

    十一娘恍惚了一下。

    太夫人聽了笑起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等了!‘

    丫鬟,婆子得了音,紛紛布箸擺碗。

    三夫人扶著太夫人坐到上座。”這雪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太夫人很擔心的樣子,”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明年的耕作?“

    ”大雪兆豐年。“三夫人笑道,”想來不會!“說著,用帕子包了筷子遞給太夫人。

    太夫人接了箸兒:”今天吃火鍋子,不拘大人,小孩,都圍著坐了罷。“

    人老了,圖個熱鬧。大家也是知道的,何況沒有徐氏兄弟在這裡,都笑圍著太夫人坐了。

    一品羊肉火鍋,除了雞鴨魚肉,還有一碟黃燦燦的芽菜,一碟水水靈靈的紅蘿蔔,一碟油綠綠的小白菜,一碟脆生生的黃瓜。

    這樣的天氣,桌上能有這樣幾道菜,可是要費一番心思的。

    孩子們看著都高興起來,就是一向顯得有些老成的徐嗣諭也笑了起來。

    太夫人望著三夫人,臉上就露出滿意之色來:“讓你費心了。”

    三夫人笑得風輕雲淡,眼底卻閃過一絲得意:“不過是安置您吃飯穿衣罷了,這點小事還是做得來的。”說著,看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迎著她微微一笑,心裡卻不以為然。

    她這是要把事件做到最好,就算有一天自己當家,前任後任有個比較。自己做得好,那是應該的,自己做得不好,是沒能力……就是陶媽媽,也專找她說過這個事。說三夫人管家的這幾個月,減了不少人,花費也比元娘當家的時候少了一些。幾位管家的媽媽一開始還只是看著太夫人的面子上應景,現在卻全都贊她精明、賢惠,甚至還有人說出“三夫人吃虧就吃在不是嫡出”的話來。

    十一娘卻不是很擔心。

    所謂的減人也好,減費用也好,說起來都屬於革舊換新。只要是革舊換新,那就有變化,只要有變化,那就有人不滿意好比王安石變法。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件事好,可當損害到自己利益的時候,只怕這“好”字就不會贊得那樣痛快了。

    太夫人正讓小丫鬟們給幾個孩子布菜,倒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情況,只是問:“丹陽那裡可送去了?”

    三夫人立刻笑道:“這些水蘿蔔、小黃瓜都是冷物,怕她吃了不舒服,每樣只送了一點過去。”

    太夫人再一次滿意地點了點頭。

    吃過飯,太夫人親自送徐嗣勤和徐嗣諭到門口,反復地囑咐丫鬟:“可要仔細了,千萬不要滑著!”

    丫鬟們誰敢大意,都有些戰戰兢兢地應“是”,倒是徐嗣勤笑道:“祖母放心,我們都這麼大的人了,就是摔到雪地上也不打緊。”

    “胡說些什麼?”三夫人立刻在一旁嗔道,“要是撞到哪裡,可不是好玩的!”

    徐嗣勤好像很怕母親叨嘮似的,拉著徐嗣諭就匆匆往外走:“祖母,我們走了。明天一早再來給您問安!”

    “這小子……”三夫人氣得直跺腳。

    “半大的小子就是這樣!”太夫人望著紅燈相伴漸行漸遠的兩兄弟笑道,“當年老四聽著我叨嘮也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我看勤哥兒這性子不像老三,倒像老四!”

    十一娘心中一動。抬頭打量三夫人,她眼中果然迸射出驚喜。

    “像侯爺好啊!”她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像侯爺能文能武,有飯吃!”

    太夫人呵呵笑,由丫鬟攙著回屋。

    三夫人就低聲對太夫人道:“我有個事想商量商量您?”說著,看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聞音知雅,笑道:“娘,我去給您沏杯茶。”說著,和魏紫避到了一旁的耳房。

    魏紫又怎麼會讓十一娘沏茶。請她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小丫鬟們忙端了火盆過來,魏紫先沏了一杯茶給十一娘,然後才開始給太夫人沏茶。

    就有小丫鬟在耳房門口探頭探腦的。

    魏紫看著蹙了蹙眉,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沏茶。

    他們雖然是丫鬟,可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

    十一娘裝作沒有看見,端了茶,去了太夫人屋裡。

    屋裡服侍的都退了下去,三夫人的話好像已經說完了,正拿著美人錘在給太夫人捶腿。

    看見十一娘進來,太夫人道:“這事,你商量十一娘吧!她畢竟是孩子的母親!”

    十一娘聽著一驚。

    三夫人的笑容已有了幾分勉強,道:“是這樣的。我看勤哥和諭哥屋裡的丫鬟年紀都不小了,怕生出事端來,想早點放出去……”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十一娘將茶端給太夫人,笑道:“諭哥平日和勤哥都住在外院,我關注的少一些,倒沒往這上面想。讓三嫂費心了。”先把自己的責任給劃清楚再說,“既然三嫂覺得有這個必要,想來是要緊的事,我們諭哥就隨勤哥。”再把要換人的責任推到三夫人的兒子徐嗣勤身上去。

    說著,她望著太夫人:“要把這件事定下了了,我明天就開始幫著諭哥兒物色幾個本分的丫鬟吧?”不管三夫人是什麼意思,都不能讓身邊的丫鬟、婆子把諭哥帶壞了 ——他畢竟是徐令宜的兒子,四房的長子,要為兄弟們做榜樣的,“到時候送到您這裡調教好了再放到諭哥身邊服侍去。”讓太夫人給諭哥當家去,萬一真有想不到的地方被三夫人鑽了空子,自己的責任也小一點。

    三夫人聽著臉色陰晴不定。

    太夫人卻直點頭:“既然十一娘也同意,那就這樣了。年前把這事辦了。”

    兩人恭聲應“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9 03:57 AM

第一百二十八章 處理(下)


    從太夫人屋裡出來,十一娘和三夫人一同出門:“三嫂,晚香的事,還要商量商量您才是!”

    三夫人正等著十一娘說這事。笑道:“不知道四弟妹有什麼主意?”

    十一娘笑道:“三嫂說的有道理。這件事鬧到娘的面前,您是掌家的縱然沒有顏面,她原是我大姐面前得意的人,一樣讓人看笑話。三嫂是當家的人,她壞了家裡的規矩,不罰不足以服眾,可要是罰的太狠,只怕又有那多事的人出來說什麼‘欺負晚香沒人’之類的混帳話來,反而壞了三嫂的賢名。我就是考慮來考慮去,覺得三嫂為難,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才來商量三嫂。看有沒有什麼辦法把這事圓了。三嫂是知道的,娘一向對人寬厚,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出去就不好了!”

    三夫人聽著在心裡冷笑。

    這哪裡是來求情,這分明是在威脅!

    可她轉念想到晚香的德性——就算是放過這一次,遲遲早早還有下一次。她似笑非笑望著十一娘:“既然是四弟妹為她求情,我少不得要給這個面子。不過,我要是就這樣算了,像四弟妹說的,以後怎麼服眾。我看這樣,她的差事我依舊給她留著,罰三個月的月例。四弟妹覺得如何?”

    十一娘鬆了口氣。

    看樣子,這件事就算是揭過了!

    她笑道:“多謝三嫂。我狠狠訓誡過她了。明天一早就讓她去給您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三夫人眼底閃過一絲不屑,“讓她好好當差就是了!”

    十一娘笑道:“她受了這樣的教訓,以後定會好好當差的。”

    兩人站在那裡寒暄了幾句。

    有小丫鬟從對面的抄手游廊一溜煙地跑過去。

    十一娘一愣。

    好像是剛才找魏紫的小丫鬟!

    她恍了一下神,三夫人已笑道:“……免得三爺回來看不人。我就先回去了。”

    十一娘笑著和三夫人分了手。

    琥珀不由悵然:“也不知道那晚香知不知道夫人的為難?為她這樣的求人!”

    “人心不足蛇吞像。”十一娘淡然地道,“她在大姐面前得勢慣了。我就是對她再好,只怕也難拉攏她的心。”

    琥珀見十一娘興致不高,笑著勸道:“您橫豎還有我們這些人!”

    十一娘笑起來,問萬二顯:“聽說今年十六歲了,辦事很機靈!”

    琥珀點頭:“比萬大顯機靈多了,逢人就喊‘姐姐’。”

    兩人說著進了院子。

    有小丫鬟迎上來。

    十一娘問:“侯爺回來了嗎?”

    “侯爺還沒有回來呢!”小丫鬟忙接過琥珀手中的燈籠在前面引路。

    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

    十一娘不由抬頭望了一眼漫天的飛雪。

    進了屋,丫鬟們已經得了信,紛紛上前服侍。

    十一娘問芳溪:“文姨娘那邊可派人去說了!”

    “去了。”芳溪道,“我去報的信。”

    十一娘讓雙玉去給晚香傳話:“……明天一早就去給三夫人陪罪。罰三個月的月例,依舊在內院廚房裡當差。”

    雙玉應聲而去。

    濱菊帶了秋雨和雁容服侍她梳洗,說起喬蓮房來:“……今天只吃了碗粥。”

    十一娘想到昨天陶媽媽對自己說“侯爺在文姨娘那裡過夜”的話。

    自己都知道了,何況是和文姨娘住前後院的喬蓮房。

    說起來,她住的地方真是不好。

    前面是文姨娘,後面是秦姨娘……看著徐令宜進進出出的,估計心裡更難受。

    她不禁失笑:“放心吧。等過兩天她就全好了。”

    濱菊是小姑娘家,當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奧妙,嘟呶道:“我覺得她是沒餓著。”

    大冬天的,外面寒風肆掠,屋內溫暖如春,再用松木沐桶泡個鮮花浴,人間天堂不過如此。

    十一娘愜意地閉著眼睛,和濱菊閑話:“看樣子她吃點心了!”

    “您怎麼知道的?”濱菊驚訝地道:“我還是今天聽小板凳說的。”

    又不是真的要死,誰舍得餓自己?

    “小板凳?”十一娘笑道,“喬姨娘屋裡的小丫鬟?”

    “不是。”濱菊道,“是東院小廚房呂媽媽的孫女。拿了塊窩絲糖吃,我看著奇怪,這窩絲糖二兩銀子一包,她從哪裡來的?就嚇唬了她一下,她就什麼都說了!”

    十一娘大笑。睜開眼睛伏在木桶邊:“小板凳有多大?都說了些什麼?”

    “七歲。”濱菊神色間有些扭捏,“我說屋裡丟了一包窩絲糖。問是不是她偷了。她嚇得哭起來,說是喬姨娘屋裡的繡椽給的。我又問她,繡櫞為什麼要給糖她吃。她說繡櫞讓她奶奶做粟豆糕和豌豆糕了。我想了半天。您待人本就寬厚,那東院的小廚房本就是為了方便幾位姨娘設的。別說是幾位姨娘想要吃些糕點的。就是我們這些丫鬟、婆子要吃,也沒有不做的道理。那繡櫞打點這麼貴的窩絲糖幹什麼?正好呂婆子聽到孩子哭出來看,就什麼都明白了——原來喬姨娘一直說飯菜不合胃口,讓呂婆子幫著做糕點。又說怕您知道了說她嬌氣,特意囑咐呂婆子誰也不要告訴。”說著,惱怒道,“那呂婆子也是的,也不看看這屋裡是誰當家,竟然讓她不說就真的不說。”

    十一娘笑道:“你把她教訓了一頓?”

    “那倒沒有!”濱菊有些洩氣地道,“我不知道您是什麼意思,所以就忍下來了!”

    十一娘點頭。

    她這邊有個小廚房,專管她,東院有個小廚房,專管三位姨娘。有時候丫鬟、婆子想燒個熱水洗個頭之類,或是做點吃的,不敢到她的小廚房,就去東院的小廚房,十一娘也並不攔著。看樣子,喬蓮房是鑽了這個空子。

    她起身穿衣,隨便綰了個髻,讓濱菊去叫了琥珀進來,然後把小廚房幫著喬姨娘做糕點的事告訴了她:“……東院的小廚房裡應該還有個當差的小丫鬟吧?要是能用就用上,如果不

    能用,就換上我們自己的人。我要知道那邊的動靜。”

    琥珀聽著臉色微變:“夫人放心!這兩天就辦妥。”

    十一娘點頭,又表揚濱菊:“多虧你細心。要不然這件事還真疏忽了。”

    濱菊臉色微紅,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也是無意間發現的。”

    正說著,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侯爺回來了!”

    “朝這邊來了,還是區了東院?”

    小丫鬟聲音低了下去:“去了東院……”

    那就好。不用重新梳妝了。

    十一娘鬆了一口氣,打發琥珀濱菊區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喊了陶媽媽來,把三夫人要給徐嗣勤和徐嗣諭換丫鬟的事告訴了她:“……按照府裡的規矩,是不是應該換了?”

    陶媽媽算了算,道:“按道理,應該放出去了。”

    十一娘心裡總有點不踏實。還是吩咐陶媽媽:“外院的事我們知道的不多,還是打聽打聽的好?”有和她商量給徐嗣諭換丫鬟的事,“得找幾個老實可靠的!”

    陶媽媽連聲應了。

    秦姨娘和文姨娘來問安了。

    和往常一樣,文姨娘立刻眼尖地發現十一娘戴了對嶄新的紫荊花赤金耳釘,然後誇大其詞地贊揚了一番。

    十一娘笑著應付了她幾句,留了秦姨娘說話。

    這是從來沒有的事。

    秦姨娘神色間有幾分惶恐。

    十一娘讓丫鬟給她端了小杌子,然後和她說起要給徐嗣諭換丫鬟的事。

    秦姨娘很是驚愕。

    “……諭哥是我們屋裡的長子,以後還要表率弟弟。又住在外院,我們鞭長莫及。可不能讓人帶壞了。”十一娘道,“偏偏三夫人一提,太夫人就答應了。我正為丫鬟的事頭痛著。你也看看吧,看看有沒有老實本分的,到時候送到諭哥身邊服侍。”

    她話音落了半晌,秦姨娘才一副回過神來的樣子,滿臉感激地道:“太夫人考慮的十分周詳。只是我人愚鈍,不認識什麼人,丫鬟的事,實在是幫不上忙。”說著,惴惴不安地站了起來,“不能為夫人分憂……”

    反正已經打過招呼了!

    十一娘笑著和她說了幾句,就打發秦姨娘退了下去。

    她雖然對三位姨娘沒有什麼敵意,但誰敢擔保三位姨娘就對她沒有什麼想法呢!

    十一娘立刻叫了琥珀來:“立刻派人給我盯著秦姨娘,看她這些日子都和什麼人來往?”

    心肝寶貝兒子身邊服侍的人要換了,她就不相信秦姨娘會沒什麼舉動……

    琥珀應聲而去。

    得到的消息卻讓十一娘沉默良久——秦姨娘派小廝給遠在西山別院的二夫人送了一封信。

    “怎麼辦?”琥珀焦急地問十一娘。

    “自然是以靜制動。”十一娘微微地笑道,“秦姨娘不過是寫了封信給二夫人。難道我們就要跳出來說二夫人插手二少爺的事不成?”

    琥珀點頭,露出毅然的表情來:“我們讓人盯著西山那邊的。”

    真是孺子可教。

    十一娘望著琥珀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徐令宜回來了。

    十一娘迎了出來。

    他神色平靜,看不出與往常有什麼不同。

    十一娘笑著將徐令宜迎到了西次間臨窗的大炕上坐下,親手沏了茶端了過去。

    “侯爺今天不用巡城了嗎?”

    意思是問他霉米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徐令宜“嗯”了一聲,並不多談,用茶蓋輕輕拂可拂飄在茶盅面上的嫩葉兒,道:“娘說了什麼沒有?”

    他每天很早就上早朝,只在晚上去給太夫人問安。

    “聽說您要巡城,心疼您辛苦。”十一娘知道徐令宜擔心母親,把那天晚上的情況跟徐令宜略略說了說,特意說了三夫人要給徐嗣勤和徐嗣諭換丫鬟的事。當然,把自己要給徐嗣諭選老實本分的丫鬟,然後丫鬟選好了還要給太夫人過目之類的話也很委婉地告訴了徐令宜。

    徐令宜聽著陷入了沉思中:“要換丫鬟?”





第一百二十九章 收獲(上)


    十一娘見徐令宜很重視這件事,忙細細將自己決定為徐選本份的丫鬟給太夫人過目後再送去服侍的意思說了。徐令宜靜靜地聽她說完,道:“何必麻煩娘,你自己做主就行了!”

    表情很淡然,語氣有些漫不經心,看的目光卻比平常要明亮。

    十一娘心中一跳,立刻意識到,徐令宜在試探自己……

    她的心砰砰亂跳。

    是得到徐令宜的信任從此獲得更大的自由、更多的尊重、更穩的根基,還是變成一個在徐令宜心目中面目模糊的妻子一一這是一個機會!

    十一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笑道:“妾身年紀小,懂得少,自然要依仗娘的經驗。諭哥畢竟是我們屋裡的長子,以後要為弟弟們做榜樣,德行品學一點也不能馬虎。偏偏他如今年紀大了,單獨住在外院,妾身不方便前去探望。只有身邊服侍的日夜相伴,容不得妾身的半點的疏忽。讓娘幫著諭哥挑丫鬟,妾身看著也能學一些,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心裡也就有了個章程,不至於像這會兒慌手慌腳的了。”

    她一面說,一面觀察著徐令宜的表情。

    明亮的目光漸漸變得溫煦,下頜也微微輕點了兩下。

    十一娘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過關了!

    她的心情雀躍起來,笑容變得璀璨。

    徐令宜看著十一娘眼中的愉悅,心裡頗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不自在。

    看來是自己會錯意了!

    他以為十一娘是想借這個機會試探自己的態度。畢竟,她嫁過來是為了保護諄哥的利益,諭哥越是不成氣候,局面對諄哥就越有利。就像當初元娘溺愛諭哥一樣。要不是二嫂後來出面,諭哥只怕比諄哥更沒有個樣子。

    想到這些,徐令宜不禁抬頭打量十一娘。

    她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對面,精致的眉眼表惜恬淡,溫柔的笑容大方從容。

    一時間,他有些迷惑。

    眼前的人……感覺熟悉卻又陌生!

    而對面的十一娘發現徐令宜目光有些游離地望著自己,她微微一笑。

    或者是因為兩人的關系懸殊太遠,徐令宜不用或是不屑在她面前約柬自己的情緒,他常常會流露出些很真實的情緒來,她也漸漸摸清楚了一些脈絡。

    徐令宜是個典型的封建士族男子。奉行“男主外,女主內”,所以他不會對自己提及霉米的事。就像他讓自己接待喬太太一樣而不插手般,各有各的職責。

    盡管這樣,十一娘也猜不出來徐令宜為什麼神色有些恍惚。

    他能不動,她卻不想陪他坐在這時耗著。

    十一娘笑著佯裝要給他滿滿的茶盅續水。

    徐令宜回過神來。笑道:“你考慮的很周詳。就依你的意思行事即可!”

    十一娘笑著稱“是”,然後征求徐令宜的意見:“要不要叫春末來給侯爺更衣?眼看著要到酉時了?”

    提醒他要去太夫人那裡吃飯了。

    徐令宜望著她恭順的樣子,做了一個決定。

    他看了一眼西次間自鳴鐘,發現時間還早,囑咐她:“再坐一會!”

    十一娘自然不會提出異意,順從地坐到了徐令宜的對面。

    徐令宜突然道:“霉米的事,牽扯到一些管事。我現在頭痛的很。”

    這個結果十一娘早就猜到了,她昨天晚上打了一夜的腹稿,想著萬一徐令宜問自己,務必能簡單明了,條理清晰地回答出來,讓自己在徐令宜心目中更加上幾分。

    但答的太順利了又把自己的實力全暴露出來……

    此刻聽到徐令宜問她,她低聲沉吟道:“和妾身猜得一樣!”

    徐令宜聽到她的回答眉角微挑,有些吃驚:“你猜到了?”

    十一娘點頭,正色地道:“侯爺御下甚嚴,施粥的事又關系重大,沒有那些有頭有臉的人支撐,下人們哪有那樣大的膽子。”

    徐令宜不由汗顏。真的御下甚嚴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了……可他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卻忘記了“人心不足”,時候長了,加之徐府如今又是鮮花著錦之勢,那些自認為在他面前有體面的人不免就張狂起來。

    他沉聲道:“這件事,你看怎麼辦好?”

    並不是商量的口氣,也不是請欺的口吻,只是在陳述一件事。

    十一娘猜到他早有主意,現在不過是想聽自己怎樣說罷了。但她不想附和他。兩人以後相處的日子還長著,事事猜徐令宜的心思,事事揣摩他的意思,自己遲遲早早會總失自我,用如今的代價換來的自由又有什麼意義?

    十一娘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過了一會才道:“妾身估且說說,候爺看有沒有道理。”

    “你說!”徐令宜表情很隨意。

    十一娘笑道:“依妾身來看,不如趁著這次過年,各位管事都要回燕京上俸的機會封賬。待過完年後把一些管事的差事換一換,正好名正言順的交帳。哪些管事有問題,想來侯爺心裡已經有數了,盯著那幾位管事,帳目上總有破綻可循。到時候借著這個由頭再換一批人就是了。就是傳到外面去。那也是管事們手腳不乾淨,與施粥的事毫無瓜葛。也就全了侯府的名聲。”

    徐令宜眼中漸露凝重。

    沒想到,她竟然說了自己心坎上了……

    望著眼前還帶著青杏般澀意的小妻子,他聲音變得低沉起耒來:“難道就這樣算了”

    政治,就是妥協。一個能把政治應用嫻熟的人,竟然露出一副要深追的樣子,問她“難道就這樣算了”……十一娘頗覺好笑。

    可她的表情卻一本正經。

    “侯爺,您是瓷器,那些人是瓦礫,我們犯不著和他們一般見識。俗話還說,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你免了那些人的差事,讓他們丟子飯碗,他們已經是光棍不怕穿衣的,何況我們家大業大,難免有不孝子孫。到時候抓住什麼把柄死活不放過,我們得不償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可你知不知道,這事還涉及到三爺呢?”

    這原也是十一娘隱隱有些感覺的。

    沒有像三爺這樣的虎面旗,那些老奸巨猾的管事們怎麼可能聽命行事,或睜只眼閉只眼當沒看見!

    “侯爺,只怕這其中有什麼誤會吧!”想到三爺是徐令宜的兄弟,縱有千錯萬錯,也輪不到自己這個做弟媳來說,她言不由衷地勸道,“三爺掌管家裡的生意這麼多年,要想做手腳,早就做手腳了。何況這霉米的數量不多,銀兩不多,實在是不值得。後爺還是再斟酌斟酌的好!”

    徐令宜聽著眼中就露出慍意來:“他自己都承認了?”十一娘心裡有些明白。

    只怕是為三夫人頂槓……夫妻一體,打了三夫人的臉,等於是打了三爺的臉。

    “侯爺,喬姨娘昨天只是早上喝了口粥!”

    徐令宜怔住。

    他不明白十一娘怎麼突然說起這來。

    十一娘卻是有意為之,特意用這個事來做比喻,給徐令宜打預防針——而且就算徐令宜懷疑什麼,自己一個婦道人家,見識有限,自然只能拿身邊的人事做比喻了!

    “如果有人說我對喬姨娘面甜心苦,以至於喬姨娘氣得連飯也吃不下去了。侯爺會怎樣?”

    徐令宜露出明了的表情。

    十一娘笑道:“不管是真是假,妾身總是侯爺妻子,當著外面的人,您自然要維護妾身。哪怕是在自己的兄弟面前,想來也一樣。三夫人再不對,也是三爺的妻子,出了這樣的事,三爺只怕又羞又慚,心裡一味責怪自己治家不嚴,哪裡還會想到去辯解些什麼?”

    這是她的真實想法。

    她相信徐令寧會為了那幾個錢幹出這樣的事。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掌管著幾萬金的人!

    徐令宜沒有做聲,卻也沒有出言反對。

    十一娘知道自己說中了他的心事,決定順著他的心意繼續勸幾句。

    “說起來,三嫂自從當家,大家都稱贊精明能幹。三爺幫著管家的這幾年那就更不用說了,好不好,侯爺您心裡最清楚。如今娘安享高壽,也是因為家裡過得和睦安順。更別說我們k今是皇子的外家,更要做出表率。能不分家就盡量不分家。就是要分家,也不能帶著怨言分了家。霉米的事,三嫂這樣的急,也不知道是為了一口氣還是為了銀子。可不管是為了什麼,侯爺都要和三爺坦誠布公的談談才是。看三爺和三嫂到底是怎麼想的?如果是為了銀子。恕妾身說句不中聽的話。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借著您的勢頭升官發財的,自己家的兄弟,更應該照應才是。如果是為了一口氣,大家把話說開了,這氣也就慢慢能消了。總之一家人和和氣氣地在一起過日子最要緊。何況還有勤哥和儉哥兒,上一輩有什麼不舒坦的,千萬別帶到下一輩去。這怨越積越深,只會讓外人看笑話罷了。常言說,夫妻不和鄰也欺。我們這樣的人家,更是不能在這上面失了陣腳才是。娘什麼事沒經歷過,為何卻甘做癡翁,只怕也是懷著這想法。侯爺更應慎之又慎才是!”

    徐令宜望著十一娘,滿臉的震驚。

    而此刻的三爺徐令寧望著妻子甘氏,也是滿臉的震驚。

    “你,你還有臉承認?”說著,揚手“啪”地一巴掌打在了妻子的臉上。

    甘氏捂著臉,眼中全是驚愕:“你,你打我……”

    徐令寧望著妻子臉上漸澤浮現的紅印子,心中又是悔又是氣又是愧又是沮喪。









第一百三十章 收獲(中)

    夫妻十幾年,彼此早已熟悉對一切。

    徐令寧氣勢一消,三夫人立刻感覺到了。

    剛才的一點點心虛與害怕立刻煙消雲散。

    她撲了過去:“你打我,你打我……我為你生兒育女,我為你辛苦操持,你竟然打我……”盡管這樣,手卻不敢落在徐令寧的臉上。怕被人看出破綻來,抓在了他的房膀上。

    火辣辣的一陣疼,讓徐令寧清楚過來。

    他一把抓住三夫人的手,壓低了聲音:“夠了。你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嗎?”

    “大家不都知道了嗎?”三夫人眼睛一濕,落下淚來,“怕誰什麼啊!”

    “你也知道你做的是醜事!”徐令寧望著披頭散髮的妻子,拉著她就要往外走,“你給我收拾乾淨了,我們去娘面前陪罪去。”

    站在窗欞下望風的秋綾聽著心驚,忙朝著遠遠站在抄手游廊的丫鬟、婆子們做手勢。

    丫鬟、婆子們見了立刻輕乎輕腳地退了下去。

    秋綾略一思忖,去關了垂花門,轉身對立在院子的丫鬟、婆子道:“全回屋去,把門給我關緊了。要是讓我發現有誰窺視,立刻稟了夫人處置!”聲音少有的嚴厲。

    丫鬟、婆子們面面相覷,齊聲應“是”,各自回屋關了門。

    秋綾輕輕搖頭,在正屋冂口望風。

    而屋裡的三夫人聽徐令寧這麼一說,頓時心都涼了半截。

    “醜事?我做了什麼醜事?這個家裡誰不打個小算盤。我是偷了還是搶了,我做醜事?那二房和五房算什麼?公然在西大街、東大街開鋪子。那就是堂堂正正的,我做的就是醜事?你們徐家不過是嫌棄我出身低,出了事就踩著我罷了!”她越說越激動,“我和你去娘面前對質去?看我做的哪點醜?那些難民,有吃的就行了,六月雪和霉米對他們有什麼區別?又不是我們一家做的是霉米?你以為威北侯家就那樣的乾淨啊?我這樣做,也不過是為徐家節省些銀子一一有什麼好醜的?”

