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吱吱 -【庶女攻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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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2791 發表於 2010-12-22 01:06 PM

本帖最後由 yu2791 於 2010-12-22 01:37 PM 編輯

第二百一十章 過節(下)

    太夫人看著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然後冷了臉對徐令寬道:“你四嫂為了這件事奔波了一天。”

    徐令寬聽著臉上閃過一絲愧意,喃喃地喊了一聲“四嫂”。

    太夫人已對十一娘道:“你也累了,去歇著吧!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你也喘口氣。”

    十一娘笑著應“是”,望向徐令宜——看他還有什麼安排!

    徐令宜微一思忖,道:“娘也早些休息吧!我和小五說說話就散了。”

    太夫人知道他這是要敲打敲打徐令寬。要是平時,就把兄弟兩人留下來了,有什麼事自己也能做個和事佬。可這一次,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憑著感情行事,便重重地點了頭:“你們兄弟是要好好敘敘了。”

    留了諄哥陪著太夫人,徐令宜、徐令寬和抱著徐嗣誡的十一娘一起出了門。

    琥珀正在門外等,看見眾人出來,立即迎了上去:“侯爺,五爺,夫人,鳳卿少爺!”眼底流露出焦慮來。

    剛才杜媽媽不聲不響地帶人去半月泮帶走了鳳卿,她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冬青因要顧著五夫人更是不能出現,琥珀就帶著濱菊趕了過來。

    十一娘看一眼跟在琥珀身後的濱菊、綠雲等人,笑道:“現在不能叫鳳卿少爺了。侯爺取了‘徐嗣誡’作名字,你們現在要尊一聲五少爺了。”

    這樣說來,是承認了……

    琥珀等人大大地鬆了口氣。

    這樣藏著掖著的,誰知道會出什麼事?如今總算光明正大了。

    幾個人曲膝應是,從此改口喊了五少爺。

    徐令宜帶著徐令寬回了自己院子,十一娘總覺得半月泮雖然安全,但位置偏僻,十分冷清。她一面吩咐人去秦姨娘那邊,看原來徐嗣諭住的地方燒了炕沒有,一面讓濱菊把孩子抱到冬青屋裡去。遣了在徐令寬書房服侍的,自己端了熱茶進去。

    她進門就聽見徐令宜毫不客氣地質問:“……你承擔?你說給我聽,你怎麼承擔?”

    “反正事是我惹下來的,我會想辦法跟大家說清楚……”徐令寬臉漲得通紅,挺著脖子瞪著徐令宜。

    “你是不是嫌事還不夠亂!”徐令宜見徐令寬一副不肯認錯的樣子,額頭青筋都暴出來了,“你跟大家說清楚?說什麼?怎麼說?說這孩子是你的?讓別人以為你在為我出頭?還是說這孩子根本不是徐家的?推卸自己的責任……”

    十一娘就輕輕地咳了一聲。

    兄弟倆循聲望過去。

    徐令寬滿臉羞愧,喃喃地喊了一聲:“四嫂”。

    徐令宜則臉色微霽:“孩子安排好了!”

    “想暫時放在原來諭哥住房地方……”十一娘奉了茶,將對徐嗣誡的安排簡短地說了說,然後朝著徐令宜使了個眼色,“只是幾個姨娘那邊怎麼說,還要商量侯爺!”

    徐令宜就轉身和十一娘進了書房裡暖閣。

    “什麼事?”

    他當然不相信十一娘是為了和姨娘怎麼說商量自己。

    十一娘笑道:“我見侯爺把五爺訓得一怔一怔的。莫非侯爺平時也這樣和同僚說話?”

    徐令宜一怔。

    “當然不是……”猶豫片刻,又道:“他是我弟弟!”

    人們常會犯的錯誤之一就是對自己親近的人比對陌生人更苛刻、更嚴厲,要求更高。

    見徐令宜有所悟,十一娘笑了笑。道:“要不要妾身幫著燙壺酒來?這大冬天的,暖暖身子也好。”

    “好吧……”徐令宜回答的有些遲疑。

    人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願意試就是件好事!

    十一娘笑著出去吩咐丫鬟傳廚房的幫著整了幾樣小菜,暖了一壺金華酒進去,自己回了屋。

    琥珀正等著她回來示下。

    “秦姨娘那邊沒燒炕,聽說五少爺要住進去,正領著丫鬟收拾屋子。”

    “哦!”十一娘對秦姨娘的順從頗有些意外,“她聽說侯爺收了養子,難道什麼也沒有說嗎?”

    聽她這麼一說,琥珀也覺得有些奇怪起來。

    自己剛見到孩子那會,整個人都呆了;杜媽媽把孩子抱去了太夫人那裡時,她更是擔驚受怕,怕太夫人會責怪十一娘幫侯爺瞞著她老人家;後來聽說侯爺最後還是把孩子收為了養子,養在了家裡,又為十一娘叫屈,覺得責任重大,教好了是應該,萬一有個閃失就全成了十一娘的錯……自己的心情都這麼複雜,何況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秦姨娘。

    “當時好像怔了怔……”琥珀回憶道,“然後就笑著叫丫鬟去收拾……還問我要不要二少爺小時候穿過的舊衣裳……”

    “還問了要不要二少爺小時候穿過的舊衣裳?”十一娘沉吟道,“看樣子,她對五少爺的來龍去脈還挺清楚的。”

    這句話涉及面太廣,琥珀不好回答,笑著轉移了話題:“夫人,現在五少爺有自己的院子了,您看,要不要添幾個屋裡服侍的?冬青姐年紀不小了,隨時要出嫁。得早做打算才是!”

    要不是出了徐嗣誡這件事,她的婚事早就定下來了。

    “快過年了,一時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十一娘笑著點頭,“等過了元宵節就挑人。在她出嫁以前定下來。”

    琥珀應諾著,就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三位姨娘過來給夫人問安了。”

    十一娘微微一笑,吩咐琥珀:“把五少爺抱過來,也讓幾位姨娘認認。”

    琥珀應聲而去,十一娘這才吩咐小丫鬟:“請三位姨娘進來吧!”然後正襟危坐到了中堂前的太師椅上。

    走在最前面的是文姨娘,她笑盈盈,滿臉喜悅。秦姨娘跟著她的後面,低眉順眼,躡手躡腳,顯得老實、敦厚。喬蓮房和往常一樣,背挺得直直的,頭微微揚起,矜持的有些驕傲。

    三人行了禮,十一娘讓她們坐到了一旁的太師椅上。

    待小丫鬟上了茶,文姨娘立刻笑道:“姐姐,我聽說侯爺抱了位少爺養在了佟姨娘的名下,可是真的?”

    她倒也坦白。

    十一娘笑道:“佟姨娘托夢給侯爺,侯爺就抱了孩子養在了她的名下。取了名字叫嗣誡,排了行五。明天祭祖的時候會寫在族譜上的。”

    她一面說,一面睃著秦姨娘和喬蓮房的神色。

    秦姨娘面帶笑容地聽著,手指卻絞在了一起,顯得有些不安;

    喬蓮房眼底閃過一絲愕然,然後側了耳朵聽,十分關注的樣子。

    “哎呀!”文姨娘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好像自己名下養了個兒子似的,“佟姨娘可真是有福氣。去了都十幾年了,侯爺還記得。不過,這說起來還是姐姐待人寬和,她才有這個福氣……”

    十一娘的笑著聽文姨娘滔滔不絕地贊著自己,眼角卻沒有離開屋裡的其他兩個人。

    秦姨娘的笑容開始有些勉強,而喬蓮房卻臉色微變,低頭沉思起來。

    有點意思!

    十一娘嘴角含笑。

    文姨娘的消息一向靈通,她知道不奇怪。喬蓮房顯然是剛聽說。那秦姨娘的消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她有什麼感到不安的?說起來,佟姨娘可是她一個屋裡的姐妹……

    她一面思忖著,一面漫不經心地應付著文姨娘:“從小服侍。情分在那裡。年輕的時候忙這忙那的還不覺得。這日子靜下來,就想起當年噓寒問暖的好來。又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怎不讓侯爺惦記……”

    秦姨娘笑容生硬,喬蓮房握拳成攥。

    屋裡的氣氛漸漸有些低沉,壓得人心中煩躁。

    還好琥珀的到來打破了這凝重。

    “夫人,五少爺來了!”她笑吟吟地抱著徐嗣誡走了進來。

    屋裡人的目光全落在他的身上。

    他卻睜著一雙大大的鳳眼顧目四盼,好像在找什麼似的。

    “哎呀!長得可真是漂亮。”文姨娘迎了上去,摸了摸他的小手,從衣袖裡摸出一對小小的赤金手鐲,“來,五少爺,這個給你戴著玩。”

    徐嗣誡望著文姨娘,眼中充滿了戒備。

    琥珀忙道:“五少爺,這是文姨娘。她給您東西,您快跟她說“多謝”。”

    徐嗣誡不語,眨著大眼睛望著十一娘。

    十一娘就笑著吩咐他:“要跟文姨娘說‘多謝’。”

    “多謝!”他小聲地向文姨娘道謝,聲音清脆婉轉,悅耳動聽。

    文姨娘微微失神,片刻後才低聲道:“真是一管好聲音。”

    那時琥珀已抱著徐嗣誡見過秦姨娘和喬蓮房。

    秦姨娘給了一個掛著如意鎖的銀項圈做見面禮,喬蓮房則毫無准備,望著那孩子的鳳眼有些失魂落魄地道:“……等會讓繡櫞送來。”

    見了面,該說的話也交待清楚了。十一娘讓琥珀把徐嗣誡抱了下去,然後和幾位神色各異的姨娘說了幾句話,就端了茶,然後去了書房。

    因兄弟兩個談心,遣了屋裡服侍的,只留了一個小廝在屋檐下候著。

    天氣冷,他正雙手攏袖在那裡跺腳,看見十一娘來,忙站直了身子,正要通禀,十一娘已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讓綠雲賞了幾文錢給他,撩了簾子,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臨窗的炕上只點了盞瓜型羊角宮燈,隔著落花罩望過去,看得不十分清楚,只聽見徐令宜的聲音:“……要是不你四嫂性情敦厚,事情哪能這樣順當地解決了!”

    徐令宜這是在說她嗎?

    十一娘愣住。

    她沒有想到會當著弟弟這樣評價自己……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年(上)


    那天晚上兄弟兩個談到很晚,十一娘怕五夫人擔心,特意差了琥珀去回五夫人。

    五夫人正由石媽媽陪著,倚在臨窗大炕上做著針線活等徐令寬回來。聽說徐令寬會回來的很晚,她眉角微微一揚,笑道:“我嫁過來這幾年,侯爺還是第一次拉著我們家五爺談心。真真是難得啊!你去跟四嫂說一聲。我就不等五爺了。煩請四嫂幫著照顧一下,讓我們家五爺在四爺書房歇一夜。這天寒地凍的,半夜三更來來去去的,著了涼可不是鬧著玩的。”

    琥珀聽著她話裡有話,全當聽不懂,笑著曲膝應“是”,由五夫人的丫鬟送了出去。

    五夫人的臉就垮了下來:“什麼意思?他們屋裡出了事,把五爺叫去做什麼?”說著,冷冷一笑,“我可不相信侯爺會對著五爺能說出什麼心裡話來!”

    石媽媽聽著眼皮子一跳。立刻笑道:“家裡出了這樣的事,侯爺不跟五爺說跟誰說去?他們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五夫人聽著沉吟道:“我瞧著卻不大對勁。你是沒有看見。太夫人提起那孩子的時候五爺的樣子有多激動。好像……”話說到這裡,她心裡一兀,“好像是這事與他有莫大的關系似的……”

    侯爺養外室……別人相信,石媽媽可不相信。

    不說別的,當初自家老侯爺把女兒嫁到徐家來,除了看中徐令寬是家中的幼子,性格溫和、相貌英俊之外,更看重的是徐家兄友弟恭,永平侯文韜武略、品行端方,以後女兒背靠大樹好乘涼。

    他們家老侯爺可從來沒有看走眼過!

    再把五夫人的話一想,石媽媽的臉色有些白。

    她七歲進定南侯府當差,不知道看過多少,聽過多少。早就明白,真相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既然太夫人說,這個孩子是永平侯的,那這個孩子就是永平侯的!

    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要知道,丹陽是最要面子的。

    全家人都知道,就瞞著她一個人……會想的,說這是家裡憐惜自己不容易,不會想的,只怕就要生出怨懟之心來一一同樣是媳婦,憑什麼把我踩在腳下成全別人的賢淑!

    石媽媽心裡一橫,臉上就露出幾份笑意來:“您這是怎麼了?以前可沒有這樣多心。”

    “不是我多心。”五夫人眉頭微蹙,露出沉思的模樣,“這件事不對勁……五爺最尊敬的人就是太夫人;最怕的人是侯爺。”說著,她望著石媽媽,“怎麼會突然這樣大的膽子,竟然在太夫人說話的時候跳出來插嘴?還有十一娘,見風使舵的本領第一,平常見了太夫人全看著眼色行事,今天也很奇怪,竟然搶在候爺之前說話!”

    石媽媽越聽越心驚,臉上笑容卻越發的燦爛:“照我看,您這話說的不對!”

    五夫人聽著地挑了挑眉,露出一個“你說”的表情。

    “我看,我們五爺最孝順的是太夫人,最尊敬的卻是侯爺。”石媽媽笑道,“您還記不記得。您剛嫁進來的時候,有一天拿侯爺說了句玩笑的話,五爺當場就翻了臉……要知道,五爺性子一向十分寬和的……”

    五夫人微微一怔,想起來。

    的確有這回事。

    當時他們還是新婚燕爾,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也正是有了這件事,她明白了五爺最看重的是什麼……然後讓身邊的人全改口喊她“五夫人”。

    石媽媽看的明白,繼續往深裡說:“說起來,侯爺身份尊貴。在外面養個小,生個兒子,這算個什麼事?可偏偏卻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一來侯爺位高權重,二來也是因為侯爺平日裡行事嚴謹,大家難得看回熱鬧。府裡的老侯爺去世的早,在五爺眼裡,侯爺即是兄長,也是父親。別人看來不過是件芝麻綠豆的事,可要是擱在了侯爺身上,只怕五爺就不好受了。心裡忍不住,想為侯爺辯解幾句,也是常有的事。我倒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的。”

    “不對。”石媽媽的一番話讓五夫人搖頭,“他那樣子,分明是想把這事攬到自己的身上來……”

    “那就對了。”沒等五夫人的話說完,石媽媽立馬插嘴道,“侯爺是什麼人?太子少師、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平了苗亂、征了西北的大將軍。五爺只怕寧願這事出在自己身上,也不願意出在侯爺身上,讓侯爺被人指指點點的嬉笑一番!”

    聽石媽媽這麼一說,原來很肯定的五夫人不禁有些猶豫起來。

    這個丈夫缺點一大堆,可心底卻很好。要不然,她也不能和他過下去。

    石媽媽一見,立馬決定再說深說下去。

    “侯爺平日裡把五爺當孩子收拾。不說別的,就是您看了不也心裡不舒坦?這次五爺露出想把這責任攬到自己身上的意思,侯爺看了不高興得合不攏嘴啊!怎麼也得找五爺去說說話吧!您就別操心了。”說完,又覺得這話力度不大,道,“要不,等初二回紅燈胡同的時候我們問問老候爺?他老人家走過的路比我們吃的鹽還多,我們看得不明白,難道他老人家也看不明白?”

    “也是!”五夫人終於點頭,“爹爹見多識廣,問問他老人家就知道了!”

    石媽媽這才鬆了氣,笑著轉移話題:“既然五爺今晚歇侯爺那裡了,您也早點歇了吧!這些針線活讓丫鬟們做就成了,仔細壞了眼睛。”

    “也不過是做雙小襪子。”五夫人笑著放了針線,由著石媽媽服侍著上了床。


    *************


    十一娘疲極而眠第二天一大早醒來見鋪著的被褥沒有一絲褶皺,微儆有些意外。

    指揮小丫鬟打洗臉水的琥珀忙笑道:“昨天晚上侯爺和五爺歇在書房!”

    秉燭長談?

    看情景兩人應該冰釋前嫌了吧!

    十一娘笑著由琥珀服侍著起了床。

    “侯爺和五爺還沒有起床?”

    “還沒有。”琥珀笑道,“綠雲、紅繡、春末、夏依都安排在書房那邊侯著,您就放心吧!”

    十一娘點頭,正要去淨房洗漱,陶媽媽急急趕了過來。

    “她肯定是聽說了五少爺的事。”十一娘把她晾在了廳堂,“讓她等等。”

    琥珀笑著應聲去傳話,十一娘梳洗完了出來,坐到臨窗的大炕上喝了半盅茶才讓小丫鬟傳了她進來。

    “夫人,我昨天聽說了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特意來問問。免得丫鬟們不知道輕重,亂傳話。”她說得比較委婉。

    “都說些什麼了?”十一娘笑著讓小丫鬟給陶媽媽端了杌子來。

    她半坐在杌子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了徐嗣誡的事:“……說是今天祭了祖就會上族譜?”

    十一娘點頭,把太夫人對外的說辭說了一遍,又道:“……養在了佟姨娘的名下,暫時跟著我住。事前也征求過弓弦胡同那邊的意思。”

    聽說羅家是知道的,陶媽媽點頭,低聲道:“那孩子的生母?”

    顯然根本不相信孩子是從善堂抱回來的。

    十一娘很想笑。

    這真是典型的掩耳盜鈴,偏偏大家還要一致的表示沒有聽到鈴聲。

    “既然是從善堂裡抱回來的,自然是無父無母了!”十一娘也是沒有聽到鈴聲的一員。

    陶媽媽顯然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一一無父無母,孩子的生母就永遠不可能出現!

    她目光微轉,聲若蚊蚋地問十一娘:‘要不,您把這孩子交給我幫著帶著?反正我現在也沒有什麼事!”

    十一娘立刻想到了羅振聲……然後想也沒想地拒絕了:“這得看侯爺的意思!”

    陶媽媽還欲說什麼,南永媳婦過來幫她梳頭,陶媽媽只得退了下去。

    十一娘倒想起一樁事來,問南永媳婦:“你想不想做管事媽媽?”

    南永媳婦錯愕。

    徐府管事的媽媽每個月有二兩的月例。

    “我……”她有些猶豫,怕自己做不好。

    “你會帶孩子吧?”十一娘見她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笑道,“侯爺抱了個孩子回來養在佟姨娘名下,如今他屋裡缺個管事的媽媽。你回去和你們家那口子商量商量。行不行?初十前回琥珀一聲就是了。”

    南永媳婦喃喃應喏,梳頭的過程中走了好幾次神。

    等她走了,琥珀不免道:“南永媳婦也太老實了些!”

    “老實好啊!”一想到徐嗣誡那管如黃鶯般脆鳴的聲音,十一娘不由長長地透了口氣,“五少爺身邊,就得老實人。”

    琥珀笑著幫十一娘穿了翠綠色纏枝花的刻絲褙子,三位姨娘過來問安了。

    同行的還有抱著徐嗣誡的濱菊。

    徐嗣誡穿了件粉色的錦緞鶴氅,梳了丫角,下巴尖尖的,眸如秋水,乍一看,活脫脫個小姑娘。

    他照著濱菊的樣子給十一娘行了禮,一雙眼睛骨碌碌亂轉,好像在找什麼似的!

    難道是在找徐令宜?

    十一娘看著覺得很有趣。

    濱菊已在一旁解釋:“……正在給五少爺穿衣裳,秦姨娘過來約我們一道來。”

    秦姨娘忙笑道:“我想著五少爺剛進府,有些規矩不懂,就請濱菊妹妹抱了五少爺,一起過來給您問個安。”

    她的笑容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畢竟上了年紀,休息不好就會有黑眼圈。

    十一娘想著,朝文姨娘望去。

    她氣色紅潤,神清氣爽,精神奕奕,好像比自己還有精神。

    看樣子,孩子的事對她毫無影響。

    十一娘又朝喬蓮房望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2 01:45 PM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大年(中)

    喬蓮房穿了件玫瑰紅萬字流雲妝花小襖,墨綠色繡梅蘭竹的綜裙,烏黑的青絲綰了個高髻,插了碧玉簪,身姿還是那樣的挺拔,表情還是那樣的淡然,只是眉宇間淡淡的倦意,好像沒有睡好似的。

    看樣子,喬蓮房和秦姨娘一樣,都睡得不踏實啊!

    喬蓮房喜歡徐令宜,乍聽說他還惦記著一個死去了十幾年的妾室睡不好可以理解。可秦姨娘又是為什麼呢?

    想起以前的姊妹情深?

    還是在憐惜她的早逝?

    或者,只是在擔心徐嗣誡的到來對徐嗣諭的影響?

    思忖間,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夫人,侯爺和五爺已要起來了!”

    “哦!”十一娘忙收斂了心思,笑著吩咐琥珀:“去問一聲,看早膳擺在什麼地方?”

    琥珀應聲而去。

    然後十一娘吩咐秦姨娘:“今天是除夕,五少爺住的地方還沒有收拾妥當,屋裡的人也一時湊不齊。少不得要麻煩麻煩秦姨娘。”

    秦姨娘立刻起身道:“夫人放心,我這就讓我屋裡的人幫著把地方收拾出來。”

    十一娘點頭,端了茶:“大家都散了吧!記得下午早點過來,好一起去太夫人那裡吃年夜飯。”

    眾人起身應喏。

    文姨娘則笑著湊到十一娘的跟前:“夫人,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和秦姐姐一些幫著五少爺收拾屋子。”

    文姨娘屋裡也有一個管事的媽媽,一個粗使媽媽,兩個二等丫頭.兩個小丫鬟。

    “行啊!”十一娘笑道,“人多力量大。晚上還有煙火看。早點把這件事辦停當了,我們也能安安心心地過個年了!”

    文姨娘笑著應“是”,和秦姨娘一起去了徐嗣諭的舊居,喬蓮房則帶著繡櫞回了自己屋裡。

    繡櫞笑著給喬蓮房端了盅熱茶:“小姐這下子該放心了吧!侯爺去十一娘那裡,也不過是應個卯罷了。”

    喬蓮房過來只帶了一個繡櫞,其他人都是徐家配的。所以平日裡她也只留繡櫞在跟前。屋裡並沒有其他人。

    聽繡櫞這樣打趣自己,她臉色一紅,笑著拿了帕子去甩繡櫞:“胡說些什麼?”

    繡櫞躲開,掩袖而笑而笑,索性打趣道:“小姐仔細身子!”

    喬蓮房聽著臉色一暗,手下意識地放在了腹部。

    繡櫞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褪去。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喬蓮房的身邊,低聲道:“小姐放心,這一次一定能熊兆有夢的。”

    喬蓮房聽著不由眼角微紅:“藥也吃了,器物也戴了……能做的都做了。可我這身子就是……”說著,不由雙手合十朝著西邊作揖:“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這次要是能隨了小女子的心願,我定為您塑金身,供奉香火,日夜不斷。”


    *************


    三位姨娘前腳走,琥珀後腳就來回話:“侯爺說,早膳就擺在書房……”

    十一娘帶著徐嗣誡和抱他的濱菊一起去了書房。

    她們在門口碰見綠雲送五夫人身邊的兩個丫鬟出來。

    三人曲膝給她行禮,綠雲忙解釋道:“五夫人差人過來給五爺送衣裳。”

    五夫人對徐令寬一向很照顧。

    十一娘笑著朝兩個丫鬟點頭,有些猶豫起來。

    難道自己來早了兩人還在盥洗?

    正想問問綠雲,紅繡撩簾而出:“夫人,侯爺請您進去。”

    十一娘笑著進了書房。

    徐令宜和徐令寬正一左一方坐在臨窗的大炕上,一人穿了件半新不舊的寶藍色家常錦緞袍子,一人穿著佛頭青刻絲白貉皮襖。神色平和,眉宇舒展,看得出來,兩人心情都不錯。

    看見十一娘帶了徐嗣誡進來,徐令寬忙上前行禮:“四嫂!”態度非常的恭敬。

    難道是因為昨天晚上聽了徐令宜的話……

    十一娘暗忖著,笑著回了禮,起身卻看見被濱菊抱在懷裡的徐嗣誡一雙烏黑的睜子亮晶晶地望著徐令宜,歡喜之情溢於眉梢。

    再看徐令寬一一他輕輕的側了臉。

    她不由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這孩子或者真的和徐令寬沒有緣份。

    一面想,一面讓徐嗣誡給兩人行禮問安。

    徐令宜就問起徐嗣誡來:“……都安排好了?”

    “安排住在諭哥原來的舊居。因快過年,身邊的人不太好找。暫時由我身邊的幾個丫鬟照看著。待過了元宵節再從家裡找幾個老實可靠的在身邊服侍著。”十一娘簡短地說了說。

    徐令宜聽著不住地點頭,流露出一副非帶滿意的表情來,與他平常的低調內斂很不相符。

    難道是做給徐令寬看的?

    想到昨天他對徐令寬說的話,由不得十一娘不往這方面想。

    “這事你就多費點心。”徐令宜對她說話的語氣很客氣,“叫丫鬟擺早膳吧!等會我們還要去祠堂擺祭祖用的器物。

    按規矩,祭祖用的物品只能男人擺,女人是不能碰的。

    十一娘笑著應“是”,叫了丫鬟傳膳,服侍兩人吃了早飯,然後帶著徐嗣誡一起去了太夫人那裡。

    三爺和三夫人、五夫人、徐嗣勤、徐嗣諭、徐嗣儉、諄哥都到了。

    看見他們進門,五夫人立刻朝徐令寬走去:“五爺昨天歇得還好吧?”眼晴卻打量著濱菊懷裡的徐嗣誡,表情顯得很認真,還帶著幾分探究的味道。

    十一娘不由苦笑。

    徐令寬則朝妻子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回去再說”,然後笑著上前和眾人見禮。

    五夫人昨天沒仔細看,後來想看的時候又沒機會看,這次仔細一打量,覺得和徐令宜有三、四分像,又想到昨天石媽媽的話,心裡又安下幾分,笑著上前和十一娘行禮。

    十一娘回了禮,和三爺三夫人打了招呼,帶著徐嗣誡,跟著徐令宜和徐令寬的後面去給太夫人問了安。

    徐令宜就帶著三爺和徐令寬及一幫小字輩去了祠堂,三夫人要准備晚上的年夜飯,十一娘要去看看徐嗣誡住的地方收拾得怎樣了,留了五夫人陪太夫人說話,三夫人和十一娘聯袂告辭,各自散了。

    ****

    秦姨娘的院子與喬蓮房的院子布置一樣,只是要寬敞些。院子中央種的也不是花草,而是太湖石疊起來的假山。從朝西開著的院門進去有向北的抄手游廊,直通徐嗣諭的舊居。徐嗣諭住的院子又比秦姨娘的寬敞些,正房坐北朝南,左右各三間廂房,倒座和秦姨娘的正房中間有道青石雨巷,倒是個正正經經的四合院。

    文姨娘陪著十一娘進了院子,指了西廂房:“這裡原是如意門。”

    意思是說,如果在這裡開個門,就不用通過秦姨娘的院子,可以直接到徐嗣諭的舊居了。

    十一娘不置可否。

    等到明年開春吧!

    到時候自己的院子要修,也可以順便把這邊的院子修一下。

    進了門,就看見秦姨娘正指揮著幾個小丫鬟在掛幃帳,還有幾個丫鬟拿著抹布擦著落地罩。

    聽到動靜,眾人忙停了手上的活給十一娘行禮。

    十一娘見屋裡的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頗有些意外。

    “因要過年,前幾日剛掃過塵,倒也事半功倍。”秦姨娘解釋道,“下午搬了坐褥、鋪蓋,五少爺就可以住進來了。”

    十一娘笑著點頭,讓丫鬟們繼續打掃,和文姨娘、秦姨娘在屋子裡轉悠,商量著哪裡添些什麼,哪裡減些什麼,哪裡又擺些什麼好,眨眼就到了晌午。

    有徐令宜身邊的小廝過來道:“侯爺和五少爺在外院用午膳,讓夫人別等了。”

    琥珀賞了那小廝十文錢。十一娘就笑道:“既然侯爺不回來,我們就隨便吃些吧——橫豎晚上有好吃的。我們早點把五少爺的住處收拾好,也可以早點去太夫人那裡。”

    文姨娘和秦姨娘笑盈盈地應了,到十一娘屋裡胡亂吃了些,趕在末正之前把屋子停當,約了申初三刻一齊去太夫人那裡,又差人去跟喬蓮房說了一聲,然後各自回屋梳洗打扮去了。

    徐令宜等人去了祠堂,那邊早有專司祭祀的把東西備齊了,他們依禮擺了,忙到了中午在外院草草吃了午飯,然後又回了祠堂,稟了祖先,由徐令宜執筆,把徐嗣誡的名字上了族譜,這才各自散了。


    ****


    五夫人好不容易等到了徐令寬回來。

    她一面笑吟吟地服侍著他換衣裳,一面漫不經心地道:“說什麼?竟然說了一夜。我又擔心侯爺對您發脾氣,又擔心您受委屈……一夜也沒有睡好。”

    徐令寬眼底閃過一絲愧色:“都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看五爺說的。”五夫人嬌嗔道,“是妾身喜歡胡思亂想罷了。”說著,她接過丫鬟端上的茶親手遞了過去,笑道,“不過,妾身真的很好奇,侯爺都和您說了些什麼?”

    徐令寬沒有告訴妻子孩子的事,是因為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這件事早就解決了一一他付給柳惠芳錢,柳惠芳負責把孩子養大。

    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惹出這麼多事來。

    特別是昨天聽了四哥一番推心置腹的話後,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闖了多大的禍,給徐家帶來了多大的凶險。

    見妻子問他,他很想和妻子說說。

    可一想到他答應過四哥,“把孩子的事忘了。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哪怕是自己捫心自問,也都要一口咬定是四哥孩子”的諾言,他又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沒什麼事!”徐令寬深深地吸了口氣,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四哥讓我幫他個忙!”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年(下)


    “請五爺幫個忙?”十一娘將徐令宜換下的衣裳放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有些驚訝地轉身望著徐令宜。

    徐令宜點頭:“除了讓范維綱、王勵幫著攪攪這攤渾水,我還讓小五和他那幫朋友私下鬧一鬧。”

    十一娘腦子飛快地轉。

    范維綱和王勵都是皇上依重的肱骨之臣,又與徐令宜交好,他們上個折子說一下可以,卻不可以說的太深。要不然,會給皇上結黨私營之感。

    徐令寬卻不一樣。一來他是徐令寬的胞弟,二來他的朋友雖然三教九流,卻多為紈绔子弟。由他們私底下亂嚷一通,別人看在眼裡,覺得這是徐令寬在為哥哥鳴不平,把這件事往風流韻事上引,效果只怕比范維綱和王勵出面要好上百倍。

    徐令宜說這話的時候很是悵然。

    之前家裡的事他獨自擔著,雖然考慮到三哥徐令寧敦厚、幼弟徐令寬散漫,都不是與之為謀的好人選,但更重要的原因還是覺得既然自己承了爵位,就應該負起振興家業、照顧哥哥弟弟、旁枝親戚的責任。只是沒有想到,事與願違。自己做得越多,兄弟之間走得越走越遠。先不說徐令寧行事被動,徐令寬的惹事生非。他雙手敵四拳,雖然打得痛快,但夜深人靜、孑然一身時,不免心生倦意,有些茫然。

    後來有十一娘的提醒,先是借著霉米的事和徐令寧把話說開了,打破了這幾年橫在兩人中間的那層看不著,摸不到卻讓人心生沮喪的隔閡。又把徐令寬看做是個處處針對自己的同僚,拿出當年平苗亂時折服手下些桀鶩不馴的大將軍的手段來,一席話不僅說得他羞愧不已,還主動認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真誠地檢討往日那些言行。

    他當時心中一動。

    徐令寬從一個聰慧機敏的少年變成了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放鷹走馬的紈绔子弟,除了管教不嚴,與他身為幼子、太夫人和自己一個只知道溺愛一個從來不曾認真的教導他有著莫大的關系。如果找點事他做……

    念頭閃過,他就想到了讓徐令寬幫他做點事。

    他口風一漏,徐令寬立刻拍胸答應。還立刻提出了解決的方法一一他的朋友裡誰的性格比較急躁,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人爭辯;誰唯恐天下不亂,會說了東家再去說西家,把事件鬧開;誰貪得無厭,只要出得起銀子,唾面自乾的事都願意做……竟然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是准備怎樣做,也說的頭頭是道。

    他當時目瞪口呆————沒想到徐令寬對身邊的人知之甚深。

    “你既然這樣清楚,為什麼還要和這些人玩在一起?”

    徐令宜放下了哥哥的架子,徐令寬倍感親切,話回的直接:“我不和他們玩和誰玩啊?再說了,大家都只是在一起玩玩,又沒指望誰會對誰真心實意!”語氣聽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眼底卻閃過一絲自嘲。

    他頓時無語。

    心裡那種內疚感卻久久不能散去。

    趁著回來換衣裳的機會,把這些事講給十一娘聽:“我之前只看他呼朋喚友醉生夢死自甘墮落,誰知道他也不痛快……”

    “侯爺現在知道了也不遲啊!”十一娘笑著幫他換了件新做的深藍色素面錦緞袍子,“而且五爺也知道了侯爺的難處,徐家的難處。以後有五爺幫著您,您也可以少操些心了。”

    “幫我的忙我是不敢想。”徐令宜嘆道,“只望他以後不要再到處惹事生非就心滿意足了。”

    一副無可奈何的慈父口吻。

    十一娘不由掩袖而笑。又遲疑道:“只是這樣一來,大家都會說五爺性子魯莽,不是成大事的人。要不要跟紅燈胡同孫老侯爺打聲招呼……”

    她雖然只見過孫老侯爺一面,但總覺得,能教養出五夫人這樣一個女兒的人,肯定不是那麼的簡單。

    “不用。”徐令宜笑道,“你別看孫老侯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心裡卻明白著呢!要知道,先帝晚年不知道殺了多少王公大臣,卻從來沒有疑過他老人家。”

    看樣子,自己的感覺還是挺正確的。

    十一娘笑著點頭,幫徐令宜整了整衣襟,隨口應道:“還是候爺考慮的周詳。妾身只求家裡清泰平安,豐衣足食就滿足了。”

    “清泰平安、豐衣足食……”徐令宜笑起來,“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想要清泰平安,就要保證榮華長久,想要豐衣足食,就要保證富貴不斷……”頗有些感慨的樣子

    十一娘一怔。

    她不過無話找話罷了,沒想到引來徐令宜的一番話。

    他所說的“榮華”是指“權勢”,“富貴”是指“金錢”吧?

    仔細想想,還真是如此。

    沒有了權勢,誰把你瞧在—眼裡。在這個有著“破門的縣尹”之說的社會裡,七品芝芝麻小官都能找借口誣告你造反。沒有了金錢,就算你是朝中的二品大員,僅靠著那些俸祿過日子,不貪不拿,又怎麼能吃飽穿暖?又貪又拿,卻失了君子之道,流於卑賤,不免讓人瞧不起,甚至有一天東窗事發,失去了權勢。

    不知道有多少人汲汲營營地追求那榮華富貴,說到底,不過是想過得更舒適、踏實、安全。可走著走著,就忘了初衷,本末倒置,成為了榮華富貴的奴隸,忘了追求這些身外之物本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愉快的……

    就像自己。很努力的想得到太夫人的信任,很努力地想成功徐令宜的心腹,最終的目的不過是想過些“閑來看花,無事獨酌”的悠閑日子。可在這之前,自己卻必須取得能“悠閑過日子”的資格才行。

    這樣一想,自己的處境和徐令宜倒有異曲同工之處。

    徐令宜想讓徐家做個閑散的富貴之家,首先要取得這樣的資格才行。

    家族沒有能人志士,不管是皇上也好,公卿之家也好,沒人會把這個家族放在眼中,甚至有什麼事,這個家族會第一個被淘汰;家族裡要是出了能封相拜侯、左右朝廷政局的人物,皇上又怕你植黨營私把持朝政,公爵之家怕你氣焰煊赫一家獨大奪了自家的利益……如何把握好這個度,是徐家的當務之急。

    但願徐令宜能好好的把握這次機湊,找到一個平衡點,讓徐家站的更穩一些。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笑道:“妾身到底是見識淺薄,沒侯爺的心胸眼界。”

    “那到不是。”徐令宜笑著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你只是性子綿和,不善與人爭執,沒往這上面想罷了。”

    十一娘一怔。

    她只是覺得有些事不能太急。怎麼會給徐令宜“性子綿和”的感覺……

    十一娘來不及多想,徐令宜已轉移了話題:“都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就快點去娘那裡吧!”說著,轉身出了內室。

    她忙應喏—著跟他出了內室。

    見三位姨娘都到齊了,十一娘披了斗篷,讓琥珀抱著徐嗣誡,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太夫人那裡。

    這一次他們到得比較早,太夫人正在更衣。

    諄哥已在廳堂裡等。給徐令宜和十一娘行了禮,一雙眼睛卻往徐嗣誡的身上直瞅。

    十一娘知道他一向怕徐令宜,肯定是想和徐嗣誡玩又怕徐令宜不高興,推了徐令宜去東次間坐:“我在這裡等三爺他們就是了。”徐令宜見屋裡不是女人就是孩子,也覺無趣,去了東次間。

    諄哥果然跑到琥珀身邊:“誡哥兒,快給我行禮。”眼角眉梢掩不住得意。

    徐嗣誡卻是看也不看諄哥一眼。

    諄哥難掩失望,望向十一娘。好像在問,他為什麼不和我玩?