    “你還狡辯!”徐令寧氣得臉色鐵青,“我們家能和那些人家比嗎?我們家是外戚?被人發現了那是不能善後的?甚至會丟官奪爵的……”

    “外戚!外戚!你就知道”外戚’。”

    一直藏在三夫人心底的怨氣再也壓不住,“好與我們不相干,壞我們卻要一起擔。憑什麼?憑什麼?我就要分家?你是庶子,按規矩我們就應該分出去。憑什麼要這樣做著綠葉給他們臉上貼金。”她抹著眼角低聲哭起來,“我這些年容易嗎?爹是庶子,伯父要面子不肯分家,卻每年只給二十兩銀子的例錢,家裡手面大,人情客往,月月不夠用。我出嫁的是時候,娘為了給我做顏面,把家裡給掏空了。我歸寧那天,母親戴的首飾都是向五嬸借的……—嫁到你們家裡來,二嫂我沒那本事和她爭,元娘我不能爭,丹陽我沒資格去爭,難道連她一個小小的十一娘我也不能隨心所欲地說句話?我又比誰差了?我又比誰不如了?二嫂能幹的事,元娘能幹的事,我不也幹的好好的!”

    三夫人的話正戳中了徐令寧的痛處。

    他是庶子,太夫人待他雖好,天氣熱的時候端出一碗冰鎮梅子水,那些媽媽總會先給徐令宜、徐令寬兄弟喝……他一直想分出去單過,他一直沒讓小妾生孩子,就是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再受這份尷尬。當初徐家有難,他特意沒把分的銀子拿出來,就是想讓太夫人把自己趕了出去。可看著一向精明幹練的太夫人虛弱地躺在床上,聽著徐令宜喊他 “三哥”,他又改變了主意……自己這個妻子,雖然潑辣厲害,又膽大妄為,可對自己卻從來都是溫柔體貼,對孩子從來都是關懷備至。她不過因為岳父是庶子,又沒能力獨立門戶,在甘家看了別人一輩子的眼色,想單獨開府挺直腰桿過幾天不用看人眼色的日子……說起來,是自己對不起她!

    徐令寧想著,人越見頹廢:“是我對不起你,可你也不能做出這種事來丟徐家的臉啊!”聲音即無奈,又沮喪。

    三夫人看著丈夫窩窩囊囊的樣子,本已高漲的怒火燒得更旺了。

    “我有今天,難道是為了我自己嗎?那年我胞弟成親,除了徐家的隨禮,我也不過私下添了二十兩銀子。我這樣娘婆兩家不待見,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你徐三爺。為了勤哥和儉哥兒!”她的聲音越說越高,“你知道不知道保大坊的宅院多少錢一幢?你知不知道黃華坊的宅院多少錢一幢?你又知不知道鹹宜坊的宅院多少錢一幢?你可別忘了,你有兩個兒子?難道還讓他們住到落葉山腳下去不成?”她越說越氣憤,“你天天嚷著子孫自有子孫的福,讓他們好好讀書,以後考個功名,不僅不要家裡的人幫,還反過頭來幫家裡。讓人人都知道你有個好兒子。可考功名是那麼容易的事嗎?你看我爹,考了二十幾年,只是個舉人。再看你,怎麼沒接著考舉人。還不是爹說,我們這樣的人家用不著。他們是用不著。我們那是都求不來!”想到這些,委屈從心窩子裡流出來,她開始陰陽怪氣地譏諷起來,“不過,說起來也怪我。誰讓我爹是個屢試不第的窮舉人?誰讓我沒有丹陽那樣的陪嫁?誰讓我沒有體己的錢子貼著你包戲子?”

    她的話音沒落,徐令寧已跳起來:“你說自己就說自己,何必三家扯上四家的!”聲音很是冷峻。

    一時間,三夫人以為說話的人是徐令宜……

    她不由心中一頓,冷冷地“嗯”了一聲,終究沒再提這話。

    “現在怎麼辦?”徐令寧頹然地倒在太師椅上,“四弟限我明天午時前把所有事都弄清楚,給他一個交待!”

    三夫人想到丈夫昨夜未歸,說是要和白大總管算帳,她還以為是被那些趕來上俸的管事們拉去喝花酒了。沒想到卻是去算帳了……她感覺到事情嚴重了,不由急道:“絕不是最在乎臉面的嗎?怎麼會……”

    所以妻子才這樣肆無忌憚吧?

    徐令寧眉宇間爬上疲憊之色。

    三夫人立在那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半晌,咬了牙:“我們去見太夫人!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擔,誰也不拖累誰?”又道,“我又不是為了自己那些省下的銀子不還在帳上嗎?”又道,“我這不是為了省些銀子嗎?”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出口自己畢竟是勤哥兒和儉哥兒的母親,太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總要給他們兩兄弟幾分體面了。

    了不起就不當這個家了!

    話又說過來,要是一個月以前,像這樣走到哪裡都有人迎進奉出,說句話大家都要察言觀色,她還真舍不得這個位置。可現在卻不一樣了。沒想到做米生意還有這樣多的訣竅,有這樣大的利潤。難怪伯母她們都想著法子做生意了……“自己現在畢竟是仰仗著永平侯的名義,多有不便,如果……

    她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徐令寧卻是幽幽地嘆了口氣:“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就有人拍窗欞:“三爺,三夫人,侯爺來了!”

    是秋綾倉惶的聲音。

    事出突然,夫妻兩人不由驚慌失措地對視了一眼。

    徐令寧畢竟是男人,這幾年掌著徐家的事務,見多識廣,很快鎮定下來,沉聲說了一句“請快進來”,又轉身吩咐三夫人,“快去收拾收拾去。”

    三夫人慌慌張張張地“哦”了一聲,小跑著進了內室,見內室空蕩蕩的,這才想起剛才丫鬟、婆子們看著夫妻的神色不對都退了一去,又跑出來喊秋綾。

    秋綾早開了正屋的廳堂門,吩咐丫鬟去迎徐令宜、沏茶,聽見三夫人喊自己,知道三夫人是要重新梳妝,應了一聲,親自帶了平時服侍的丫鬟打水端進了內室。徐令宜遠遠地就看見三房的大門緊閉,想到自己要徐令寧明天正午之前把事情交待清楚,猜測兩口子肯定起了口角。叩了門,有意放慢了腳步。正好給時間讓三夫人回避。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

    徐令寧看見徐令宜,不由苦笑。

    “四弟坐吧!”

    徐令宜卻笑道:“算了,我也不坐了。范維綱回來了,請聽戲。天寒凍的,我瞧著三哥也沒什麼事。不如一起去吧!”

    徐令寧怔住。

    “我們兄弟好久都沒有單獨在一起說說話了。”徐令宜索性把話挑明了,“正好維綱請客,去喝兩盅去。”徐令寧明白,徐令宜是有話單獨和自己說。

    可這樣急,又找了個沒有任何破綻的借口……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念頭閃過,他又覺得很是悵然。

    就算是打主意自己又能如何?畢竟錯在自己!

    他起身吩咐身邊的丫鬟:“我和侯爺出去吃酒了。你們跟夫人說一聲!”

    丫鬟應聲去了內室,徐令寧抓了一旁的斗篷:“走吧!”

    徐令宜看著眼前頭髮有些凌亂的哥哥,想到小時候他領著自己在後花園裡捉蟈蟈,想著爹死後也是這樣寒風刺骨的大雪天,兩人一起立在羅家胡同口等羅老太爺下衙……他不由輕輕地喊了一聲“三哥”;“你頭髮亂了,讓丫鬟們幫著梳梳吧!”

    徐令寧摸著鬢角,半天沒有做聲,眼角卻有水光閃動。

    他想到爹死的那年,兩人一起立在羅家胡同口等羅老太爺下衙,這個還沒能承到永平侯爵位的弟弟沉默地站在那裡,對冷得直跺腳的自己說:“三哥,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揚眉吐氣。讓別人看到你就只知道笑,只敢笑……”

    那個時候,自己是怎麼想的?又是怎麼說的?

    並不相信。

    卻不願意敷衍他,壓了他的決心,表情認真得點頭:“行啊!我就指望著我四弟給我長臉的那天了。到時候我們兄弟在燕京裡橫著走。”

    那樣的時光,什麼時候不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收獲(下)

    “兩兄弟又一起出去了!”太夫人面露失望。

    十一娘笑道:“平日的一些應酬侯爺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可如今年關將近,各地的封疆大吏有借故提前回京給皇上問安的,侯爺卻是不能不見見的。”

    太夫人點頭:“我何嘗不知道。只是這段日子屋裡熱鬧,心裡有些舍不得。”

    十一娘笑道:“等到了明年初夏的時候就好了。”

    春天各地的封疆大吏會回京述職,以徐令宜的身份地位,應酬又會多起來。

    “等到明年初夏,天氣回暖了,我們也多的是地方去。誰還要他陪著?”太夫人佯作不在意地笑著,三夫人來了。
    她穿了件大紅色十樣錦的妝花褙子,梳了牡丹髻,戴了赤金碧玉頭箍,畫了眉,抹了粉,沫了胭脂,打扮得隆重又華麗。

    看樣子,兩子吵過架了……只有想掩飾什麼,才會在那方面特別的注意……不會是被打了吧了……

    十一娘暗暗猜測,上前和三夫人見了禮。

    太夫人則笑道:“這是去了哪裡?”

    三夫人笑盈盈地上前給太夫人行了禮,迢:“天氣冷,待在家裡沒事,就整了一下箱籠。”說著,低頭看身上的衣裳,“沒想到還有件這樣漂亮的褙子,就拿出來穿了來見您。怎樣,還可以吧?”

    太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好看。這樣亮眼的衣裳,過年的時候穿也好!”

    “真的!”三夫人笑道,“等會回去放好了,等過年的時候再拿出來穿。”

    太夫人就指了三夫人回頭笑望著立在自己身後的十一娘:“你看,趁機向我訴苦,討新衣裳穿!”

    十一娘笑道:“娘庫房裡不知道放著多少好東西。不如趁機賞些我們吧?我們過年穿了您賞的衣裳走親戚,也有顏面。”說著,抿著嘴笑了笑。

    老人家,又有這個能力,誰不願意做個散財童子招人喜歡。

    太夫人呵呵笑,對一旁的杜媽媽道:“真是搭不得腔。”

    “那也是您的好東西多,讓年輕人都眼紅。”杜媽媽態度不卑不亢地奉承著太夫人,讓人聽了十分舒服。

    太夫人果然很高興,吩咐魏紫:“明天去開了庫房,把宮裡賞的幾匹新式樣的妝花、刻絲都拿出來給她們挑。”又道,“把丹陽也叫上。給怡真也留幾匹。”

    “哎呀!”三夫人滿臉驚喜,只是略略有些誇張了些,“托娘的福,這下可得好了!”

    十一娘莞爾:“娘心疼可來不及了!”

    太夫人只是呵呵笑。

    杜媽媽就道:“我們家太夫人的東西多著呢,只要你們有力氣搬得走。”

    三夫人則轉頭對十一娘笑道:“這趕情好,我們還得多吃幾碗飯才行。”

    惹得滿屋人都笑起來。

    正好徐嗣勤三兄弟到了,問了安,忙問大家笑什麼,杜媽媽把剛才的話學了一遍,徐嗣儉立刻道:“我也要做新衣裳。”

    三夫人伸出纖指,恨鐵不成鋼地點著小兒子的額頭:“我什麼時候缺你的吃穿了?”

    徐嗣儉支支吾吾。

    徐嗣勤見了忙笑道:“山外有山。見了祖母的東西,誰不稀罕。就是我也想。只因年紀最長,不好意思開口罷了。”

    逗得太夫人滿臉是笑:“就是,就是。要不然,你娘怎麼一心一意念著我的那些東西呢!”

    諄哥聽了在一旁奶聲奶氣地嚷:“我也稀罕祖母的東西!”

    大家笑不可支,氣氛十分熱鬧。

    吃了飯,太夫人依舊千叮萬囑地送徐嗣勤和徐嗣諭出門,十一娘和三夫人、徐嗣儉待乳娘帶了貞姐兒和諄哥歇下,這才辭了太夫人出門。

    太夫人年紀大了,睡眠日漸少了。戌時關了門,並不立刻就睡,常會和杜媽媽或是魏紫、姚黃聊聊天,打打葉子牌。今天也不例外,只是讓屋裡服侍的都去睡了,只留了杜媽媽一人。

    “去打聽打聽。”太夫人剛才臉上流露出來的慈愛與和藹變成了精明和幹練,“五軍都督府的都督,除了老四,還有誰參與了巡城?再問問白大總管,昨天夜裡老三和誰一起算帳?問問老三身邊的小廝,范維綱范總兵什麼時候回來的?在哪裡聽戲?聽的是什麼戲?兩位爺什麼時候跟范大人分的手?什麼時候回的府裡?”杜媽媽也一改剛才的笑容可掬,神色凝重地應了一聲“是”。

    第二天巳初過一刻,太夫人已和住常一樣,淨了手坐在佛堂東間的暖閣裡抄《心經》。

    杜媽媽輕聲走進來。

    太夫人正襟危坐,筆走游龍,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怎樣?”

    杜媽媽想到得來的消息,任是老成,也不由頓了頓才開口:“五軍都督府的人說沒安排人巡城。白大總管說,三爺前天長裡一個人在司房裡侍了一夜。三爺身邊的小廝說, 范總兵是大前天回來的,請了侯爺去聽戲。侯爺和三爺是酉正三刻到的,戌初走的,亥正一刻回的府。”她盡量簡單、不帶感情的述說著所聽到的一切,可聲音還是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太夫人好像沒有聽見似的,直到收了最後一筆,這才抬頭望著杜媽媽:“把這字裱起來。,送給老三。”

    杜媽媽恭敬地彎下腰去,尊敬地應了一聲“是”。

    太夫人伸出手。

    杜媽媽忙將太夫人扶起。

    太夫人去了佛堂的正堂,給供奉的觀世音菩薩礎了三個頭,上了三柱香,起身依舊和杜媽媽去了暖閣。

    “昨天晚上,老三媳婦幹什麼?”聲音很清冷。

    杜媽媽跟了太夫人快四十幾年,早就知道太夫人的脾氣,來前把太夫人可能問的話全都打聽清楚了,在心裡有了腹稿,這才來回的太夫人。因此這事太夫人雖然沒有讓杜媽媽打聽,杜媽媽卻是早就悄悄問了的。現在太夫人問起來,回答的也就不困難了。

    “聽說一直在做針線,等著三爺回去。到了後半晌才睡。”

    “老四媳婦呢?”

    “吩咐值夜的媽媽和喬姨那邊的人給侯爺等門。自己和往日一樣,亥初左右歇了。”

    太夫人露出沉思的表情。

    “你看,是不知道呢?還是沉得住氣?”

    “奴婢不知道。”杜媽媽深知此事的重大,自稱也變得卑謙起來,“不過,前些日子晚香去見過四夫人,晚上侯爺就去巡城了。今天一早,侯爺沒像往常一樣直接去上朝,而是去了四夫人的屋子,在那裡吃的早飯。聽說吃早飯的時候,屋裡服侍的全都退了下去。”說完,想了想,又低聲道,“那邊都是陶媽媽訓出來的人,只能打聽個大概,再多的,就打探不出來了。”

    太夫人聽了微微頜首:“四夫人對陶媽媽怎樣?”

    “剛進門沒多久, 外院的白總管指了馬棚喂馬的向丑兒的婆子去給四夫人搬東西。沒多久,向婆子的孫女,就是那個被稱做小芳菲的,被安排在後花園裡掃地。沒幾天就頂了個嫁出去丫鬟的缺,升了二等,如今拿著五百文的月例。向婆子不知道多感激,逢人就說回夫人的好,還做了肉餅送給四夫人。和四夫人跟前的琥珀常來常往的,給琥珀做鞋做襪,很是親熱。”

    太夫人嘴角翹了起來:“她倒挺機靈的。”

    杜媽媽聽不出太夫人這是在贊四夫人還是在贊向婆子,只好含含糊糊地笑著應了一聲“是啊”。

    太夫人重新坐到暖閣裡,拿匙案頭的一本《金剛經》


    **************

    十一娘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做針線玻璃窗掛著的月白色綢布簾子用銀勺勺著,窗外的景致一覽無遺。皚皚白雪反射著微蘭的光芒射進來,照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個如韌柳般纖細卻優美的輪廓。

    綠雲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卻發現她手裡的針線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眼睛怔怔地望著繡花棚子上繡了半朵的山茶花發著呆。

    她猶豫半晌,還是低聲稟道:“夫人,暖房的人來換花了。”

    十一娘“哦”了一聲,坐直了身子,目光也恢復了以往的靈動,露出和煦的笑容:“讓她們進來吧!”

    綠雲低聲應“是”,不一會帶了兩個婆子進來給十一娘行了禮,把屋裡快要凋零的山茶花換上了綻放、含苞各一半的臘梅花。

    屋子裡立刻有若隱若無的清香。

    十一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那個婆子:“可有水仙花?”

    那婆子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如今還沒有結苞。如果夫人想擺水仙花,我這就去跟季庭嫂子說,過兩天就能送了。”

    暖房裡送花,講究半放半待,沒有結苞的是不能進上來的。

    十一娘笑道:“無妨,讓她給我送幾盆來。我自己照顧也是一樣。”

    那婆子立刻應了,和另一個婆子在牆角擺上冬青樹,在花幾上擺了文竹和蘆薈。

    琥珀進來,手裡還捧了一尊插了木芙蓉的青花花觚。

    “夫人,您看放在哪裡好?”她笑盈盈地望著十一娘。

    十一娘看那木芙蓉碗口大,火紅火紅開得灼艷,讓人看著心中一暖,點綴著冬天滿是翠竹植物的屋子倒是十分的喜慶。笑著打量了四周一眼,然後指了指身後的炕窗:“就擺在這裡吧!”

    琥珀應聲上了炕,一面將花瓣擺在了十一娘身後的炕窗上,一面低聲道:“夫人,還真讓您給猜中了。那換丫鬟的事,有蹊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9 06:29 AM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丫鬟


    十一娘望看在屋裡忙忙碌碌地婆子沒有做聲,琥珀也沒有做聲。把花觚擺好了,左右打量著。等兩個婆子事完給十一娘行禮退了下去,琥珀這才露出滿臉的興奮。

    “大少爺身邊有個叫寶蝶的丫鬟,是我們大姑奶奶身邊一等丫鬟寶蘭的胞妹,長得水靈不說,而且行事十分機敏,是大少爺屋裡第一得力的人。”琥珀低聲道,“向婆子說,前些日子寶蘭出嫁,我們依著府裡的舊例給了十兩的添箱,大少爺那邊卻拿了二十兩銀子去。喜得寶蘭娘不住地誇他們家寶蝶有出息了。這些日子下雪,寶蘭兄弟身子骨不好,吃上了藕粉。還說,同院的人看見,那藕粉是用紙匣子裝著的,隱隱看到內務府的簽印。衝出來甜香四溢,好像和太夫人吃的藕粉一模一樣。現在家裡人都在傳,大少爺今年都十三了,寶蝶也及笄了,只怕是要被收房了。”

    十一娘聽著明白過來:“所以三夫人也聽到了這個傳聞,卻沒有將寶蝶收房的意思。想把大少爺身邊的丫鬟全換了,卻又怕有閑言閑語傳出來,索性把二少爺也拉下水。兩兄弟一起換人。”

    “多半是夫人說的這樣。”琥珀低聲笑道,“向婆子還說,當初寶蝶能去大少爺身邊服侍,是大姑奶奶的意思,當時三夫人就嫌寶蝶的樣子太漂亮,不十分樂意。可寶蝶做事十分勤快,嘴又甜,服侍大少爺十分盡心。三夫人漸漸看得上眼了。曾經賞過寶蝶兩枚金戒指。一根鑲了紅寶石的簪子,一朵南珠眼花。在大少爺屋裡的丫鬟裡是頭一份。”

    十一娘不由搖頭:“只希望別落得個和地錦一樣的下場就好!”

    琥珀聽著目光一沉,情緒也低落起來。

    外面就有銀鈴般的笑聲漸行漸近。不知道為什麼,平常聽在耳朵裡十分好聽的聲音此刻變得尖銳起來。琥珀突然沉不住氣了,嗔道:“這個濱菊,大大咧咧的。這是遇到了您,要是遇到別人,只怕媽媽們的巴掌早就扇了下去。”

    十一娘笑道:“大家高興,這屋子裡的氣氛也好,橫豎侯爺不在,她又是個知道輕重的,不打緊的。”

    琥珀不由暗暗後悔,想解釋兩句,濱菊已撩簾而入,手裡拿著一雙鞋。

    “夫人您看!”

    大紅色刻絲鞋面,用金絲錢綴了碧玉,,做成了只展翅的蝴蝶,華麗的炫目。

    十一娘不由一怔。

    濱菊已笑道:“是冬青姐姐給您做的,好看吧!”說著,就坐到一旁的小杌子上要給十一娘穿上,“現在冬青姐姐哪裡都不能去,天天在家裡做針線。就是我們也跟著沾光了。冬青姐給我做了一雙杏黃色的寶相花襪子,可漂亮了。我准備過年的時候穿。”

    她的話音剛落,冬青滿臉緋紅走了進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還沒有做好呢一一鞋跟還要綴一只小點的蝴蝶!”

    說話間,濱菊已經將鞋給十一娘穿上:“合腳嗎?夫人!”

    十一娘望了望腳上的鞋子,又望了望濱菊和冬青滿含期待的眼睛,聲音不由冷了下去:“上面還有太夫人,我怎麼能穿這樣華麗的鞋子。”

    冬青呆住:“我,我……以為要過年了,所以……”

    濱菊見了也斂了笑容,大氣不敢吭聲地站了起來。

    一時間,屋子裡沉靜如水。

    就有小丫鬟稟道:“夫人,陶媽媽來了!”

    琥珀忙推了濱菊一下:“快把鞋收了。”

    濱菊一聽,慌慌張張地把十一娘腳上的鞋脫了。夾在胳膊下又覺得不妥,揣在懷裡又鼓了出來,塞進袖子鞋又大了些。

    琥珀見了就奪過一只鞋塞進了自己的衣袖裡。

    看見她們都這樣惶恐,十一娘反倒覺得自己不應該擺臉色給她們看,有什麼話好好說就是了。就笑道:“好了,以後大家注意一點就是了。”又對一旁垂著頭的冬青道,“府裡的規矩比在羅家的時候更大,只是太夫人待人寬厚,有些事不大追究。可越是這樣,我們越是要自省,越是要自律,越是要循規蹈矩才是。不可讓人拿著了把柄。”

    冬青聽了連忙點頭,保證道:“夫人,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已經當著這麼多的同級的丫鬟認錯了,十一娘怎麼也得給她幾分體面,說起來,她還是自己來到這個世上的第一個丫鬟呢!

    十一娘笑道:“既然是過年,也應該穿雙新鞋才是。你給我做雙石青底繡滿了粉色梅花的鞋吧?”

    冬青聽了立刻笑起來:“您放心,三、五天就做好了!”

    十一娘聽著只覺得頭痛。

    冬青到了徐府後,整個人都鬆懈下來,對人和事也沒有以前敏感了。

    看樣子,還是早點安排她和萬大顯的事吧!

    十一娘點頭:“大家都散了吧!”

    三人忙恭聲應“是”。

    小丫鬟讓陶媽媽進來。

    三人魚貫著出去,和陶媽媽錯身而過。

    陶媽媽看著奇怪:“這是怎麼了?”

    十一娘笑道:“幫我布置屋子呢!”

    陶媽媽抬頭看見十一娘身後的木芙蓉,笑道:“真是漂亮。暖房裡送來的?”

    十一娘點頭,讓小丫鬟端了小杌子放在炕前讓她坐下,又讓小丫鬟給她上了熱茶。

    “看媽媽這滿面春風的,想來二少爺的丫鬟有了著落?”

    陶媽媽臉上全是笑,從衣袖裡拿了一張折著的紙條遞給十一娘:“您看看!”

    十一娘打開紙條,上面寫了四個名字:文竹、沁香、桃柳。蓮嬌!”

    “這個文竹,是竹秀的妹妹。”陶妍媽介紹道,“這個沁香呢,是梅沁的堂妹,桃柳是桃蕊的表妹,蓮嬌是文蓮的妹妹。”

    梅沁、竹秀原是元娘屋裡的二等丫鬟,桃蕊則是三等丫鬟,文蓮……她想了一會才記起,是那天元娘在小院裡堵住了喬蓮房和徐令宜時她讓去叫陶媽媽的小丫鬟,都是元娘以前用過的人。

    忠心方面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到底是對陶媽媽忠心還是對自己忠心,還是個模稜兩可的事!

    她笑著將紙條隨手放在了炕桌上,想起那個十分機靈的文蓮,問道:“文蓮可還好?上次放丫鬟我倒沒有看見她!”

    陶媽媽用一種“你應該明白”的笑容笑望著十一娘:“那孩子是個命薄的,去年三月間得風寒死了。”

    十一娘聽著打了心裡一寒,半晌沒有做聲。

    “……所以她娘來求我給她妹妹一個差事,實在是不好推。”陶媽媽並沒有感覺到十一娘的異樣,解釋道,“那孩子我也見過了,一看就是個老實本份的。安在二少爺屋裡想來也不會出什麼錯。”

    十一娘點頭,笑道:“那就下午把人帶過來給我看看吧!”

    陶媽媽就猶豫道:“還有。—件事!”

    十一娘側耳傾聽。

    “魏紫昨天來找我了,想為她妹妹桃花求這個差事。”陶媽媽斟酌著道,“可我擔心,桃花到了二少爺屋裡,會和秦姨娘走得近……您看這事?”

    難怪那天有小丫鬟不停地找魏紫!

    “也一並帶來看看吧!”十一娘笑道,“反正最終要太夫人說了算!”

    陶媽媽笑著應“是”,說起另一樁事來:“三夫人這次要給兩位少爺換丫鬟,說起來,起因到是在大少爺身上。”

    這件事,琥珀已經對她說過了。但她一方面不想讓陶媽媽知道自己另有消息來源,另一方面也想聽聽陶媽媽的說的與琥珀有什麼不同,看有沒有自己疏忽的地方。

    “這話怎麼說?”她一副好奇的樣子。

    陶媽媽笑道:“大姑奶奶屋裡的寶蘭您還有印像吧?”

    十一娘點頭。

    “她的妹妹寶蝶,當年被大姑奶奶安置到了大少爺的屋裡。幾年過去了,眉眼都長開了,十分的水靈。大少爺很是看重。我們三夫人心裡不踏實了,想把人攆了,又怕傳出什麼閑言閑語到太夫人的耳朵裡。所以借著少爺屋裡的兩個大丫鬟年紀大了,准備把寶蝶給換出去。”

    和琥珀得到的消息大致相同,卻也有不一樣的地方……她含蓄地問:“寶蘭、寶蝶兩姊妹很親熱吧?”

    陶媽媽就若有所指地道:“那當然。要不,三夫人怎麼心裡著急呢!”

    十一娘聽了不由暗暗搖頭。

    元娘對待別人孩子的態度真是和大太太如出一轍。

    兩人又說了兩句,十一娘看著時候不早了,遣了陶媽媽去安排文竹等人下午見面的事,然後叫了綠雲和紅繡進來服侍她換了件衣裳,要去了太夫人那裡。

    琥珀匆匆走了進來。

    “夫人,我有話跟你說!”

    十一娘從來都是按著點去太夫人那裡。

    “路上說吧!”

    琥珀點頭,跟著十一娘出了門。綠雲和紅繡乖巧地遠遠跟著。

    “喬姨娘從早上候爺出門一直哭到現在。”

    十一娘很是意外。

    難道是因為徐令宜一大早在自己屋裡吃早飯的原因?

    她思忖了片刻,問:“繡櫞讓你來找我了?”

    “沒有。”琥珀道,“您前兩天不是撥了秋雨給我使喚嗎?她如今和喬姨娘那邊的一個小丫鬟很要好。是那小丫鬟說的。”

    “既然如此,我們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安慰美人這種旖旎的事,還是交給徐令宜吧!

    十一娘笑了笑,把魏紫的妹妹想到二少爺屋裡當差的事告訴了琥珀,然後囑咐她:“你趕在我前面去太夫人那裡找到魏紫,說她妹妹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下午會領了人去太夫人那裡給太夫人過目。趕在陶媽媽之前賣魏紫這個人情!”

    “夫人放心!”琥珀忙道,“我省得。”又擔心道,“要是魏紫的妹妹真的去了二少爺屋時,那魏紫豈不要偏向秦姨娘一些……”

    和陶媽媽說出了一樣的話來。

    十一娘微微頜首。

    琥珀成長的很快。

    “不是還有太夫人嗎?”十一娘若有所指地道,“魏紫今年好像也有十八了吧!如果是杜媽媽,那就得好好謀劃一番了。”

    琥珀連連點頭。



第一百三十三章 陪伴(上)

    十一娘到太夫人那裡的時候,三夫人早就到了,正和太夫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說話:“……臘梅花有一百五十盆,金錢桔有一百五十盆,冬青樹有二百盆,山茶花有一百盆……”

    聽到動靜,她望過去,發現是十一娘進來,笑著她打住了話題,熱情地起身和她打招呼:“四弟妹來了!”

    十一娘笑著喊了一聲“三嫂”,給太夫人行了禮,又朝著三夫人福了福。

    三夫人十分親熱地對她道:“知道你喜歡吃糟魚丁,今天特意讓人做了這道菜。”

    “讓三嫂費心了。”十一娘向三夫人道了謝,有小丫鬟端了太師椅來,十一娘坐了,笑著和她們閑話:“商量著過年的花樹嗎?”

    三夫人點頭,道:“今年的天氣不好,東西都漲了價。”十分為難的樣子。

    “東西再貴也要過年。”太夫人笑道,“你直管把東西置辦齊備就是了!”

    三夫人笑著應喏。

    十一娘就說起丫鬟的事來:“……找了五個,您看什麼時候有空?我帶過來給您瞧瞧。”

    太夫人笑道:“那就下午吧!”

    十一娘就將寫著幾個小丫頭名字的紙條遞了過去:“這是名字!”

    太夫人收到了身後小幾的抽屜裡。

    三夫人聽了眼珠子一轉,笑道:“既然下等娘有空,那我也把挑好的小丫頭帶過來給您過過目。您幫著勤哥兒看看。”

    太夫人笑道:“成啊!”

    話音剛落,乳娘們帶著貞姐兒和諄哥兒過來。

    大人們打住了話題,笑著受了兩人的禮。

    太夫人笑著起身:“天大的事,吃了飯再說!”

    三夫人忙笑都會扶了太夫人,一行人去了東次間吃飯。

    飯後,孩子們被乳娘領下去歇午覺,太夫人留了三夫人和十一娘到西次間說話。

    “過兩天中山侯家嫁女兒,”她笑盈盈地望著三夫人,“你要准備這一大家過年的事,丹陽又懷了身孕,”說著,她的目光就轉向了十一娘,“十一娘,你陪我去吧!”

    十一娘愕然。

    自從徐令宜西北大捷歸來,徐家就閉門謝客,親朋舊友有什麼紅白喜事,一律由三爺或是回事處的管事們去。沒想到中山侯家嫁女兒,太夫人竟然要出席。出席不說,還帶著自己去!

    她心中一動,隱隱覺得太夫人這樣做,與自己有很大的關系……卻又找不到這種變化的理由。

    可結果卻是讓人樂觀的。

    這至少表明,太夫人願意給她一個機會來證明自己是可以勝任永平侯夫人這個職位的。

    十一娘想起今天一大早發生的事來。

    當時她舒舒服服地身在被窩裡,徐令宜突然來了。

    她兵慌馬亂地匆匆起床梳洗,服侍他吃早飯。

    他把身邊的人都遣了下去,卻幾次欲言又止。

    十一娘想到他昨天晚上和三爺出去到了半夜才回來,又想到剛剛陶媽媽來悄悄告訴她,說徐令宜歇在喬蓮房屋裡,東間書房卻一直亮著燈,猜到他可能是和三爺談了心裡話,然後思緒起伏,夜不成寐。一大早起來想來和自己說些什麼,又沒有這個習慣,難以開口。

    能夠在想說什麼的時候想到自己。這已是個大大的進步。

    她當時索性打破“寢不語,食不言”的規矩,笑盈盈地和他說著自己身邊的一些瑣事:“……萬義宗有三個兒子,小的那個看不出來。老大和老二卻是十分的能幹。特別是老大,辦事用心又實在,怕雪大了會壓塌屋子,半夜帶了弟弟去掃雪。要不然,金魚巷那邊的宅院恐怕不止塌間耳房了!”

    既然徐令宜要在外院大清洗了,如果能為萬大顯、萬二顯求個差事,以後冬青嫁過去日子也能過得舒暢些。強推肯定是不合適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細雨潤無聲。

    徐令宜聽著神色果然自在了很多。雖然沒有答她的腔,可也沒有皺眉望著她,暗指她壞了吃飯的禮儀。

    現在太夫人又讓自己陪她出去應酬……

    十一娘心情大好,恭順地笑應“是”,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明亮起來。

    三夫人聽著卻是嘴裡澀澀的。

    太夫人身份尊貴,徐家又是公卿伯侯之家裡的頭一份,認真論起來,那中山侯不管是年紀還是資格都比太夫人還小兩輩,他們家嫁女兒,太夫人去,那是給他們體面,不去,那也說的過。在徐家閉門謝客大半年後,太夫人卻一改以往的低調,親自帶十一娘去參加喜筵。不是想親自指導十一娘是什麼?

    她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

    盡量讓臉上的笑容大方得體,三夫人站了起來:“娘什麼時候和四弟妹去?我也好讓人准備車馬?”

    “明天巳初出門。”太夫人呵呵笑道,“正好趕去吃飯。”

    十一娘聽著太夫人語氣裡帶著調侃,跟著湊趣,笑道:“那好,我早上少吃一些。”

    大家都笑起來。

    三夫人起身告辭:“我去吩咐李全媳婦准備馬車去。”

    “你去吧!”太夫人笑著點頭,三夫人退了下去。

    太夫人就指了一旁的錦杌:“坐下來說話!”

    十一娘笑著坐在了錦杌上。

    太夫人就從一旁的炕幾的抽屜裡拿出幾張大紅灑金帖子來。

    “這上面寫的人家,身份顯赫,互相走動,需按品大妝。”太夫人遞給她一張。“這幾家,不失禮儀即可。”太夫人又遞給她一張。“這幾家,是通家之好,隨和大方最好。”說著,又遞給了她一張,“這幾家,得閑就去,不得閑讓回事處的人去。”又遞了她一張單子……一路說下來,遞了七、八張帖子給她。有的只寫了四、五戶人家,卻有長長的一串頭銜,有的寫了十幾戶人家,只有些姓名。其中中山侯家就在“不失禮儀即可”的範圍內。

    十一娘知道,這就是徐家的社交圈子了。

    她鄭重地接了。

    太夫人笑道:“回事處雖然也有名冊。可我們辦事,要是事事都得由回事處的人做主,時間長了,那些管事不免生出輕怠之心來。還是把它記在心裡。有事的時候隨口說出來,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個糊塗的。時間長了,你縱然有什麼疏忽的,他們積威之下也不敢隨意欺瞞你。”

    也就是說,你要熟悉你的業務,這樣下面的人才不敢欺負你不懂行。

    知道太夫人正在一點點的教導自己,十一娘忍著心裡的小小激動,表情認真地應諾著。

    太夫人看到十一娘一改剛才的輕快,鄭重起來,知道她明了了自己的意思,對她的機敏很是滿意。笑著頷首:“中山侯家在我們這些公卿之家裡交游是最廣的,只怕到時候這帖子上的人會遇到一大半。該怎樣說話,行事,你把它記下了,到時候心裡也有個數。”

    十一娘恭聲應“是”,服侍著太夫人躺下,回到自己屋裡,午覺也沒有歇,開始對著帖子背上面的名字和頭銜。身體年輕了,記憶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待陶媽媽過來的時候,她已背熟了三,四張帖子。

    而陶媽媽看著她炕上的名帖,表情顯得有些複雜:“夫人要跟著太夫人去竄門嗎?”

    十一娘笑著點頭:“中山侯家嫁女兒,太夫人帶我一起去。”

    “夫人……這麼快就得了太夫人的歡心。”她的笑容有些勉強。

    十一娘很理解她的心情。

    她為了諄哥現在不得不全力支持自己,但並不意味著她就願意自己一日日坐大。一旦她們的利益鏈破裂了,第一個跳出來給自己難堪的說不定就是陶媽媽。這也是她必須小心翼翼繞過陶媽媽在府裡培養自己勢力的重要原因。

    十一娘沒有這個興趣,也沒有這個時間去理會陶媽媽的感慨,她笑道:“小丫頭都帶過來了?叫進來瞧瞧吧!”

    陶媽媽恢復了原來的溫和與從容,笑著叫了小丫頭們進來。

    五個小丫頭,大的不過十歲,小的只有七歲。都梳著丫,穿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文竹瘦瘦的,人如其名;泌香一張嬰兒肥的圓臉,十分可愛。桃柳眉目清秀,看上去很文靜。蓮嬌眉宇間帶著幾分怯生生的味道,讓人憐愛。桃花和魏紫長得很像,有些大大咧咧的。

    十一娘暗暗點頭。

    這幾個小姑娘各俱特色,太夫人總有中意的。

    她和顏悅色地交待了幾句“別怕”、“等會太夫人問什麼你們直管好好地答”之類的話,然後和陶媽媽一起領著去了太夫人那裡。

    三夫人比她到的早。甘媽媽領了五、站個小丫頭立在屋檐等。那些小丫頭大的不過十二、三歲,小的十來歲,模樣都很周正。看見十一娘她們,甘媽媽立刻笑著迎了上來:“四夫人,您來了!”眼睛卻骨碌碌朝她身後望去。

    十一娘笑著和她點了點頭,留下陶媽媽和幾個小丫頭和甘媽媽一起候著,由小丫頭撩簾進了屋。

    太夫人正和三夫人說著丫鬟的事:“……我看那個芳婷也不錯。就照你的意思留人吧!"

    看樣子太夫人已經見過那些小丫頭了。

    也難為她這樣花心思,趕在自己來之前就把勤哥屋裡的丫鬟定下來,免得自己在場,像元娘那時候一樣,節外生枝,塞了個外人進去。

    十一娘笑著上前給太夫人行了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9 06:45 AM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陪伴(中)

    三夫人看見十一娘進來,像要掩飾自己的早到似的,沒等十一娘給她行禮,已笑道:“四弟妹來晚了!”

    明明是她來得早了,卻說是自己來得晚了。

    不過,自己一向按著點來,是早還是晚,太夫人心裡應該很明白,用不著和她用話語對質,反而給太夫人一個得理不饒人的印像。

    十一娘微微的笑了笑,和她見了禮。

    太夫人看著微微頷首,呵呵一笑,把說話權又攬了回去:“人都帶過來了?領進來我瞧瞧吧!”

    能得到太夫人親自解圍,十一娘自然笑著應“是”。

    旁邊自有機靈的小丫鬟去傳陶媽媽。

    而三夫人見大家都不在追究自己早到的事,也鬆了口氣,樂的在一旁看熱鬧。

    不一會,陶媽媽就帶了文竹幾個小丫頭進來。

    給太夫人行過禮後,一字排開站在了屋子的中央。

    三夫人看著稱贊道:“模樣兒可真是好!”

    太夫人笑著點頭,朝著幾個小丫頭招手:“來,走過來我瞧瞧!”

    幾個小丫頭雖然神色間都有些膽怯,卻也沒有扭捏,輕手輕腳地走到炕前。

    一旁的杜媽媽拿了眼鏡給太夫人。太夫人照著看了一遍,然後將早上十一娘給的名單拿出來,問起各

    人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家裡有些什麼人?都在做什麼事之類的話。

    文竹幾個小丫頭都細聲細氣地一一答了,只有桃花,見太夫人很是和氣,態度越來越隨意。

    一旁的魏紫看著臉上不由流露出幾分急切來。

    十一娘心中微動。

    魏紫服侍太夫人,最知道太夫人的心意。看樣子,桃花選上的可能性很小!這樣也好,免得徐嗣諭身邊有外人。

    太夫人問了大半個時辰,然後坐直了身子啜了口茶。

    陶媽媽知道這是問完了,帶著幾個小丫頭退了下去。

    太夫人就笑道:“那個叫桃花的,另尋個差事吧!其他幾個都不錯。”

    果然如此。

    十一娘笑著應“是”,然後歉意地看了魏紫一眼。

    魏紫很是失望,卻不敢表露,勉強地朝著十一娘笑了笑。

    “把幾個小丫頭交給杜媽媽吧!”太夫人笑道,“我有些累了。大家都散了吧!”

    十一娘和三夫人行禮退了下去,陶媽媽把文竹四個、甘媽媽把芳婷四個交給了杜媽媽,然後各領著沒有入選的回了屋。

    桃花天真地問陶媽媽:“我在夫人屋裡當差嗎?”

    剛才太夫人問桃共的時候十一娘在一旁聽,魏紫的娘、老子都在莊子上。這孩子只怕是依仗著自己姐姐在太夫人屋裡當差,所以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有了魏紫就一切都能如願。

    陶媽媽也猜到了,笑道:“你想到夫人屋裡當差?”

    桃花笑道:“我娘說,最好到二少爺屋裡當差。這樣我也能和姐姐一樣,做大丫鬟。”

    陶媽媽微微一笑,讓人領了她下去。商量十一娘:“這丫頭怎麼辦?”

    十一娘笑道:“給她找個差事好了。算是顧全了魏紫的顏面。”

    陶媽媽嘆氣:“也只能這樣了!”心裡卻想著,說話這樣不知道輕重,只怕安到哪裡也是個惹事的根苗!

    待陶媽媽走後,十一娘不免和琥珀感嘆:“真的是一母九子,各有不同!”

    琥珀笑道:“您是不知道。魏紫從前叫李花。家裡的丫頭多,養不活,就把她丟給了在漿洗房的姨母,她從小在府裡長大。並不像這桃花,從小在莊子裡,眼界有限。”

    十一娘笑道:“咦,我們琥珀也是莊子上長大的,卻是這樣的精明能幹。還是各人的造化不同。”說的琥珀臉都紅了,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就問起西山別院那邊的情況來:“……可有消息?”

    琥珀搖頭:“說一直大門緊閉,沒看見誰進進出出的。”

    十一娘也不頭痛。

    是發生了什麼自己的人沒有發現呢?還是根本就沒有發生什麼呢?

    她嘆了一口氣,想到明天要和太夫人去中山侯府,叫了濱菊進來,三人一起商量明天穿什麼衣裳、戴什麼飾品。

    徐令宜回來了。

    十一娘忙丟下手頭的事迎了出去。

    相比早上,徐令宜的情緒明顯好了很多,從淨房更衣出來,竟然還注意到了屋子裡的變化。

    “暖房來換過花木了?”

    “是啊。”十一娘笑道,“還送了大紅的木芙蓉來。”

    徐令宜望著炕台青花花觚裡插著的灼艷的花朵點了點頭,脫鞋上了炕。

    十一娘親自去沏了茶給他:“侯爺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

    這才剛到申正,平常回家比這要晚上半個時辰。

    “哦,沒什麼事!”徐令宜輕描淡寫地道,“所以就早點回來了。”

    沒什麼事?所以早點回來了?

    十一娘可不相信。

    徐令宜可不是什麼戀家的男子!

    可她只裝不知道。

    笑著和他說起太夫人明天要帶她去中山侯府恭賀的事來。

    徐令宜聽著微怔:“娘怎麼沒跟我說?”

    “可能是侯爺還沒有回來吧!”十一娘笑道,“我看娘的樣子,好像也是臨時決定的。許是想去看看熱鬧。”

    徐令宜點了點頭,望著屋裡的丫鬟,神色間有猶豫之色閃過。

    難道和早上一樣,有話和自己說?

    十一娘思忖著,或是讓幫著濱菊收拾自己剛才沒來得及放入箱籠的衣飾,或是讓去看太夫人那邊的飯好了沒有,把屋裡的人一一打發乾淨了。

    徐令宜明顯地鬆了口氣,突然沒頭沒腦地道:“我昨天和三哥說了大半夜的話!”語氣還是有些遲疑。

    一句話從早上憋到現在,真虧他能忍!

    十一娘強忍著笑意,表情認真地坐到了他的對面。

    徐令宜看著,表情又鬆懈了些。

    難道昨天晚上三爺說了些比較過份的話,徐令宜不想讓兩兄弟之間的不堪坦露在妻子面前?或者,三爺提了什麼過分的要求,徐令宜沒有辦法開口?

    不管事前者還是後者,這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不能讓自己在徐令宜心目中剛剛留下來的一點點印跡消失無蹤……要不然,以後再碰到這樣的事情,自己肯定會被他排斥在值得信賴的範圍內。不在他信賴的範圍內,就不能成為他的心腹;不能成為他的心腹,就不能得到他的支持;不能等到他的支持,就不能等到最大化的自由……

    十一娘直接跳過了那些關於兄弟的情誼,巧笑著問他:”侯爺可是有什麼主意?”

    徐令宜聽著眉眼都舒緩下來。

    能和三哥說上幾句心裡話,他知道是眼前這個如青杏般還帶著酸澀味道的妻子位居首功。可讓他對她像知心好友一樣推心置腹,他又覺得少了一些什麼;讓他對她像身邊的同僚一樣隨和親切,他又覺得不自在;讓他對她像家裡的管事一樣簡單直接,他又覺得太冷漠了些……至於妻子,他想了半天也沒能想起自己當年是否曾經和元娘這樣一起坐下來溫言細語地商量過家裡的事,好像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各執己見,然後不歡而散!

    一時間,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現在她善解人意地譴了人,又沒有追問自己和三哥到底談了些什麼,他不禁如釋重負。

    “三哥原來也是很聰明的人。考中過秀才。是後來爹說,像我們這樣的人家有真才實學就行了,不要那些虛名。三哥才沒有繼續參加科舉的。”他有些無奈地道,”說起來,三哥也只是擔心孩子們的前程罷了。”

    哦!

    十一娘看見徐令宜表情認真地望著自己,忍強住了挑眉的動作。

    看樣子,徐令寧對徐令宜還是有所保留啊!

    不過,如果換成自己,可能也一樣。

    像徐令宜這種人又怎麼會了解徐令宜那種既自卑又自尊的微妙心理呢?

    達到目的就成了,不一定要把自己攤在徐令宜面前讓他看個明白……

    “我想了想,三哥說的對,勤哥今年都十三歲了,儉哥也有十一歲了。都快到了要議親的年紀了。到現在他們手裡也沒有多少積蓄,三嫂不免心急,起了貪念。”

    十一娘點頭,表情鄭重,心裡卻暗暗覺得好笑。

    說起來,徐令宜是個很精明厲害的人,現在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明顯的就是為三爺在粉飾太平。

    “我的意思,不如給三哥補個缺,讓他他外放好了。”

    “外放!”十一娘聽著目光一亮,“侯爺好主意!當著外人的面只說三哥為了家裡的事耽擱了這些年,如今家裡諸事順利,三哥也要為自己奔個前程。三嫂願意去就去,也別提分家不分家的事。”

    徐令宜見她目光粲然,而且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意圖,眼底就有了濃濃的笑意。

    “謀個縣令的差事幹幹。過幾年了,等大家習慣了三哥不在荷花里了,再謀個堂官。到時候在外面買了宅子,初一,十五回來給娘問個安,大家都安生了。”

    十一娘連連點頭,真覺得這個主意好。

    這樣一來,大家名議上在一起,實際上分開各過各的小日子。有什麼事,還可以互相照應。反正要是徐家在政治上出了事,徐令寧做為徐家的一份子總是跑不掉的。

    “只是還有一件事……”徐令宜望著十一娘,表情猶豫。



第一百三十五章 陪伴(下)


    徐令宜的猶豫讓十一娘在心裡暗笑。

    這個轉折句後面的內容,才是徐令宜今天和自己說這樣一番話的重點吧?

    實際上他多慮了。

    在這種類似於“分家”、“前程”的大事面前,她可不想為徐令宜的決定背黑鍋。所以不管徐令宜做什麼決定她都會表現出唯喏與順從的。

    “侯爺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妾身?”十一娘給台階他下。

    誰知道徐令宜聽了臉上竟然閃過尷尬之色。

    “是這樣的……”他的語速有點慢,聽著給人一種深思熟慮的感覺,“我們兄弟三人,我自不必說,五弟在禁衛軍,三哥如果再出仕,只怕會有流言蜚語出來。”

    十一娘聽著靈光一閃。

    難道他想……

    “侯爺的意思是?”她的生音不禁有了幾分凝重。

    “我的意思是,人總不能把好處全占盡了。”徐令宜凝視著十一娘的眼睛,“待明年開春,我想辭去五軍都督之職,讓三哥入仕。”

    真是很狡猾啊!

    十一娘實在是忍不住,嘴角翹了起來。

    辭去五軍都督一職,卻保留了太子太師的職位,然後以三品高官換一個七品縣令……不管是皇上,還是都察院,恐怕都不好說什麼吧?而且還趁機把自己從萬眾矚目的風口浪尖上拉了下來,給徐家目前這種烈火烹油境地降降溫。甚至於,三爺就是看清楚了徐令宜真正的意圖,如果心腸不夠狠,只怕還是會感激弟弟為自己所作出的犧牲。如果因此而讓三爺從此以後徹底地站在手足之情這邊,那三夫人就是再蹦也蹦不出什麼名堂來!

    一箭數雕啊!

    不過,他和自己說這些做什麼?難道怕自己反對?在自己的印像中,像這種事關家族榮譽與命運的事,他應該不會理會妻子的反對才是……

    十一娘不由朝徐令宜望去。

    卻在他的眼裡捕捉到了一絲探究。

    原來是不放心自己……

    火石電光中,十一娘突然明白過來。

    以前,元娘肯定為這些事和他起過很嚴重的衝突。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自己的態度!

    雖然有像被迫接受考試,但至少還有個參加考試的機會!

    十一娘笑道:“侯爺有足痺之症,是應該好好在家裡歇歇了!”

    徐令宜聽著目光一凝。

    十一娘說的是實話。

    樹大招風。

    她在這棵大樹下乘涼,自然希望這枝繁葉茂,但更希望這棵樹能風雨不倒。

    “我恐怕會賦閑在家。”徐令宜目光灼灼地望著十一娘,“以後只怕也再難入仕。”

    十一娘不由在心裡微嘆。

    不知道有多少人終身奮鬥的目標是能在三十五歲或是四十歲退休,然後開始享受生活……徐令宜還不到三十歲呢!

    想著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她心裡有些酸溜溜的,不無妒忌地想:看他那樣子,估計也沒有什麼業余嗜好,就算是退休在家,也是浪費啊!

    神色間卻不敢流露出來,只是笑得璀璨:“侯爺為家裡操勞了這麼多年,如果能夠賦閑在家,過些養花喂鳥的散淡日子,妾身倒覺得是件極好的事。”

    徐令宜沒有做聲,望著她的目光閃過一絲困惑。

    他聽得出來,她說的是真心話,而且,語氣裡還帶著幾分羨慕的味道。

    女人賢良恭順,以丈夫為天,自然會真心維護有丈夫的決定。可是羨慕……為什麼會羨慕呢?

    而捕捉到徐令宜異樣目光的十一娘卻心中一滯。

    自己的答案很標准啊,怎麼徐領宜卻不滿意?

    到底哪裡出錯了?

    此刻不是追究的時候,得想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等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再好好想想……反正這段時間他住幾位姨娘那裡,晚上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侯爺,您辭官的事,要不要商量商量娘?”十一娘眉宇間流露出擔憂來,“畢竟這其中還夾著三爺外放的事……”

    徐令宜望著妻子透著真誠的目光,覺得心裡怪怪的,可到底哪裡怪,又說不出來。

    實際上,他也正在考慮這件事。十一娘也能想到這一點,讓他覺得有點意外。但到那天她勸自己不要隨便分家的話,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他立刻把那些不關疼癢的感覺拋在了腦後,問十一娘:“你可有什麼主意?”

    辭官、入仕,這些消息來的太突然。別說十一娘現在腦子都有點懵,就是不懵,沒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而且,她覺得以徐令宜那種謹慎的性格,憑現在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在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肯定不會就這樣直白地告訴自己。既然如此,那他肯定已經開始著手,並且初無成效。那自己只要模稜兩可地表達一下觀點就可以了……

    念頭閃過,十一娘微微垂下頭,有些不安地道:“妾身慚愧,一時也沒什麼主意。只是覺得侯爺這麼多年東征西伐,如今能安安穩穩在家裡,是件極好的事……”

    她徐徐道來,那句“如今能安安穩穩在家裡”,如春風拂面,讓徐令宜心情舒暢直至,臉上的表情變得溫和起來。

    “妾身只是擔心。侯爺一心一意是為了三爺的前程在謀劃,三爺是個明白人,心裡有數。可三嫂畢竟是個婦道人家,未必有三爺這樣的眼界,少不得要探探三嫂的口風,讓她滿意才是。免得生出什麼誤會來,白白浪費了侯爺的良苦用心……”

    徐令宜聽著不由點頭。

    “還有娘那裡。三爺從小在她老人家身邊長大,如今突然說要外放,總得找個他老人家信得過的理由。要不然,豈不讓他老人家傷心?三爺走後,家裡的事給怎樣安排?生意上的事該怎樣安排?娘是有遠見的人,您這個時候商量娘,以妾身的愚見,總不會有錯!”

    “不錯!”徐令宜微微頷首,起身穿鞋:“時間不早了,我們過去吧!”

    看樣子,自己沒猜錯。徐令宜不僅早就有了主意,而且已經開始著手進行了!

    十一娘思忖著,蹲下身去給徐令宜穿鞋。

    徐令宜卻一把將她拉起:“叫丫鬟來就行了!”

    丫鬟全被打發了,然後特意為穿鞋叫丫鬟進來……傳出去會變成什麼樣子!

    十一娘笑著再次蹲下去:“這都是些小事,侯爺不必如此計較。”

    徐令宜沒有堅持,神色間卻有些不自在,好像很不習慣似的。

    十一娘想了想,自己還真沒有這樣蹲下來給他穿過鞋一陣子。

    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聽見衣袖擦摩的窸窣聲。

    徐令宜和十一娘比平常晚了一刻鐘到太夫人那裡,沒想到三爺和三夫人還沒有來。

    十一娘不由暗暗猜測,難道也和他們一樣,倆口子在商量怎麼辦?

    幾個小字輩正圍著太夫人嘰嘰喳喳地說笑,看見兩人進來,紛紛上前行禮,就是諄哥,也不像以前看見徐令宜就躲,跟在貞姐後面,有些笨拙地給父親行了禮。

    徐令宜看著心中微動。

    也行,辭了官,就在家裡專心教這個孽障好了!

    太夫人有兩天沒有看見兒子,忙攜了徐令宜的手坐到了炕上:“怎麼?不用去應酬了?”目光中含著笑意。

    徐令宜笑道:“應酬哪有完的時候!只是惦記著娘。所以今天沒有出去。”

    就有小丫頭撩了簾子:“五爺和五夫人來了!”

    大家都很意外。

    應該到的三爺和三夫人沒來,免了問安的五爺和五夫人卻來了!

    太夫人也奇道:“怎麼這個時候來了!”話音未落,五爺和五夫人己笑著走了進來。

    五爺穿了件大紅色絲直裰,披了件墨綠色刻絲鶴氅,更襯得他面如冠玉,俊朗挺拔。五夫人則穿了件石青色月季蝴蝶通袖襖,銀紅色撒花裙,一把烏黑青絲簡單地綰了纂兒,可能是懷孕的原故,她比上次見到的胖了一些,卻面如滿月似的晶瑩,氣色極好。

    徐嗣勤幾個笑嘻嘻地上前給兩人行禮,看得出來,他們和這個叔叔關系很融洽。

    “哎呀,怎麼也不披個斗篷!”太夫人見了立刻吩咐一旁的杜媽媽,“快,快,把我手爐給她。”

    “娘,我沒事!”五夫人快步走到了太夫人身邊,“不信,您摸摸我的手。”說著,把手伸給太夫人。

    太夫人摸了摸她的手,見果然很暖和,臉色稍霽,但還是責怪道:“就是不冷,也要注意些。”還是將手爐塞到了五夫人的手裡。又道,“有什麼事差了婆子來說一聲就是。這麼晚了,還急巴巴地趕過來。要是滑到了可怎麼了得?”