    十一娘笑著把徐嗣誡牽到諄哥面前,柔聲道:“這是你四哥,以後見到要喊四哥!”

    徐嗣誡猶豫了半晌,輕聲喊了聲“四哥”。

    聲音雖然低,卻十分的好聽。

    諄哥很是吃驚,抬頭對十一娘道:“五弟的聲音比黃鶯還好聽。”

    十一娘不由苦笑。好在諄哥是真心的贊美,並不多想。從懷裡掏了個小小的油紙包,道:“你喊我一聲四哥,我就給玫瑰汁做的窩絲糖你吃。”說著,打開油紙包,露出裡面玫紅色、晶瑩剔透像水晶似的窩絲糖來。

    別說是小小年紀的徐嗣誡,就是文姨娘和喬姨娘也好奇地望過去,只有秦姨娘,踮著腳朝外張望,嘴裡還喃喃地念叨著“二少爺怎麼還沒有來”。

    徐嗣誡果然就被這糖收買了,眼睛直直地盯著那糖,立刻叫了諄哥一聲“四哥”。

    諄哥喜笑顏開,拿了一顆糖給徐嗣誡。

    誰知道徐嗣誡並不滿足,把糖放在嘴裡,然後朝諄哥伸了手掌,意思是還要。

    諄哥見了立刻又給了他一顆。

    徐嗣誡緊攥在手裡,伸出另一只手。

    諄哥猶豫了一下,自己拿了一顆糖,想了想,又拿了幾顆出來,然後把剩下的全給了徐嗣誡。

    徐嗣誡立刻猴急地把糖把在了懷裡。

    滿屋的人都被他逗得大笑起來。

    諄哥也笑得開懷,不以為意地拉了徐嗣誡的手:“我那裡還有桂花酥。也是宮里賞的。”說著就要和徐嗣誡去自己屋裡。

    一旁的媽媽忙攔了:“我的小祖宗,馬上要吃年夜飯了。可不能讓太夫人等。待吃了年夜飯,您再去給五少爺找那桂花酥也不遲。”

    正說著,三爺和三夫人領著徐嗣勤、徐嗣諭和徐嗣儉走了進來。立在十一娘身後的秦姨娘就長長地透了氣。

    今天是除夕,大家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飯。可不能在這個時候遲了,給長輩們留下不好的印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2 02:45 PM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正月(上)


    十一娘卻被跟在三夫人身後的一個陌生女子吸引了目光。

    她穿了件桃紅色的錦緞褙子,月白色的綜裙,梳了高髻,戴了赤金步搖。年約二十七、八歲,中等身材,皮膚白淨,五官也算得上清秀,只是看人的時候目光躲躲閃閃的,顯得很小家子氣。

    文姨娘立刻低聲道:“那是三房的易姨娘。”

    和秦姨娘交好的易姨娘?

    十一娘又多看了一眼,這才上前和三爺、三夫人打招呼,又讓濱菊去請了徐令宜出來,自己福身和三爺、三奶奶見禮,眼角卻瞟見徐嗣諭。

    他正呆呆地望著手牽著手、並肩而立的諄哥和徐嗣誡。

    一旁的徐嗣勤看見十一娘望過來,忙拉了拉徐嗣諭的衣袖,低聲道:“你母親正望著你。”

    徐嗣諭一個激靈,卻是看也沒有朝十一娘處看一眼.徑直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

    不知道的人乍眼一看,還以為他一直笑眯眯地望著諄哥和徐嗣誡呢!

    十一娘在心裡嘆了口氣。

    那邊三爺和三夫人已還了禮,叫了徐嗣勤和徐嗣儉過去給十一娘行禮,徐嗣諭和他們兩兄弟一起上前給十一娘行了禮。

    剛起身,徐令宜從東次間出來。

    少不得又是一陣禮尚往來。

    徐令寬就扶著五夫人走了進來。

    “四哥!”他高高興興地喊著徐令宜,比往常更顯親熱。

    徐令宜笑著朝他點頭,神色間也少了往日的肅然:“來了!”

    徐令寬點頭,丟了五夫人上前給徐令宜行禮。

    五夫人沒想到丈夫會突然放手,有些措手不及,因而嗔笑道:“五爺真的是。見了侯爺就什麼也不顧了,害得妾身沒站穩……”

    她的話音未落,徐令寬又急急奔過去:“你沒事吧!”一旁的三夫人看了呵呵直笑,徐令宜也跟著搖頭,把五夫人弄了個大紅臉,惹得三爺也笑起來了。

    正是喧騰時,杜媽媽扶著太夫人出來。

    杜媽媽穿了件大紅遍地金的褙子,頭上還破天荒地簪了對指甲蓋大小的大紅絨花,顯得很喜慶,也很精神。

    太夫人則穿了件丁香色仙鶴紋的刻絲楷子,簪了朵紅寶石寶結,比起往日來多了幾份華麗。

    “祖母,祖母!”諄哥跑了過去。

    太夫人呵呵地笑,摸了摸諄哥的頭,牽了他的手。

    落了單的徐嗣誡一個人站在黑漆落地柱旁,眨著眼晴望了望依偎在太夫人身邊的諄哥,又望了望正笑著和三夫人說話的十一娘,垂下了眼瞼。

    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的徐嗣諭眼底就閃過一絲嘲諷,屋子裡已響起太夫人慈祥的聲音:“大家都到齊了吧!”

    “到齊了。”三夫人笑盈盈地上前應道。

    “那好。”太夫人望向徐令宜,“我們一起去祠堂吧!”

    徐令宜恭聲應“是”,大家坐著青帷小油車去了位於徐府東邊的祠堂。

    徐氏宗祠有五間,青石角路,兩邊植著蒼松翠柏,中間立著個三尺見方的青綠大鼎。

    徐令宜先領著男子進祠堂獻爵、焚帛、奠酒,然後由太夫人領著十一娘、三夫人、五夫人在列祖遺像前供奉祭品。

    姨娘、丫鬟、婆子都悄無聲息地立在祠堂儀門之外侯著。

    待祭了祖出來,天色己暗下來。

    四周大紅燈籠高掛,映著皚皚白雪一片彤紅,不時劈里啪啦的爆竹響起,年節的氣氛撲面而來。

    大家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重新坐了青惟小油車回了太夫人屋裡。

    太夫人在廳堂正中的鋪著大紅彩繡坐墊的太師椅上坐下,先是徐令宜領著徐令寧和徐令寬上前給太夫人行了禮。後是徐嗣勤領著徐嗣諭、徐嗣儉、諄哥、徐嗣誡給太夫人行禮。再是十一娘領著三夫人、五夫人給太夫人行禮,然後是各房的姨娘們上前行禮,有體面的媽媽、丫鬟們上前行禮。

    杜媽媽在一旁唱喝,魏紫和姚黃負責打賞。

    籮筐裡的銀錁子嘩啦啦的響聲夾雜著丫鬟媽媽的謝賞聲,屋了裡的氣氛立刻熱鬧起來。

    然後放了爆竹,按男女長幼尊卑分別在東次間,廳堂和穿堂擺了家宴,喝著金華酒,吃著吉祥果、如意糕,一直鬧到了亥初,撤了家宴上了茶,又有徐令寬領著徐嗣勤、徐嗣諭、徐嗣儉、諄哥和一眾小廝去放煙火爆竹,丫鬟媽媽擁在屋簷下看煙火。

    徐嗣誡被留在了屋裡,濱菊喂他喝百合蓮子羹。

    諄哥屋裡的大丫鬟看著不由囑咐道:“你少喂一些。小心晚上尿了床。”

    濱菊揚臉笑道:“五少爺乖得很,半夜自己起來。”

    坐在一旁的太夫人聽了音,道:“幾歲了?”

    濱菊忙斂了笑容,恭敬地道:“說是三月初三滿四歲。”

    太夫人沒再說什麼,轉身吩咐五夫人:“你有身孕,早些去歇了吧。”

    五夫人也有些累了,辭了十一娘等人,由丫鬟婆子簇擁著回了屋。太夫起身去更衣。杜媽媽跟著進去服侍。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諄哥那會,可是眨不得眼晴的。”

    話說的突然,又有些莫明其妙,但服侍了太夫人幾十年的杜媽媽卻知道她這是在說徐嗣誡。

    她一面拿了澡豆拾太夫人淨手,一面道:“我們諄哥金貴著呢!您還記得不?那年喝粥,灶上的婆子在六月雪裡加了一把碧梗。大家都說好吃,只有諄哥,說米太糙,咽不下去。”

    太夫人笑起來:“他可是受不得一點點磨。”

    “可不是。”杜媽媽和太夫人說說笑笑回了東次間,正好遇到子夜家家戶戶放爆竹,此起彼伏,足足有兩刻鐘才停下來。

    徐令宜過來請太夫人去歇下:“……明天一大早還要進宮朝賀。”

    太夫人畢竟上了年紀,吩咐三夫人幾句“小心火燭”之類的話,伸手讓十一娘扶著進了內室。

    十一娘和杜媽媽一起服侍太夫人卸了簪釵,淨臉淨手換了小衣上了床,正要退下,卻被太夫人一把抓住了手,然後從枕頭下摸了個荷包遞給她。

    “這是給你的,”她笑眯眯地望著十一娘,“壓歲錢。”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驚,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經是大人了,怎麼能接您的壓歲錢……”

    沒待她話說完,太夫人已把荷包塞到了她的手裡:“還沒過及笄禮,一樣是孩子。聽話。拿著。這是我給的。”

    十一娘見太夫人給的誠,笑著接了過來。

    荷包有些沉手,她道謝,揣在了懷裡。

    太夫人看著滿臉笑容地點了點頭,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記得,你是五月初五的生辰吧!”

    “娘的記性真好。”十一娘笑道,“我是五月初五子時的生的。”

    “嗯。”太夫人笑著點頭,“得好好操辦操辦才是……”

    十一娘沒有放在心上。

    今年的五月初五她十五歲,耍舉辦像征女子成年的及笄禮,自然比其他的生辰要辦的隆重些。

    她只是笑了笑,服侍太夫人歇下,這才回了廳堂。

    諄哥兒還跟著徐令寬在放煙花,徐嗣誡卻巳在濱菊懷裡睡了。見十一娘出來,三夫人揉了揉眼晴:“娘歇下了?”

    “嗯!”十一娘點了點頭。

    三夫人就朝三爺望去:“要不,我們也散了吧!”

    三爺朝徐令宜望去。徐令宜想了想:“也好,把這裡交給小五吧!”

    三爺猶豫道:“要不我留下來吧!”一副不放心徐今寬的樣子。

    “就交給他吧!”徐令宜笑道,“我們也該歇歇了。”

    三爺見徐令宜這麼說,不好反駁,有些擔心地看著徐令宜叫了徐令寬進來囑付。

    徐令寬卻是滿臉的興奮:“你們快去歇了吧!我保證讓幾個侄兒安安全全的。”

    徐令宜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帶著十一娘和唾著的徐嗣誡走了。

    三爺和三夫人見狀,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叫了秋綾來看著徐嗣勤兄弟,這才回了屋。


    ******


    十一娘洗漱出來,看見徐令宜正倚在床上拿了她之前放在枕邊的荷包把玩。

    “娘給的。”她笑著解釋道,“說是壓歲錢。”她還沒來得及看是什麼。

    徐令宜笑了笑,把荷包重新放回枕邊,然後從枕下拿出一個小小的雕紅漆匣子遞給她:“給!”

    十一娘愕然。

    他什麼時候藏了個匣子在枕頭下面……剛剛鋪床的時候都沒看見……

    而徐令宜見十一娘並沒有如自己想像的那樣露出喜悅的表情,頗感窘然,勉強地笑了笑,然後很是隨意地把匣子丟在了被子上:“不是過年嗎!”

    畢竟是好心送禮物拾自己。

    十一娘忙拾了匣子,璨然笑道:“是給我的新年禮物嗎?”

    徐令宜淡淡地“嗯”了一聲,轉身去睡了。

    十一娘就笑著打開了匣子。

    昏黃的燈光下,璀璨奪目的寶石光輝讓她不由眯了眼晴,半晌才看清楚匣子裡的東西。

    鴉青色的絲絨下,依次擺著十二枚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

    “侯爺……”十一娘心裡微微有些不夾,“這……”

    東西太名貴了。她想不出自己有什麼理由接受。

    背對著十一娘的徐令宜感覺到她的忐忑,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間就有了淡淡的喜悅,可說出口的話卻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味道,“快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正月(中)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十一娘就起來了,和徐令宜隨意吃了兩個肉包子,就開始按品著裝。

    剛穿戴好,濱菊抱著徐嗣誡、三位姨娘還有陶媽媽等人過來給他們拜年。

    徐嗣誡的眼睛還沒有睜開,睡眼惺忪地依在濱菊的肩上。

    十一娘笑著揉了揉他烏黑的青絲,拿出裝了銀錁子的荷包打賞她們,帶著徐嗣誠跟著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裡。

    太夫人已經起了身,正讓杜媽媽帶果子點心:“……最快也要到午初才能回。我記得有一年還拖到了末正。”

    這也是十一娘和徐令宜早餐不敢喝粥的原因。

    誰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難道還能中途上廁所不成!

    十一娘笑著點頭,讓徐嗣誡給太夫人拜了年,然後過去幫杜媽媽裝匣子。

    三爺和三夫人來了,身後還跟著徐嗣勤、徐嗣諭和徐嗣儉。

    徐嗣儉進門就問:“諄哥呢?他還沒有起床嗎?”

    據說昨天他們玩到丑初。

    “我早起來了!”諄哥突然出現在門口,“我才沒有睡懶覺呢!”

    他很不服氣地瞪了徐嗣儉一眼,然後跑到太夫人面前祝太夫人“新春如意”。

    太夫人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他轉身跑到徐嗣誡的面前:“你給祖母拜年了沒有?”一副要告訴他怎樣做的模樣。

    濱菊忙道:“拜了,拜了。一來就給太夫人拜年了。”

    他就滿意地點了點頭。

    惹得太夫人呵呵直笑。

    三爺和三夫人也笑起來,帶了徐嗣勤兄弟上前給太夫人拜年,五爺扶著五夫人來了。

    大家互相打著招呼,十分親熱。

    太夫人看著天色不早,留了杜媽媽在家,帶著兒子、媳婦去了皇宮。

    一行人在午門前分手,徐令宜領了徐令寧和徐令寬去奉先殿朝見皇上,太夫人則領了十一娘、三夫人和五夫人去坤寧宮朝見皇后。

    宮門外早已設好了幃帳。內命婦在西北;公主在東南;外命婦在西南。

    進了幃帳,十一娘看到很多熟面孔。

    威北侯林夫人、林大奶奶,忠勤伯甘夫人、中山侯唐夫人、程國公喬夫人還有林大奶奶的嫂子都在,卻沒有看見永昌侯黃夫人和黃三奶奶。

    都是熟人。

    太夫人帶著媳婦上前行禮。

    門口就傳來一陣喧鬧的笑語聲。

    大家不由側目。

    就看見七八個命婦簇擁著建寧侯、壽昌伯兩妯娌走了進來。

    有人迎上前去打招呼,也有人站在原地含笑點頭,還有人側過臉去和身邊的人說話,做出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

    至於建寧侯夫人和壽昌伯夫人,則滿臉笑容,熱情地和迎上前的人打招呼,點頭和那些含笑的人致意,場面十分熱鬧。

    十一娘就聽見身後有人冷“哼”,低聲道:“這可是在坤寧宮。太沒有規矩了!”

    她猶豫著要不要回頭看看這話是誰說的,卻看見建寧侯夫人笑盈盈地走了過來。

    “太夫人。”她遠遠地就和太夫人打招呼,“還是上次五皇子的喪儀見過。您身子可還好?”

    五皇子的夭逝不僅是皇家的傷心,更是徐家的傷心。加上關於五皇子的夭折私底下還有一些傳聞,大家聽著建寧侯夫人話裡有話,或露出好奇的目光,或露出忿然的表情,或皺著眉頭,或幸災樂禍的笑,俱朝著太夫人望去。

    被眾人注視著的太夫人卻神色自若,眼角眉梢也沒有動一下,“老身雖然年紀大了,幸而牙口還好,飯量不減。多謝建寧侯夫人關心了!”頗有些廉頗雖老,還能領兵的味道。

    太夫人綿裡藏針的話鋒帷帳裡的人都聽出來,不由斂聲屏氣盯著兩人看。

    那建寧侯夫人則心中暗惱。

    想當初,皇上還只是個皇子的時候,徐家在太后面前像乖乖兒似的。現在女兒做了皇后,就翻臉不認人了。三番五次拒絕楊家的好意不說,還指使文家的人和楊家爭內務府的瓷器生意。這一次要不給點厲害他們看看,只怕以後更囂張。楊家哪裡還有活路可走。

    想到這些,她心裡冷冷一哼,似笑非笑地道:“太夫人真是好福氣啊!有孝子賢媳,又子孫滿堂,自然是吃的香睡得好了。”然後瞥了十一娘一眼,“對了,聽說您新近添了位孫子,怎麼也不帶進宮里來給皇后娘娘瞧瞧!畢竟有永平侯夫人教導,想來禮儀風範都不同一般吧?”

    永平侯徐令宜在外面養了個小,兒子都三歲了才抱回家——這是近幾日燕京城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見面就要互問“知不知道”的大新聞。誰不知,誰不曉!

    可這樣直接,在這種場合…太少見了!

    滿帷帳的人沒幾個能掩飾吃驚的,望著太夫人的有之,望著十一娘的有之,望著三夫人、五夫人的也不少。

    一時間,帷帳裡落針可聞。

    自孩子的事傳出去或,十一娘就有心裡准備————出了這樣大的八卦,誰遇到她估計都會說一說。她也有心裡准備。決定以不變應萬變,用太夫人的話應付所有的人。可沒想到,竟然有人會在這種場合,以這種口吻說出來。

    看樣子,自己的“准備”做得還不夠。

    她斂了笑容,神色凝重地望著建寧侯夫人。

    對於這種赤裸裸的惡意攻擊,十一娘覺得不能客氣,更不能退縮、容忍,得四兩撥千斤的反駁。

    要不然,這種人智慧表現的更囂張。甚至覺得你怕她,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不過,自己是媳婦,有太夫人在場,不能越過太夫人去反駁,要不然,就失了禮數。

    她不由朝太夫人望去。

    而站在十一娘身後的三夫人則顯得有些尷尬。

    都是四房做的好事!現在卻讓大家跟著一起丟臉。

    她朝五夫人望去。就看見五夫人蹙了蹙眉頭。

    這個建寧侯夫人,不怪別人瞧不起!

    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俗話說的好,打人不打臉。她這樣,不僅是在打徐家的臉,還打了皇后娘娘的臉。要知道,楊家是太后的外家,徐家是皇后的外家,太后和皇上又不是親生母子。大庭廣眾之下這樣針鋒相對,讓這些外命婦怎麼想?

    恐怕不到半天,整個燕京都要傳出太后與皇后不合的傳聞出來了!

    她也朝太夫人望去。

    只見太夫人揚眉一笑:“還真讓建寧侯夫人說對了。”然後笑著拉了十一娘的手,“我這個媳婦,不是我誇。雖然年紀小,卻進退有禮,行止有度。孩子交給她,我是一百個放心,一千個放心。”

    既然沒有否定建寧侯夫人的話,也沒有否定建寧侯夫人的話,更沒有針對建寧侯夫人的話反駁,把事態擴大。

    在場的諸位夫人聽著都微微笑起來。只有建寧侯夫人,臉色微沉,正欲說什麼,誰知道太夫人突然一個轉身,把大家的目光引了過去。

    只見她笑盈盈地問站在身邊的唐夫人:“咦,怎麼不見你們家四太太?那可是個百靈鳥,說起話來不知道有多好聽。我常對我幾個媳婦說,要跟著唐家的四太太學學怎樣說話才是!”有暗暗諷喻建寧侯夫人人不會說話的意思,又把話題引到了家長里短上來。

    唐夫人面露猶豫之色。

    她不想得罪徐家,但楊家是她的親家——她總不能胳膊肘兒往外拐吧!

    而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壽昌侯夫人見自己的嫂嫂落了下風,臉色不善地朝這邊過來。

    帷帳裡的氣氛就一滯。

    五夫人看著目光一轉,立刻上前虛扶了太夫人的胳膊:“您又讓我們跟著唐家四太太學,又讓我們跟著林家大奶奶學,還讓我們跟著黃家三奶奶學……我們到底跟誰學好啊?您也要給我們個准信才是。”語帶嬌嗔,像個撒嬌的孩子,立刻衝淡了帷帳裡的緊張氣氛。

    大家都笑了起來。

    甘夫人是太夫人的親家,在這種場合下,她自然是要幫著徐家的。一改往日的低調內斂,立刻笑著和五夫人開玩笑:“你婆婆是讓你跟著唐家四太太學說話;跟著林家大奶奶學管家;跟著黃家三奶奶學著哄婆婆開心……”

    突然有人接口道:“這是誰在我背後編排我媳婦呢?”

    大家循聲望去,看見黃三奶奶扶了婆婆永昌侯黃夫人走了進來。

    “誰讓你們來遲了!”甘夫人有意和永昌侯夫人胡攪蠻纏,這樣就可以把走過來的壽昌伯夫人晾在一旁了,“不編排你媳婦編排誰去?”

    剛才永昌侯黃夫人雖然不在場,但見徐家女眷和楊家的女眷對峙而立,也能猜出幾分來。

    她可不希望徐家和楊家這個時候鬧起來。要知道,太后年紀不小了,總有走的一天。皇后的日子卻還長著。犯不著因此得罪了太后落得個不孝的名聲。

    永昌侯夫人立刻輕輕掐了一下扶著自己的三兒媳。

    黃三奶奶也是個聰明伶俐的,進來就看見兩家僵峙的局面。婆婆再這麼一捏,哪裡不明白。立馬笑道:“那也不能說我是在哄我婆婆。我什麼時候哄我婆婆了?我是真心伺候我婆婆!”然後裝瘋賣傻地問永昌侯夫人:“婆婆,您可要為我做主啊!”

    惹得大家又是一陣笑。

    就有內侍陪著笑臉跑進來:“諸位夫人,皇后娘娘升寶座了!”

    大家神色一凜,按各自丈夫的爵位,品階按文武左右站好,就聽見坤寧宮隱隱傳來奏樂的聲音。這是皇貴妃領著內命婦給皇后娘娘敬賀新春了。

    大家表情又肅穆了幾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2 04:26 PM

第二百一十六章 正月(下)


    皇貴妃領內命婦給皇后娘娘恭賀新春後,接著就是公主,最後是外命婦。

    侍從坤寧宮出來,已到午正。

    都是熟人,少不得親親熱熱互道恭賀,又約拜年的日子。

    太夫人答應了這家就顧不得那家,答應了那家就顧不得這家,索性說心情不好,一律推了。

    大家想到這幾天徐家發生的事,都不約而同露出“明暸”的神色,或委婉、或直接地安慰著太夫人。又有那邊公主帷帳的幾位金枝玉葉出了宮門,大家紛紛上前打招呼。

    笑語喧騰間,十一娘看見十娘的婆婆、茂國公府王老夫人一個人朝東門去。

    感覺到有人看著她,她轉過身來。

    看見是十一娘,笑著點了點頭,表情卻顯得有些勉強。

    先前沒有見到,現在既然碰到了,應該過去打聲招呼才是。

    “娘,我過去和王老夫人行個禮。”十一娘低聲和正與長公主說話的太夫人耳語。

    太夫人點了點頭,繼續和長公主說著話:“……不服老不行。昨天小五放煙花,看到一半竟然睡著了……”

    長公主點頭:“可不是。所以說到時候你也來。我們幾個老姊妹聚一聚。喝點金莖露,聽聽小曲……”

    十一娘見兩人正興濃,沒有注意到自己,輕手輕腳地往王老夫人那裡去。

    誰知道剛走了兩步,就被跟在長公主身後的周夫人拉了衣袖:“我婆婆請你婆婆初六過府飲酒,你也來吧!趁著這個時候是你三嫂當家。我介紹幾個人你認識。”

    能和長公主家來往的,非富即貴,而這個時代的女子全是妻以夫貴,看似平常交往,往往會露著不平常的訊息。雖然說周大人和徐令宜是髮小,可周夫人這種見人就熟的做派卻讓十一娘不是很放心。

    她笑道:“我哪能做得了主,這得看娘的意思,看侯爺的意思。”

    周夫人笑得狡黠:“你同意就行——其他的,我來想辦法!”

    周夫人出身公卿世家,嫁與公主為媳,雖然待人熱情周到,但骨子裡卻帶著幾份肆無忌憚。她怕周夫人說出什麼讓人誤會的話,讓太夫人以為自己想打入周夫人的圈子裡去。

    “看周姐姐說的。”十一娘笑道,“我婆婆又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我是想問問到時候有沒有其他的安排。要知道我們家侯爺的足痺之症還沒有完全好呢!”

    “對,對,對。”周夫人聽著掩嘴而笑,露出一個“大家心照不宣的笑容,“那你記得提前給個准信我。我也好安排安排。”

    十一娘應喏,再抬頭卻不見了王老夫人的影子。

    “你這是在找誰?”看見她東張西望,周夫人也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正好看見建寧侯和壽昌伯兩妯娌隨著內侍往慈寧宮的方向去。她笑道:“楊家這兩位夫人可真是孝順。據說每個月的朔日、望日都要進宮探望太后娘娘。”又打趣十一娘,“說起來,你可差遠了。還不如你們二嫂。她原來還隔三岔五的進官和皇后娘娘敘一敘。你到好,不見了蹤影。”

    十一娘只好以不變應萬變:“我不是還要照顧侯爺嗎?”

    心裡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說起來,茂國公府也是公卿世家,怎麼一副不與人多做交往的樣子。

    “奇怪,”她喃喃地道,“剛才茂國公府的王老夫人還在這裡,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周夫人低聲道,“自從王琅出了那檔子事,王老夫人哪裡還好意思和大家親熱。自然是要早點走……”話沒說完,想王琅是十一娘的姐夫,尷尬地笑了笑,忙道,“大過年的,我們說這些做什麼?你記得回去問問,早點給個准信我。”

    大家說起王琅都說他不好,問怎麼不好,又都含含糊糊的,難得遇上一個像周夫人這樣爽快的人,十一娘拉了她的衣袖,奇道:“周姐姐,我這姐夫到底怎麼了?”

    周夫人嘿嘿地笑:“沒什麼?沒什麼?我看他不順眼罷了!”

    燕京巴掌大的地方,周夫人又是生於斯長於斯的燕京貴族,自己認識的人中,只怕沒有誰比她更熟悉各公卿之家的流言蜚語了。王家發生的事,以前瞞不過她,現在的只怕也瞞不過她。

    十一娘想明白了,索性拉著她朝宮牆那邊走了幾步:“周姐姐不是外人,我跟您說實括吧!我姐姐的一個貼身婢女懷了身孕,一句話惹怒了姐夫,拳腳相加,孩子也沒了……”

    這話半真半假,周夫人卻沒有一點懷疑。她眉角一挑,臉上露出幾分忿然來:“這廝……”說著,猶豫了片刻,道,“你初來燕京,有些事不知道。呆久了,遲遲早早也會知道。這惡人,就我來做了。”周夫人左右看看了,湊到十一娘耳邊道,“他十二、三歲就開始玩相公……”

    性取向異常?

    十一娘愕然。

    難道這就是他性格暴躁,喜歡打人的原因?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還有大家不知道的。”周夫人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把原來禮部一位給事中的獨子逼到了手裡,那位公子不堪受辱,在他們家後門口的老槐樹上吊死了,那位給事中也氣得一病不起,沒幾日撒手人寰,隨著兒子去了……王家對外只說是那王琅欠了那位公子的債,那位公子要債不成,一時氣憤,才做下這魚死網破的事……”

    “良家子也敢逼……”

    十一娘聽著心驚肉跳,想到了徐令寬……

    “他的膽子大著呢?還曾經打死過家裡的婢女。”周夫人嘆了口氣,“要不是後來他為一樁小事打死了人又把你們家老五扯了進去,被永平侯爺狠狠地教訓了一頓。現在哪裡有這樣老實。他呀,就是喜歡玩相公打女人……”她有些同情地望著十一娘,“等我聽說羅家竟然和他們家結了親的時候,你們兩家已經換了名帖。常言說的好,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段姻緣。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暗暗替你姐姐可惜……”

    十一娘默然。

    她知道王琅這人不妥,可沒有想到,竟然這樣不堪。

    周夫人見她神色黯然,知道她心裡不舒服,言不由衷地笑著安慰她:“你也不用擔心。這男人,外面是外面,家裡是家裡。你姐姐是結髮的嫡妻,王琅再怎麼,那些體面還是要顧著的。只是不能琴瑟和鳴,不免有些可惜。不過,話又說過回來,這世上的夫妻,本來就是舉案齊眉的多,琴瑟和鳴的少……”說著,突然想到徐令宜前幾天剛抱了個孩子回去,忙轉移了話題,“明年五月就要除服了吧?你們和姜家的事要議一議了吧?”

    十一娘聽著心裡沉甸甸的。

    現在人已經嫁了,十娘又不願意向別人求援,“子非魚”,她們這些旁邊的人再著急上火也沒有用啊!

    盡管這樣想,心裡卻覺得沉甸甸的。聽周夫人有意轉移話題,她也不想多說,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姜家今年的年節禮是回事處的趙管事送去的。除了服,應該要開始議親了。”

    周夫人點頭:“那你們家諭哥和貞姐兒的婚事你也要放在心上才是。諄哥當時情況特珠,還可以說是你姐姐的遺命。現在再讓諄哥趕在諭哥的前面,你小心有閑言閑語傳出來。”

    十一娘點頭:“總是要聽侯爺和太夫人的意思。我就是急也沒有合適人選啊!”

    “那也是……”

    兩人說著,有公主過來邀長公主去給太后娘娘請妥。

    周夫人忙服侍左右,待長公主和太夫人打了招呼,陪著長公主去了慈寧宮。太夫人也帶著媳婦辭了諸命婦,在午門和徐令宜三兄弟匯合,一起回了荷花里。

    此時已是末初差兩刻,大家都飢腸轆轆,先各自回房卸妝換衣,然後再到太夫人那裡吃餃子。

    十一娘正坐在鏡台前梳妝,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其中還夾雜女子低低的驚呼聲。

    她有些奇怪地轉身。

    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跑了進來——差點和正端著冒著熱氣騰騰沸水的銅盆的小丫案雙玉撞了個正著。

    “這是怎麼了!”十一娘聲音裡帶著幾份嚴肅。

    濱菊的身影出現在內室。

    她焦急地道:“夫人,都是我不好,沒攔住五少爺……”

    濱菊的話音未落,闖進來的徐嗣誡巳停在了十一娘的面前。

    他臉兒紅撲撲的,眼角眉梢都洋濫著喜悅的朝十一娘伸手。

    掌心是顆玫瑰色的窩絲糖,或者是攥在手裡太久了。已經有些溶了,玫瑰色的糖汁黏糊糊貼在手掌心,顯得很髒。

    “這是……”十一娘愕然地望著徐嗣誡。

    “給你的。”他抿著嘴笑,揚手就要把糖往十一娘嘴裡塞。

    十一娘下意識地偏過頭去。

    緊跟著他身後趕進來的濱菊已跑了過來。她一把抓住徐嗣誡,把他帶到伸手觸不到十一娘的距離,緊張地道:“五少爺,你要幹什麼?”

    徐嗣誡怔怔地望著十一娘,眼瞼慢慢垂了下去,臉上浮現出一種他的年紀極不相符的哀婉來。

    十一娘心裡好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似的。

    有點疼,又有點悶……





第二百一十七章 拜年(上)

    濱菊在一旁急急解釋:“夫人,五少爺聽說您回來了,非要來見您,我們攔也攔不住……”

    主要還是因為徐嗣誡現在是少爺了,不好攔吧!

    十一娘望著他攥成了拳的手,輕聲問:“誡哥,你是想給糖我吃嗎?把諄哥送給你的窩絲糖送給我吃嗎?”

    他由濱菊摟在懷裡,低著頭,怔怔地不做聲。

    十一娘心裡軟軟的,輕輕嘆了口氣。

    她下意識表現出來的拒絕讓這個孩子傷心了吧!

    十一娘起身,摸了摸他的頭,聲音變得更柔和:“誡哥,你要給糖我吃嗎?”

    徐嗣誡抬起頭來,有些不確定地望著十一娘。

    十一娘璨然地笑望著他。

    兩人無聲地對視著。

    濱菊不安地道:“夫人,您走後,四少爺要教五少爺踢毽子,五少爺不肯,非要回來;四少爺又拿了核桃酥出來哄五少爺,還是哄不住。我只好把五少爺抱回來。他又不肯進屋,抱著門前抄手游廊的柱子就是不肯走。我們沒有辦法,只好用斗篷裹了五少爺陪他在這裡站。到了吃飯的時候他也不肯鬆手,我和冬青不僅輪番的勸,還把我們灶上吳媽媽做的羊肉湯端到這裡哄他進屋吃飯……好不容易把五少爺哄進了屋。也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夫人回來了。他翻下椅子就往您屋裡跑。”說著,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們先還納悶,五少爺怎麼攥著拳怎麼也不鬆手……沒想到手裡攥著顆糖。”

    十一娘的表情漸漸變得平和恬靜,她再次道:“誡哥,諄哥給的窩絲糖很好吃嗎?”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然後緩緩張開了攥成拳的手。

    因為攥的時候太長表面已經融了的玫瑰色窩絲糖再一次展現在十一娘的面前。

    十一娘笑著從他手裡含了糖。

    可能是手上的汗,入口有點鹹。

    “嗯!”她嘴角輕翹,笑意如漣漪蕩漾著她的眼中。“這窩絲糖果然很甜。”

    徐嗣誡抿著嘴笑,漂亮的鳳眼如夏天夜幕中的星星,閃爍著愉悅的光芒。

    十一娘吩囑濱菊:“幫他把手洗乾淨,然後把他的糖找出來——免得他藏到床上或是枕頭下化了。”想想又覺得不妥,補充道,“給他一個專門用來放東西的小匣子,讓他養成把東西放到匣子裡的習慣”

    濱菊忙點頭應諾。

    十一娘笑著揉了揉徐嗣誡的頭:“要記得,下次要幹什麼,記得要先告訴我!”然後目光真誠地望著他,詢問他的意思。

    徐嗣誡點頭,突然開口道:“糖甜。”

    十一娘忙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們誡哥真乖。以後就這樣跟著我說話。知道了嗎?”

    徐嗣誡笑著點頭。

    十一娘問濱菊:“他吃了沒有?”

    濱菊苦著臉:“吃了兩個餃子。”

    就是還沒吃……

    十一娘想了想,道:“大少爺和二少爺他們還在太夫人那邊玩嗎?”

    他們進宮恭賀的時候,把幾個孩子都交給了杜媽媽。

    濱菊點頭:“我來的時候,幾位少爺都在四少爺屋裡補覺呢!”

    十一娘就笑著對徐嗣誡道:“你想不想跟著我?”

    徐嗣誡連連點頭。

    十一娘笑道:“剛才我怎麼囑咐你的?你要幹什麼,要說出來,知道嗎?”

    徐嗣誡立刻道:“我跟!”

    “那好,你好好把濱菊喂你的餃子吃了,我就帶著你。”

    徐嗣誡一聽,立刻推開濱菊跑了出去。

    “五少爺!”濱菊跺腳,匆匆跟十一娘說了聲“我去看看”就追了上去。

    一旁服侍的琥珀笑道:“你真的要把五少爺帶在身邊嗎?只怕會有人來給您拜年!”

    十一娘笑道:“讓小丫鬟在內室告訴他踢毽子好了。”

    徐嗣誡並不是個黏人的孩子,只要十一娘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他就會安安靜靜的。如果十一娘在東間會客,讓小丫鬟領著他到西間玩,他肯定不會吵的。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琥珀多多少少知道了些徐嗣誡的習性,聽十一娘這麼說,倒也沒有反駁,幫十一娘換了件粉色素面的錦緞禙子,墨綠色鑲襕邊的綜裙,已穿了家常便服的徐令宜走了進來:“好了沒有?”