    五夫人望著五爺嬌笑,笑得五爺滿臉通紅,手足無措。

    “我有好消息要告訴娘。所以急著趕過來了!”

    眾人聽著俱是一怔,太夫人呵呵地笑:“什麼好消息!”

    五夫人已掩嘴而笑:“娘,您又要添孫子了!”

    十一娘聽著心裡“咯噔”一下,不由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難掩驚愕,望了望五夫人,又望了望一旁面帶惶恐的五爺,眉宇間怒意漸現。

    “什麼孫子?”太夫人臉色有些發白,“丹陽,你說什麼?”說著,緊緊攢住了五夫人的手。

    五夫人柔聲道:“娘,曉蘭有了。”

    太夫人望向五爺,眼睛像刀子似的鋒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9 07:52 AM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意外(上)

    十一娘聽著糊塗,不知道這個“曉蘭”是什麼人,五爺怎麼就讓這女子懷了孩子……可想著幾個孩子還在屋裡,不由抬頭朝幾個孩子望去。

    剛才還滿臉是笑的徐嗣勤幾個臉都繃得緊緊的,退到牆角。

    這種事,還是別當著孩子的面說為好。何況徐嗣勤年紀不小了!

    她朝著徐嗣勤幾個招手:“勤哥、貞姐兒,我們去看看媽媽們擺好桌子了沒有?”

    徐嗣勤幾個聽著一怔,目光卻都落在了徐令宜身上。

    徐令宜聽見十一娘開口,醒悟過來。

    這種事,怎能當著孩子的面說。何況還事關五弟的聲譽。不管怎樣,他總是長輩!

    他立刻點頭,道:“你們去吧!”

    幾個孩子都大大地鬆了口氣,跟著十一娘出了內室。

    只有諄哥兒還有些懵懵懂懂的,被貞姐兒拉著邊走邊好奇地回頭:“姐姐,祖母要添孫子了,為什麼不高興?”

    貞姐兒很是尷尬地看了十一娘一眼,紅著臉,低聲道:“別問了。”

    諄哥兒聽了嘟著嘴,很委屈的樣子。

    十一娘看著不由微微地笑。

    孩子還把她當成外人,因此要在她面前維護尊嚴呢!

    也不知道屋裡的人會說多久,平常這個時候已經開飯了。她問孩子:“你們餓不餓?”眼睛卻看著諄哥。

    沒等徐嗣勤回答,諄哥果然點頭道:“餓!”

    徐嗣勤幾個聽了不免有些訕訕然。

    十一娘招呼大家去了東次間。

    “先吃幾塊蘋果墊墊肚子。等三爺和三夫人來了就可以開飯了!”

    她指揮著丫鬟給每人用泥金小碟上了幾片蘋果,“而且飯前吃水果對身體也好!”

    孩子們表情各異——徐嗣勤滿臉的好奇,貞姐兒有些驚愕,徐嗣儉咧著嘴笑,徐嗣諭眼中露著異樣,只有諄哥,大聲道:“您說錯了。要先吃飯,再吃水果。”

    十一娘笑著蹲下身去,和諄哥平視著,笑道:“飯菜的味道大,水果的味道小。你吃了飯菜再吃水果,把水果的味道蓋住了,肚子怎麼知道還有水果吃呢?”

    諄哥聽得張口結舌,嘴角翕翕,半晌也沒找到反駁的話來。

    十一娘就摸了摸他的頭:“所以說,要飯前吃水果。先和肚子打個招呼,告訴他,你要吃飯了。讓他准備好。”

    諄哥好像被十一娘的觀念給弄糊塗了,呆呆地望著十一娘,任她摸著他的頭。

    徐嗣儉看著捧腹大笑:“四嬸,您,您好會講歪理。”

    徐嗣勤也笑起來:“四嬸,諄哥被您繞糊塗了!”

    貞姐兒看著也覺得有趣,在一旁抿著嘴笑。

    只有徐嗣諭,目光閃爍地望著十一娘。

    十一娘知道,大家接受的觀點都是飯後吃水果,講那些科學之類的東西別人未必聽得懂,說不定還會把你當瘋子。她也沒有想指導別人怎樣生活的意思。

    她笑著跳開這個話題,問他們:“這都十一月下旬了,你們還沒有放假嗎?”

    十一娘記得以前羅家請的西席,冬至之前就會放假回家,然後到了來年開春再來的。

    有過笑聲,屋子裡的氣氛會變得輕鬆起來.

    徐嗣儉很隨意地坐在了一旁的太師椅上,嘆氣:“我們要一直上到臘八,吃了臘八粥,辭了先生才閉館。別人家都是上到冬至。”

    十一娘點頭,把諄哥抱到臨窗的大炕上:“我們家也是。先生冬至辭館,到了立春才開館。”一邊說,一邊給他脫鞋。

    諄哥略略掙扎了一下,就順從地做到了炕上。

    貞姐兒看了忙上前幫著把諄哥的另一只鞋脫了。

    “四嬸!”徐嗣儉聽著精神一振,“要不您跟四叔說說,我們家也冬至辭館,立春開館吧?”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十一娘看著徐嗣諭認真地注視著自己,微微一笑,道:“這可是你們男人的事,怎麼能讓女人出頭。要說,你自己大大方方地去跟侯爺說去。”

    徐嗣儉聽了怪叫一聲,癱在太師椅上:“四嬸糊弄我。”

    十一娘的目光卻是曖向徐嗣諭和徐嗣勤的。

    她看見兩人都微微點頭,露出贊同的表情來。

    十一娘頗有些意外。

    她沒有想到一向對於自己冷淡的有些疏離的徐嗣諭會表示同意……這孩子不偏不倚,真的很不錯。

    十一娘在心裡暗暗點頭。

    貞姐兒聽了徐嗣儉的話不由露出幾分焦急來,忙道:“母親,我們要不要幫著擺箸。”

    她轉移著話題,好像怕十一娘因徐嗣儉的舉動而不高興似的。

    感覺到貞姐兒的用意,十一娘有些感動,又有些羨慕——幾個孩子都很團結,又互相照顧。

    她自然要讓貞姐兒安心,笑道:“好啊!讓他們在這裡,我們去幫著姚紫擺箸去。”

    諄哥卻拉了她的衣袖:“母,母親,我先吃了蘋果,肚子真的會知道嗎?”

    主動喊了母親……

    十一娘鬆了一口氣,笑容變得燦爛起來:“要每次吃飯前都吃蘋果,時間長了,肚子才會知道。要是你今天吃,明天不吃,他又沒有諄哥這麼聰明。怎麼會知道呢?”

    諄哥笑起來。

    十一娘看著一怔。

    諄哥笑的時候,目光清澈,有種很純粹的天真……她第一次看見元娘時,元娘曾露出這樣的笑容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睛一濕。

    又怕別人看見,仰了頭眨著眼睛:“好了,諄哥乖乖坐在這裡和哥哥們玩。我和姐姐去布箸。等你三伯父和三伯母來了,我們就可以吃飯了!”說著,快步朝一旁的桌子走去。

    所以她沒有發現,徐嗣諭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


    說的是布箸,實際上丫鬟們早就把東西全都准備好了,她們只要從丫鬟手裡接過來放在桌子就行了。

    貞姐兒低著頭,用手帕包了丫鬟們早遞過來的筷子,然後慢騰騰地放下,左右打量一番,再調整一下位置……很慢,偏偏給人一種靈巧的感覺。

    她知道布箸是借口,特意這樣慢的吧!

    望著沉默懂事的貞姐兒,想到他長期在太夫人身邊生活,身邊只有個不懂事的諄哥,十一娘突然覺得她很孤獨。

    十一娘想到教她彈琴的二夫人……不知道她接了秦姨娘的信是個什麼打算?

    “二伯母不在家了,五嬸嬸又住進了後花園。”十一娘問她,“你沒練琴了嗎?”

    自從那天在韶華院裡聽到她彈琴後,十一娘再也沒有聽到她彈琴了。

    “沒練了。”貞妞兒笑道:“二伯母說,詩棋書畫,都只是陶冶性情的東西,不可因此而沉迷。”

    怎麼突然談到沉迷上去了?

    十一娘望著貞姐兒的手。

    拿著筷子,非常的穩。

    “你除了學琴,還別過什麼?”她有些困惑。

    “都學了點。”貞姐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只不過琴彈得比較好而已。”

    十一娘聽著心中微動:“很喜歡彈琴。”

    貞姐兒低著頭,沒有回答。

    臨窗大炕那邊傳來徐嗣儉和諄哥歡快的笑聲。

    十一娘不由嘆氣。

    有人天真爛漫,有人少年老成,有人冷漠淡然……卻不應該壓抑天性。

    “祖母喜歡你彈琴嗎?”

    貞姐兒笑道:“祖母晚上睡不著,白天又要午歇。我怕吵著她老人家。”

    十一娘聽著覺得心疼。

    看人家徐令寧的兩個孩子,徐嗣勤聰明徐嗣儉淳樸,再看徐令宜的三個孩子,一個寂寞隱忍,一個陰陽怪氣,還只有諄哥正常些。

    齊家治國平天下……徐令宜大概只有“治國”這一項合格!

    胡思亂想著,有小丫鬟撩了廳堂的簾子:“三爺,三夫人來了!”

    十一娘怕他們是到西次間去,忙迎了過去:“三哥,三嫂。這邊坐!”

    三爺穿了件寶藍色五蝠捧壽團花纻絲直裰,跟在身後的三夫人穿了件大紅遍地金五彩妝花通袖襖,兩人臉上俱是笑容,神采奕奕地走了進來。

    “這是怎麼了?”三夫人望著西邊垂著的簾子,又望著東邊幾個熱騰的孩子,滿臉狐惑。

    三爺也是滿臉的不解。

    十一娘正思忖著怎麼開口,聽到動靜的徐嗣儉已經衝了出來:“爹,娘,您們怎麼才來?”

    三夫人忙把衝過來的兒子抱在懷裡:“你就不能像你哥哥似的沉穩點?”口裡責怪著,臉上的笑容卻帶著溺愛。

    徐嗣勤、徐嗣諭已上前給三爺和三夫人行禮,貞姐兒則給諄哥穿上鞋子,領著他一起過來給兩人行禮。

    “你們都到了!”三爺和藹可親地望著幾個孩子。徐嗣勤就給父親使眼色,“爹、娘,祖母正在和四叔、五叔說話,我們到這邊坐吧!”

    三爺眼底閃過詫異,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笑著應“好”,跟著徐嗣勤去了東次間。

    三夫人卻是目光閃爍,拉了十一娘:“這是為什麼呢?怎麼讓你在外面帶孩子呢?”

    這事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十一娘笑道:“說是曉蘭有了身孕!我瞧著孩子們在那裡不方便,就把他們都帶出來了。”

    三夫人聽著面露不屑:“既然收了做通房,就應該教導她知道忌諱些什麼才是?這樣不明不白的,聽上去賢淑,我看也不過是假惺惺罷了!”

    看樣子,三夫人是知道這個曉蘭的!

    這是五房的事。十一娘不予評論,笑著陪他們往東次間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意外(中)


    一行人剛坐下,西次間的簾子撩了起來。

    五夫人扶著太夫人走在前面。

    她笑顏如花,太夫人的神色卻有些嚴厲。

    徐氏兄弟跟在後面。徐令宜臉色鐵青,五爺徐令寬小心翼翼地落在哥哥身後兩步,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三夫人看見立刻迎了上去。

    “娘,”她扶了太夫人的另一邊胳膊,然後笑眯眯地望著五夫人喊了一聲“五弟妹”。

    五夫人神色自若地笑著和三夫人打招呼:“三嫂怎麼這會才來?我們都等半天了!”

    三夫人哈哈笑:“早來了。聽說你們在商量事,就和四弟妹坐了會。”神態間有幾分黃鶴樓上看翻船的興災樂禍。

    五夫人眼底閃過不屑,笑著扶了太夫人往東次間去。

    十一娘和三爺迎上來給太夫人行了禮,兄弟、妯娌間打過招呼,分了主次坐下,丫鬟們開始上菜。

    大家靜悄悄地吃著東西,席間只有輕輕的碰瓷聲。

    飯後,眾人像往常一樣簇擁著太夫人往東次間去。

    太夫人突然在廳堂停住了腳步。

    “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各自散了吧!”她望著五夫人,“特別是丹陽,住在後花園,路不好走。”

    “娘放心,有五爺扶著我呢!”五夫人笑著望向五爺。

    五爺立刻上前扶了五夫人:“娘,我們先回去了。”一副巴不得快點走的樣子。

    太夫人看著眼神一沉,嘴角微翕,欲說什麼,五夫人已道:“娘,那我們先回去了!”維護著五爺。

    “回去吧!”太夫人聲音裡帶著幾分倦意。

    五爺聽著了目光就流露出幾份擔憂來,可五夫人已朝外走。

    他扶著妻子,回了幾次頭,終還是和五夫人一起出了門。

    兩人一走,氣氛突然間就變得輕快起來。

    徐嗣勤笑嘻嘻地拉了徐嗣諭告辭。太夫人細心地囑咐他們,三大人也上前嘮叨著“一路小心”,然後接了丫鬟的斗篷親自給徐嗣勤系上。徐嗣諭看著直笑,弄得徐嗣勤滿臉不自在。一旁的三爺就出來為兒子解圍:“好了,好了。他都是這麼大的人了。知道照顧自己的!”而徐嗣儉則拉著諄哥兒在一旁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貞姐兒看著直笑。場面很是熱鬧。

    十一娘見徐令宜遠遠地站在一旁,神色冷峻,想到自從“曉蘭” 事發後他還沒有機會和太夫人單獨待在一起,悄步走了過去:“侯爺,等會我先回去。侯爺陪著娘說說話吧?”

    她的提議正中徐令宜的下懷,聽著點頭:“那你路上小心點!”

    “侯爺放心。”十一娘笑吟吟道,“妾身省得。”

    待送走徐嗣勤、徐嗣諭,三爺和三夫人也帶著徐嗣儉走了。

    諄哥對徐嗣儉到是很喜歡,一直送到門口,才由貞姐兒領著下去歇了。

    屋裡就只剩下了太夫人、徐令宜和十一娘。

    太夫人臉色沉了下來,一言不發地進了內室。

    十一娘朝著徐令宜使了個眼色,兩人並肩跟了進去。

    太夫人已由杜媽媽服侍著上了炕。

    十一娘笑著上前將太夫人平常慣用的玄狐皮的褡子幫她搭上,輕聲道:“娘給的那些帖子我還要好好看看。就先回去了。”

    太夫人微怔,估計也有話跟徐令宜說,沒有留十一娘,想了想,讓杜媽媽送她回去。

    十一娘忙推辭:“天色太晚了,我身邊又有丫鬟婆子,娘不用擔心。”

    太夫人神色疲憊:“好孩子,讓我放心!”徐令宜也道:“讓杜媽媽送你吧!”

    這種情況下,十一娘再說什麼就有些矯情了,她笑著朝太夫人道了謝,由杜媽媽陪著出了門。

    外面雪已經停了,天空卻依舊烏雲密布,陣陣刺骨的寒風舌I過來,雪屑飛揚,銀粉漫舞。

    “四夫人小心點!”杜媽媽親自扶了十一娘。

    十一娘哪裡好讓她扶,手腕一翻,攜了杜媽媽的手:“媽媽也小心點。”

    杜媽媽望著握在一起的手,微微地笑,送十一娘回了院子。

    “媽媽進來喝杯茶再走吧!”十一娘留她,“天氣怪冷的。”

    “太夫人那邊可不能缺了人。”杜媽媽委言拒絕,“改日再來打擾四夫人。”

    十一娘笑著讓琥珀送杜媽媽回去。

    二門口就有人影閃過。

    借著屋檐下的紅燈籠,十一娘看見綾綢特有的潔白光澤。

    她大聲喝道:“誰在那裡鬼鬼祟祟的?”

    立刻有丫鬟上前去拽人。

    中等個子,披了件玄色的妝花斗篷,飛一吹,綾綢裡襯就揚了起來。

    “繡櫞,你在這什麼?”十一娘表情吃驚地望著眼前桃眼杏腮的丫鬟,繼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是在等侯爺吧?回去稟了喬姨娘說侯爺有事,會晚些回來,你們記得安排人值夜。又教訓她,“以後有什麼事直接跟琥珀說就是了。不可再做出這等鬼祟之事來,又不是什麼寒門小戶人家的女子。”

    繡櫞羞得滿臉通紅,低聲應“是”。

    十一娘本是有意當著杜媽媽教訓她的,可也不想做得太過份。笑著打趣道:“好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你喬姨娘等的急。這天寒地冷的,要是凍病了,我還要派了小丫鬟服侍你。”

    繡櫞羞得抬不起頭來,只知道唯唯應喏,如蒙大赦般轉身離開。

    一旁的杜媽媽看著就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十一娘送了杜媽媽兩步:“媽媽路上小心。”

    杜媽媽和她寒暄了幾句,由琥珀扶著回了太夫人那裡。

    十一娘鬆了口氣,快步進了屋。

    屋裡燒了地龍,熱氣夾雜著臘梅花的幽香撲面而來。

    十一娘深吸了—氣,感覺全身的毛孔都舒暢起來。

    綠雲和雙玉忙上前幫她解了斗篷,打了熱水給她淨臉淨手,服侍她梳洗。

    待十一娘收拾完出來歪到床後的暖閣裡,琥珀早已送了杜媽媽回來,正在暖閣等著。

    “怎麼一回事?那繡櫞怎麼跑到大門口去了。”十一娘散了髮,歪在姜黃色大迎枕上,身上搭著大紅遍地金妝花褡子,眼睛看著手裡太夫人給的名帖,淡淡地問琥珀,“你可別告訴我說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琥珀抿著嘴得意地笑:“她一天都鬼鬼祟祟地打聽侯爺回來沒有……沒想到是杜媽媽陪著您回來的。要是換成了侯爺……”語氣裡頗有些遺憾。

    “啪!”地一聲,十一娘的手掌就拍在了一旁的炕桌上。

    “所以你就吩咐值夜的媽媽,放她在大門口窺視!”

    目光如刀鋒一樣的利,表情如冰霜一樣冷。

    琥珀心裡“噗通”一下慌了起來,忙解釋道:“我,我……”

    “你還不服氣!”十一娘面容冷肅地望著她,很突兀打斷了她的話,說出了一句欲加之詞。

    “沒有,沒有……”這樣雷霆之威,琥珀從來沒有見過,她心裡很是慌亂,隱隱又覺得自己做的不錯,更有委屈和不甘,“夫人……”

    十一娘卻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

    “你可知道太夫人為何要獨寵二夫人?你可知道三夫人為何明知自己只是暫時理家卻還要雁過拔毛?你可知道五房都發生了些什麼事?你可知道侯爺怎樣看待三位姨娘?你可知道大周那麼多巨賈,為何只有文家能把嫡女嫁到徐家來?”她連珠炮似的提問,個個都不是一言兩語能回答上來的,琥珀不由背脊發寒,腦子裡一片混亂,偏偏十一娘有驟然地拔高了聲音,“你可知道?”她已被這一連串的變故砸得頭昏腦脹,目光茫然地望著十一娘,本能地搖頭:“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十一娘聲音裡透著濃濃的疲憊和失望,“不知道,你就當我的家,做我的主!”

    疲憊和失望,像針一樣刺透了琥珀的心一一十一娘從對她從來都是贊許有加,偶爾她和冬青意見相左,十一娘雖然什麼也不說,卻會默許屋裡的丫鬟婆子照著她的意思去做……想到這裡,她不由打了個冷顫。不,不,不……她和冬青不一樣。冬青自從十一娘從福建回來就服侍她,自己卻是大太太賞的!

    她直直地跪了下去:“夫人,我再也不敢了。”語氣裡透著絕望和哀求。

    前路崎嶇,未來還不知道有什麼待著自己。憑自己一個人,是不可能走那麼遠。必須有一個自己的團隊。羅家的人也好,陶媽媽也好,更傾向諄哥。向婆子之類,能力有限。而徐家諸人,真正有能力的早被各房攬了過去,剩下的多是平庸之輩。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身邊這幾個丫鬟。偏偏冬青不擅長這些,濱菊又不適合這些,竺香年紀太小,只有琥珀,她最滿意。只是隔著大太太這一層關系,得想個辦法收服她才行。認真說起來,繡緣窺視的事,她完全可以像秦姨娘半路來迎徐令宜一樣,不予理會——一她們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只要她們不越過底線,她樂得睜只眼閉只眼讓家裡的氣氛活潑些,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些。可琥珀沒跟她打個招呼就自作主張把繡緣送到自己面前任自己踩,卻壞在這個自作主張上了……正好給了她一個發難的機會。

    要她長性,不下狠手是不行的!

    十一娘望著琥珀額頭上晶瑩的汗珠,覺得差不多了。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伸出手去:“來,坐到我身邊來。”

    琥珀望著那雙素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9 08:15 AM

第一百三十八章 意外(下)


    “琥珀,你也知道,你辦事,我是最放心的。”十一娘攜了琥珀的手,“可我真沒有想到,你竟然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來。”她的聲音漸漸平靜下來,讓琥珀惶恐的心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小姐,是我錯了!”剛才的雷霆,現在的雨露,兩相比較,感觸更深。她願意用任何代價來換現在的平靜。

    “那你說說看,我為什麼要發脾氣?”

    琥珀聽著一怔,沉默半晌。

    十一娘知道她被自己的驟然發難震懾住,一時失了靈性,只知道一味的認錯了。她表情認真地凝望著她:“是因為你自作主張!”

    琥珀本是聰明人,立刻明白過來。

    自從以衣飾試探十娘後,十一娘對她頗多依仗,她做起事也越來越得心應手,,漸漸的,越管越多……好比這一次,她以為十一娘會很樂於見到年輕美貌的喬姨娘被打壓,所以才囑咐值夜的婆子含糊其詞地回答繡椽,讓繡緣以為侯爺就要回來了,這才有了大門口的窺視。

    這樣的結果,十一娘未必就不喜歡。

    可不應該由自己拿主意。

    不管怎麼說,自己只是十一娘身邊的丫鬟!

    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夫人……”她臉漲得通紅。

    知道就好!

    十一娘暗暗點頭。

    她還有很多困難要面對,所以必須保持身後固若金湯。

    “琥珀,你可知道五爺屋裡的曉蘭?”

    琥珀愣住。

    她不知道十一娘怎麼會突然關起曉蘭來。

    “知道。她是五夫人的陪嫁丫鬟,後來五夫人懷了身孕,就收在了房裡。人長得漂亮,也機敏,深得五爺和五夫人的喜歡。”

    十一娘就把她懷孕的事告訴了琥珀。

    琥珀瞪圓了眼睛:“她怎麼會……五夫人也懷著身孕呢?這,這……看她那樣子,也是個聰明的,怎麼會……”她不由握了十一娘的手,“那,那太夫人怎麼說?”

    不管是為了家族的安寧還是為了嫡妻的顏面,一般情況下都會嫡子在四、五歲的時候才會讓通房或者小妾生產。但願望通常是好的,誰也不能避免有意外的時候。有些人家會把孩子打了,還有些人家會直接處置通房和小妾,但更多的還是會生下來。全看家裡長輩的態度。

    十一娘卻答非所問地道:“你看,我不知道有曉蘭這個人,你卻不知道太夫人和侯爺的意思。如果太夫人問我如何處置曉蘭,我想著她不過是個通房罷了,自然要按規矩處置。再說你,不知道太夫人和侯爺的意思,如果曉蘭找你討主意,你想著這件事只怕不得善終,讓她偷偷打了孩子。你說,我們會面臨怎樣的後果?”

    “可夫人不是那樣莽撞的性子,我和曉蘭也沒有那樣的交情……”話說到一半就咽了下去。琥珀望著十一娘,目光閃動,若有所思。

    十一娘就長嘆了一口氣:“琥珀,你知道那些丫鬟婆子的動向,我卻知道太夫人和侯爺的心思。你說,要是我們做什麼事都有商有量的,這個家裡還有誰能比我們更能掌握主動?琥珀,你可別忘了當初我們是怎樣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夫人,我明白了。”她滿頭是汗,“我以後遇事一定沉住氣,遇事先和您商量。”

    十一娘點頭,笑道:“我以後遇到事也一定沉住氣,有事和你商量。”

    “不,不,不。”琥珀面有愧色,“我哪有夫人聰明!”

    “一個好漢還要三個幫呢!”十一娘笑著,就把當初她怎樣試探十娘,又怎樣冒著名譽的風險找小六子打聽消息之類,怎樣和向婆子來來往往和事一一道來,“你說,沒有你,我可怎麼辦?”把琥珀說得滿臉緋紅,很不好意思:“那也是夫人待人寬厚,一點點的小事都記在心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氣氛雖然漸漸恢復了以前的溫馨,可琥珀看十一娘的眼神卻多了幾分認真。

    有小丫鬟來稟:“夫人,侯爺差人來說,今天晚上不回來了,就歇在太夫人那裡了。讓您先睡,不用安排人等門了。”

    十一娘愕然。

    和琥珀面面相覷。

    然後她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明天早上自己要不要去服侍徐令宜吃早飯……

    五夫人神色疲憊地靠在大紅色的迎枕上。

    “丹陽,你還好吧?”五爺擔心地問。

    “就是有點累。”五夫人嬌嗔地望著五爺,“外面的風好大,我怕著了涼,剛才走的有點急。”

    “是嗎?”五爺立刻關心地道,“那現在好點了沒有?”

    五夫人點頭:“回來這樣躺著,人舒服多了!”

    “那我幫你捶捶腿。”五爺說著,就拿起了一旁的美人捶。

    五夫人坐起來,一把奪過美人捶:“怎麼能讓您給我捶腿。”

    “這有什麼不能的!”五爺道,“你現在不是懷著孩子嗎?”話音一落,臉上已有郝色。

    “爺,您快別這樣!”五夫人柔聲勸著,人就直起身來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丈夫的胳膊,“說起來,都是妾身不好。沒幫您把屋裡的事管好,這才出了這檔子事。讓您在娘和侯爺面前丟了顏面……”

    “丹陽,”五爺緊緊地把妻子抱在了懷裡,“你快別說了……你這樣說,我心裡難受。是我對不起你!”說著,他放開了五夫人,目光直直地望著妻子,“丹陽,你相信我,我真的沒那意思……”神色很是急切。

    “我知道爺不是那樣的人。”五夫人笑望著丈夫,“要不然,今天我也不會和您一塊去見娘和侯爺了!”

    這倒是。

    如果不是丹陽在場,四哥還不知道會怎樣收拾自己……

    想到這裡,他不由打了個寒顫。

    丹陽卻推著他:“爺,這件事總算是解決了。您快去梳洗一番歇下吧。明天一早還要當差呢!”

    “那你先歇著。”五爺點頭,去了淨房。

    一直立在旁邊的石媽媽立刻關切地道:“五夫人,您沒事吧?”

    “沒事!”五夫人懶洋洋地依在了迎枕上,“就是剛來拉侯爺的時候被拽了幾步。”說著,嘖嘖地道,“真看不出來,侯爺平時那樣溫和的一個人,竟然火氣那麼大。要不是我在旁邊,侯爺

    那一腳下去,五爺不躺個十天半個月的,只怕不能下地。”

    石媽媽聽著立刻朝一旁的丫鬟使顏色,示意他們退下,又親自拿了甜白瓷裝著的蘋果遞到五夫人面前:“侯爺是行伍出身,手重!”又低聲問五夫人:“那太夫人和侯爺是什麼意思?”

    “這種事,侯爺哪能插手!”五夫人叉了塊蘋果放在嘴裡,“太夫人讓把人送回河南老家去。我怕下面的人自以為是,半路把孩子給折騰沒了,就把她留了下來。”很是風輕雲淡的模樣。

    石媽媽聽了不由擔心:“可這孩子……”

    “怕什麼!”五夫人覺得今天這蘋果又甜又脆,又叉了一塊,“就是要讓她生下來,最好還能生個兒子。給那些一心一意想爬上主子床的腌臜東西們做個表率。看是不是懷了孩子就能一步登天,抬了姨娘就能喚風喚雨……”說道這裡,她“哎呀”一聲,露出後悔的表情,“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剛才在太夫人那裡,應該給她求個恩典,順便抬她做姨娘的……”

    又想想,“算了,等生了孩子再抬不遲。”

    石媽媽聽著又好氣又好笑,嗔道:“您以為這是在過家家呢?還最好生個兒子!這要萬一真是兒子,那可是長子。哪個男人不愛長子。您看侯爺,對二少爺多好啊!”

    “那不一樣。”五夫人不以為然,“那時候四房只有他一個男丁,大夫又說元娘不能生了。就是以後再有了兒子,不是通房生的養在元娘名下就是小妾生的養在元娘名下,說白的了沒什麼區別。可你再看諄哥。侯爺明明知道元娘寵孩子寵的厲害,把他養的跟個姑娘家似的,還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後還娶了比自己閨女大不了幾歲的庶女做繼室。認真一想,不過是怕諄哥養不大,寧願嬌一點,也不敢嚴一點。”說著,她笑起來:“希望十一娘快點生,最好生個兒子,還健健康康的,到時候,他可有腦筋傷了!”

    “你這孩子。看戲不怕台高。”

    “別人家的事,看看有什麼打緊的。”

    石媽媽聽她這麼一說,想起曉蘭來了:“……那您看她怎麼安置?”

    “把她送回我們原來住的地方去。再給她添兩個媽媽,四個丫鬟,兩個粗使的媽媽。五夫人冷笑道,“怎麼也要讓她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把孩子生下來。最好長得白白胖胖的,天天在五爺前晃一晃。讓五爺別忘了這孩子是怎麼得來的,又是怎麼生下來的!至於曉梅……提到另一個通房,”她和曉蘭住一個屋,對曉蘭是什麼時候開始沒服湯的藥事一問三不知,想來也是個沒什麼心眼的實在人。”五夫人語氣裡帶著諷刺,“那就把她派去服侍曉蘭吧。”五夫人說著就笑起來,“可要和曉梅交待清楚了,曉蘭今非昔比,一旦生下孩子那就是我們家裡的第一個姨娘了。讓她小心服侍著,要是曉蘭對她有一點的不滿意,氣著了我們五爺的骨肉,那我只好把交給人牙子處置了。”

    “知道了。”石媽媽笑應著。

    一起做了通房,一起互相掩護著偷偷停了藥,現在一個懷了孩子,馬上就要抬姨娘了,另一個卻要做低伏小的服侍,心裡的不平衡,遲遲早早會做出一些讓人始料不及的事來的。

    五夫人見石媽媽答應的痛快,忙道:“你可別會意錯了,我是要她們狗咬狗,咬得五爺看著心裡就覺得不痛快。可不是要弄出什麼事來。”

    “您放心,我會派人看著,決不會出什麼事的。”石媽媽笑道,“既然您在太夫人面前做了賢人,可不能因小失大。自然要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五夫人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道:“今天晚上就讓曉蘭服侍五爺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喜筵(上)

    在中山侯府的垂花門下了馬車,早有管事媽媽去稟了唐家分管司客的四奶奶。她穿了件大紅五彩妝十樣錦通袖襖,由丫鬟、婆子簇擁著迎了上來。遠遠地就打著招呼:“太夫人,可把您給盼來了。”

    太夫人笑道:“我就知道,這迎客的人准是你!”

    唐家四奶奶曲膝行禮,嗔道:“您是說我話多吧!”說著,目光已落到了十一娘身上,“這可真是稀客,沒想到四夫人也來了。”

    上次在徐家聽戲,唐夫人也帶了她去,兩人認識,只是那裡她還是羅家的十一娘,現在卻是永平侯府的四夫人了。

    十一娘微笑著曲膝給她行禮:“四奶奶。"

    唐家四奶奶忙回了禮,望著十一娘嘖嘖稱奇:“這樣年輕漂亮,讓我們這些麻頭黃臉的可怎麼得了啊!”

    十一娘只是微笑。

    太夫人則是點了唐家四奶奶的額頭一下:“你就給我做怪吧!”

    唐家四奶奶笑嘻嘻地道:“您是誰啊?我就是那孫大聖,也翻不出您的手掌心啊!”

    逗太夫人直笑。

    唐家四奶奶就上前虛扶了太夫人往一旁的抄手游廊去:“我們家夫人正等著您呢!剛才還叨念著怎麼還沒有來!”又回頭招呼十一娘,“我們家夫人住的離這不遠,馬上就到了。”

    十一娘笑著朝她點了點頭。跟著她們身後,聽唐家四奶奶嘰嘰喳喳地說著笑話,上了抄手游廊,轉過兩個角,進了一座院落。唐家四奶奶吩咐小丫鬟:“快去稟了夫人,永平侯府的太夫人和四夫人來了!”

    小丫鬟一溜煙地去報信。

    唐家四奶奶一面陪著太夫人往裡走,一面笑著對太夫人道:“定國公府的唐太君、永昌侯府的黃夫人、威北侯府的林夫人、忠勤伯家的甘夫人可早就到了,我們家夫人正陪著喝茶呢!”

    太夫人點頭。

    瘦瘦高高的唐夫人穿著大紅五彩金遍邊葫蘆鸞鳳穿花通袖襖由丫鬟婆子簇擁著急步走了出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半蹲著給太夫人福了福。

    太夫人點頭回禮,指了十一娘對唐夫人道:“你原來也見過,我四兒媳羅氏。”

    十一娘曲膝行禮。

    唐夫人的目光在十一娘身上停了一會才笑道:“可真是難得啊!徐家四夫人也來了!”

    十一娘秉著“少說少錯”的原則,微笑著立在太夫人身邊。

    唐夫人就攜了太夫人的手往裡去:“都是些常聚的老姊妹,特意迎了我屋裡來坐。”

    唐家四奶奶親自去撩了簾子,十一娘跟著太夫人進了屋。

    屋裡布置的喜氣洋洋的,掛了大紅色的幔帳,鋪了猩猩紅地氈,黑漆太師椅上搭著大紅五彩雲龍團花坐墊、靠枕,屋子正中三足鎏金琺琅大火盆,牆角人高的冬青樹綠樹清新。

    看見太夫人進來,屋裡坐的都紛紛起來過來見禮。

    林夫人、甘夫人、黃夫人、鄭太君,還有上次在徐家聽戲時遇到的林家大奶奶、黃家三奶奶……果然都是熟人。

    只是此時非彼時。

    太夫人向眾人引見十一娘:“這是我四兒媳婦。”

    十一娘上前給眾人行禮。

    黃夫人是參加過認親的,自然情份不一樣,立刻攜了她的手:“你婆婆最閑散,你可不能學她。以後有什麼事要勤走動才是。”

    十一娘笑著恭謙地應“是”。

    可能是同為繼室又是親戚的關系,甘夫人對她也很和善。林夫人和鄭太君都只是客氣地點了點頭。

    兩們奶奶紛紛回禮,親親熱熱地喊著“四夫人”。

    有小丫鬟稟道:“程國公府的喬夫人來了!”

    大家的目光都若有所思地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既然跟著太夫人來了,肯定會遇到各式各樣的情況。十一娘早有心理准備。落落大方立在太夫人身後,任他們打量。

    “太夫人!”喬夫人像被扎破了的氣球似的沒有了在徐家時的熱情高熾,神色有些怏怏的。

    太夫人笑著和她點頭,向她引薦十一娘:“這是我四媳婦。”

    喬夫人朝著十一娘勉強地笑了笑,然後和十一娘見了禮。

    那唐四奶奶見氣氛有引起凝重,忙笑著招呼大家坐下,就有小丫鬟來稟:“迎嫁妝的人來了。”

    唐夫人就笑望著十一娘:“你們年輕人喜歡看熱鬧—也別拘在裡了,讓四奶奶領著你去看看去。”

    唐四奶奶聽了立刻笑著來請十一娘。

    十一娘笑道:“明天唐小姐出閣,我去看姑爺灑紅包去!今搬嫁妝,我不知道是該替唐夫人心疼,還是該替唐小姐歡喜。還是別去了。”

    一席話說的大家都笑了起來。

    黃夫人與徐太夫人相好,而黃夫人出來帶著黃三奶奶,這位黃三奶奶自然也是個角色,立刻捧著十一娘的場,拉了她說話:“上次我看你嫁妝裡有一個雙面繡的山水小座屏,說是你親手繡的,可是真的?”

    十一娘哪裡不知道黃三奶奶的好意,笑道:“閑著無事的時候做的,看著樣子還成,就帶過來了。”

    黃三奶奶嘖嘖稱奇:“可真是巧奪天工。只怕宮里針線局的貴人們也繡不出這樣的東西來。我瞧著好像是仙綾閣的絕學似的。可又聽說仙綾閣的針法是不外傳的,因此有些不敢確定。”

    十一娘笑道:“我學的是仙綾閣的絕學,講究寫意淡雅。不比宮里的貴人們,講究雍容華貴。黃三奶奶抬愛了。”她先把黃三奶奶誇獎過分之詞推脫,免得有人拿這做文章,然後解釋道:“仙綾閣的絕學的確是不外傳的。不過,傳我這門技藝的是仙綾閣的簡師傅,仙綾閣的這套針法原就得於她!只是她早年遇人不淑,生活無著,多虧有仙綾閣的人照料,無以回報,所以才把這套針法傳於仙綾閣。我跟著她學藝。自然不在這限制之中。不過,因為仙綾閣對簡師傅的大恩,我也不便把這套針法傳於他人。”免得有人打這套針法的主義。

    大家本來都不以為然,可聽她講到仙綾閣的秘聞,個個都洗耳恭聽。就是太夫人,也是第一次聽到,眼底不由閃過錯愕之色。

    “可惜了,可惜了!”黃三奶奶聽著惋惜,“要不然,我們合伙開個綾仙閣,只怕要把仙綾閣的生意搶光了。”

    十一娘不由笑道:“說起來,這針法還是簡師傅自創的,卻到了仙綾閣才得以發揚光大。想來那仙綾閣有今天,也不單憑著這一套針法而已。”

    林大奶奶本坐在一旁不做聲,聽黃三奶奶和十一娘說的熱鬧忍不住說道:“四夫人說的有道理。仙綾閣除了這雙面繡,真絲繡也是極有名的。經久彌新,我還沒見過比她們店裡更好的東西。”

    十一娘就笑問道:“林大奶奶是北方人吧?”

    林大奶奶不解地點頭:“我是北方人!”

    “北方的人都喜歡用仙綾閣的真絲線,我們杭州府一帶的人卻喜歡用彩繡坊的真絲繡線。”十一娘笑道,“她家的彩線顏色分的極細,僅白色而言,就有七種……”

    她侃侃而談,從各種繡線優質到顏色運用,完全是一副大行家的樣子。到了最後,林夫人竟然道:“……四夫人,我有個不敬之請。”說著,也不待十一娘回答,徑直道,“我家慧姐兒,今年十二歲了,請了好幾個針線師傅,都不得其法。我明送她到您那裡去,您幫著看看。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跟她說說,讓她知道些也好。”

    情況急轉直下,讓十一娘驚愕不已。

    她不由看了太夫人一眼。

    太夫人笑眯眯地望著她,一副你做主的樣子。

    十一娘卻心中一動。

    她想到了貞姐兒……

    如果有了適齡的玩伴,她也許就不會那麼孤單了吧!

    自己要萬一不行,把簡師傅給請來,束修肯定比羅家高!

    這是雙贏。

    十一娘決定教林家這位慧姐兒。但也不能答應的太容易。得不到的常常是好的。

    她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我從來沒有教過徒弟……何況我的技藝出自仙綾閣……”

    林夫人一聽更為迫切。

    仙綾閣的繡品聞名天下,能學一鱗半爪,說出去在婆家多有面子!

    “四夫人,要不,您寫封信去問問簡師傅?我們學了難道還會和仙綾閣搶生意不成?再說了,仙綾閣就算是知道了,我們這樣的人家,不僅沒辱沒他,說起來,還是他們占了便宜。”

    這位林大奶奶的腦瓜子轉得可真快啊!

    十一娘咬了咬牙:“那我寫封信回去問問!”又苦笑道,“偏偏大奶奶看中了我的繡藝,要只是看中了我院子裡的那株西府海棠多好啊!”

    黃三奶奶故做不解地道,“看中你的西府海棠有什麼好?”

    十一娘笑道:“我這就囑咐人把它送到林大奶奶家裡去,也免得這樣費事了!”

    大家聽著都笑起來。

    林大奶奶更是道:“我院裡倒有株玉蘭花,你要是不嫌棄,我明天就讓人給您送過去。”

    黃夫人聽了就指著十一娘和林大奶奶對太夫人、林夫人道:“看見沒有,都是些敗家的。連兩棵樹都保不住,只有你們還當寶貝似的捧手裡面。”

    這下子,大家再也顧不得矜持,個個捧腹大笑。

    把進來稟事的小丫鬟笑得一頭霧水:“……媽媽說,可以開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9 08:33 AM

第一百四十章 喜筵(中)

    人總是對和自己同階層的人要容易接受一點。

    黃夫人一句“都是些敗家的”的,讓林大奶奶頓時對十一娘親近起來。問她平時在家裡都有些什麼消遣?喜不喜歡聽戲?覺得是長生班的庚長生唱得好還是結香社的白惜香唱得好?又有黃三奶奶在一旁湊趣,三個人笑語殷殷,十分親熱。

    走在前面的太夫人趁機回頭看了一眼,放心地和黃夫人討論山東人嫁姑娘和燕京有什麼不同來。

    吃飯的地方是個小小的花廳,擺了五、六張桌子,只有東邊一路坐了兩個婦人。一個五十來歲,穿了件沉香色十樣錦妝花遍地金通袖襖,烏黑的頭髮梳了個圓髻,只戴著赤金觀音分心,表情很是冷峻。一位四十來歲,穿了寶藍色牡丹穿花遍地金通袖襖,梳了個牡丹頭,戴了赤金銜珠鳳釵,紅寶石戒指,笑容中帶著小心翼翼的謹慎。另有個穿著大紅刻絲金枝綠葉百花綜裙婦人陪在兩人身邊。她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相貌很普通,眉宇間卻帶著一絲倨傲,給人一種不是很好相處的感覺。

    林大奶奶立刻低聲道:“看見那個穿大紅刻絲綜裙的沒有,唐家的三少奶奶楊氏。”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驚。

    她吃驚的不是在這裡遇到了建寧侯的女兒,而是林大奶奶語氣裡竟然有提醒的意思在裡面。

    兩人好像是第二次見面,第一次長談……有時候,緣份真是件奇怪的東西!

    感嘆中,三人已望了過來。其中那個四旬婦人立刻笑著離席迎了過來:“大家可來遲了!”

    唐夫人等人紛紛和那婦人打招呼:“李夫人!”

    太夫人就朝十一娘招手:“來,見見山西總兵李大人的夫人。”

    十一娘忙上前給李夫人行禮。

    李夫人一面還禮,一面道:“這可折煞我了。想當初,我們家老爺還是侯爺給救回來的……”

    “這又不是大殿論功行賞。”太夫人笑著打斷了李夫人的話,“李夫人也太客氣了些!”

    說話間,那五旬婦人和唐家三少奶奶楊氏走了過來。

    “早就聽說侯爺娶了個賢良淑德的,沒想到還是個美人!”那五旬婦人笑著上下打量她,“我們侯爺是個有福氣的!”

    十一娘聽著不由冒汗。

    在嫁給徐令宜之前,她只是余杭鄉下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而已,什麼時候有賢良淑德的美名,這位婦人的帽子也太高了些!

    太夫人聽了卻只是呵呵地笑,然後對十一娘道:“這位是華蓋殿大學士、刑部尚書梁大人的夫人。”

    十一娘屈膝給梁夫人行禮。

    梁夫人忙攜了她的手:“侯爺和我們家老爺兄弟相稱,婦人不必多禮。”

    “哎呀!”一旁站著的楊氏突然掩嘴而笑,“可憐我妹夫多了個小嬸娘。”

    十一娘聽著一頭霧水。

    太夫人就笑道:“唐家三少奶奶的二妹妹,是梁夫人的三兒媳婦。”

    十一娘恍然大悟。

    那梁夫人眼底閃過一絲不悅,笑著打哈哈:“我這不是怕給見面禮嗎?”

    大家聽著都笑起來,倒把楊氏的突兀給掩了過去。

    唐家四奶奶有條不紊地安排大家入桌。

    太夫人、鄭太君、黃夫人、林夫人坐了一席,梁夫人、李夫人、甘夫人、喬夫人坐了一席,林大奶奶、黃三奶奶、十一娘坐了一席,,就有司客的媽媽請了唐小姐的幾位舅媽、姑媽,大家見了禮,唐夫人陪著幾位舅媽坐了一桌,幾位姑媽又坐了一桌,五桌滿了,十一娘這邊倒空出一個位置來。唐家四奶奶就笑著對楊氏道:“你也陪著坐了吧!”

    楊氏笑笑,正要入席,有小丫鬟跑進來:“長公主府的周夫人來了!”

    唐家四奶奶一聽,忙迎了出去。楊氏見了,也跟了過去。

    黃三奶奶就向十一娘解釋道:“駙馬爺姓周。長公主年事已高,人情客往,都是兒媳周夫人出面。她是鎮南侯王饒的嫡長女。”

    十一娘靈光一閃。低聲道:“是不是福建布政使王大人的親戚?”

    黃三奶奶微怔:“鎮南王家的確出了一個做福建布政使的旁支兄弟。原來你們認識?”

    那就對了。

    給十娘說親的那位。

    那位王夫人和十娘的姑姐姜夫人十分要好……

    她知道這些人家盤根錯節,但是複雜到這種程度,她還是不由暗暗慶幸——如果不是太夫人改變主意決定帶她出來,想自己摸清楚這些關系,沒有個三、五年是不可能的事。

    十一娘搖頭:“我認識布政使王大人的夫人!”

    林大奶奶聽著奇怪,正欲問個詳細,唐家四奶奶和楊氏已一左一右地擁著位穿著大紅刻絲蝴蝶葡萄褙子的三旬婦人走了進來。

    鄭太君、太夫人幾位年長的坐著沒動,甘夫人、李夫人幾位年輕的站起來和周夫人打招呼。

    周夫人十分活絡,曲膝行禮問安,每人都不重樣——問鄭太君她的身體,問太夫人丹陽怎樣了,問林夫人五小姐林明遠什麼時候嫁,問梁夫人已經先割了小麥什麼時候割大麥,又打趣甘夫人怎麼不和親家坐在一起,是不是不好意思……她一個人就讓氣氛驟然熱鬧了三分。十一娘看著不由暗暗佩服。又聽著這周夫人話裡有話,不由低聲地問林大奶奶:“甘夫人和誰是親家?”

    林大奶奶笑道:“蘭亭和梁大人家的長公子訂了親!”

    十一娘愕然:“什麼時候的事?”

    “今年三月份!”林大奶奶笑道,“先前梁家一直求娶蘭亭,甘家想先嫁了曹娥再議蘭亭的婚事。誰知道六月間蔣家老祖仙逝了,蔣家想百日之內完婚,可福建離這裡千裡迢迢,又是盛夏,有些趕。甘家索性讓曹娥等三年孝期過了再說。就先議了蘭亭的婚事。說起來,蘭亭也不小了。梁家的太夫人也一直病歪歪的,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的,蘭亭這邊豈不又要等三年。她底下還有兩個正要議婚的妹妹呢!”

    十一娘腦子飛快地轉著,勉強聽出了一些道道來:“您是說,甘家三小姐要嫁到那個‘一門四進士,祖孫兩閣老’的建安蔣家去。甘家七小姐卻和梁家大公子訂了親。”

    這樣一來,甘家三小姐就成了喬夫人的娘家人了?

    真是複雜啊!

    “嗯!”林大奶奶點頭,看了一眼楊氏,然後朝十一娘眨著眼睛:“楊家想把二女兒嫁給梁家的大公子,可惜梁家的大公子早已和甘家的七小姐訂了親,二公子早和浙江按察使黃玉的次女訂了親,所以楊家的次女就嫁給了梁家的三公子。”說著,抿著嘴笑了笑。

    十一娘明白過來。

    不管是大家大族還是小門小戶,長子長媳是全家的表率,是支撐門戶的人,所以在長子的培養和長媳的選擇上都是慎之又慎的。梁家這樣做,根本就是不想和楊家結親……她又想到蘭亭的純真聰慧,大度寬厚,不怪梁家一直求娶。

    她笑著朝林大奶奶眨了眨眼睛:“明白,明白!”

    林大奶奶眯著眼睛笑。

    十一娘突然覺得這個林大奶奶也是個很有趣的人!

    梁家的二公子娶了浙江按擦使黃玉的次女……她想到當初為太夫人的生辰大太太要送百壽屏風,五娘要紫檀做屏風底座,羅家有一塊,卻因為黃大人的母親生辰被羅振興拿去雕了一個壽星翁……一眨眼,都是兩年過去了。她的人生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說起來,她還欠蘭亭一個情——蘭亭在知道她成為徐令宜的繼室時,曽委婉地告訴她,讓她多看佛書,未曾不是希望她能從中得到心靈的平靜,能度一切苦厄。可惜她當時自顧不暇。不敢和蘭亭多接觸,這一直是她心底的一件憾事。

    思考間,太夫人向她招手。

    十一娘忙離席去了太夫人那裡。

    “周夫人,這是我們家四媳婦。”又指了周夫人對十一娘道,“這是長公主府的兒媳,我們燕京的能人,周夫人。”

    十一娘半蹲著行個福禮,周夫人忙還了禮,對一旁的太夫人道:“我說這是誰,這樣的標致。我卻沒見過,原來是您們家的四夫人。”

    楊氏就在一旁道:“您覺得不覺得她長得和宋婕妤有點像。”

    周夫人一副沒有聽見似的模樣和十一娘說著話:“我們家住在一條胡同,就在荷花里旁邊,沒事就去我們家裡玩去,侯爺和我們家那口子,還有順王,都是髮小,好著呢,你也不要拘謹才是。”

    十一娘飛快地看了一眼太夫人,見太夫人微微頜首,就笑著喊了一聲“姐姐”。

    周夫人立刻笑著應了,然後笑著對唐家四奶奶道:“你不用為難了。我和四夫人擠一桌。”

    唐家四奶奶急道:“那怎麼能行?”

    “你以為我是稀罕你們家的飯菜啊!”周夫人嘻笑道,“我這不是想來湊個熱鬧嗎?哪裡沒有這點吃的,喝的。”說著,也不管唐家四奶奶說什麼,問十一娘,“你坐哪裡?我們姐妹第一次見面,要好好說話才是。”又對太夫人等人道,“本應該布箸擺碗,幾位伯母、嬸嬸看在我婆婆今天沒來,也讓我放肆放肆,到四夫人面前充個大姐。”

    逗得幾位夫人哈哈大笑。

    那鄭太君更是難得語帶調侃地打趣人:“明天告訴長公主去!”

    周夫人就拉著鄭太君的衣襟不放:“明天帶了蜜餞果子去看伯母”把個鄭太君逗得直笑,點著她的額頭:“去吧,去吧,免得在這裡鬧我們。”

    大家又是一陣笑。

    她就拉了十一娘往十一娘的席面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喜筵(下)


    周夫人拉了十一娘往十一娘的席面去,一眼就望到了黃三奶奶,指著她笑道:“我說怎麼不見你,原來躲在這裡。看見我來也不打聲招呼。”

    黃三奶奶已笑著站了起來:“我這不是在這裡等著嗎——等姐姐和四夫人說完了話,也該輪到我了。”說著,離席曲膝給周夫人福了福。

    周夫人忙還了禮。

    林大奶奶也離席和周夫人見禮。

    周夫人還了禮,笑著拉了林大奶奶的手:“剛才還在問明遠的婚事,可巧就遇到你了!”

    林大奶奶苦笑:“燕京略有頭臉的人家都看遍了,明遠都不滿意。周姐姐要是有那合適的,也幫我們家明遠關心關心。”周夫人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眼角卻忍不住瞟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也不由在心底苦笑。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黃三奶奶看在眼裡,笑著招呼周夫人坐下,丫鬟們上了茶,唐夫人吩咐上菜,立刻有穿紅著綠的丫鬟巧笑嫣然地端了菜肴上來。

    唐家還有一些客人在偏廳,唐家四奶奶留了三少奶奶楊氏在這裡服侍,待菜上齊,告了個罪,去了偏廳。唐夫人親自做東,敬酒勸菜,一時間,到也很是熱鬧。

    吃了飯,移到花廳後的暖閣喝茶,唐夫人問是打牌還是聽書。

    大家都望向太夫人,太夫人則偏身問一旁唐小姐的舅媽們:“……打牌還是聽戲?”

    唐夫人娘家在臨潼也是大戶人家,家裡也曾出過知府、參政,只是比起在座的諸位實在是差得遠。那大舅媽忙道:“都不拘,都不拘!”

    太夫人又笑問身邊人,大家也都說不拘。

    “那就打牌吧!”太夫人笑道,“如今上了年紀,怕吵!”

    唐夫人看著在座的年長的居多,笑著點頭,叫丫鬟進來支了幾張牌桌,拿了了南竹雀牌,鄭太君、太夫人、黃夫人、林夫人一桌,梁夫人、喬夫人和唐小姐的一位舅媽,一位姑媽一桌,李夫人坐到太夫人左邊看牌,甘夫人和周夫人坐到一起,加上林大奶奶和唐小姐的另一位姑姑,又湊了一桌。

    十一娘坐在太夫人的右邊,黃三奶奶坐在黃夫人的左邊,兩個人就挨在了一起,不時議論幾句牌局的優劣。這方面十一娘不在行,多半是聽黃三奶奶講,這才發現打麻將有很多的竅門,不亞於一道高等數學題,漸漸聽出些門道來,也頗感興趣。黃三奶奶見十一娘並不是敷衍她,說的更起勁。

    一旁的黃夫人嫌她嘮叨:“你們再去開一桌去。”嚇得十一娘連連擺手,“我不會,我不會!”

    黃三奶奶臉一紅,可不敢再出聲了。

    有司客的媽媽帶了個穿著藍綠色妝花通袖襖的婦人走了過來。

    十一娘定眼一看,竟然是姜柏的夫人。

    因為元娘去世,諄哥要守孝,兩家只是過了庚帖。只是不知道過了孝期這婚還議不議。

    她思忖著,那姜夫人已笑著給太夫人曲膝行禮:“聽說您在這裡,過來問個安。”

    太夫人抬頭望著她就笑了起來:“什麼時候來的?吃了飯沒有?”態度很是親熱。

    十一娘心中微動。

    想到第一次見到姜夫人時的那種低調,再看她主動過來給太夫人問安,心裡肯定是很希望能和徐家結親的。而太夫人對她這樣的親昵,想必也有孝期過後接著議親的意思。

    就聽姜夫人笑道:“剛來。因家裡有客人,所以吃了飯才出的門。”

    太夫人點頭,指了十一娘:“你們見過沒有?我四兒媳!”

    元娘小殮的時候見過,此刻卻不好詳說。

    兩人笑著互相見了禮。姜夫人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見過一面”,然後道:“不敢打擾了大家的興趣。等會還要去偏廳會幾位姊妹。見您身體安康,我也就放心了。先去了,等回再來看您。”

    太夫人點頭,十一娘代送到了門口,看見司客的媽媽陪著十娘的婆婆、茂國公府王太夫人走了進來。

    她忙迎上前給王太夫人曲膝行禮。

    王太夫人看見她微微有些驚訝:“你婆婆帶你來的?”