    他眼前一亮。

    粉色的錦緞襯得她面若桃花。

    “好了!”十一娘笑這起身,“不過濱菊還在喂誡哥吃飯——我們等等吧!”

    徐令宜眉頭微皺:“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在吃飯?以後要告訴他規矩才是。”

    “他剛來嘛!”十一娘笑道,“有個習慣的過程。”

    徐令宜沒再說什麼,坐到了臨窗的大炕上。

    “我們灶上今天也做了餃子,要不我端點來侯爺墊墊肚子?”

    “不用了。”徐令宜想也沒想地拒絕。

    十一娘想到他一日三餐,點心水果宵夜一律不沾,也不勉強,笑著陪他坐下。

    “我們下午去趟姜家吧!”徐令宜突然道,“抬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何況這門親事是姜老太爺和姜柏訂下來的,姜松不是十分悅意。我們家更是要拿出誠心才是。”

    禮多人不怪!何況到了徐令宜的身份地位,別人只會覺得你謙遜。

    十一娘點頭:“我前些日子看帳冊,這樣的親戚往來,禮不過五十兩……”

    “就五十兩!”徐令宜毫不猶豫地道:“我再讓趙總管從庫裡挑幾幅字畫一並送過去。”

    十一點頭稱是,拿了太夫人給的丁字對牌讓琥珀去取畫。

    小丫鬟來稟:“五少爺來了!”

    “進來吧!”十一娘點頭,濱菊抱著徐嗣誡走了進來。

    徐嗣誡看到徐令宜在場,眼睛立刻閃閃發亮。

    濱菊領著他給徐令宜行了禮,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仰望著徐令宜,完全沒了往日的靈動,顯得有些呆呆的。

    十一娘看著好笑,道:“這麼快就吃好了?”

    因有徐令宜在,濱菊態度很恭敬:“吃了九個餃子!”

    十一娘點頭,朝徐四誡笑道:“誡哥真不錯。”

    徐嗣誡高興起來。

    徐令宜卻皺了眉頭:“這孩子怎麼不說話?”

    徐嗣誡看了立刻小小地朝後退了兩步,小臉繃得緊緊的。

    十一娘忍不住笑起來,上前抱了徐嗣誡:“我們去太夫人那裡吧!”

    “他不是會走路嗎?”徐令宜起身,奇道,“讓濱菊抱吧?你小心孩子滑地上了。”

    乍抱個三歲的孩子還真有些吃力,十一娘依言把孩子給了濱菊,笑道:“去太夫人那裡要走兩盞茶的功夫,誡哥還太小。”

    徐令宜只是隨口問問。

    他沒有和孩子打交道的經驗。

    第一次做父親,他走的時候孩子在肚子裡,回來的時候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到了諄哥那會,他已經搬到半月泮,後來又出征……

    十一娘卻在想著去姜家的事。

    大年初一,剛從宮里回來,第一件事是去姜家拜訪。

    看樣子,他不僅決定完成這次聯姻,還對此很重視。

    她又想到自己一直放在心底的一樁事——諄哥的老師人選。

    “侯爺,上次二嫂不是說勤哥、諭哥的學問都很好了,要專門請個西席來嗎?姜家在家鄉開學堂,您何不請姜家幫著推薦一個人……”

    徐令宜輕輕搖頭:“我們兩家畢竟沒有正式過禮。”頓了頓,又道,“何況姜家的學堂重視八股文章多於詩詞歌賦。我看還是算了!”
   
    十一娘想到徐令宜曾經說過,去世的老侯爺也曾經阻止過三爺參加科舉。

    她又想到自己在羅家的時候。不管是大老爺還是大太太,都異口同聲囑咐羅振興、羅振聲學好八股文章參加科舉,還說詩詞歌賦都是邪魔歪道。而徐家的做法卻恰恰相反,不鼓勵孩子們參加科舉。要知道,大周王朝取士,只只科舉出身是正途,其他的都被視為野狐禪,上不了台面的。徐令宜有庶子又有嫡子,可永平侯的爵位卻只有一個。想要把這些矛盾減到最少,最好的辦法就是鼓勵孩子們自食其力——說到底,爵位之爭也就是個生存權的競爭,如果其他孩子有了生存的能力,對爵位的覬覦之心會比那些在生活上不能處理的孩子會淡得多。

    十一娘是希望徐嗣諭、徐嗣誡能自食其力……

    “侯爺的想法真是奇怪。”她試著和徐令宜溝通,“我只聽說過要教導子弟好好學習八股文章的,還沒有聽說過有人家請西席嫌棄先生會教八股文章的!”

    十一娘是羅氏女,又長在內院,所說的這些觀點自然是羅家的觀點。

    徐令宜道:“我們和羅家不同的。”

    十一娘微怔。

    是指徐家是世襲罔替的公卿之家嗎?

    徐令宜見十一娘眼底閃過一絲困惑,他不由微微一笑。

    十一娘再聰明,畢竟少了些見識。

    “自有科舉取士以後,白身之家莫不以此光耀門楣。進入仕途,又有同鄉、同窗、同科庇護。我公卿之家卻不同。授命於皇上,忠事於皇上。榮華富貴系於皇上一人。”徐令宜委婉地道,“我們不可得隴望蜀,失了規矩。”

    十一娘把徐令宜的話咀嚼了片刻才明白過來。

    像羅家這樣的人家,只有通過科舉入仕讓一個家族興旺,所以要學好八股文章。而像徐家這樣的人,卻只要侍奉好君主就行了。

    要知道,十年寒窗苦,出來後會有和你有著同樣經驗的前輩們照顧,而不通過科舉捐官入仕,一來得不到這樣通過科舉入仕者的認同,二來在仕途上沒有同鄉、同窗、同科這樣的關系網。想要幹下去並且幹得好,唯一依舊能倚靠的就是皇上。

    所以,羅家的人想出人頭地,就得靠科舉;徐家的人想出人頭地,就得靠皇帝的賞識。因為出路不同,所以需要學習的東西不同。

    這又是帝王為了御下的一種平衡術吧!

    她頓時無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2 06:53 PM

第二百一十八章 拜年(中)

    這種涉及到帝王的話題還是少說為妙。

    徐令宜笑著轉移了話題:“這事也不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學問固然重要,先生

的人品更重要。還是慎重挑選的好。”

    十一娘點頭。

    她想到那位曾經在中山侯唐家做過西席的趙先生……只可惜沒這緣分。要不然,有

個與羅家關系密切的人看著諄哥,自己也可以放心些。

    十一娘帶著小小地遺憾和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裡。

    大家都到齊了,看見他們進來,紛紛站了起來。五夫人更是打趣道:“侯爺和四嫂

怎麼去了那麼久?我們坐在這裡都喝了一杯茶了。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又上前逗徐嗣

誡,“這孩子長得可真是漂亮!”

    徐嗣誡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望著五夫人。

    五夫人是孕婦,太夫人唯恐她餓著,特意給她准備了點心。回荷花里的途中,她是

一路吃著點心回來的。十一娘倒不擔心她餓著。可見她逗徐嗣誡,心裡總覺得怪怪的。笑

道問道:“怎麼不見諄哥?”

    “和勤哥幾個在屋裡玩五子棋呢!”太夫人笑道,問徐嗣誡,“吃過了沒有?”

    “吃了!”十一娘笑著應喏,上前給太夫人行了禮。

    “讓他跟著諄哥玩去吧!”太夫人吩咐,由杜媽媽扶著去了東次間。

    濱菊忙曲膝“是”。

    十一娘想到自已的承諾,落後幾步,摸了摸徐嗣誡的頭:“誡哥,你和濱菊好好在

諄哥屋裡玩,我和侯爺有事。等天黑了,就來接你回去。好不好?”

    徐嗣誡眼中流露出不舍,卻點頭,細聲答“好”。

    十一娘朝他璨然一笑,摸了摸他的頭,這才讓濱菊把他抱去了諄哥那裡,自已去

了東次間。

    吃完飯,大家在西次間坐下來喝茶,徐令宜問徐令寬:“怎麼樣?聽說你昨天玩到

半夜,要不要回去補個覺?”

    徐令寬立刻道:“那算什麼?要不是我看勤哥幾個都打起哈欠來了,我還准備玩到

天亮呢!”說著,又想到哥哥一向不喜歡他徹夜縱歡,聲音又低了下去。

    徐令宜卻是記住了十一娘的話,把徐令寬當成同僚看。既然是這樣,就不能去指

責他的這些私事了。

    他就朝坐在一旁的三爺徐令寧道:“看樣子,我們今年能清閑清閑了。”然後吩咐

徐令寬,“你既然不累,那好,我和你四嫂去趟姜家,家裡要是有客人來,你幫著招待招

待吧!”

    徐令寬聽著大喜,繼而又露出幾分擔憂:“我,我行嗎?”

    “不是還有三哥在家嗎?”徐令宜笑道,“你有什麼不懂的,外面有白總管、趙管

事,家裡有三爺,不恥下問就是了!”

    徐令寬不由望向徐令寧。

    徐令寧就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徐令寬年幼,性子跳脫,以前徐家有什麼事,一直是自己和四弟擔著。如今他要外

放,手裡的事總得給個可靠的人才行。昨天晚上他領了孩子們雖然玩得瘋,但也能克制

玩性在丑初之前督促幾個孩子去歇了。既然四弟有試試他能力的意思,自己當然要好好

的輔佐他。

    太夫人看著微微頷首,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她雖然氣這個孩子不爭氣,卻是希望他能爭氣的。

    徐令寬則是大喜。沒想到三哥、四哥都同意讓他代表徐家出面待客……

    他跳起來道:“三哥、四哥,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盡力的。”

    五夫人笑盈盈地望著丈夫。

    她沒有指望這個丈夫當官坐府,也沒有指望他升官發財,但如果他能擔當起家族

的責任,五夫人還是很高興的。

    三夫人則心裡微微有些不快。

    到底是同胞兄弟,這春節期間不知道有多少達官貴人趁著這機會到府裡恭賀。這

麼出風頭的事,侯爺卻給了嘴上無毛的徐令寬。念頭一閃,又想到自己馬上就要隨丈夫

出京了,管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麼。說不定,他們還沒有走徐令寬就捅出個大婁子需要

三爺幫著解決呢。

    想到這裡,她笑起來。

    十一娘卻有些感嘆。

    看徐令寬這樣子,倒不是他不想幹事,完全是家裡從來沒有把他當成能幹事的人

,連個機會都沒給他。

    見家裡的事交待清楚了,徐令宜帶著十一娘去了姜家。

    聽說永平侯攜夫人來拜年,正和一幫好友、幾個侄兒喝酒賞蘭花的姜柏微微有些

吃驚。

    永平侯是要進宮朝見,算算時辰,竟然是出了宮就來給自己拜年……

    在座之人就有流露艷羨目光的。

    姜柏忙吩咐小廝去稟告自己的夫人,又和身邊的朋友交待了幾聲,去了花廳。

    徐府的馬車在姜家的垂花門前停下,徐令宜和姜柏去了花廳,十一娘則由姜夫人

迎進了內院正屋。

    姜夫人也是個通透的人,徐氏夫妻這番舉動,不過是委婉地向姜家表示聯姻的決

心。她自己不能怠慢,以通家之好的禮儀接待了十一娘——不僅喊了自己的子女來拜見十

一娘,還把兩個在家做客的侄女、侄子也一並介紹給了十一娘。

    十一娘聽說兩個孩子是姜桂的嫡子、女,有些吃驚。

    那姜桂夫人不在太原府陪著丈夫過年,怎麼帶著兩個孩子回了燕京?

    姜夫人解釋道:“……說是王太夫人身體不好,有些不放心,所以回來看看。”

    十一娘更覺得奇怪了。

    上午她還看到王太夫人,沒瞧出來有什麼不好的。而且,既然是回來看望母親,怎

麼不把孩子帶上,卻留在了姜府?

    她滿心不解,又不好深問,剛打賞了兩個孩子見面禮,有小丫鬟進來稟姜夫人:“

陳閣老的夫人來給您拜年!”

    十一娘很是意外。

    她沒有想到陳閣老竟然和姜柏有這樣的交情。

    再看姜夫人——她滿臉的困惑,顯然對陳夫人的來訪很感到不解。

    看樣子,陳夫人是不速之客了。

    十一娘不動聲色地端了茶盅……


    *************


    徐氏夫妻在姜家並沒有盤桓多久就告辭了。

    姜桂和夫人親自送兩人上了馬車。

    十一娘把陳夫人的來訪告訴了徐令宜:“……不知道您碰到陳閣老沒有?”

    “碰到了!”徐令宜微微地笑,“看樣子,陳閣老贊成開海禁!”

    十一娘聽不懂:“那這與姜家有什麼關系?”

    徐令宜望著她直笑:“王九保家族縱橫海上這麼多年,難道僅憑些蠻力不成?”

    十一娘想到大赦沒頒多久,徐令宜就接到了王九保的信……

    “您的意思是……”

    “自孝帝以來,我朝就奉行閉關鎖國。可海上貿易,本一利萬,令人心動,不免有

人鋌而走險。”徐令宜斂了笑容,“時間一長,競相效仿。凡福建富商,十之八、九與海盜

勾結。”他話裡有話,“如今王九保大赦,他想讓皇上開海禁。能找到我,自然也能找到

別人。”

    十一娘還是沒想明白這其中有什麼關系。

    徐令宜神色有些肅穆:“想開海禁,沒有公卿之家的支持是不行的,沒有士子們的

支持一樣不行!”

    十一娘這才模模糊糊有了點頭緒。

    她以前學歷史,總會議到禁海會國家發展的限制,也讀到改革者悲慘的下場。她

不由道:“侯爺,也贊成開海禁嗎?”

    徐令宜聽到她語氣裡的擔憂,不由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我是辭官在家養病之人,

這些朝廷中的大事,自然有諸位閣老決斷,哪裡輪到我來非議。”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找了典圖來看!

    十一娘驚訝地朝徐令宜望去,就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


    兩人回到家,腳還沒有站穩,已有小廝跑過來:“五爺讓小的等在這裡,看見侯爺

馬上稟告,說梁閣老一直在外書房等您。”

    陳閣老在姜府,梁閣老一直在等徐令宜……一天之間,見到兩位閣老。頗有些山雨

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十一娘和徐令宜不由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一個去了外院,一個去了太夫人那裡



    太夫人那裡也賓客滿座。

    梁夫人、李總兵的夫人、禮部侍郎的夫人……

    大家說說笑笑,抹牌吃酒、到了掌燈時分才告辭。

    十一娘領了徐嗣誡回去。

    路上問他:“和哥哥們都玩了什麼了?”

    他答非所問:“四哥家的松餅好吃!”

    十一娘失笑。

    回到屋裡,徐令宜還沒有回來。她叫了琥珀來:“明天你跟我回娘家,到珊瑚那裡

坐坐。仔細問問姨娘的情況!”

    琥珀恭聲應了。

    徐令宜滿身酒氣地回來了。

    十一娘忙叫丫鬟端了醒酒湯來,服侍他洗漱歇下,又轉身吩咐丫鬟把茶桶放在床

邊的小杌上——怕他半夜喊渴。

    他卻把她拉進了被子:“這些事讓小丫鬟做,你也歇了!”

    屋裡服侍忙退了下去。

    被子裡的熱氣撲面而來,十一娘的心砰砰亂跳。

    自從那次之後,徐令宜一直沒有……沒想到……莫非真應了那句酒是色之媒的話……

    她強做鎮定的嗔道:“我不是怕你半夜起來渴嗎?現在到好,把丫鬟們都驚走了,

得我自己動手了。”

    “我不渴。”

    羊角宮燈瑩潤的燈光透過薄薄的細葛帳子照進來,他可以清楚的看見她白玉般的

臉龐漸漸染紅,如一朵盛放在六月的紅蓮。早應該把這帳子換了的!

    徐令宜嘴角高高翹起,緊緊把箍在了懷裡……





第二百一十九章 拜年(下)


    “侯爺,您喝多了吧!”雖然沐浴過,還是有濃濃的酒意。

    十一娘穿著禙子被他摟在懷裡,覺得很不舒服,掙扎著要坐起來。

    “酒不醉人人自醉。”徐令宜笑,去扯她的禙子。

    十一娘眼角余光看見他眼中的戲謔,想到他三番兩次的調侃,索性隨了他,臉卻

不受控制地燒得滾燙,不由把臉埋在了大迎枕上。

    徐令宜見她耳朵羞得通紅,卻柔順地任自己予取予求,大覺有趣。湊到她耳邊低

聲說著些胡話,手卻一刻也不停,把她脫得只剩褻衣……

    十一娘很不自在。

    之前緊張的時候多,哪裡注意的到,卻沒有想到徐令宜會這樣胡鬧。好像小時候

上學的路上遇到有男生朝著她吹口哨或是起哄,雖然長大後知道那是男孩子表現欣賞的

一種舉動,可當時卻是極尷尬的。

    她不由抬頭瞪了徐令宜一眼,“侯爺……”拉著被子把自己裹了進去。

    徐令宜只覺得眼前的人面若朝霞,明眸斜飛間,如波光粼粼的春水,艷麗到極致,

柔媚到極致,心中一悸,原本嬉戲的動作變得輕柔起來,帶著幾份暖昧的味道,輕輕褪了

她的褻衣,露出初雪般白淨的肩頭和精致小巧的鎖骨。

    眼前的美景讓他的心如漏跳了幾拍似的有些透不過氣來。

    “十一娘……”他含含糊糊地嘟呶著吻上了她的肩頭。

    不知道是察覺到了徐令宜的企圖還是空氣中的涼意,十一娘輕輕地顫栗了一下,

感覺有點冷,身體僵了起來。

    不能再這樣了!