    十一娘笑道:“她老人家正在暖閣打牌呢!”又問她,“十姐可好7”

    王太夫人點頭:“挺好。這天氣冷,我就沒帶她出來。”

    十娘估計也不會喜歡這種場合。

    十一娘點頭,笑著陪王太夫人進了暖閣。

    大家紛紛和她打招呼,太夫人這邊坐著沒動,唐夫人、梁夫人等人起身和她行禮。

    十一娘已回了太夫人身邊,那李夫人就低聲問她:“這位是哪家的夫人?”

    “茂國公爺的老夫人。”她笑道,“我家十姐就嫁到她們家了”

    李夫人聽了大吃一驚,欲言又止。十一娘看著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

    那王老夫人已經走了過來,大家一陣寒暄過後,王太夫人專程向太夫人道謝:“……還特意送了補藥去。等她好一些了我讓她親自到府上去道謝!”

    “王老夫人太客氣了。”太夫人笑道,“不管怎樣,也是我們家十一娘的姐姐,我去看看也是應該!”態度很客氣,不免給人生疏之感。

    十一娘想起太夫人給的帖子——王家並不在其中。

    她當時就覺得很奇怪。大家同在一個圈子裡。怎麼會沒有來往……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兩家生分起來。或者,與王琅、徐令寬兩人的事有關系?

    思忖著,一旁的鄭太君忙問出了什麼事?

    太夫人笑著沒有做聲,王老夫人就把十娘小產的事說了。

    鄭太君不由感嘆一番:“孩子們不懂事,這頭胎多半是損了的……你也不必傷心,她還年輕,養些日子就好了。”又想起五夫人來,“丹陽可還好?”

    太夫人就露出笑容來:“請濟寧師太來看了風水。搬到後花園裡去住了。我看著那臉頰白裡透紅,人也越來越豐腴,想來還好!”

    “那就好,那就好。”鄭太君連連點頭,說起來禮部侍郎衛大人家的三媳婦頭胎就生了對龍鳳胎的事。

    一時間,大家都被這話題吸引過去,倒把個王老夫人晾在了一旁。

    唐夫人看著就張望了一圈。在周夫人身邊找到了正在看牌的楊氏,她的眉頭很快地蹙了蹙,然後笑著上前攜了王老夫人的手:“我們老姊妹也有些日子沒見了。姜夫人可還好?聽說姑爺上個月開倉放糧,得了皇上的嘉獎?”

    提到女兒女婿,王太夫人滿臉是笑:“姑爺是個勤勉的性子。琳兒能跟他,真是前生修得的福氣。”兩人說著,坐到了一旁的梅花攢心圍欄矮腳榻上。


    ************


    馬車緩緩地馳出中山侯家,太夫人不由長長地吁了氣:“可真累人!”

    十一娘笑著遞了杯熱茶過去:“您喝口茶。”

    太夫人接過啜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舒服的表情。

    “您眯一會吧!”十一娘笑著給太夫人掖了掖搭在腿上的白狐褡袱,“別家還有半炷香的功夫呢。到時候我喊您。”

    “還是回家再睡吧!”太夫人笑道,“如今年紀大了,睡著了醒不來,醒著睡不著!”說著,問十一娘,“你今天算是正式露了面。說說看,都看出些什麼來了?”

    十一娘錯愕。

    心思飛快得轉著。

    太夫人想知道什麼?

    自己有沒有看出各府之間的關系?還是這些人的性格脾氣?

    遲疑間,太夫人已笑著提醒她:“如果侯爺問你到中侯家的事,你會怎麼跟侯爺說?”

    跟男人們說,自然是說政治歷史經濟……

    她心中一動,笑道:“唐夫人在正房招待的我們。都是時常來往的定國公府鄭太君、水昌侯府黃夫人、威北侯府林夫人等人。午飯在正房後面的小花廳裡吃的飯。不過吃飯的時候多了兩個人……”

    太夫人聽著目光微閃。

    十一娘知道自己猜對了。

    笑容越發的從容不迫起來。

    “一位是華蓋殿大學士、刑部尚書梁大人的夫人,一位是山西總兵李忠的夫人。聽說建寧侯想把次女嫁給梁家的大公子,結果大公子和恩勤伯家甘家的七小姐訂了親,二公子和浙江按察使黃大人的次女訂了親,建寧侯就把次女嫁給了梁家的三公子。奇怪的是,梁家大公子和恩勤伯家的七小姐訂親的事我們還是第一次聽到。”說到這裡,她看了太夫人一眼。

    太夫人正笑眯眯地望著她,見她停下來看自己,立刻笑著攜了她的手:“好孩子。你真是個聰明的。”說著,滿臉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等會見了侯爺,就這麼跟他說!”

    男人的意志常常會通過家裡女人的舉動透露出來……太夫人是想讓她做徐令宜的另一雙眼睛吧!

    這個工作她能勝任,而且,這也是她想達到的目的。

    十一娘愉悅地點頭:“娘,我知道了!”

    太夫人點頭,眼底全是滿意。

    說話間,馬車已屋了荷花里。

    徐令宜和三爺早得了信,領了小廝挑著大紅燈籠在垂花門迎。

    太夫人下了車,奇道:“小五呢?”

    徐令宜道:“我看著天氣冷,讓他先回去了。五弟妹如今懷著身子,身邊不能沒人。”

    太夫人點了點頭,由十一娘挽扶著進了垂花門。

    三夫人領了丫鬟在門內等。

    四人並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擁著太夫人回了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9 08:51 A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拜訪(上)


    路上,三夫人低聲解釋:“天色太晚,讓孩子們先歇下了。五弟妹身子不便,侯爺讓五爺陪著五弟妹先回去了。”

    太夫人點頭,問:“孩子們晚上都吃了些什麼?”

    “勤哥和儉哥吃的一品老鴨火鍋,諭哥、貞姐、諄哥做了素八珍。”

    太夫人滿意地“嗯”了一聲,由徐令寧親自撩了簾子服侍著進了屋。

    留在家裡的魏紫已帶丫鬟婆子在一旁候著,見太夫人回來,忙上前幫著解了斗篷,服侍太夫人去淨房更衣、梳洗。

    三夫人就笑著問十一娘:“那邊很熱鬧吧?”

    十一娘笑道:“聽說嫁妝就有一百二十四抬。”

    “哎呀!”三夫人眼露艷羨,“那歐陽家也真是有造化,能娶了唐家小姐。這樣大手筆的陪嫁,滿燕京也是頭一份。“

    十一娘微微笑。

    徐令寧卻道:”當年五弟妹嫁進來的時候不也是一百二十四抬嫁妝!”

    “那不同。”三夫人道,“丹陽是獨生女,唐小姐家可是有十三個女兒。”

    兩人正說著,太夫人出來。

    三夫人忙上前攙扶著坐到了臨窗的炕上,十一娘就去倒了杯熱茶端過去。

    太夫人接過熱茶啜了一口,道:“時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明天還各自有事呢!”

    四人應喏,給太夫人行禮,退了下去。

    出了太夫人院子,徐令寧就若有所指地對徐令宜道:“那我們先回去了!”

    徐令宜笑著點頭,徐令寧就拉著有些不解的三夫人先走了。

    十一娘看著也是一頭霧水。

    說起來,兩人都要往東去,還同一段路呢?幹嘛各走各的?

    正想著,卻聽到徐令宜問她:“見到周夫人了?”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驚:“侯爺怎麼知道?”

    徐令宜笑道:“今天我和士崢一起吃的晚飯。哦,士崢就是福成長公主的三兒子。”

    看樣子,這位周士崢大人和徐令宜交情真的很不錯。

    十一娘聽了不由笑道:“我聽周姐姐說你們是髮小!”

    “什麼髮小!”徐令宜神色間有幾分不以為然,眼底卻有暖暖的笑意,“不過是吳皇后在時,和順王幾個常常一起去坤寧宮里玩罷了。”說著,露出幾分悵然來,“沒想到吳皇后卻受了太子的牽連,被先帝賜死了。”

    這些陳年的往事她不知道,自然也沒有什麼發言權。就笑著轉移了話題,趁機把和太夫人說的話與徐令宜說了。

    徐令宜默默地聽著,和十一娘回了自己的院子。

    綠雲和紅繡帶著丫鬟、婆子候在門口,見兩人進來忙上前請安。

    徐令宜腳步不停地朝正房去。

    十一娘想著他昨天歇在太夫人那裡……應該是有話對自己說。

    她急步跟了進去。叫了丫鬟服侍他,自己去淨房梳洗更衣。

    待收拾停當出來,徐令宜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喝茶。

    十一娘笑著坐到了他對面。

    小丫鬟上了熱茶,她捧在手裡啜了一口,臉上就露出愜意之色來。

    徐令宜看著不由微微一笑。

    因為胃被溫暖,所以人也變得懶洋洋起來。

    十一娘就主動問起徐令宜昨天的事來:“……侯爺和娘商量的怎麼樣了?”

    “娘不是那種沒有遠見的人。”徐令宜笑啜了一口茶,“三哥的事她老人家也覺得好。只是想把勤哥和儉哥留下。像三嫂這樣的性子,去了湖州、杭州之類的富足之地是害了她。只能尋個貧瘠一些的地方。一是殺殺她的性子,二是這種油水不大,縱是三哥耳根子軟,也不至於釀成大事。我再派了得力的師爺跟過去。有什麼事她做的實在出格,自會來報了我。於他們是件好事,只怕那種地方沒有好的先生,耽擱了勤哥和儉哥的學業。”

    沒想到太夫人就這樣答應了……

    十一娘心裡很是佩服。

    暗暗警告自己,行事要像太夫人那樣提得起放得下才是。

    “那三爺對那兩個孩子是什麼安排?”

    “具體的我還沒有說。”徐令宜道,“只是略略提了提想讓他外放的事。他聽了十分感興趣。我讓他早點商量了三嫂快來回我。我也好早做打算。”

    十一娘點頭。

    看樣子,昨天晚上商量好了太夫人,今天下衙後又商量好了三爺……所以剛才三爺才會若有所指,才會急急拉了三夫人回去,想來是和三夫人商量這件事去了。

    “我看,就算是三嫂要把兩個孩子帶到任上去,也沒什麼不好的!”

    十一娘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讓孩子們出去見識見識也好啊。萬一不行,再接回來也是一樣。我們這樣的人家,孩子讀書原是修身養性,就是耽擱些日子也不打緊。何況俗言說得好,兒不嫌母醜。跟著父母,就算條件再艱苦,也總是一家人在一起,好過骨肉分離。”徐令宜微微頜首:“看三哥那邊怎樣說我們再做打算吧!說不定全是我們杞人憂天,三哥根本沒有把勤哥和儉哥帶去任上的意思。”

    十一娘就想到林大奶奶說想把慧姐兒送到自己這裡來跟著學針線的事來:“……她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這事,兩家又住隔壁,實在是不好推辭。萬一林大奶奶帶了慧姐兒過來,我們家貞姐兒少不得要出面幫著招待招待。到時候諄哥落了單,只怕不習慣。”

    徐令宜愕然:“你的繡藝來自仙綾閣?”

    十一娘笑道:“學了些皮毛罷了。”

    徐令宜打量著她,半晌沒有說話。

    十一娘不知道他的意思,自然先退一步。就笑道:“要是侯爺覺得麻煩,我再找借口辭了她就是。”

    “不用。”徐令宜聽了忙道,“既然當著眾人的面答應了,私下找借口辭了就不太好了。她如果來,你就帶了貞姐兒一起招待林大奶奶母女就是。至於諄哥,我會跟娘說的。”

    這個卻不用了,免得太夫人以為自己在徐令宜面前說了什麼,慫恿著兒子出面。雖然徐令宜不是這種人,可防微杜漸……

    十一娘就笑道:“侯爺答應即可。娘那裡,還是等林大奶奶真的要來再說吧!萬一林大奶奶只是一時興起,反到顯得我們草木皆兵沉不住氣。”

    徐令宜聽了不由笑起來:“哪有那麼多的小心眼。”

    十一娘見他不以為然,不禁低聲喃喃:“女人就是這麼多小心眼的!”

    徐令宜大笑,覺得她十分有趣。一會像大人深謀遠慮,一會像小孩子似患得患失。就高聲叫了夏依進來服侍他漱洗。

    十一娘大驚:”侯爺……”

    徐令宜”哦”了一聲,若無其事地道:”天晚了,就歇這裡吧!”

    十一娘腦袋裡”嗡”地一下,那天的種種不適好像又回到了她的身上,話就脫口而出:”不行!”

    徐令宜聽著目光漸漸沉了下去,如古井般深不可測。

    十一娘一個寒顫,清醒過來。

    “不行!”她只好換了嬌嗔的口吻,”我剛定了規矩,您就不遵守,以後誰會信服我啊!”

    徐令宜看著她嘟了嘴,一副忿然的樣子,不禁失笑,又想著她說的也有道理。房裡的事本來就是正室管,她又是剛進門……倒也不為難她,起身道:”本來想和你說說話的……”

    “我明一早服侍侯爺吃早飯!”十一娘立刻粲然地笑。

    看樣子真是怕自己壞了規矩!

    “算了!”徐令宜笑道,”免得你一大早起來。天氣怪冷的。”

    十一娘忙殷勤地送徐令宜出了門,叫雙玉提了燈籠送他去了喬姨娘那裡。

    冬青不免責怪:”夫人真是,哪有把夫君往外推的道理。”

    十一娘倒在大床上,舒服地伸著懶腰,低聲喃道:”傻瓜才會為難自己!”

    冬青卻沒有聽清楚,追問道:”夫人說什麼?”

    “沒說什麼。”十一娘不想多談這個問題,轉移了話題,”怎麼不見琥珀?”

    “晚飯後楊輝祖家的來給她送桂花糕。”冬青笑道,”聽說她隨您去了中山侯府,在後罩房時一直等到現在。琥珀聽了,就去見到她了。”

    “沒想到她成了忙人。”十一娘笑道,“連楊輝祖家的都來給她送東西了。她幫了人家什麼忙?”

    “她先是把芳菲安到了後花園,後來又把桃花安到祠堂那邊,專管香燭,每個月三百文的月例。弄得家裡的那些人都盯著她,想求她幫著謀個差事。”冬青笑道,“楊輝祖家的只怕也是打著這個主意!”

    十一娘笑著去了淨房,好好泡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琥珀正在外面等她。

    “夫人,我有話跟您說。”她表情有些肅然。

    十一娘遣了屋裡服侍的。

    琥珀就附耳道:“二夫人派了自己的管事和一個小廝給候爺送了信封。候爺看了信,就讓那管事小廝交給白總管,還讓白總管給安排個地方歇下。這才去和周士崢吃的晚飯。”

    十一娘神色一凜:“楊輝祖說的!”

    琥珀點頭:“他怕人起疑心,就讓他家裡的來給我送桂花糕。”

    十一娘卻想著二夫人。

    寡嫂和小叔子……她不會無緣無故地讓自己的管事和一個小廝給徐令宜送信封。多半是為了徐嗣諭的事。

    射人先射馬,擒人先擒王。

    這才是二夫人的行事作風嗎?

    徐令宜和自己有話說,會不會與此事有關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拜訪(中)


    十一娘沉吟道:“知道那小廝叫什麼嗎?”

    “知道。”琥珀道,“叫小祿子,九、十歲的樣子。楊輝祖借故闖到小祿子屋裡看了看。說人長得很白白淨淨,說話斯文有禮,好像還能認幾個字。”

    長相端莊,舉止有禮,還能認幾個字……分明是做貼身小廝的不二人選!

    十一娘微微一笑,問起秦姨娘:“……可有什麼動靜嗎?”

    “聽秦姨娘身邊的小丫鬟說,秦姨娘這些日子胃口不好,睡得也不安穩。她身邊的丫鬟杏花曾托人到慈源寺求了符水來喝。”

    “喝符水?”十一娘不由睜大了眼睛。

    琥珀點頭:“秦姨娘十分相信那濟寧師太,每年都會給慈源寺捐香油錢。”

    十一娘只想笑。

    家裡人不多,信仰到蠻多。

    她把林家可能會讓她幫著指點一下慧姐兒女紅的事告訴琥珀:“我們兩家住隔壁,家裡肯定有年長的媽媽們跟那邊的人有來往,幫著打聽一下慧姐兒的事,到時候我們也有個准備。”又說起金魚巷那邊的事,“快過年了,你讓人帶五十兩銀子去。再帶句話,讓他們安安心心地過年,有什麼事待這雪停了再說。”然後囑咐琥珀, “明天丑時你喊我起來。”

    琥珀點頭,一一記下,第二天丑時來喊十一娘起床。

    大冬天的,半夜三更,十一娘在被子裡磨蹭了半天才起來,剛收拾好,歪在炕上吃了個蘋果也沒有看見徐令宜的影子。

    她不由奇怪,差了琥珀去看。

    不一會,琥珀回來,表情怪怪的:“喬姨娘那邊正服侍侯爺吃早膳,小丫鬟問我什麼事,我只說是來看看候爺早朝走了沒有。其他的都沒有說。”

    旁邊立著的幾個丫鬟個個低頭屏氣戰戰兢兢,屋裡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沒想到徐令宜根本沒打算來……

    十一娘不由訕訕然。

    那邊琥珀欲言又止。

    丟臉丟到這個份上了,也不怕什麼了。

    十一娘索性問她:“還有什麼事?”

    琥珀上前,低聲道:“聽說昨天候爺在喬姨娘那裡過的夜。”

    十一娘倍覺得尷尬。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何況她這裡,只怕三位姨娘早派了人注意著一舉一動。輪到喬蓮房待寢,不是徐令宜有事,就是沒心情。昨天剛在那裡過了夜,自己今天一大早派了得力的丫鬟去打探動靜,這要是落在有心人眼裡……這算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就在心裡腹誹徐令宜。

    不是說了今天服侍早膳的,怎麼能說話不算數!

    心裡又知道不能怪徐令宜。

    昨天自己也就那麼一說,徐令宜當時也回了,讓自己不用那麼早起來。

    怎麼就犯了這樣的錯誤!

    或者,是怕得罪了他!

    念頭閃過。

    十一娘不由暗暗點頭。

    不錯。說今天服侍他吃早飯,當時全因為拒絕他後的心虛。所以今天才會有這樣的舉動————覺得他讓自己服侍著吃頓早飯,也就算是原諒了自己的不合時宜的拒絕,讓自己變得,安理得一些罷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鬢角有汗。

    自己是不是小心翼翼的過頭了。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男主外,女主內。這家裡的事就應該自己說了算。在誰屋裡歇幾天,雖然是自己訂的,他也是同意的。既然如此,有什麼好心虛的。

    想著,她就深深地透了口氣,覺得心裡舒暢了不少!

    而琥珀看著她半晌沒做聲,面頰緋紅地坐在那裡,還以為她在羞煩,忙笑道:“廚房今天早上用冬蟲夏草飩了烏雞湯,我讓人給您盛一碗來吧!”

    “好啊!”十一娘點頭,“你順便把我那個裝繡品的小箱籠拿過來,我看看有沒有漂亮又簡單的繡品,慧姐兒來了也好給她看看,做個樣子。”

    琥珀見她漸漸恢復了落落大方的神色,心裡高興,哪裡還敢提候爺、喬姨娘、早膳之類的事,忙笑著應了,一面叫小丫鬟去端早膳,一面帶了兩個小丫鬟把裝了十一娘繡品的箱籠出來。

    十一娘喝了碗雞湯,坐下來挑東西。想到如果萬一貞姐兒到她這裡來,諄哥兒多半會嚷著要來,到時候得想個法子把他吸引到自己屋裡來玩才是。腦子不停地轉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小男孩都喜歡玩什麼?”她問琥珀。

    琥珀怔住,想了半天搖頭:“不知道!”頓了頓,輕聲問:“您是准備諄哥兒來玩嗎?”

    十一娘嘆氣:“我那時候玩的東西好像都不太合適諄哥。”

    琥珀想了想,道:“要不,我去問問!”

    “嗯。”十一娘道,“你去問問,待晚上回來就報了我。”

    正說著,南永媳婦來了。看見十一娘早坐在了臨窗的大炕上,吃了一驚。

    十一娘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道:“哦,過兩天隔壁林家的大奶奶可能會給女兒慧姐兒來家裡讓我幫著指點指點針線,把往日的東西拿出來看看。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到時候給她做個樣子。”

    南永媳婦聽了就露笑容來:“您有客人來了嗎?要不要我幫著剪幾個窗花貼著,快過年了,也喜慶。”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手藝一般,只會剪一路高升和年年有余。太夫人身邊的杜媽媽,什麼都會剪——不用在紅紙上畫樣子,拿著剪刀就能剪。想什麼樣子就能剪出什麼樣子來!”

    “真的!”十一娘還真沒有想到過這個,笑道,“不過你比我還強一些,我只會剪”雙喜’字。哪天請了杜媽媽來告訴我們怎麼剪窗花。”

    南永媳婦聽著露出驚訝的表情:“我也參加……”

    十一娘想到她還有孩子要照顧,忙道:“要是你有事,就忙你的去。”

    南永媳婦聽了連連搖手:“我沒事,我沒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很想跟著杜媽媽學剪窗花。只是不敢開這個口。”

    十一娘笑道:“你既然想學到時候跟著一起學就是了。要是擔心妞兒沒有照顧,就把她帶來。反正我院子裡多的是小丫鬟,讓她們幫著看著就是。”

    孩子的笑聲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

    南永媳婦聽了笑得十分開懷。

    十一娘就商量她:“你給我梳個牡丹髻,就像我回娘家裡梳的那樣,不過別那麼高,梳得太高了,顯得我在裝大人似的……”又小聲嘀咕道,“雖然我本來就是大人!”

    南永媳婦聽了抿著嘴笑,和十一娘去了鏡台,梳了個比一般牡丹髻都要矮一點的髮髻,沒有像一般的人戴髮簪,而是插了兩柄半月型鑲珊瑚玳瑁蜜蠟梳蓖,耳朵上墜了朵小小的丁香花。裡面穿了件白綾襖,外面湖色梅蘭竹暗紋刻絲褙子,下面翠綠色繡油綠色纏枝紋綜裙。亭亭玉立,清新雅致。

    十一娘也覺得不錯,笑著叫琥珀拿了碧璽玉的手串來戴。

    大紅的梅花攢心絡子中間編著兩個指甲蓋大小的玉蝴蝶,下面是長長的紅色流蘇,舉手投足間大紅或落在湖色中,或歇在翠綠中,整個人都因這一點點的靚麗變得嫵媚起來。

    “四夫人真漂亮!”南永媳婦看著露出艷羨的目光來。

    十一娘把弄著兩個玉蝴蝶,笑道:“人靠衣裳馬靠鞍罷了。”

    南永媳婦望著她瑩玉的臉,璀璨的目光,覺得比那流蘇還要漂亮,偏又不是那會說話的人,只是望著十一娘笑。而十一娘看著時候不早了,帶著琥珀去了太夫人那裡。

    太夫人早起了,看見十一娘,眼睛一亮,笑道:“人還是要倒飭倒飭的好。”

    十一娘笑著看了自己身上的褙子:“是娘賞的東西好!”這是前幾天太夫人賞的布匹裡的一匹。

    太夫人看了微微點頭。

    有媽媽端了炕桌進來。

    十一娘服侍太夫人早膳。

    太夫人拉了她一起坐下。

    十一娘抿了嘴笑:“我用了一點點蜜膏……吃了飯才過來的。”

    她走近來的時候太夫人就發現她素著張臉,卻比一般人顯得晶瑩白淨,此刻聽她一說,再仔細一打量,這才發現她修了眉,紅唇有晶瑩的光澤。

    太夫人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鬼精靈。”

    十一娘微微笑,心底卻暗暗鬆一口氣。

    她希望能和太夫人保持良好的關系,也希望太夫人能接受自己的生活方式,包括喜歡的梳裝打扮……感覺到太夫人並不是那種古板的人,然後有了這一次試探——一還好太夫人不反感,順利過關。

    思忖間,她聽到太夫人笑著吩咐杜媽媽,“去,讓廚房做了雞蛋果子來。”

    十一娘知道,那是種類似雞蛋糕的東西,用模子做成梅花、李子、桃子之類的樣子,個個只有櫻桃大小,平時做給諄哥兒當零嘴的。太夫人怎麼這個時候讓人做這個。不過,這雞蛋果子甜而不膩,入口既化,容易消克,老年人吃也很好。

    杜媽媽看了十一娘一眼,笑著應聲而去。

    十一娘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太夫人已笑道:“到底是年輕,只知道愛漂亮——吃些雞蛋果子墊墊肚子吧!”眼中已有戲謔。

    原來是為自己做得!

    十一娘早上喝了雞湯,還吃了兩塊馬蹄糕,兩塊粟子糕,根本就不餓,卻不想拂了太夫人的好意,又見太夫人興致很好,眨著眼睛笑道:“這是娘以前用過的吧?要不然,我們家雞蛋果子怎麼那麼多的模子?”

    太夫人只是呵呵笑。

    十一娘看了心中明白,逗太夫人高興,嘆氣道:“原來我是拾人牙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9 10:45 AM

第一百四十四章 拜訪(下)

    太夫人果然被十一娘逗得開懷,吃了大半碗粥,雞蛋果子也做好了,太夫人讓人用紙匣子裝了,帶著馬車上吃。

    一口一個,真的不用沾唇。

    太夫人告訴她:“我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流行畫一字眉,偏偏子瑜,哦,就是黃夫人,是個方臉,每次聚會她都不參加。”

    十一娘聽著有趣,笑道:“您和黃夫人小時候就認識嗎?”

    太夫人點頭:“我父親做陝西按察使的時候,她父親做陝西布政使,我父親在刑部任尚書的時候,她父親在工部任尚書……我們兩家比鄰而居了十年。後來我嫁到永平侯府,她嫁到永昌侯府。我們都是獨生女,都不是燕京本地人,又嫁入公卿之家,一直像姊妹一樣來往。”

    難怪自己結婚的時太夫人家裡沒來人。

    太夫人好像看出了十一娘的心思一樣,笑望著十一娘:“或者是我娘家人丁單薄,我從小就羨慕別人家兄弟姊妹多的,特別希望子嗣繁榮。”

    把她說的臉都紅了起來。太夫人看著呵呵笑,轉移了話題。“我看你不喜歡那些青金石、紅寶石,倒很喜歡這些珊瑚、蜜蠟之類的。”

    不談什麼子嗣的問題,十一娘自然了不少。笑道:“我年紀小,戴那些東西壓不住,到不是不喜歡。”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到了中山侯府。

    十一娘穿著打扮果然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黃三奶奶甚至拉著她的手左看右瞧的,還問她:“這手串是皇后娘娘賞的嗎?”

    十一娘笑道:“是自己沒事的時候串著玩的。”

    黃三奶奶嘖嘖稱贊。

    梁夫人則和太夫人笑道:“也只有四夫人能穿這樣的顏色,換了其它人,或有這樣的素雅,卻沒有這樣的雍容!”

    太夫人看著和黃三奶奶,林大奶奶,周夫人站在一起淺笑嫣然又落落大方的十一娘,眼底全是笑。

    待吃過午飯眾人去看唐小姐的時候,十一娘更是惹了來送唐小姐的那些小姐們的注目。

    “冬天穿湖色!”

    “看那手串。”

    “翠綠色的綜裙繡了油綠色的纏枝花。”

    “知道是誰嗎?”

    “聽說是永平侯夫人。”

    “新娶的那個?”

    “原來永平侯夫人的庶妹,就是喬蓮房……”

    聲音漸漸低下去,又有人拿了艷羨的目光望過來。

    一時間,議論的全是永平侯夫人羅氏。

    大風吹倒梧桐樹,自有旁人道長短。

    十一娘對所有異樣的目光全免疫,和太夫人參加完婚禮後就早早地打道回府了。

    來迎接他們的是三夫人。

    看見十一娘,她有些錯愕:“四弟妹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

    十一娘笑道:“因為要喝喜酒!”