    要知道,不管從哪方面來說,她都不能拒絕徐令宜在這方面的權利。既然如此,唯

有想辦法解決。遇到問題就回避,可不是她的處事原則。何況自己現在已經是十一娘了,

就應該以十一娘的身份生活下去才是……針黹女紅,縫線裁衣,以前不是做得很好嗎……

況且這個世界十三、四歲就嫁的女孩子多的是,難道個個和她一樣不成。

    說到底,還是做默言的時間多些……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卻不自覺地緊緊地攥住了被角。

    而心轅意馬的徐令宜哪裡注意到這些。

    索繞在他鼻尖若有若無地玫瑰香味讓他心浮氣躁,可唇下那如凝脂般細膩的肌膚

又讓他留戀不己……他貪心順著鼻尖的香味一路吮吸。

    一次比一次用力的吮吸微微刺痛著十一娘。她下意識地推了推他。

    徐令宜一個激靈,請醒過來。

    肩頭已綻放一朵朵艷麗的花,如落在雪地上的花妖嬈地綻放。

    不過是輕輕地親了幾下……

    念頭在他腦海裡飛馳而過,她嬌柔的樣子又緊接著浮現在他的腦海。

    好像特別的嬌嫩……

    他不由摟著她,輕輕地吻她的面頰:“弄痛你了!”手臂卻自有主張地把她緊緊地

箍在了懷裡。

    徐令宜含著酒味的熱氣撲面而來,有些濃烈,讓她感覺不太舒服。

    如果是往日,她也就忍了,隨便哄哄他讓他放手。不過,既然決定要解決這個問題

,那溝通就變得非常必要了。

    她略一思忖,垂了眼瞼,喃喃地道:“侯爺滿身的酒味……妾身覺得難受……”又想

到徐令宜雖然大度,但這畢竟是夫妻的私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眼晴又朝他睃了

過去。

    徐令宜愕然。

    他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理由。又見她不敢和自己對視,表情裡有幾分怯意,像個怕

他指責的小姑娘似的……他突然想到徐令寬——徐令寬小的時候見到他就是這樣一副表情

。然後兄弟倆秉燭長談說到年幼事時,他覺得徐令寬在自己面前吞吞吐吐,不爽直,像個

小姑娘似的,所以見到他就皺起眉來。徐令寬卻說是從小就想和他親近,可每次見他對

自己皺著眉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或者,十一娘也是如此?

    想親近自己,又怕自己的孟浪!

    再想到那幾日只是摟著她睡,她乖巧的樣子;還有那次逗她玩,結果把自己陷進去

,她順從的樣子……

    徐令宜不由低聲笑起來。

    十一娘詫異地抬頭,就看見他眉角高挑:“就為這個!”

    當然不僅僅是這個。

    可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有些話一句一句的說。

    “嗯!”她微微點頭。

    而徐令宜望著她輕輕翹起來的紅唇,突然有了擷取的。笑著低頭去吻她的唇。

    愛人間才親吻……

    十一娘下意識地側過臉去,避開了他的吻。

    “十一娘……”徐令宜錯愕地望她。

    十一娘看著不由在心底呻吟。

    剛剛下了決心的,怎麼又……

    她只好亡羊補牢。

    嘟著嘴推搡著他:“滿身的酒氣。”

    徐令宜見她一副小孩子撒嬌的模樣,剛才冒出來的一點點不愉像遇到太陽的冰稜

,立刻溶化成了水。

    “好了,好了。”他狠狠地揉了揉她的頭髮,又猛地把她摟抱在了懷裡,“快睡

吧!”

    動作顯得有些粗魯,卻讓緊貼著他的十一娘能清楚地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

    真的就這樣睡了……

    十一娘有幾份不相信。

    然後感覺到徐令宜溫暖寬大的手不停地在自己的腰間徘徊,間或揉搓一番,身體

就漸漸平靜下來。

    她突然間覺得心裡有些堵的慌。

    如果沒有了默言的那一部分記憶,她會覺得他是好丈夫吧?

    就算是有,他也是個好情人……

    側過頭去。

    姜黃色的細葛床帳外寶藍色的錦緞帷帷帳上繡著五幅捧壽的團花,瑩白的燈光射

在上面,像跳躍的流霞閃爍著時明時暗的光華。

    十一娘咬了咬唇,翻身倚在了徐令宜的懷裡,手卻輕輕地落在了他的腰間。

    “侯爺……”她清脆的聲音帶著幾份猶豫,指尖暖昧地劃過柔順的綾緞,慢慢地歇

在他炙熱的肌膚上。

    手突然被捉住。

    “快睡!”醇厚的聲音帶著幾分嘶啞,“明天還要早起!”

    十一娘愣住。

    隨然後感覺到臉燒得燙人。

    竟然被拒絕了……

    “我喝了酒的……”他聲音有些沉悶。

    是因為剛才的拒絕嗎?

    十一娘羞忿難當,背過身去。

    徐令宜詫異。

    隨即明白過來。

    不由低低地笑。

    “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樣半途而廢……”

    輕輕地吻著她光潔的背。

    十一娘僵住。

    徐令宜感覺到她的變化,大笑,聲音裡有著不容錯識的輸愉悅。

    真是……太丟臉了……

    十一娘用被子捂住了頭,卻被徐令宜強行抱了出來。

    “默言……”他親吻她的面頰,聲音裡透著毫不掩飾的愉快,“快點長大!”


    ***************

    南永媳婦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端坐在鏡台的十一娘,又用眼角飛快地睃了一眼半

倚在床上的徐令宜,將赤金銜南珠金釵插在鬢角,然後低聲地問道:“夫人,您看這樣可

以嗎?”

    十一娘打量著鏡子裡的人。

    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高高的牡丹珠環翠繞,大紅柿蒂紋折枝花刻絲通袖襖華美艷麗,薄粉輕勻,熏眉

巧畫,一番打扮,比平常就多了幾份雍容華貴。

    她笑著朝南永媳婦微微點頭,從鏡台的梳裝匣子裡拿了兩個荷包賞她:“一個給你

的,一個給妞的壓歲錢。”

    南永媳婦忙曲膝行禮道謝,低著頭躡手躡腳地退了下去,一直到了穿堂,這才直

起腰長長地透了口氣。

    今天這是怎麼了。

    平常笑盈盈的夫人卻繃著臉,平常繃著臉的侯爺卻笑盈盈的……還躺在床上,看著

夫人梳妝打扮……感覺怪怪的。

    她思忖著,卻聽到有人喊她:“南姐姐,你什麼時候開始到五少爺屋裡當差?”

    南永媳婦一怔,轉身看見十歲的雙玉端了熱水站在屋檐下。

    那雙玉就笑道:“陶媽媽說南姐姐過了年就要到五少爺屋裡當差了,我也被夫人賞

給了五少爺,以後和南姐姐一個屋呢!”

    南永媳婦一怔。

    十一娘問南永媳婦願不願意到五少爺屋裡當差,她回去商量南永,卻被南永罵了

一頓:“夫人問你,那是給你體面,你竟然真的傻呼呼回來商量我。你以為你是誰啊?還

不快去給夫人磕頭謝思。”

    她當時就慌了:“我這不是怕自己帶不好嗎?五少爺可不是什麼正經出身,又養到

了三歲上才回府。這上上下下多少雙眼晴盯著,管嚴了只怕五少爺生怨,不管又失了規

矩對不起夫人的囑咐。哪裡敢接這個手!”

    “蠢貨。還在這裡胡說。”南永聽著暴跳如雷,“那你就敢駁了夫人?”一邊罵,一

邊推推搡搡地和她出了門,竟然要和她一起去給十一娘請罪。

    還好隔壁的趙管事家的拉住了南永:“你這是幹什麼?夫人就是喜歡你媳婦老實

本份。你就少在這中間摻和了。讓你媳婦去琥珀姑娘那裡回一聲不就行了。”

    趙管事在府裡有體面,他媳婦的話南永不敢不聽,催著自己的媳婦快去回話。

    南永媳婦不敢怠慢,忙去琥珀那裡回了話。

    沒想到不過幾天功夫,大家竟然都知道了。

    她朝著雙玉笑了笑:“要聽夫人的意思。”然後轉移了話題,“你這是給誰端的水?

小心涼了?”

    “不打緊,這是給綠雲姐姐端的水。”雙玉笑道,“今天琥珀姐姐幾個要跟著夫人

去弓弦胡同走親戚。紅繡姐姐當差,綠雲姐姐休息。”

    “那也別讓水冷了。”南永媳婦笑道囑咐了她幾句,各自散了。

    而屋裡的十一娘卻朝著徐令宜嗔道:“侯爺還不准備起床的嗎?去弓弦胡同要遲

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2 07:31 PM

第二百二十章 漁利(上)

    徐令宜大笑。

    從昨天到現在,十一娘一直有些不自在。

    落落大方的妻子在自己面前亂了陣腳——這讓他覺得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很想再調侃她幾句,可想到她昨天又氣又急羞紅了臉的模樣,知道她面子薄,怕真的把她給惹惱了,遂喊了春末和夏依進來服侍他更衣。

    十一娘鬆了口氣。

    沒想到徐令宜是個無賴。說起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來臉不紅心不跳。

    她實在是不習慣——兩世為人,還沒有哪個男子在她面前這樣。

    自己就更離譜了。怎麼就鬼使神差地覺得心中不妥,然後把手伸進了他的衣襟……

    要知道,在男女情欲上,徐令宜是從來都不會匱乏的。別說他有三個姨娘,就是這滿府的丫鬟,他要看上了,自己難道還能攔著他不成?他遵守自己看似刻扳卻大有深思的侍寢安排,不過是出於對妻子的尊重罷了。不然,喬蓮房又怎麼會不把秦姨娘和文姨娘放在眼裡,根本不在乎她們的態度。要知道,就算是歷史學家在評論一個皇帝和妃子的關系時,都會以妃子臨幸的多寡來做依據。何況是喬蓮房。實際上這也從側面表明了兩人之間相處的情景。

    怪只怪自己昨天太慌張了,不知不覺中,隱藏在心底屬於默言的那一部分又冒了出來。

    十一娘磨挲著手中黃楊木梳子上雕著的梅花自嘲地笑了笑。

    說起來,自己還真有點倔強,始終沒有辦法做一個完整的十一娘!

    思忖間,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夫人,五少爺來了!”

    她收斂了情緒,嘴角輕彎,變成了那個笑容溫和的十一娘:“讓五少爺進來吧!”

    小丫鬟應聲而去。

    冬青和濱菊一左一方地擁著徐嗣誡走了進來。

    他今天穿了件嶄新的寶藍色錦鍛小襖,梳了丫角,襯著他晶瑩的肌膚,眉目更顯娟麗。

    見十一娘打量徐嗣誡,冬青忙解釋道:“我們連夜幫著五少爺趕制過年的衣裳。”

    “這個顏色很好。”十一娘笑著點了點頭,讓冬青跟著去弓弦胡同,報信的婆子先走一一今天是初二,大家都要回娘家拜年,免得在垂花門門前碰到了五夫人。

    冬青對於回羅家並不熱衷,不過十一娘一副讓她們去會舊友的模樣,她也不好駁了十一娘的面子。笑著應了,從偏門出了徐府。

    十一娘見徐令宜還沒有出來,抱著徐嗣誡和他閑聊,問他吃過早飯沒有,都吃了些什麼,什麼東西好吃之類的話。

    徐嗣誡口齒非常的伶俐,根本不像三歲的孩子。一一答了十一娘的話。

    正說著,徐令宜洗漱出來。

    徐嗣誡立刻變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隨著徐令宜轉。

    徐令宜到沒有注意這些,只見十一娘抱著個粉妝玉砌的孩子,目光溫柔,笑容璀璨,看著十分的舒服,讓他的心情變得安寧而平和。

    “諭哥還沒有過來嗎?”他笑著整了整衣袖,示意夏末幫他披了斗篷。

    十一娘知道這是要出門了,把徐嗣誡交給濱菊抱了,起身道:“應該和諄哥在一起吧!”

    徐令宜點了點頭,領著十一娘和徐嗣誡去了太夫人那裡。

    三房的人早就來給太夫人辭行去了忠勤伯府,徐嗣諭正立在太夫人炕前看著太夫人一面給諄哥整理衣裳,一面細細地囑咐他一些禮節上的事。看見父親和母親進來,他忙上前行了禮。諄哥則高興地喊著“誡哥兒”,徐嗣誡見諄哥喊他,望著諄哥兒抿著嘴笑。

    太夫人見兩人親親熱熱的,呵呵直笑。

    徐令宜卻煞風景地繃著臉訓斥諄哥:“誡哥兒是你喊的嗎?要喊五弟!”

    氣氛立刻一凝。

    諄哥像霜打得茄子似的焉了,喃喃地朝著徐嗣誡喊了一聲“五弟”。而徐嗣誡見徐令宜板了臉,嚇得往十一娘身邊直躲。

    太夫人直搖頭,忙在一旁解圍:“大過年的,怎麼開口就訓。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話?”

    徐令宜欲言又止,一副對太夫人的干涉無可奈何的樣子。

    十一娘看著就笑著把諄哥兒抱下了炕:“時候不早了,我們早些起身吧!”

    徐令宜趁機下台,和十一娘帶著孩子起身告辭。

    剛走出院子,迎面碰上了徐令寬和五夫人。

    大家打了個招呼,徐令寬和五夫人去了太夫人那裡。徐令宜等人則去了弓弦胡同。

    羅家門前掛了大紅的燈籠,貼了對聯,門上貼著大紅的“福”字,牆角、院子的花樹都系上了紅繩,喜氣洋洋的。

    徐家報信的婆子早他們一步到,羅振興和大奶奶在垂花門前迎接他們。看見徐嗣誡,兩人都不禁打量他。

    十一娘不動聲色,按長幼讓三個孩子給羅振興和大奶奶行了禮,接了兩人的壓歲錢。

    羅振興領了他們去拜見大老爺和大太太。

    大奶奶湊在十一娘耳邊道:“想著孩子總是要走外家的,就委婉地跟娘說了。娘知道孩子養在佟姨娘名下,到也滿意。”

    大太太關心的是諄哥的利益。既然他的利益不受傷害。也就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十一娘點頭,隨著去正房拜見了大老爺和大太太。

    大老爺留了徐令宜說話,大奶奶則和十一娘和孩子們留在大太太屋裡。

    許媽媽代大太太賞孩子們壓歲錢。

    待到徐嗣誡的時候,她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孩子,嚇得徐嗣誡無論如何也不願意上前。

    十一娘看著眉頭微蹙,上前牽了徐嗣誡手,幫他接壓歲錢。

    一旁的四奶奶看著立刻哈哈一笑,掏了紅包出來塞給徐嗣誡:“是四舅母的。”又和徐嗣諭打招呼:“這是二少爺吧?長得可真是俊。”給了徐嗣諭和諄哥一人一個紅包。

    她這樣一番鬧騰,屋裡的氣氛又話躍起來。

    看來,自己的這位四嫂也是個機敏人。

    十一娘看著心裡暗暗點頭,將早就准備好了的壓歲錢給庥哥。

    庥哥喜笑顏開地接了,剛給十一娘作揖說了聲“恭賀新禧”,就被諄哥拉了過去,指了徐嗣誡道:“這是我五弟!”

    庥哥好奇地打量徐嗣誡:“他長得像小姑娘。”

    諄哥立刻糾正他:“他是弟弟,不是妹妹。”又指了庥哥對徐嗣道,“這是大表弟。快喊大表弟。”

    一本正經,像個小大人似的,惹得滿屋女眷都笑了起來。

    四奶奶笑得尤其爽朗:“四少爺,庥哥可不是五少爺的表弟,是表哥。”

    諄哥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赧然地笑了笑。

    而徐嗣誡望著滿屋子陌生的笑臉卻顯得有些惶恐。他不知所措地顧目四盼,看見了一旁的十一娘,這才安靜下來。

    十一娘感覺到他的不安,上前摸了摸他的頭,笑著指了庥哥:“這是你大表哥。”

    他這才輕輕地喊了聲“大表哥”。

    “五表弟的聲音真好聽!”床哥眼晴瞪得大大的。

    “那當然。”諄哥很得意的樣子,“他可是我五弟。”又道,“你屋裡有沒有松餅。他最喜歡吃松餅了!”

    “沒有!”庥哥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們家有核桃酥、栗子糕、窩絲糖。都挺好吃的。特別是栗子糕,是我們家自己做的。”說著,挺了挺胸,“十一姑母在家的時候也愛吃!”  

    然後眼巴巴地望著十一娘,一副尋求她支持的樣子。

    十一娘怎麼能傷了孩子的自尊心,立刻點頭:“不錯,我們家的栗子糕綿和又香甜,很好吃。”

    庥哥聽了小腦袋啄得像吃米的小雞似的:“我沒騙你吧!十一姑母也說好吃。”

    大奶奶看了“撲哧”地笑,覺得大太太病著,幾個孩子在這裡待了不好,喊了杭媽媽來:“把幾位少爺帶到東次間去吃點心去。”

    杭媽媽笑著曲膝應“是”,庥哥卻大聲道:“不行,不行,五姑母還沒來。我們還沒有收到五姑母的壓歲錢呢!”

    大家笑得不行。

    就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五姑爺和五姑奶奶來了!”

    大家一聽,笑得更厲害了。倒把進門的錢明和五娘笑得摸頭不知腦。

    四奶奶在一旁解釋道:“我們庥哥怕少了五姑父和五姑母的壓歲呢!”

    錢明聽了笑起來,立刻從衣袖裡摸了紅包出來:“一個人一個!”庥哥歡歡喜喜地上前接了。

    諄哥卻有些拘謹。

    庥哥湊在他耳邊道:“五姑父最好的。你別怕。”

    諄哥這才接了,輕聲向錢明道謝。

    錢明看著他的目光十分的柔和,問他:“怎麼沒見侯爺?”

    諄哥垂手恭立:“爹爹和外公在書房裡說話。”

    錢明笑眯眯地點著頭,然後遞了紅包給徐嗣諭和徐嗣誡。

    徐嗣諭表情淡淡地道了謝,徐嗣誡則跑到十一娘面前,把紅包交了十一娘。

    五娘看了“哎喲”了一聲,笑道:“這孩子倒與十一妹有緣。”

    錢明聽了就重重地咳了幾聲,然後坐到了大太太床前的小杌子上,問起大太太的日常起居來。

    大太太又瘦了不少,依舊表達困難。見錢明輕聲細語地說著關心的話,眼角微濕,不住地點頭。而一旁幫著大太太答話的許媽媽眼角也閃著水光,待錢明的態度比剛才待徐令宜還要恭敬幾分。

    庥哥則領著諄哥向五娘要壓歲錢。

    五娘早有准備,笑盈盈地拿了紅包出來,一面發紅包,一面和大奶奶打趣:“大嫂懷庥哥的時候屋裡供的是財神爺吧?”