    三夫人點頭,看了她兩眼才曲膝給太夫人行禮:“侯爺和五爺還沒有下衙,三爺在司房。您今天回來的真早。”

    太夫人笑道:“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早點回來的好。”由三夫人扶著回了屋,杜媽媽等人服侍著去更衣,梳洗。

    三夫人就笑望著十一娘:“快過年了,你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幫我置辦年貨吧!”

    十一娘一怔。

    “這件事我會和娘說的。”三夫人已笑道,“說起來,過年是大事。要是能把過年時的一些禮數都應付了過去,平常居家過日子,那就是小菜一碟了。”語帶慫恿。

    火石電光中,十一娘突然明白。

    三夫人決定和三爺去任上了。

    她怕家裡沒人能接手主持中饋,到時候太夫人把她留下……

    十一娘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她和徐令宜擔心三夫人不去,三夫人卻擔心自己去不成!只是不知道他們夫妻怎樣安排徐嗣勤和徐嗣儉兩兄弟……

    思忖間,貞姐兒和諄哥知道她們回來過來請安。

    兩人看著十一娘的打扮都露出吃驚的表情。

    問過安,貞姐兒盯著她腕上的流蘇滿臉的好奇。

    可惜這串碧璽手串太名貴,送給貞姐兒這樣的孩子有些不好,不然就送給她們玩去……念頭閃過,十一娘已有了主意,不如用珍珠給貞姐兒做個,這個留著她嫁的時候做添箱!

    正想著,梳洗過的太夫人已神采奕奕地從淨房出來,看見十一娘還在,笑道:“你今天也累了,回屋歇著吧。今天不用過來了。”

    出門一天,總覺得滿身塵土,十一娘笑著應“是”,回了自己屋裡。

    進門濱菊就道:“文姨娘身邊的丫頭秋紅來了好幾趟,看您回來沒!”

    “文姨娘有事找我!”十一娘笑著脫了披風,由綠雲服侍著去了淨房。

    濱菊跟過來:“說是文家三爺進京送年節禮,文家三奶奶也隨行。想過來給您問個安。文家的管事一直在門房候著,等這邊的回音呢?”

    自己又不知道徐家和文家到底有些什麼勾搭,還是問過徐令宜再說。

    “跟他們說,今天晚了,不方便。明天再說吧!”

    濱菊應聲而去。

    十一娘洗頭沐浴,忙了快兩個時辰,披了皮襖出來,竟然看見徐令宜斜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看書,嚇了她一跳。

    “侯爺什麼時候來的?怎不派人說一聲。”

    徐令宜抬頭看了她一眼,道:“來了一會。”又低下頭看書,嘴裡卻道:“你要養水仙花嗎?”

    "哦!"十一娘應著,眼睛不由望窗台上幾苗水仙,“看能不能和暖房一樣的開花。”

    徐令宜“嗯”了一聲,道:“快去擰乾了頭髮,我有話跟你說。”

    十一娘忙坐到鏡台旁,幾個丫鬟戰戰兢兢地幫著十一娘擰乾頭髮,很快就半乾了。她隨手倌了纂兒,遣了丫鬟,坐到了徐令宜的對面。

    徐令宜這才放了書,道:“你說的那個萬大顯,識字不?”

    “識字!”十一娘大驚。

    看樣子,自己的策略起了作用。而且徐令宜對外院開始布置安排了……

    心裡知道這才是大事,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朝書的封面瞥去。

    竟然是本《四書集注》。

    “要過年了,回事處事忙,”徐令宜淡淡地道,“我准備添幾個跑腿的小廝。讓他也去吧!”

    回事處專管府裡的接待事宜,稟報來客,招待來客,是個很有油水的差事。可萬大顯卻是個做實事的老實人,讓他待在這樣的地方,未必能發現他的長處。她手中的人不多,必須得因人而異地培養,務求個個能獨當一面。

    十一娘笑道:“這萬大顯,太過老實,只怕他是難當大任。您要真用他,不如把他安排在祠堂。幫著管管祭器倒也和他的性子。”

    這當然是個很清閑的差事,卻要人忠心。要不然,偷了祭器出去賣,就是把人打死也追不回那些被賣了的東西。

    徐令宜聽著點頭。

    十一娘敢這樣說,想來萬大顯是很忠心的人。

    他沉吟道:“祠堂那邊看似簡單,可管祭品的人需熟悉影像供奉之道,他未必合適。”

    十一娘笑道:“妾身倒沒考慮這麼多,還是侯爺想的細致。”

    徐令宜聽了卻面無表情地沉思了片刻,道:“要不,讓他去司房吧!反正司房也要請幾個小廝幫忙。”

    沒想到徐令宜動作這麼大……看來是下定決心要洗牌了!

    去司房也好,老實人做些實在事他心裡也踏實些。

    十一娘笑道:“我這就讓人帶信給他。明天一早讓他來給您謝恩。”

    “做個小廝而已,謝什麼恩!”徐令宜笑道,“不用了!”

    十一娘想到今天早上的事,訕訕笑著應了,說起文家三奶奶要來給她問安的事:“……也不知道見得還是不見得?想向侯爺討個主意。”

    徐令宜斟酌道:“文家畢竟是生意人。講究一本萬利。不見也罷。”

    十一娘很是意外。

    她以為徐令宜雖然不喜歡文家,但文家畢竟是大周屈指可數的大商賈,怎麼也會應付應付。而且文家能把嫡女送到徐家為妾,而徐家也接受了。這本身就是一種低眉順眼的臣服的態度。時過境遷,徐令宜卻一副不願意和文家多來往的樣子!

    雖然不明白,但她尊重徐令宜的決定。

    畢竟,他才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

    “我知道了!”十一娘笑道,“明天就去回了她。”

    徐令宜點頭,眼底閃過一絲滿意。

    而十一娘見該談的事都談了,天色又漸泊地暗下來,笑道:“侯爺是這個時候擺飯?還是等會擺飯?”

    徐令宜望了望窗外,見屋檐下的大紅燈籠都掛了起來,道:“擺飯吧!”

    十一娘吩咐丫鬟擺飯,自己在一旁服侍。

    徐令宜看著笑道:“我看你回來這樣早,還以為你沒吃呢?”

    “唐小姐的吉時是申初,吃得有點早。”

    徐令宜一個人吃了晚膳,去了喬蓮房那裡。

    十一娘拿了太夫人給的名貼出來把人物又重新熟悉了一遍,毋必要達到爛熟於心的地步。

    第二天,秦姨娘和文姨娘來給十一娘問安的時候,十一娘留了文姨娘說話,婉拒了文家的意思。

    文姨娘很吃驚,低聲道:“羅、文兩家都是江南人,在燕京人生地不熟的。應該相互守望才是。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能合作的生意多的是,夫人何必因文家是商賈就有所諱忌呢?卻不知,商賈最重誠信。答應了的事是從來不會反悔的!”

    十一娘心中暗驚。

    文姨娘的話,好像句句都有所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朋友(上)

    文姨娘話裡有話,讓十一娘很吃驚。

    不提徐、文兩家,卻提羅、文兩家……想到第一次見元娘時元娘提出讓吳孝全去揚州拜訪文氏,還說,“文家的人定會對他禮遇”,又想到那天對帳,元娘賺大錢,也是最後這五、六年的時間,之前雖然沒有虧,也沒有像後來那樣的賺。況且看盧永貴的年紀,陪嫁過來的時候也不過十來歲,沒有個左肩右臂的,怎麼能成就今日的氣侯。而那時候徐家自顧不上,縱有力量相幫,也是有限的。再想到元娘對文氏的態度……十一娘隱隱浮現元娘這幾年通過文氏賺了不少錢的念頭。

    她和元娘的想法又有所不同。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如果自己要靠文家賺錢,又怎麼能在文姨娘面前挺直了腰桿說話。

    十一娘笑著啜茶,道:“我這些日子的確很忙。文三奶奶的好意心領了,以後有機會大家再見一面吧!”

    很明確地拒絕了文姨娘。

    文姨娘聽著臉色有些白,笑容勉強地道:“姐姐,文三奶奶要見您,也是因為她從揚州給您帶了件禮物來……”

    十一娘笑著喊了琥珀:“送客吧!我還要去太夫人那裡問安。”

    文姨娘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尷尬,卻依舊帶著笑臉道:“姐姐,是文家三爺從西洋帶來的紅寶石和青金石,個個都有鴿子蛋大小,三尺高的珊瑚有好幾對……”

    讓十一娘想起那些很優秀的銷售員——不到最後,不放棄努力。

    可她更懂得一個道理。

    吃人的口短,拿人的手短。

    她腳步也沒有滯頓一下地起身進了內室。

    琥珀只當沒看見,笑著對文姨娘道:“姨娘,天色不早了,我差了小丫鬟送您回去吧!”

    文姨娘站在那裡,靜靜地望了十一娘的背影,眉角輕蹙,曲膝行禮退了下去。

    琥珀送她到東角門轉回去。

    秋紅扶著文姨娘往自己屋裡去。

    路上遇到繡櫞。她笑顏如花,正和呂婆子站在自家的門口嘀嘀咕咕。看見文姨娘,她遠遠地點了點頭,繼續和呂婆子說話。

    秋紅看著臉色一變,道:“姨娘,這個喬娘娘也拿大了些……”

    文姨娘無所謂地笑道,“人家就是拿大,我們能怎樣。聽說侯爺昨天又歇在了她屋裡罷了……”

    秋紅聽了不由咬了咬唇:“姨娘,趁著這次三爺在京裡,不如送兩個揚州瘦馬來……”

    文姨娘聽了苦笑:“與其送揚州瘦馬來,還不如勸勸三叔,讓他的指甲別那麼深。只怕更管用些。”

    說話間,兩人進了自己的院子。

    帶耳房的三間正房,只有東西有一個廂房,中間太湖石的假山,院角一堆冬青樹。院子裡靜悄悄的,沒有站在門前打簾的小丫鬟,只有一個應門的媽媽。

    那媽媽見到文姨娘,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姨娘回來了!”

    文姨房面無表情地點頭,進了正房的西間。另一個丫鬟冬紅正在做針線,聽到動靜忙迎了上去。

    脫了斗篷,文姨娘神色有些凝重地倚在了大迎枕上。冬紅看著她臉色不對,小心翼翼地給她換了換鞋,又端了熱水服侍她淨臉。

    文姨娘的神色一直恍惚,淨臉的時候問秋紅:“文二總管還在門房裡候著?”

    秋紅將斗篷收了起來,低聲道:“應該還在等姨娘的消息。”

    文姨娘發了一會呆,吩咐冬紅:“你去跟文二總管說一聲,今天夫人要服侍太夫人,不得閑,讓他先回去,等我消息就是。”

    冬紅應聲而去。

    秋紅就端了熱茶上來,低聲道:“姨娘,要是夫人一直不改變主意……”

    “先拖幾天再說。說不定這幾天就會有轉機!”

    秋紅聽著欲言又止。

    文姨娘笑道:“你這死丫鬟,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又道,“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要借錢。你姨娘別的沒有,就是有錢。要多少錢子?”語氣卻不免有幾分悵然。

    秋紅聽著嗔道:“我什麼時候說家裡有事了。”說著,眼角一濕,“我是看您這樣勞心勞力的卻兩邊不討好,心裡難受。”掏了帕子擦了擦眼角,“說起來,您手裡的錢足夠您花一輩子了。我看,您不如裝聾作啞,享享清福。”

    “人在這世上哪有什麼清福可享。”文姨娘聽著無奈地笑道,“你以為我不想。可我要有那個命才行。我能在徐家讓這些夫人丫鬟婆子們多看一眼,說到底,不過是有幾個錢罷了。沒有了文家,這錢都是死的,放在家裡動彈不得,坐吃山空,也就能支撐幾年的光景罷了。有了文家,這錢就是活的,錢能生錢,我們才有金山銀山用。不管文家的事,不靠文家,難道我去靠侯爺嗎。”

    秋紅語塞。

    自打那年姨娘幫著家裡爭到了內務府織造的生意,侯爺就和姨娘生分起來。可相比文家,她卻覺得靠侯爺更有譜些。畢竟,姨娘現在已經是徐家的妾室了。

    她就勸文姨娘:“眼看著貞姐兒過兩年就要嫁了。她和你還沒身邊的丫鬟親……”

    文姨娘聽著眼睛有些發直。

    以前,貞姐兒也養在她身邊的。她告訴貞姐兒背打算盤的“六六口訣”,被太夫人聽見了,太夫人立刻就把貞姐兒留在了自己屋裡,再也沒讓她回來。那時候貞姐兒才一歲半……

    她聲音不由低了下去:“我知道,那有什麼打緊的。只要她過得好。能討太夫人喜歡,以後再尋個如意郎君嫁了,與我親不親有什麼關系。何況,我一個給人做姨娘的,說出去有什麼體面。大家各走各的,也相安。”眼角到底有水光。

    文家的兒子女兒會說話就會背“六六口訣”,雖然貞姐兒是侯爺的大小姐,可她總要吃五谷雜糧,學些管賬的本領以後管起家來也會事半功倍。就是二夫人,算起賬來比司房做了幾十年的老管家還快,這才把那些人鎮住,侯爺不在的時候才能讓家裡的那些管事們不敢隨便生出二心來……她就不明白了,她教貞姐兒口訣有什麼不對。說到底,不過嫌她出身低微配不上永平侯府長小姐生母的身份……可嫁到徐家來,又不是她自願的……

    想到這裡,她不由閉上了眼睛。

    雪白的腮邊就落下一滴晶瑩的淚珠來。


    *********


    十一娘看見折了回來的琥珀,鬆了口氣,“可把文姨娘給送走了!”

    琥珀掩著嘴笑:“我看您剛才的態度可是堅定的很。”

    “像文姨娘這樣的人,你要是略一猶豫,她立刻氣焰高漲,說不定還會跟進內室來。我難道還能叫了粗使的婆子把她給打出去不成!”

    琥珀聽了低聲笑起來。

    “對了,萬大顯的事差人去報信了沒有?”

    “去了。”琥珀笑道,“您昨天讓我做的那個什麼‘魔方’,我也把圖紙交給了白大總管。”

    十一娘笑道:“我小時候從來沒能把六個面全翻齊整過。”說著,眨了眨眼睛,“這次也為難為難別人!”

    琥珀看她心情好,自己也高興起來。上前服侍她換了件衣裳,帶著綠雲陪著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裡。

    魏紫就朝著琥珀使眼色。

    琥珀微微頷首,送十一娘進了屋,就去了一旁的耳房——像她們這樣的丫鬟,沒什麼事,是不能隨便跟著進去見太夫人的。

    三夫人身邊的秋綾也在,琥珀親親熱熱地喊了一聲“秋綾姐姐。”

    秋綾朝她笑著點頭,臉上卻沒有平常的笑容,顯得心思重重的樣子。

    琥珀因惦著不知道魏紫找自己什麼事,和秋綾含含糊糊地交待了一聲,就跑到掛著鳥籠的抄手游廊和小丫鬟喂鳥玩。

    不一會,魏紫出來,笑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天氣這麼冷,小心凍著了。這大過年的,要是病了被送到別院靜養,你們夫人可要手忙腳亂了。”

    琥珀聽著就挽了魏紫的胳膀,笑嘻嘻地道:“魏紫姐姐真是細心,難怪太夫人一刻也離不開姐姐。”

    兩人說著就往耳房去。

    魏紫低聲說:“二夫人讓自己的總管送了個叫小祿子的小廝來,說是自己的陪房,看著人還機靈,又能識幾個字。留在自己那裡可惜了。讓侯爺給安排個差事。侯爺就把人安排在二少爺屋裡,說給二少爺做隨從。信還在白總管手裡呢!”

    琥珀聽了心驚,臉上卻不敢露出半分,怕被魏紫看出來,以為十一娘容不得少爺。卻又不能不感謝她的好意。是笑道:“多謝魏紫姐姐。我一回去就告訴我們家夫人。”

    幾句話,兩人已到了耳房門口。琥珀去了耳房,魏紫接過小丫鬟的熱茶,進了屋子。

    四夫人正和太夫人說話:“……我也沒什麼事,天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能幫三嫂自然是好。只是我愚鈍,有什麼做得不對的,還請三嫂不吝指教。”說著,站起身來朝三夫人福了福。

    三夫人滿臉是笑的將四夫人攜了起來:“我癡長四弟妹十幾歲,說是弟妹,我把你當侄女一樣的看待。你放心,我自會細細地教了你。不會有什麼事的!”

    四夫人笑著和三夫人道謝。

    魏紫趁機重新換了茶。

    心裡卻嘀咕著:三夫人這是怎麼了?突然要四夫人幫著管家?以前她不是最討厭別人插手她管的事的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9 11:28 AM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朋友(中)

    太夫人望著眼前笑盈盈的三媳婦和四媳婦,微微點頭。

    這樣多好,沒有風波自然地交接了。

    有些事,不能急,一急,就容易有怨懟。

    她呵呵地笑:“老三媳婦要好好告訴老四媳婦,老四媳婦呢,也要好好跟老三媳婦學學。”

    十一娘笑著應“是”。

    三夫人就拉著她要去自己回事的地方見見那些婆子。

    十一娘覺得這樣冒冒然不好,至少得有個比較正式的場合介紹一下。笑著婉拒:“這件事侯爺還不知道呢……我還是跟侯爺說一聲吧,家裡的事也要安排一下,免得侯爺回來連個端茶遞水的人都沒有。”

    三夫人不由暗暗責怪自己怎麼忘了這事——自己這也算是主動交出了管家的權力,應該知會三爺一聲,讓他裝著去征求侯爺的意思,這樣一來,也算還了一些侯爺幫他們的人情。

    想到這裡,她不由點頭:“是我考慮不周到。”又想著這件事得快點和三爺說,要趕在侯爺回內院之前告訴侯爺才是。和太夫人,十一娘寒暄了幾句,借口事忙,回了自己院子,忙差人去外院把三爺找回來。

    而十一娘見三夫人走了,就和太夫人說起來萬大顯的事來:“……侯爺想安在回事處,可他是個實性子,我覺得安置在祠堂好,侯爺說他不懂些禮儀,所以就安在了司房,讓他幫著各位管事跑跑腿。”

    徐令宜會得新安置外院的那些管事,太夫人早就知道,但把十一娘的陪房安排在了司房……她眼底閃過錯愕。

    這麼快就把人安置到了外院。

    太夫人不由打量十一娘。

    十一娘感覺到了太夫人的異樣。可這件事,她沒有選擇。

    事先跟太夫人說一聲,總比太夫人從別人嘴裡聽到的要好。

    “我已經差人去跟萬大顯說了,”十一娘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這個恩典算在徐令宜的頭上和太夫人的頭上,以減少太夫人心中的不快。“他很是感激,在門房侯著,說要等侯爺回來給侯爺磕個頭。還想見見您。”說著,笑道,“他不懂規矩。我說你要是真心想謝太夫人,就在外院對著您住的地方磕三個頭好了。”

    太夫人笑起來:“不懂規矩,到時候讓管事們好好教就是了。”

    “娘說的對!”十一娘和太夫人又說了幾句閑話,看著到了去佛堂的時間,十一娘送太夫人去了佛堂然後回了自己的院子。

    楊輝祖家的正在門口候著。

    她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中等身材,穿了件官綠色的潞綢棉襖,底下一條玄色素面素裙,五官端正,一雙眼睛極靈活。她笑著曲膝給十一娘行禮:“夫人才回來,可讓我好等。”

    十一娘想到她要楊輝祖去幫著甘老泉做事的事,對她有幾份戒心,覺得不是個能托付的人。客氣地笑道:“可是有什麼事?”楊輝祖家的就從衣袖裡掏也個暗紅色漳絨荷包來:“我們那口子說,這是您讓買的。”

    琥珀上前接了,十一娘笑道:“辛苦你了。”又讓琥珀賞了她二兩銀子,讓秋雨帶她下去喝茶。

    回到屋裡打開荷包,圓潤的珍珠滾落出來。

    十一娘撿起米粒在小的珍珠:“一千兩銀子,竟然買了這麼多。”

    琥珀笑著給十一娘端了熱茶過來;“夫人要給貞姐兒穿手串嗎?”

    十一娘點頭,將珍珠收了:“把它交給白總管,讓白總管幫著從中穿個孔,再看看這珍珠值多少錢?有沒有假的?”

    能和徐家往來的銀樓肯定都非泛泛之輩,正好驗證一下楊輝祖的辦事能力。

    琥珀笑著接了,然後低聲將從魏紫那裡得來的消息告訴了十一娘。

    十一娘沉默了半晌。

    二夫人這一招真的是很高明。

    只說自己的陪房想求個前程。其他的,什麼也不說,徐令宜尊敬這個寡嫂,肯定會好好安排,偏偏這個陪房所以的條件都符合做貼身的小廝……

    “我們該怎麼辦?”琥珀有些焦急。

    十一娘笑道,“一來二少爺身邊的確是需要這樣一個小廝,二來二夫人是受了秦姨娘之托給二少爺找個可以信賴的人。又不是要去害二少爺。有什麼好急的。”有意味深長地道,“琥珀,二少爺今年已十一歲了,就算我想養,也養不家了。他是庶子,按道理,成了親就要分府了,大家何不客客氣氣地好聚好散。何必鬥個你死我活的。”

    琥珀一想,也是。就算是討好了二少爺又能怎樣?他如今都懂事了,你掏心掏肺的,說不定人家還覺得你假惺惺的,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十一娘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又道:“只是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要防著別人在我和二少爺之間制造誤會,引起侯爺的不滿。其他的,到不必在意。橫豎幾個丫鬟是我們的人。以後家裡的事越來越多,你要想辦法把秋雨、蘭萱、秀蘭幾個小丫鬟都用上,不能什麼都抓在手裡。你也只有一個人,到時候會很吃力的。讓她們和二少爺屋裡的文竹幾個多來往,有什麼覺得不妥當的事,急急報到你這裡來就是了。”

    琥珀現在已有分身乏術之感,聽了十一娘的話,不由連連點頭。

    十一娘又吩咐她:“家裡的丫鬟是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兵,你現在還有一樁事,得想辦法在府裡看著有沒有適齡又機靈的小姑娘,留意著到時候好換進來。也免得我們身邊全是陶媽媽的人。”

    琥珀猶豫道:“夫人可是覺得有誰不如意?”

    十一娘笑道:“冬青和濱菊年紀都不小了……總要提早打算。”

    琥珀想到十一娘常常打聽萬大顯的事,眼睛一亮,笑道:“您可是看中了萬大顯。”

    十一娘點頭,悄聲問她:“他和冬青,你覺得怎樣?”

    琥珀眼睛笑得像彎月:“大顯老實,冬青姐溫柔……夫人真是好眼光。”

    正說著,萬義宗家的來了。

    琥珀不由笑道:“這可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然後去迎了萬義宗家的進來,自己拿著珍珠去了白總管那裡。

    萬義宗家的帶了兩盒柿餅乾、梨乾、果子乾、花生、蹦酥豆等廉價乾果的紙匣子:“夫人別嫌棄,是我的一點心意。”然後跪下給十一娘磕頭,“大顯不能來,我代他給您磕頭。一定盡心盡力的辦差,不丟你的臉。”

    十一娘笑著讓人端了杌子給她坐,問起金魚巷的情況,知道那邊全是劉元瑞在當家,都有熱菜熱飯吃,還每人做了一件厚實的棉襖,十一娘很滿意,話題漸漸說到萬大顯的婚事上。

    “……莫不是要求太高?”

    “夫人說笑了。”萬義宗家的苦笑,“家裡太窮,哪有人家願意嫁過來。”

    “我給大顯做個保山如何?”十一娘笑道。

    萬義宗家的怔了怔,笑容卻有些勉強:“夫人做媒,我求之不得。”

    十一娘看著她全無歡愉,知道心裡不是十分樂意。強扭的瓜不甜。何況以後她是婆婆……

    十一娘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和萬義宗家的問起江秉正和常九河家的情況來。

    看得出來,萬義宗家的也是個老實人。雖然對江秉正談論的很少、對常九河談的多一些,但對人多是褒獎,沒提一句不是。

    大家說了些閑話,十一娘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將萬義宗家送的紙匣子遞給萬義宗家的:“和我去給太夫人謝恩去。”

    萬義宗家的十分不安:“這,這……”

    “拿著吧!”十一娘笑道,“我們自家,什麼都好說。大顯能到府裡當差,也是因為太夫人的恩典。像你說的一樣,是個意思。太夫人想來也不會嫌棄的。”

    萬義宗家的聽了這才接了紙匣子。剛出院門,遇到去傳了話折回來的琥珀。她有些沮喪地道:“夫人,那個魔方,白總管說太複雜了,讓人拿去內務府了,只怕要過些日子才有回音來。”

    十一娘不由嘆了口氣。

    她留學的時候曾經有個男生苦苦追求她,告訴過她如何做魔方,還送了一個他親手做的有機玻璃魔方,印像深刻,當時也不覺得有什麼難的,怎麼就拿到了內務府去做了。

    她苦笑,帶著萬義宗家的去了太夫人那裡。太夫人見了果然很歡喜,交待了幾句,不僅賞了萬義宗家的二兩銀子,還賞了飯給她。

    十一娘看著心裡略安,能做的她都做了,希望太夫人能真正的釋懷。

    等三夫人過來,兩人服侍太夫人吃了午飯,一起出了太夫人的院子。

    路上,三夫人十分親熱和她說著閑話,送她到院門口回了自己的屋子。

    十一娘睡了個午覺,剛起床,就有小丫鬟來稟:“威北侯夫人身邊的兩位媽媽來給您問安。”

    難道是商量送慧姐來的事?

    十一娘讓人請兩位媽媽進來。

    果然是為慧姐兒的事,問明天早上林夫人過來拜訪是否合適。

    十一娘應了,打賞了兩位媽媽,讓琥珀送了出去,然後去了太夫人那裡,把林夫人的信給太夫人看。

    “那明天就准備准備,留了她們吃飯。”然後吩咐魏紫將自己雕紅漆戲嬰博古架的匣子拿來,從中拿了塊銅牌遞給十一娘,“這是我的對牌,你要什麼東西,老三媳婦那裡沒有,就讓外院的白總管給置備。”

    把接待林夫人的擔子全給了自己。

    十一娘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睃了那對牌一眼。

    不過兩指寬,兩寸長,掛著大紅盛方絡子那頭雕著個貔貅頭,下面用肅書寫著“永平侯府丁”四個字。

    甲乙丙丁……不知道寫有甲字的對牌有多少的權限。

    她恭敬地接了對牌。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朋友(下)


    雖然說太夫人把接待林夫人的事交給了她,但家裡畢竟還是三夫人主持中饋。十一娘從太夫人那裡出來,就去了三夫人那裡。

    她正和秋綾在收拾東西:“……這個官窯梅瓶,是公中的東西,四十五兩一個,這一對就值九十兩,還有這碗,是霽紅,有錢也買不到。你把它們都記下,到時候去護國寺的廟會上買了差不多的東西回來,打碎了堆在一起,把公中的帳消了。”

    公中的東西丟了要追責任,壞了要看到被損壞的東西才能消帳。

    秋綾點頭,把三夫人點到的東西都記下。

    小丫鬟來稟說十一娘來了,秋綾筆尖一顫,落下一酡墨來,洇了帳冊。

    三夫人瞪了她一眼:“你小心點。可別抄漏了。”

    秋綾忙起身應是,三夫人已急步走了出去。

    聽說是為林夫人來安排酒筵的事,她一口包攬了:“這是小事,你就交給我吧!”

    十一娘笑著起身向三夫人道謝,回了自己的住處,把清點好的繡品拿出來看了看,琥珀進來道:“慧姐兒的事問清楚了!”