    大奶奶紅了臉:“這孩子,都被我慣壞了。”

    五娘掩袖而笑。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十二小姐、五姨娘和六姨娘來了!”錢明聽了忙起身告退。

    大太太望著他吃力地說了一句“來玩”,示意許媽媽送他。

    錢明俯下身來和大太太細語幾句,這才由許媽媽送出了門。





第二百二十一章 漁利(中)


    錢明前腳出去,六姨娘、五姨娘和十二娘後腳走了進來。

    六姨娘穿了茜紅色月季花妝花褙子,頭上簪了大紅色石榴絹花,眼角眉梢都透著股高興勁,笑盈盈地拉了十二娘給十一娘行禮:“你們姊妹原也是住一個屋的。現在你姐姐嫁了人,更應該多多親近親近才是。”

    十二娘落落大方地上前給十一娘行禮,喊了聲“姐姐”。

    十一娘少不得要給個大大的紅包給她。

    六姨娘又拉了立在一旁的五姨娘,嗔怪道:“平日裡天天叨嘮著十一姑奶奶,如今十一姑奶奶回來了,你倒躲到一旁去了。”

    五姨娘回避著十一娘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十一娘則起身喊了一聲“姨娘”,道:“您身體可好?”

    “我沒事,我沒事。”五姨娘連連搖手,神色間透著幾份慌張。

    六姨娘聽了咯咯直笑,道:“五姐姐是有夢熊之喜了!”

    滿屋子啞然。

    夢熊之喜……那就是懷孕了!

    一個和自己相差了十五歲的弟弟或是妹妹……

    十一娘不由撫了撫額頭。

    覺得這太不不可思議了。

    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

    還以為五姨娘在羅家受了什麼委屈,讓琥珀私底下去打聽。

    難怪上次回來的時候她躲躲閃閃的。想來也不好意思說這件事!

    思忖間,五姨娘已矢口否認:“沒有,沒有這種事。”

    “哎呀!”六姨娘笑著,目光落在五姨娘的腹部,“這開了春只怕就要出懷了,豈是能瞞得住的。”又朝十一娘笑道:“大老爺晚年得子,這可是件大喜事。趁著大家都在這裡,說出來大家也都跟著沾沾喜氣。”

    五姨娘聽著羞慚難當,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六妹,別,別說了!”

    晶瑩的淚水好像一滴滾燙的沸水落在十一娘的心上,火辣辣的。

    五姨娘懷孕是件好事啊!

    何況她還這麼年輕。

    能有個孩子陪伴在身邊,也可以消除很多孤單與寂寞。

    但大太太那邊……

    她喊了一聲“姨娘”,眼角卻忍不住朝大太太望去。

    只見大太太表情猙獰,瞪著五姨娘的目光帶著幾份凶狠。

    十一娘不禁苦笑,耳邊卻傳來四奶奶十分歡喜的聲音:“家裡要添丁進口了,我們又多了個弟弟,這可真是件大喜事啊!”

    大奶奶被四奶奶這麼一嚷,也回過神來。她立刻朝大太太望去。

    許媽媽正俯身和大太太說著什麼,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看不清楚大太太的表情。

    大奶奶腦子飛快地轉起來。

    自己的相公是嫡長子,又中了進士做了庶吉士;自己給羅家添了嫡長孫,又主持中饋沒有一點失錯的地方。就算是十一娘妻憑夫貴,就算是五姨娘生了兒子,難道還能因一個前程不明的小兒動搖相公和自己的地位不成?既是如此,自己又何必冷面冷言的惹得別人不痛快,白白讓四房討了好去。

    “是啊!是啊!這可真是件大喜事。”她笑的開懷,摟了摟庥哥道,“庥哥,你要添小叔叔了。”

    “什麼小叔叔?”庥哥聽得糊塗,“哪裡來的小叔叔。”

    徐嗣諭就低垂著眼瞼朝後退了幾步,站在了落地窗旁的帷帳邊,與眾都拉開了一段小小的距離。

    諄哥卻解釋道:“就是爹爹的弟弟。像我五叔,就是我爹的弟弟。”

    庥哥還是不明白:“譽哥不就是我的小叔叔嗎?為什麼還要添個小叔叔?那我喊譽哥做什麼?”他困惑地望著大奶奶。

    挺著大肚子的五娘就掩著嘴笑:“五姨娘藏得可真深。”她的聲音高亢,讓人感覺有些尖銳,“難道是怕我們知道了討您的喜酒喝不成?”

    五姨娘竟然老蚌懷珠!

    如今大太太癱瘓在床不能理事,聽太醫那口氣,只怕是好不成了。大奶奶當家,於情於理都管不到大老爺屋裡去。原先大老爺讓五姨娘和六姨娘一起管著屋裡的事,如果五姨娘再生下兒子……常言說的好。母以子為榮,子以母為貴。只怕到時候自己的胞弟聲哥連站的地方都沒了。

    她不由狠狠地瞪了四奶奶一眼。

    果然是小家小戶出來的,沒一點腦子。還幫著五姨娘和十一娘高興起來……

    而十一娘聽著五娘語氣不善,立刻上前幾步,將五姨娘擋在了身後,笑道:“我倒聽人說,孩子小氣,剛上身的頭三個月最好不要到處宣揚。”又轉身問五姨娘,“姨娘,是不是我說的這個道理?”

    五姨娘望著女兒,羞得滿臉通紅:“我,我,我……”卻是半響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十一娘抿嘴一笑,一副滿心歡喜的模樣,問六姨娘:“六姨娘,父親可知道姨娘身懷六甲?”

    六姨娘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大老爺雖然把屋裡的交給了自己和五姨娘,可自從大太太知道大老爺常歇在五姨娘屋裡後,就有事只交待三姨娘,根本不理睬五姨娘和自己。分明就是不同意讓五姨娘和自己管著屋裡的事。那三姨娘是什麼人?別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想當初她當丫環那會可沒少聽三姨娘私底罵這個詛咒那個的,是個面善心狠的主。可五姨娘就不同了,脾氣好,不愛管事,不願意得罪人,說得是兩人一起管屋裡的事,實際上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讓她把吃到嘴裡的吐出來,除非是大太太能重新站起來。

    想到這裡,六姨娘笑得更燦爛了:“許媽媽說大太太這幾天不舒服,所以大老爺一直歇在大太太這邊。還沒有機會說呢!”

    言下之意是指許媽媽奉了大太太之命不讓大老爺接近五姨娘。

    大家的目光果然就轉到大太太身上。

    大太太眼睛微合,表情平靜,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屋子裡的這些動靜,睡著了似的。

    “大太太身子骨不比從前,常常說著說著就睡著了。”立在床頭的許媽媽表情淡淡地道,“怠慢兩位姑奶奶了。”

    “許媽媽哪裡的話!”五娘眼睛一轉,“都是我們這些做女兒的不貼心,吵著母親休息了。”說著,她望向十一娘,“要不,我們去東次間坐坐,也好讓母親安安靜靜地休息一會。”

    十一娘就看見五姨娘臉上閃過一絲惶恐。

    她心中一動。

    或者,五姨娘不願意說出自己懷孕了,完全是出於恐懼。

    那她在恐懼什麼呢?

    又想到在羅振興之前,大老爺沒生下一兒半女……

    何況現在大太太只是身體不能動了,並不是腦子不能動了。

    指尖摩挲著藍寶石時的涼意好像還停留在心頭。

    十一娘已滿臉是笑:“五姐說得對,我們還是到東次間坐吧!也免得吵著母親休息。”然後扶了五姨娘,一面朝東次間去,一面和六姨娘說著話:“六姨娘是什麼時候知道姨娘有了身孕的?這件事要不要跟父親說說?姨娘現在畢竟是雙身子的人了,可不能有什麼閃失。”

    這是公公屋裡的事,做兒媳的大奶奶和四奶奶都不好插手。聽五娘的口氣,只怕有些忌憚五姨娘生了兒子和三姨娘、羅振聲的利益發生衝突。再看六姨娘。這樣突然跳出來十之八九是有自己的打算。

    十一娘不怕別人有打算,就怕別人沒打算。沒打算,好似那無欲無求的人,讓你沒有辦法下手。有打算,只要你願意付出代價去交換,就沒辦不成的事!六姨娘挑了這個時候把五姨娘懷孕的事說出來,自然是個有打算的人。再想到六姨娘能後來居上,能把花容月貌的五姨娘壓下去,和精明能幹的四姨娘打成個平手,只怕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她立刻決定把六姨娘抓在手裡——有了她在五姨娘身邊,五姨娘的安全系數就會大大的提高。

    因此她一改往日的低調,不僅挺直了脊背,氣勢十足地率先朝東次間去,而且還毫不顧忌地暗示六姨娘把這件事告訴大老爺。

    六姨娘喜出望外。

    要知道,在羅家的時候,表面五娘處處占先,十一娘處處忍讓,可五娘有的,十一娘從來沒有缺過。當時她就覺得這個小姑娘不簡單。後來她嫁到永平侯府,不過幾個月的功夫就能哄著侯爺幫五娘出面撐場子,她就更不敢小瞧十一娘了。現在看十一娘一改往日的隱忍,突然變得強勢起來,她就知道十一娘這一次要為自己的生母撐腰了 ——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娘家有人,能讓自己在夫家站穩腳跟!

    “既然十一姑奶奶這樣吩咐,那我就去給大老爺報喜去了。”她笑盈盈地應著,卻話音一轉,把將五姨娘懷孕這事告訴大老爺說成了是十一娘的意思。

    她想推責任就推吧!

    反正這件事自己是管定了。

    十一娘微微地笑,並不否定六姨娘的話。

    五姨娘卻急了,忙道:“我會告訴大老爺的……”

    “兩位姑爺都在,還是讓六姨娘去跟父親說一聲吧!”十一娘笑著打斷了五姨娘的話,攙著她進了東次間,“您現在當務之急是養好身體。”又道:“您身邊的丫鬟怎麼沒有跟著您?有什麼事也有個使喚的人。您這樣怎麼能讓人放心!”

    五姨娘卻停住腳步凝望著十一娘,答非所問地道:“十一姑奶奶,我真沒有想到會有了身子……”她說著,臉色變得緋紅,表情卻十分的認真,好像怕十一娘不相信似的。

    十一娘突然覺得很心酸。

    她性情溫順,行事不免懦弱,可只要是覺得對女兒好的事,她都願意不計一切地去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3 04:00 AM

本帖最後由 yu2791 於 2010-12-23 04:31 AM 編輯

第二百二十二章 漁利(下)


    五姨娘懷孕的消息讓小書房熱鬧起來。

    羅大老爺更是露出幾份得意來。

    錢明看著就嚷著要喝酒:“……今日是我們這些做姑爺的正日子,不算。還要安排一天才行。”

    徐令宜一向話少,羅振興、羅振聲是晚輩,三人只在一旁笑。

    羅大老爺腰桿挺得筆直,大手一揮:“你說幾時就幾時,你說幾天就幾天。包你喝得痛快!”十分的豪爽。

    錢明的目光就落在了徐令宜身上,見他正襟危坐,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頓了頓,語氣一轉,笑道:“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不如等十妹夫來了我們好好商量商量。”

    羅大老爺聽了臉上的笑意就淡了幾分。

    徐令宜雖然來的少,但見他從來都是畢恭畢敬,謹守禮數。錢明那就不用說了,有個風吹草動的都住羅家跑,人和氣,說話又風趣,羅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喜歡的。只有這個王琅,陰陽怪氣的不說,還一副趾高氣揚瞧不起人的模樣,實在是讓人討厭。

    想到大太太病後他從未來看望,羅大老爺覺得有些心寒,索性吩咐羅振聲:“你去看看十姑爺來了沒有?要是還沒有來,我們就不等了。吩咐你大嫂傳膳吧!總不能讓侯爺和你五姐夫這樣一直等著。”

    羅振聲應聲而去。

    錢明覺得自己應該客氣一番才是,可轉眼看見徐令宜坐在那裡動也沒動,就把話咽了下去。

    與此同時,回到了紅燈胡同孫家的五夫人把丈夫打發去了母親那裡。自己卻把孫老侯爺堵在了書房。

    “爹,您跟我說實話,那孩子是不是徐令寬的?”

    孫老侯爺長眉一揚:“你覺得呢?”把問題又重新拋給了五夫人。

    五夫人一怔。

    孫老侯爺已語重心長地道:“丹陽,我們和徐家是通家之好,你和令寬說起來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令寬的為人如何,沒有誰比你更清楚。你一向聰明。要總是圍著這些枝枝節節地圍,也就是第二個羅元娘。有時候,你要學學你二嫂項氏。眼光放遠些,心胸放寬些。”

    五夫人臉色微白。

    答案己呼之欲出。

    孫老侯爺看得明白,卻不想在這件事上護著女兒。女兒的性子好強,又沒有同胞的兄弟撐腰,自已現在活著,還能幫幫她,要是哪天不在了,女婿就是女兒唯一的依靠,有些事,不能任著她胡鬧。心念一轉,目光已如鷹隼般的犀利:“怎麼不說話?”

    語氣咄咄逼人。

    五夫人望父親,臉色更顯蒼白。

    讓她說什麼?

    說自己自認為聰明,以為把丈夫掌握在了手裡,結果卻被丈夫自己瞞得死死。

    說自己看戲不怕台高,自己反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

    是自己做人太失敗,還是別人太聰明?

    她心浮氣躁。

    “既然說不出口。那就把它永遠埋在心裡。然後澆一瓢滾燙的熱水,連根苗也一起燙死。”孫老侯爺神色凝重,把外面的傳言一一告訴了五夫人,“……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就算不能幫家裡做點,也不要給家裡添亂。要不然,你可真連那個庶女出身的永平侯夫人都不如了。”語帶告誡。

    要說這世界上五夫人最信賴誰,那就是自己的父親定南侯。要知道,能在先帝晚年波譎雲詭的廟堂中毫髮無傷地到今天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所以她雖然被這話咽得半晌沒做聲,還是露出沉思的表情來。

    孫老侯爺看著暗暗點頭,點撥著女兒:“這件是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你要思量的是這個時候侯爺會怎麼想?太夫人會怎麼想?令寬又怎麼想?你的那位四嫂又會怎麼想?要知道,謀定而後行,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五夫人前靜地坐在書房暖閣裡發起呆來。

    孫老侯爺也不催促,端著茶在一邊慢慢的喝著。

    是啊,出了這樣的事,侯爺會怎麼想呢?自然是要想辦法把事態平息下去,所以該他認的他全認,不該他認的也要認下來。看出這蹊蹺的,只會贊一聲侯爺宅心仁厚,看不出這蹊蹺的,也會羨慕侯爺風流倜儻。可私底下,侯爺只怕是一看到那個孩子就會對一聲不吭把孩子認下來的十一娘有一絲的愧疚。至於太夫人。手心是肉,手掌一樣是肉。她越是氣令寬,就會越心疼侯爺,就會對乖巧順從的十一娘心生好感。

    想到這些,五夫人有些坐不住了。

    徐令寬這個粉白煙囪,做事從來不用腦。他這樣瞞著自己,讓自己被人當笑話看,比讓自己認了這孩子還要難堪。偏偏自己還不明所以地逗著那孩子玩,看在那些知道內情的人看在眼裡,只怕早就笑翻了肚皮。偏偏以徐令寬的性格,不僅會對幫他收給殘局的侯爺感激涕零,連帶著還會對幫他養孩子的十一娘感恩戴德。

    意識到這一點,她不由大為惱火。

    養一孩子才多少錢?滿打滿算一年也不過百兩銀子的事。

    好你個十一娘,用百兩銀子就既討好了侯爺又討好了太夫人,還討好賣乖得瑟到我丈夫面前來了,真正好算計!

    我裝聾作啞,你就以為我好欺負。這一次,我不給點顏色你看看,你還真以為我怕了你。

    五夫人越想越氣,臉色就越來越難看。

    一直在注意自己女兒神色的孫老侯爺看著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自己這個女兒,終究被“縣主”的虛榮害了……忍不得委屈了!

    “想想項怡真。”孫老侯爺若有所指,“再想想去逝的羅元娘!”

    五夫人雙唇緊抿,不做聲。

    今天不把這件事解決了,女兒回去以後還指不定幹出什麼事來!

    孫老侯勸起女兒來:“你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以後靠侯爺的地方多的是。何況侯爺是知道好歹的人。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次你退了一步,說不定下一次就由你進一步了。”說著,孫老侯爺想到那次見面自己說十一娘是“蔥”時徐令宜的表情……他的話氣變得有些嚴厲起來,“家和萬事興。你是我孫家的嫡女,可不要做出有失家風的事,讓我百年以後遇到徐老侯爺抬不起頭來才是!”

    “爹……”五夫人面露不甘,憤然她道,“那個十一娘……”

    “你給我住口!”孫老侯臉色一沉,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女兒的話,“十一娘是你叫的嗎?我剛才都說了些什麼,趕情你全當了耳邊風。”說著,他厲聲道,“你可別忘了,現在對於你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五夫人被父親一喝,如遭雷擊般愣在那裡,不由摸了摸自己微挺的肚子。

    腦子反而漸漸明晰起來。

    自己真是糊塗了,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要快些生一個兒子,把丈夫拉到自己身邊,讓太夫人對自己更加滿意,讓自己在家裡的地位更加穩固,這才是最重要的。

    自己的枕邊人自己最了解。徐令寬要是覺得你因他受了委屈或是吃了苦頭,他就會很心虛,事事都退讓幾份。反之,如果他要是覺得你騙了他,就會心如鐵石,任你哭死賴活也不會回心轉意。所以徐令寬那裡,只能以柔克剛。

    其次是侯爺那裡。說實在的,他胸襟氣度都不錯,待人也寬和。只要你做得不過份,他通常都會睜只眼閉只眼。所以只要徐令寬是侯爺的弟弟一天,她就不用擔心,反而是最好對付的。

    再就是太夫人。

    她老人家飽經風霜,又幾次白髮人送黑髮人,到了這個年紀自然不願意再生波瀾,寧願糊裡糊塗地做阿翁,只望著一團和氣不生隙。可到底不是尋常的婦人,果斷剛毅在骨子裡,家裡的事情,恐怕沒有一件瞞的過她老人家的。所以在她老人家面前,最好就是溫良恭儉,做出一副寬懷大度的模樣來。

    看到女兒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孫老侯爺臉色散霽,放緩了聲音:“你仔細想想!”然後起身出了書房,吩咐小廝,“去,把石媽媽給我叫來。”有些事,還是防患未然的好。有石媽媽在她身邊盯著,想來不會出什麼大事。

    而獨自呆在小書房裡的五夫人則長長地透了口氣。

    是啊,現在可不能糊塗。要知道,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賣。

    看那十一娘,表情上吃虧地認下了這個孩子,就在“理”字上站住了腳,自己不能在明面上和她糾纏。要不然,不僅不會達到目的,反而會讓侯爺和太夫人、徐令寬反感,成為第二個羅元娘。

    思忖間,有小丫鬟戰戰兢兢地請她去花廳午膳。

    五夫人出了書房,路上迎面遇到了徐令寬。

    “怎麼去了這麼長的時間?”他滿臉都擔心,“你還好吧?”然後小心翼翼地扶了她。

    “我好久都沒有見到爹爹了,想和他老人家好好說說話。”五夫人仔細她打量著丈夫,“你有什麼好擔心的?”話裡有話。

    “你肚子越來越大了,我怎麼有不擔心。”徐令寬的目光誠摯,語言誠懇,根本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五夫人心中一動。嬌嗔道:“說什麼擔心我,實際不過是哄我開心罷了。要是真的擔心我,就幫我買些馬氏魚脯來吃。”

    徐令寬一怔。

    魚脯家家都會做,可開在西大街騎馬巷的馬氏魚脯卻號稱燕京一絕,每日只賣一百碟,過量不候。別說就是平常想吃也要派了小廝去排隊,今天是大年初二,馬氏魚脯早就關了門,這到哪裡去買?