    “動作挺快的啊!”十一娘笑道讓琥珀坐到炕上說話。

    琥珀半坐到了她的對面,笑道:“慧姐兒是林家長房的長孫女,林大奶奶生她的時候難產,養在林夫人身邊。後來林大奶奶連生了兩位小公子,林夫人怕慧姐兒沒人照顧,就把她留在了自己的身邊。偏生那慧姐兒也掙氣,從小隨著姑姑們跟著西席學識字,卻比姑姑們學的還要好。幾年下來,連《論語》都學完了,琴棋書畫也都有了些模樣,因此比家裡的小公子們在林侯爺和林夫人面前還要體面。正好內閣首輔、文淵閣大學士陳子祥家的五公子今年十五歲,長得一表人才,性情又十分的敦厚,去年剛考中了童生。林大奶奶看了就想攀了這門親事。差人去打聽了一下,誰知道陳家規矩甚大。不僅晨昏定省一點也不能馬虎,就是家裡的媳婦也要和那丫鬟似的做鞋做襪,縫衣燙斗。林大奶奶舍不得女兒,就斷了這心思。

    誰知道林夫人卻看著陳家五公子覺得好,還說,陳家是讀書人家,講究禮儀傳世,不比公卿豪冂,哪一家都不能仔細看。就請了針工局裡出來的姑姑來教慧姐兒針線。誰知道慧姐兒讀書比那男兒還行,做起女紅來卻是笨手笨腳的,換了四、五個師傅都不成。林夫人正急著,那天就遇到了您,就急急的把人送過來。”

    十一娘不由想起貞姐兒來。

    這慧姐兒不過比貞姐兒大一歲,林夫人和林大奶奶已經開始給她相女婿了,貞姐兒的事好像根本沒有人提。她一向相信機會總是留給那些有准備的人。貞姐兒顯然不在有准備之列……不過,她好像是貞姐的母親,可以當這個家做這個主吧!

    思忖間,她問琥珀:“慧姐兒的事,你是聽誰說的?”

    “林大奶奶的貼身媽媽和我們府上管車馬的李全媳婦可好了。兩家還是姻親呢!說林大奶奶為了這件事可犯愁了,天天親自在那裡督著,有一次把慧姐兒說煩了,當著大奶奶的面,就把繡花棚子能丟到了地上,把林大奶奶給氣的。”

    十一娘不由暴汗。

    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前世自己隔壁的小男子不願意學小提琴把小提琴從十六樓給丟下去的事來了……

    有小丫鬟來稟:“白總管差人給夫人送珍珠來了。”

    “這麼快!”十一娘讓人進來。

    是個看上去七、歲的小廝,長得白白淨淨,眉目很清秀。

    他年輕雖小,舉止投足卻不亢不卑,顯得很有修養的樣子。

    “白總管讓小的來回稟夫人。說,這珍珠值十六兩銀子,沒有一顆是假的。其中有五顆大小一致如果能挑出來做朵珠花之類的東西,最少可以賣個二十五、六兩銀子。銀樓的人已經把那五顆珍珠挑出來另包好了。”說話也十分清晰、有條理。

    十一娘看著很喜歡,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叫小祿子。”他恭敬地道,“昨天剛進府當差。如今在白大總管身邊跑腿。夫人有什麼事,盡可吩咐。”

    十一娘很意外。

    沒想到,自己就這樣見到了那個叫小祿子的人……還被二夫人訓練的這樣好,自己看了也喜歡,更何況是徐令宜。

    她心情複雜地朝著小祿子笑了笑,讓人打賞了些糕點,然後由秋雨送出了門。又吩咐琥珀去帶信,讓劉元瑞家的來一趟。

    琥珀應聲而去。不一會,徐令宜回來了。

    看見十一娘在打絡子,笑道:“這又是要做什麼?”她前兩天剛剛做好了兩件小孩子的斗篷,准備五娘和五夫人各送一件。

    她笑道:“想給貞姐兒做個珍珠手串。”起身去接了徐令宜的斗篷。徐令宜“哦”了一聲,去更衣梳洗,十一娘把最後一點收尾。

    用白色的細索線穿了珍姝手串,然後把多余的細索線編了個小小的蝙蝠,做成了一個活扣,留了兩根短短的線,索線有些硬,像蝙蝠的兩個尾巴,兩個蝙蝠就顯得有些活潑起來,很有意思。

    她收拾東西,准備等會去太夫人那裡吃飯的時候送給貞姐兒,讓她明天戴了出來見客。徐令宜從淨走了出來,拿過去看了看,笑道:“這蝙蝠到打得巧。”

    十一娘但笑不語。轉移了話題:“侯爺今天回來的好早!”徐令宜卻道:“你幫我收拾收拾,我明天要去西山別宮去住些日子一一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

    十一娘愕然,又覺得有些不安。

    “這都快過年了,怎麼突然想到去西山別宮……”望著徐令宜,滿臉的擔心,“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徐令宜的神色和往常一樣鎮定自若,“你安心呆在家裡就是了。三嫂性子輕浮,五弟妹又懷著身孕,我不在的這幾日,你幫我好好照顧娘,好好照顧幾個孩子。”還說沒事!

    古代的法律可是講究連坐的。

    一想到這裡,她臉都白了:“侯爺,我一個婦道人家,外面的事不應該插手。可您要是給我個支言片語的,萬一有什麼事,我心裡沒底,更別說事先准備了。雖說家裡還有三爺和白總管,可他們畢竟在外院。”

    徐令宜想到自她嫁進來後處置的幾樁事……猶豫了片刻,和她進了暖閣。

    “出我的口,進你的耳,卻不可對他人言。”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前天晚上五皇子不知道吃了什麼,又拉又洩。太醫院的人束手無策,如今人已昏迷不睡。皇上讓我陪皇后和三皇子去西山別宮,御林軍統領歐陽鳴陪著大皇子代皇上回鄉祭祖。”

    十一娘心中一悸。

    宮里果然不太平……

    徐令宜見十一娘雖然面如素紙,神態卻不僅不見慌亂,反而比往日更是鎮定。他欣慰之余又不免憐惜她年紀小,受自己拖累。輕輕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安慰她道:“沒事。要是皇上全然不顧了,也不會讓我和歐陽鳴分別陪著三皇子和大皇子了。要知道,那歐陽鳴自十三歲入宮,就在皇上身邊做侍衛,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手裡又有皇上的手喻,可調動山西、河北、天津各衛所兵力。不會有事的!”

    就算皇上有這樣的心思,就算歐陽鳴和大皇子安然無恙,徐家沒有了徐令宜,又將是個怎樣的局面……十一娘聽著只覺得堵的慌:“那侯爺您呢?”她不由緊緊抓住了徐令宜的衣袖。

    徐令宜低下頭,看見發白的指節,不知道為什麼,心中一暖,有些不應該說的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當年先帝殯天,皇上能順利登基,與我曾做過西大營都指揮使不無關系……”頓了頓,又道,“你放心,我就是指揮不動西北軍,a也能指揮得動西大營!”

    十一娘聽了不僅沒有放心,反而裡一片冰涼:“皇上卻把您派到了西山”

    她越想越害怕。

    一個人連底牌都被對手看穿了,只能是俎上的肉,任人宰割:“侯爺,您得想想別的辦法!”十一娘眼底有了恐懼之色。

    因為讀法律的原因,她曾經接觸過古代的一些案件,像方孝孺的下場,就非常的慘烈!

    “既然您擁立有功,皇上又怎麼會不知道你與西山大營的關系。卻偏偏派了您去西山大營……”

    徐令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無法掩飾地露出錯愕的表情來。

    眼前這個小姑娘,比自己想像的更聰明。好像能透過一些事情的表面看到事情的內質。好比霉米的事,好比現在還有剛剛成親不久,她在自己身邊看《大周九域志》時說的話一一讓他煩燥的情緒立刻變得平靜。又驟然想到,她才嫁進來不到兩個月!

    這已不僅僅是聰明,而是有著類似於走一步看三步的高瞻遠矚。

    突然間,他很興奮。

    這可是一流軍師的材質。

    想一想,身邊有個軍師一樣的人幫他管理後院,以後再也沒有後顧之憂,再也不用自己親自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看十一娘的目光已不一樣。

    “放心吧!”他笑道,“皇上如果疑我,或把西山大營的人一個不動,以示恩寵,看我有何反應,或是把西大營與我密切之人全都調走,防患於未然。皇上卻什麼也沒有做,該換防的時候換防,該調人的時候調人。”說著,聲音已有些凝重,“我心裡有數。這一大家子人,我不會讓你們出事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19 02:55 P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行

    事已至此,話已至此,自己難道比徐令宜還擅長這些不成?而且正如徐令宜所說,這一大家子人,他比自己的壓力更大。

    十一娘選擇相信徐令宜。

    她點頭,低聲囑咐他:“侯爺要多多保重。正如您所言,您身後還有這一大家子人呢!”

    徐令宜笑著點頭,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幫我收拾東西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靜靜地坐會!”

    十一娘能理解,這種關鍵時刻需要清醒的頭腦。

    她給徐令宜沏了杯熱茶,把夏依和春末叫了進來,和她們一起幫著收拾東西。

    真是開眼界啊。

    原來僅僅白綾褻衣就要帶二十四套去……她的目光在衣櫃裡一大堆衣裳和地下十個箱籠之間徘徊,決定以後走親戚可以,最好不過夜,實在是太麻煩了。

    看著天色不早,想著今天晚上徐令宜會歇在喬姨娘哪裡,十一娘決定去太夫人那裡吃了飯再回來收拾。就輕手輕腳地去了暖閣。

    徐令宜盤膝坐在炕上,抬頭望著窗外皚皚白雪,若有所思。

    聽到動靜,轉頭朝著十一娘笑了笑。

    十一娘小聲道:“時候不早了,要起身去娘那裡了!”

    徐令宜點頭,和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裡。

    路上遇到徐令寧夫妻。互相見了禮,徐氏兄弟走在前面,說著家裡的事。三夫人和十一娘走在後面,介紹家裡的一些管事的婆子,兩撥人,一撥腳步快,一撥腳步慢,漸行漸遠。十一娘發現,想跟上去,三夫人卻依舊不緊不慢,偏生又在和她說話,十一娘想快也快不了,立刻明白三夫人是拖著自己好讓三爺和徐令宜說話。

    這樣神神秘秘的,不外是關於家裡事務的交接,三房的外放!

    十一娘笑著慢下腳步,和三夫人步履悠閑地進了太夫人的院子。

    孩子們早到了,正圍坐在太夫人身邊說話,太夫人笑容滿面,十分高興。

    大家見過禮,去東次間吃了晚飯,送了徐嗣勤和徐嗣諭,三爺和三夫人、徐嗣儉走,十一娘借著送貞姐兒和諄哥回屋把空間留給了徐令宜母子,然後去了貞姐兒的屋子。

    貞姐兒住在東房後面的暖閣,小小一張填漆床,大紅羅的帳子,杏黃色的錦緞被子,一旁的花幾上供了盆臘梅,屋子裡有暗香浮動。

    “好漂亮。”十一娘目露欣賞。

    貞姐兒抿著嘴笑,親手沏了茶給十一娘。

    十一娘接過,是鐵觀音。

    她不由微怔,想起自己在大太太面前花的功夫來。

    因為深感壓抑,她希望貞姐兒能像五月的好陽光般明媚起來。

    她掏了珍珠手串出來遞給貞姐兒。

    貞姐兒驚訝地表情:“給我的!”

    十一娘點頭,笑道:“明天隔壁的慧姐兒要來,你到時候幫我招待她。記得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貞姐兒眼底閃過一道亮光。

    可惜這光亮太短暫,讓十一娘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那諄哥兒?”她猶豫道。

    “讓他陪著祖母翻繩好了。”十一娘笑著朝她眨了眨眼睛。

    貞姐兒笑起來。

    十一娘起身告辭:“我明天早點過來給娘請安,到時候看你都穿什麼衣裳。”

    貞姐兒有些不好意思地送了她出門。

    走了幾步,她聽到貞姐兒的丫鬟小鸝發出低低的歡呼聲。

    十一娘微微一笑,去了太夫人那裡。

    見十一娘進來,母子倆都望了過來。徐令宜的話題卻沒有停:“……畢竟是服侍過爹和您的,到時候一年若干銀子養著就是。一百步走到了九十九步,犯不著在這個時候撕破了臉。”

    太夫人望了一眼十一娘,又望了一眼完全沒有回避之意的兒子,臉上就閃過一絲笑意。

    “娘,您看如何?”徐令宜問太夫人。

    太夫人“哦”了一聲,抬頭笑道:“就依你所言。”又道,“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去歇著吧。明天還要去西山別宮。”

    徐令宜和十一娘給太夫人行禮退下。

    路上,徐令宜主動對十一娘道:“我只說是皇后娘娘想趁著臘八之前去西山別宮泡泡溫泉,三皇子陪伴,我護駕。其他的事我一概沒提。你記得別說漏了嘴。”

    “妾身明白!”十一娘笑著保證。

    徐令宜就停下了腳步,笑望著她:“真不讓我進門?”語氣裡有濃濃的調侃。

    十一娘愕然。

    怎麼突然用這樣的口氣和自己說話!

    徐令宜看著她瞪大了眼睛,靈動的眸子突然變得呆滯,覺得十分有趣。笑著轉身朝前去。

    十一娘忙跟上。

    心裡卻打著小鼓。

    徐令宜這是什麼意思?

    回到屋裡,徐令宜在十一娘這裡洗漱,然後要去半月泮。

    前兩天不是好好的嗎,又是哪裡出了錯?

    可讓他去睡書房,這要是讓太夫人知道了……她咬了咬唇,低聲道:“要不,侯爺今晚就歇在這裡吧!”

    徐令宜眼低閃過一絲戲謔:“我今晚要見幾位幕僚。”

    十一娘怔住,繼而滿臉通紅。站在那裡,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才好。

    又會錯意了……

    而徐令宜看著她一副又羞又惱的模樣,偏偏又要故作鎮定,忍俊不住大笑:“我明天寅時進宮。”

    身姿挺拔,闊步而去。

    滿屋子丫鬟都低下頭。

    十一娘目瞪口呆地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半晌才叫了琥珀:“去跟喬姨娘說一聲,讓她別等門了,侯爺有事,今天歇半月泮了。”

    琥珀應聲而去。

    到半夜,十一娘被一陣淙錚的琴聲吵醒。

    “出了什麼事?”她迷迷糊糊地問冬青。

    冬青已披衣而起:“我去看看。”

    不一會折回來:“喬姨娘在彈琴。”

    十一娘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你去跟她說,太晚了,大家都要睡了,讓她明天再彈。”

    冬青應聲而去。

    琴聲並沒有停,只是換了只曲子,偶有高亢之聲傳來,反而讓人更睡不著了——好比樓上的人脫了一只鞋丟在地板上發出了一聲巨響,然後第二只鞋遲遲沒有落下般讓人等待得心焦。

    十一娘用被子捂了頭,勉勉強強地睡了一覺,趕在丑時起床梳洗。剛收拾完,徐令宜進門。

    他乍一看上去神采奕奕的,可眼角淡淡的紅絲卻洩露了他的疲憊。

    “侯爺一夜沒睡?”十一娘有些擔憂地問,端了羊奶給徐令宜。

    徐令宜一飲而盡:“睡了兩個時辰。”

    睡了兩個時辰怎麼可能眼角有紅絲。只有熬了通宵的人才會這樣。

    這個時候說保重身體顯得太沒有誠意,他殫精竭慮了,她們才可能更安全。

    十一娘端了冬蟲夏草飩得烏雞給徐令宜:“早上喝些湯水暖暖胃,人會舒服些。”

    徐令宜點頭,喝了一碗湯,吃了四個小包子。十一娘陪著喝了小半碗粥,又讓人帶徐令宜帶了些肉餅帶上。

    喬姨娘來了。

    難道是聽到風聲來給徐令宜送行的?

    不過,她的消息也太靈通了些。

    十一娘不動聲色,讓小丫鬟傳她進來。

    快一個月沒見到喬蓮房了,她依舊一副裊裊柔姿。滿頭的青絲隨意綰了個纂兒,穿一件月白衣裙,清麗的如一彎水.

    看見徐令宜,她露出怔愣的表情:“侯爺也在……”

    徐令宜笑著點了點頭,對她態度很和藹可親。

    十一娘見了,就吩咐小丫鬟給她端了杌子來,問她:“吃飯了沒有?要不要加一點?”

    喬蓮房斜睇了徐令宜一眼,低聲道:“還沒有……妾身是來給夫人陪不是的?”

    徐令宜眼底閃過一絲意外。

    十一娘笑著讓人給她端了一碗烏雞湯,道:“可是為著昨天半夜三更彈琴的事?”

    “正是。”喬蓮房有些不安的欠了欠身,“妾身沒有想到您這邊能聽見。想來夫人一夜也沒有睡好。全是妾身的不是。”

    十一娘淡淡地笑:“你也知道,因為怕吵著別人,就是貞姐兒也不大練琴了。”

    喬蓮房聽了更是不安,滿臉通紅的喃喃道歉。

    正說著,秦姨娘和文姨娘來了。

    徐令宜不由掏了懷錶出來看時辰。

    “是我讓秦姨娘和文姨娘過來了。”十一娘看著笑道,“侯爺要去西山住幾天,也讓兩位姨娘來給侯爺送個行。”

    徐令宜頜首:“夫人費心了!”

    十一娘笑道:“本是妾身份內之事。”眼角頗睃向喬蓮房,看她果然神色大變。

    兩位姨娘給十一娘和徐令宜行了禮,徐嗣諭、貞姐兒和諄哥兒也一前一後的到了,等孩子們行了禮,十一娘先陪著徐令宜去給太夫人辭行,然後領著她們將徐令宜送到了垂花門前。

    徐令宜囑咐徐嗣諭:“你是長子,我不在家的時候,要幫著母親管束妹妹、弟弟。”

    徐嗣諭恭敬地揖禮應“是”。

    徐令宜朝著十一娘點了點頭,然後由小廝簇擁著急步出了垂花門。

    十一娘待徐令宜的身影不見了,這才淡淡地道:“喬姨娘留下,大家都散了吧!”

    眾人的目光都在喬蓮房身上停留了片刻,這才給十一娘行禮,各自散去。

    喬蓮房目光有些閃爍,道:“夫人留我可有什麼吩咐?”

    “我們邊走邊說。”十一娘笑道,“喬姨娘的身體可好些了?”

    喬蓮房道:“托夫人的福,一直吃著藥。只是我底子虛,時好時壞的,讓夫人掛念了。”

    十一娘聽了在心裡暗暗嘆氣。

    和她說話竟然一副夫人小姐間的社交辭令。

    做人小妾不可怕,怕的是做了小妾還沒能正確地找准自己的位置。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兩難


    “那就好。”十一娘笑道,“快過年了,姨娘要早些好起來才是。到時候侯爺看著也高興。”

    喬蓮房微微地笑,臉像三月的桃花。

    兩人一路朝前走,十一娘笑道:“要不要換個太醫瞧瞧?”

    換個太醫吃些湯藥,趁機好了算了。

    喬蓮房卻搖頭笑道:“不用。這個章太醫就挺好。”

    十一娘在心裡嘆氣。

    機會自己已經給了……

    她淡淡地笑:“喬太太很久沒來看你了吧?不如差了人請喬太太來看看你。有她陪著你,你心情也可好些。說不定病就好了!”

    喬姨娘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可十一娘的話正正說中她日夜思母之心,她笑著向十一娘道謝。

    十一娘就吩咐身邊的琥珀:“去安排一下,明天接喬太太過府敘敘。”

    琥珀忙恭聲應“是”。

    一行人回了院子。

    十一娘剛回到自己住的上房,文姨娘就來求見。

    她想了想,讓小丫鬟帶文姨娘進來。

    文姨娘臉上堆滿了笑,進門就殷勤的好好地誇了十一娘一番。什麼候爺出門還讓姨娘們一起相送,胸襟大度,她是平生未見之類的話。

    十一娘想到自己剛開始找客源的時候,也這樣到處陪著笑臉,索性直言道:“姨娘,我不方便見文三奶奶。”

    文姨娘的笑容就凝在了臉上:“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您見見。”

    十一娘讓人端了小杌放在炕邊,道:“姨娘,我是徐家媳,也是羅家女。你的處境我何嘗不知道。我是笨人笨想法。覺得做人家媳婦的,和做朝臣的一樣。那廟堂好比是婆家,宗族好比是娘家。只有一心一意為朝廷盡忠,為社稷出力,才能有高官享厚祿,受萬世敬仰,光耀門楣、封妻蔭子。同樣的道理,做人家媳婦一心一意維護婆家,知道孝敬公婆,善待兄弟妯娌,教養子嗣,才能得到婆家人的尊敬。婆家人不敢怠慢了媳婦,自然也就不敢怠慢媳婦的娘家人了。姨娘想想,我說的可在理?”

    文姨娘聽著怔住。道:“可我,並不是誰家的媳婦……”

    “那就更應該嚴於律己,循規蹈矩才是啊!”十一娘笑道,“一樣米養萬樣的人。同樣是丫鬟,也分那三六九等;同樣是媳婦,婆婆相待也有親疏。這可不是從天下掉下來的,全憑著個人的造化呢!”

    文姨娘垂了眼瞼,半晌沒說話。

    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

    十一娘見南永媳婦進來,知道已是卯正,等會還要去太夫人那裡問安,打發她:“姨娘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

    文姨娘起身告辭,目光有些暗淡。

    回到屋裡。秋紅低聲道:“夫人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敲打敲打喬姨娘,怎麼說起我們來?”

    十一娘的話讓文姨娘感觸良多。她對喬蓮房怎樣一點也不感興趣。

    難道她失寵了自己就能取而代之不成?反正壓下去一個喬蓮房,還不知道有多少個喬蓮房在前面等著。而且,喬蓮房越是高調,對她越有利——十一娘肯定要拉攏她們這些生過孩子的姨娘,她們的日子只會更好過。

    文姨娘把十一娘的話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秋紅:“……她是正妻,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要是坐著她的位置,和她一樣想得通透一一反正這個家是我的,得失之間好比做生意。今天賠了,明天再賺回來。算起帳總是賺的時候多,賠的時候少就成了。想當初,沒有羅元娘,我們那些生意能做得成嗎?侯爺知道了又如何?不是維護著羅元娘,把我當成了眼中釘,肉中針。覺得是我攪得家宅不寧。也不想想,我就是那下迷魂湯的,也要她羅元娘心甘情願地喝下去才能成局。出了事,還不是我背了這黑鍋。說到底,不過是因為羅元娘是妻,我是妾罷了。我一心一意向著徐家,只怕早就喝西北風去了!”

    秋紅聽了遲疑道:“那,那我們怎麼辦?以前有羅元娘撐著,現在羅元娘不在了……侯爺可發了話,徐家沒有親戚做生意,要是有人說是徐家的親戚找到內務府,全是冒充的官眷,直接入獄,不用跟他說什麼。今年這麼大的雪,做棉花生意肯定是一本萬利。最少能嫌個十七、八萬兩銀子。三夫人是個眼孔小的,有賊心沒賊膽。五夫人指甲太深,一分錢不投,竟然要四、六開帳……沒有了羅元娘這層關系,我們只能看著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了!”

    “誰說不是!”文姨娘望著漫開的雪花,“我看著這天上下的不是雪,全是銀子。偏偏我們沒本事把這銀子撈到自己手裡。你不知道,我一想就覺得心痛肉痛的,覺都睡不著。”

    說話間,秋紅已給文姨娘上了熱茶:“照您這口氣,我們這位新進門的四夫人要做那賢良淑德的好人了?”

    “她做不做好人我不管。”文姨娘皺了眉,“要是這次三奶奶進京不能見到她,文家每年上奉給我們的二十萬兩銀子只怕到時候沒那麼順利的拿到手。這才是大問題。”

    “不會吧!”秋紅猶豫道,“說起來,您為文家可做了不少事。要不是有您,文家的米哪能那麼順利地換成鹽引?而且是一比一的兌換,滿大周文家可是頭一份。您為他們賺了多少錢啊!”

    “所以才每年給我二十萬兩銀子的紅利啊!”文姨娘無奈地嘆氣,“你以為真有天上掉餡餅的事?”說著,她撫了額頭,“真是件頭痛的事。”

    “大不了不要這二十萬兩銀子。”秋紅道,“我就不信,他們就沒有用得上我們的時候!”

    “你知道什麼。”文姨娘苦笑,“托我們辦的事我們沒辦成,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我在徐家不像以前那樣有說話權了。一個沒有說話權的人,對文家來說等同於棄子。你爹原是我的奶兄,你又是從小在我跟前長大的,我把你從沒有看外,事事都不瞞你。我就實話對你說吧。文三奶奶早幾年就在家裡的姑娘裡挑了兩、三個養在身邊, 為的就是這一天,我年老色衰在侯爺面前沒了體面的時候送進來。你還以為文家非我不可?這也是我為什麼一定得想辦法讓文三奶奶見見十一娘的原因。我怕她多心,以為我擋著她不讓她往裡送人。到時候文家真有什麼事,我就是那千古的罪人。這名聲,我可擔不起!”

    秋紅傻了眼。

    文姨娘看著她自嘲地笑了笑:“別人家都知道揚州文家送了嫡女到水平侯府做妾,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裡羨慕,不知道有多少人也想走這條路。只是侯爺這人,不相熟的一律不走動,又不出入秦樓楚館,家裡也沒有年輕貌美的小妾,大家摸不清楚他的脾氣;羅元娘為子嗣的事鬧心,怕外面的人養不家,生出兒子來壞了她的事,只在貼身的丫鬟裡給侯爺找通房,遇到這種事一律裝做聽不懂的。所以才沒有人肆無忌憚的拉關系。要不然,文氏哪裡舍得每年分我二十萬兩子!

    說起來,我最佩服祖父。要不是他老人家,文家又怎能有今日!

    當年徐家不過是個皇子的外家,當今皇上別說皇位,就是與儲君之位都相隔千里,誰也沒有料到會由皇上繼承大統?誰又會料到有一天徐家大姑奶奶會做了皇后娘娘?還生了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而徐家要不是元月裡死了二爺,開春羅元娘又小產了,老太爺也不會郁火攻心病倒了。要不是老太爺病入膏肓了,徐家也不會急著給侯爺納妾、給通房停藥了。要不是時間倉促,文家就是把我送來,估計也輪不到我進門。有時候想想,這都是命,半點不由人!”聲音裡有濃濃的悵然。

    秋紅是在徐府出生的,這些隱隱都聽說過,現在文姨娘直言不諱地告訴她,她反而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半晌才訥訥地道:“我們再找找機會吧!說不定過幾天就有了轉機呢?”

    文姨娘聽了沉思了好一會,輕聲問秋紅:“我記得十一娘有個姐姐叫五娘的。好像在西大街開了一家乾果店,租的還是順王的鋪子,當天開張,侯爺還去喝了杯茶……你想想辦法,我們和她走上關系。我就不相信,她羅十一娘小小一個庶女,有機會在娘家人面前顯擺的時候不顯擺,能真正看得透這名利富貴?”

    秋紅聽著眼睛一閃:“姨娘好計謀。我聽說,那五娘嫁了個窮舉人,全靠她的嫁妝過日子。要不然,她一個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身,怎麼全急巴巴地開鋪子做生意?今年的冬天長,她的乾果鋪子生意肯定不好……”


    ***************


    永南媳婦小心翼翼地將赤金嫦娥奔月的簪子給十一娘戴上,然後收了梳蓖。

    十一娘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

    月白色的綾襖,玫瑰紫的淨面妝花褙子,在衣角和袖口繡了大朵大朵的粉色牡丹花,墨綠色的綜裙,鑲了玫瑰紫的襉邊,頭上首飾明晃晃地,看上去雖然端莊華麗,卻比實際年紀大了三、四歲。

    不過,這正是她要的效果。

    她畢竟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出現,那些嬌柔的東西還是留給貞姐兒吧!

    十一娘帶著綠雲和紅繡去了太夫人那裡。

    貞姐兒穿著白綾襖,杏黃色的素面褙號,邊角用金絲線繡了窄窄的一道雲紋。白色的挑絲裙子,烏黑的頭髮綰了個纂兒,並戴著兩朵珠花。

    手腕上還戴著十一娘送的珍珠手串。

    太夫人正拉著她上下打量,看見十一娘進來,忙朝她抬手:“你看怎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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