    可望著妻子嘟著的紅唇,想到自己對妻子的隱瞞,他心一橫,道:“那你等著。我去幫你買。”

    五夫人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徐令寬往日對她雖好,可也沒有好到這種程度。明知不可為之而為……

    火石電光中,她茅塞頓開,頓時有了決定。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既然他這樣的不安,自己又何必點破。

    她想著,嘴角就高高地翹了起來。

    “五爺快留步!”五夫人上前挽了丈夫的手臂,“妾身說的是句玩笑話,五爺怎麼當真了。這滴水成冰的,又是大年節裡,哪裡買得至馬氏魚脯……”她溫言軟語,笑顏如花,拉著丈夫的胳膊往花廳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動蕩(上)


    此刻弓弦胡同羅府的花廳裡推盞換杯,氣氛熱烈。

    茂國公府王家派了管事來,說,王琅身染風寒,十娘要照顧丈夫,兩人不能前來給大老爺拜年了。

    大老爺聽了不以為然,只覺得輕鬆,和兒子、女婿喝得痛快,到了末初還沒有散,大奶奶托四奶奶招待五娘和十一娘一干早已散了席的女眷在暖閣裡喝茶、吃點心、說閑話,自己則帶著杭媽媽去廚房重新安排菜肴。

    五娘立刻借口要看看三姨娘給自己未出生孩子做的小衣裳,拉著四奶奶去了三姨娘那裡。十一娘也不多做停留,吩咐琥珀、冬青照顧徐嗣諭等人,起身去了五姨娘那裡。

    來應門的是六姨娘。

    她看見十一娘毫不驚訝,十一娘看見她也並不奇怪。

    兩人相視一笑。

    十一娘道:“我看著五姨娘身邊沒有個服待的人,有些擔心,所以特意來看看。”

    六姨娘笑道:“那些丫鬟做事毛手毛腳的,還是我幫著照顧點更妥當。“

    “那就有勞六姨娘了。”十一娘笑著進了屋。

    五姨娘依在床上的大迎枕上,神色有些疲憊,聽到動靜怏怏地問了一聲:“是誰?”話音剛落,看見女兒走進來,忙坐了起來,一面披了小襖,一面道:“十一姑奶奶怎麼來了?今天可是你們的正日子。你到我這裡來,大太太可知道?大奶奶和五姑奶奶都在做些什麼?”

    十一娘知道她是怕自已行錯走差被人揪住把柄,急步上前坐到了床沿邊,制止了五姨娘的起身:“姨娘快歇下。大太太睡了,大奶奶去了花廳,我看五姑奶奶拉著四奶奶去了三姨娘那裡,我就來了您這裡。”她一一交待眾人的行蹤。

    “幾位少爺誰照顧呢?”

    “琥珀和冬青都在。”

    五姨娘這才鬆了口氣。

    “您吃了飯沒有?”十一娘不知道有幾個月的身孕了,含蓄地問五姨娘,卻望著六姨娘。

    “剛兩個月。正是不舒服的時候,從早上起床到現在只喝了一碗白粥。”六姨娘意味深長地道,“我幫著找穩婆看過了,也找大夫把了脈。沒准信之前,沒敢做聲。”

    十一娘點頭。

    “我沒事。”五姨娘臉色微紅,“你去忙你的吧!這邊有六妹妹照顧我呢!”

    要真是沒什麼事,五姨娘也不至於這樣的不妥了吧!

    十一娘思忖著,那六姨娘巳十分有眼色地道:“十一姑奶奶陪五姐坐會,我去沏杯茶。”說著,起身出了門。還細心地幫她們把門掩了。

    五姨娘的神色間更顯輕鬆,她仔細地打量著十一娘:“姑奶奶還好吧?我前些日子聽說侯爺抱了個孩子回來,日夜擔心,今天看那孩子倒是十分的粘您。這才放下心來。”說著,放緩了語速,遲疑道,“本來這話不應該由我說,只是我想著姑奶奶為人和善,那孩子又是個可憐的,姑奶奶還是要多善待他一些才是。菩薩也說,救人一命,如造七級浮圖。您種了善因,也會有善果的。”

    十一娘連忙點頭:“姨娘放心,我會待他如諭哥一樣的。”

    “姑奶奶能想明白就好。”五姨娘眉宇浮現一縷輕愁,“孩子都是不懂事的,有事也是大人的事。你也不要因為侯爺的事看這孩子不順眼。您賞了他一衣一食,救他一生一世。他長大了,懂事了,會報答您的。”

    還怕她心裡有疙瘩,和徐令宜計較外室的事。

    十一娘想了想,輕聲道:“姨娘,您說的這些我都明白。說實在的,侯爺出了這種事,別說是我,就是大姐在世,也沒和侯爺鬧氣的立場。何況我善待這孩子,也沒有指望著他報答我,憑著良心做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說著,坦然地笑了笑。

    五姨娘卻很是贊同,滿臉欣慰:“姑奶奶一向比我想得周到,是我多慮。”

    十一娘原也不是為了說這些來的,見五姨娘放下心來,就笑著轉移了話題:“姨娘有了身子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讓我好一陣擔心。”

    五姨娘有些不好意思:“這又不是什麼好事……我這麼大年紀了……”

    “怎麼不是好事!”十一娘笑著打斷了五姨娘的話,“您想想,要是您生個女兒,我就有個同胞妹妹了。以後姐妹倆有個照應,也不孤單。您要是生個兒子,下半生就有個依靠,我也可以放心了。怎麼不是好事?”

    她知道五姨娘最擔心她,因此拿自己說事,希望五姨娘鼓足勇氣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五姨娘果然眼晴一亮:“您,您想有胞弟、胞妹啊?”

    “那當然。”十一娘笑著幫她掖了掖被子,“我看著五姐和四哥,很羨慕的。”

    五姨娘望著她笑起來,眉眼像朵白蓮徐徐綻放,秀麗純美。

    十一娘看著艷羨,拿了靶鏡,把臉貼到五姨娘的臉邊,一面照著鏡子,一邊佯做抱怨地道:“我怎麼長得沒姨娘好看!”

    她的活潑讓五姨娘十分意外,也很歡喜。笑著摟了十一娘:“姑奶奶可比我好看。我是個沒本事的。”語氣已有幾分唏噓。

    十一娘逗她開心。笑道:“要是我能生個像姨娘這樣漂亮的女兒該有多好!”

    五姨娘聽著卻嚇了一跳,望著她的腹部,猶豫道:“姑奶奶……”

    “沒有,沒有。”十一娘搖頭,“我就是這樣想想。”

    五姨娘長吁了口氣,笑道:“還是生兒子的好。”然後輕輕地拂了拂她的鬢角,“生了兒子,你就在徐家站穩了腳……孩子的模樣最好還是隨了父親,這樣侯爺看著也喜歡……我曾經遠遠地看過侯爺一眼,侯爺的相貌也好,到時候孩子肯定是個討人喜歡的……”

    正說著,就有人隔著門大聲咳了兩下。

    五姨娘神色立刻繃得緊緊的:“是哪位?”

    十一娘看著不由搖頭。精神這樣緊張,怎麼能生下健康的孩子。

    外面巳傳來六姨娘帶笑的聲音:“五姐姐,是我。”說著,推門而入。

    五姨娘看著是六姨娘,臉上雖然有了笑意,但精神並沒有放鬆多少。

    十一娘看在眼裡,接了六姨娘的茶,和五姨娘說了幾句閑話,就起身告辭:“我過兩天再來看姨娘。”

    明天初三,是孩子走舅舅的日子。太夫人沒有胞弟,加上又隔得遠,倒可以鑽個空子,讓徐嗣諭、諄哥、徐嗣誡來走羅振興和羅振聲。只是這件事要商量徐令宜,此刻到不好許日子。她也就含含糊糊地說了個“兩天”。

    “我這裡也沒有什麼事。您不用特意來看我。”五姨娘起身送她,“這大過年的,侯爺的客也多。你不要為這些小事惹得太夫人、侯爺不高興。”

    這畢竟不是自己說了就能成的。十一娘不想承諾,笑著應了,請六姨娘送她出去:“……外面冷,姨娘好好歇著,有六姨娘送我就成了!”

    五姨娘估計也不想出門,把她送到了門口,看著六姨娘陪著十一娘從正屋耳房拐到正院不見了人影,這才轉身。

    十一娘卻和六姨娘一路走一路說著話。

    “十二妹長得越發的水靈了。舉止落落大方,讓人看著就喜歡。等過幾日貞姐回來了,我來跟大嫂說,讓帶著到我那裡走動走動才好。”

    她這一半是想和六姨娘講條件,一半是真心希望能給十二娘創造一個機會。

    己所不施,勿施於人。

    當年那種患得患夫,戰戰兢兢、輾轉反側的滋味她如今還記得。

    狂喜從六姨娘眼底一閃而過,她臉上立刻恢復了略帶幾份矜持的笑容,半蹲著給十一娘行了個福禮: “多謝姑奶奶了。想當年,十二小姐和姑奶奶住一起的時候我就囑咐她,十一姑奶奶是我們府裡最聰明伶俐的人,你要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直管跟著十一姑奶奶學就是了……”

    十一娘愕然。

    她想起當年十娘在樓頂上砸東西時,十二娘裡悄無聲息的詭異。


    *************


    回來的路上,十一娘支肘托腮嘆著氣:“明天好想去看看姨娘!”

    徐令宜笑:“我去跟娘說。你明天帶了孩子回弓弦胡同給振興拜年就是了。”

    “謝謝侯爺!”十一娘立刻喜笑顏開的道謝。

    徐令宜摸著下巴道:“看岳父那樣子,挺高興的。”

    “我也挺高興的。”十一娘笑盈盈地,想著要不要幫五姨娘做幾件小衣裳,明天去看姨娘要不要帶些藥材去?還有銀子,應該也帶點去吧……胡思亂想到了荷花里。

    太夫人聽說五姨娘懷了身孕,也很高興:“為夫家添丁進口,可是件好事!”

    十一娘笑著應“是”。

    徐令寬和五夫人早巳回來,五夫人正坐在太夫人身邊捧著碟子吃蘋果,聽著五姨娘懷了身孕,立刻瞪大了眼晴:“你們家姨娘肯定很漂亮吧?”

    乍一聽是好奇,可要是細一想,卻是在說姨娘以色侍人。

    十一娘倒沒覺得什麼,因為五姨娘的確是很漂亮。

    一旁的徐令寬卻聽著刺耳,皺了皺眉頭。想提點一下妻子,見母親、哥哥都在,不是說話的場合,嘴角微動,終是什麼也沒有說。

    眼睛余光看著丈夫的五夫人心中一凜。

    這家伙,果然如自己所料地站到了十一娘那邊。看樣子,還是父親說的對啊!

    而站在太夫人下首的徐令宜聽著也覺得弟媳今天說話有些不妥當,忙笑著岔開了話:“既然這樣,我看不如讓十一娘明天帶些藥材、尺頭去趟弓弦胡同。看看姨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3 05:00 AM

第二百二十四章 動蕩(中)

    太夫人聽了直點頭:“明天是走舅舅的日子,就讓十一娘帶著諭哥、諄哥和誡哥去吵吵舅舅吧!”還讓杜媽媽拿了二十兩銀子給她,“……這是我給的,讓姨娘買些點心吃。”

    十一娘忙屈膝向太夫人道謝。

    太夫人笑著點頭,有小廝進來稟道:“侯爺,行人司的馬左文馬大人來了,說有急事要見您。”

    行人司相當於皇上的秘書科。馬左文和徐令宜有私交,他這個時候來,大家不免往孩子的事上想,一時間,目光都落在徐嗣誡的身上。

    徐嗣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怯生生地躲在十一娘的身後。

    五夫人打量著徐令寬的神色。

    就見徐令寬臉色一凜,道:“四哥,我陪你一起去。”看也沒有看那孩子一眼。

    五夫人這才放下心來。

    徐令宜見徐令寬這樣上心,想了想,點頭應了,和他一起去了外院。

    兩人前走,三爺和三夫人帶著徐嗣勤、徐嗣儉兄弟回來了。

    三爺和徐嗣儉與往常沒有什麼兩樣,笑呵呵的,一副高興勁兒。那徐嗣儉還特意跑去和諄哥比誰得的紅包多。諄哥看見徐嗣儉的紅包比自己多,急得直跳腳,而三夫人和徐嗣勤的臉色卻有些不好。笑容勉強。那徐嗣勤還頻頻朝著徐嗣諭使著眼色。

    十一娘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回到屋裡就吩咐琥珀:“派個人去二少爺那邊看看,看大少爺那邊出了什麼事?”又道,“原來姨娘是有了身孕,倒讓我白白擔心了一場。”

    琥珀笑道:“您也不是白擔心……”然後就把六姨娘在屋裡獨攬大權、大太太有事卻只讓三姨娘去辦之類的事告訴了十一娘,“就是姨娘身邊的丫鬟,也是六姨娘給支走的。”

    十一娘細細地聽著,笑道:“好在姨娘也不爭這些。別人看來是件苦事,落到她身上倒是好事。”

    琥珀想著五姨娘性子懦弱,倒也贊同十一娘的話。

    “不過,明天你還是跟我回去一趟弓弦胡同,”十一娘沉吟道,“有些事,還是交代一下的好。”

    琥珀笑著應“是”,轉身差人去了徐嗣誡那裡。

    十一娘就從枕下模了太夫人賞的荷包來。

    裡面竟然是滿滿一荷包金豆子。

    十一娘叫綠雲拿去稱,綠雲來道:“共有五十五兩。”

    五十五兩金子,多則可以兌換五百五十兩銀子,少則可以兌換四百四十兩銀子。她正愁今年雪大,明年開春又是要修田莊上的屋子,又是要准備春耕的種子、耕牛,手中沒有銀子。這可真是欠瞌睡的碰到送枕頭的了。

    轉回來的琥珀看了也十分的歡喜:“這下夫人不用愁了。”

    十一娘笑著點頭,將金豆子交給琥珀收了,由琥珀服侍著梳洗更衣。

    徐令宜還沒有回來。

    十一娘和琥珀商量開春後田裡的事:“讓常九河幫著摸摸底,看一共要多少銀子。我們心裡有個數,也好安排。”說著,她想起江秉正,眉頭就蹙了起來。

    讓他幫著看看燕京都有什麼生意可做,他不是看中了人家的鋪子慫恿她奪過來,就是在她面前講徐家的管事在外面多體面,讓她幫著在徐家謀個差事,以後外院有個風吹草動他也能給報個信。一看就不是能用的人。可到底是她的陪房,她一時真不好處置。

    琥珀還以為十一娘在擔心二少爺那邊的事,低聲安慰她:“夫人放心。不管是大少爺身邊的芳婷,還是二少爺那邊的文竹,都和我們這邊常來常往的,十分親熱。”說著,露出幾分得意來,“就是那小祿子身邊,我也安了人看著。”

    十一娘聽著笑起來:“你到草木皆兵了!”

    琥珀紅了臉,喃喃地道:“我這不是防微杜漸嗎?”

    主僕兩人說了半天話,眼看著到了入寢的時候徐令宜還沒有回來,十一娘不免有些擔心起來。讓琥珀派人去外院看看。琥珀去了好一會才折回來。

    “夫人,二少爺那邊有消息了。”她嘴角含笑,“說是芳婷透的口風。

    今天三夫人回娘家提了大少爺的婚事,甘家的大太太就要把甘家長房的三小姐許給大少爺。結果被三夫人拒絕了。”

    三夫人想的是甘家的大小姐嫻姐兒,甘家長房的那位三小姐是庶出的。甘家大太太這麼說,等於是拒絕了三夫人的求婚。三夫人和徐嗣勤想來是為這不高興吧。而徐嗣勤願意和徐嗣諭說這樣的事,兩人的關系看來十分的親密。

    十一娘思忖著,徐令宜回來了。

    她忙迎了上去。

    黑色的貂毛斗篷上掛著幾朵雪花。

    “外面又下雪了?”十一娘一面幫他解了斗篷,一面笑著問道。

    徐令宜點頭:“今年這雪沒完沒了了。”說著進了內室。

    十一娘親自沏茶端上,關切地道:“那馬大人都說了些什麼?”

    “擔心明天開印有御史為孩子的事彈劾我。”徐令宜不以為意,“早些歇著吧!明天你還要帶著孩子們回弓弦胡同。”

    該安排的早就安排了,該想的對策也都想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能到時候隨機應變了。擔心也沒有用。

    “嗯。”十一娘應著鋪了床,夫妻倆人歇下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十一娘帶著孩子去了弓弦胡同。

    早就有婆子先他們一步到羅家報信,他們到時,庥哥正由管事、小廝陪著在門口迎接。

    表兄弟見面十分親熱。先去給大老爺和大太太行了禮,然後給羅振興和羅振聲行了禮,孩子們被帶到了庥哥那裡玩耍,大奶奶則陪著十一娘在大太太處坐。

    十一娘問了問大太太的身體,就提出來去看五姨娘:“……雖說生恩不如養恩。可終歸是十月懷胎懷了我,何況太夫人還賞了二十兩銀子讓我帶給姨娘。”

    不到萬不得已,她並不想和大太太翻臉。因此話說的十分委婉。

    大太太聽著眼底精光一閃,嘴角微翕。

    許媽媽忙俯耳到她嘴邊。過一會直身笑道:“大太太說,十一姑奶奶能記住‘生恩不如養恩’就好。”

    “母親的好我一直都記得呢!”十一娘笑應道,“諄哥那裡,我也會盡力照顧的。”

    她軟硬兼施。

    大太太沒有做聲。

    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

    大太太看著忙起來笑道:“那我就陪著十一姑奶奶去趟五姨娘那裡吧!”

    昨天晚上她已和丈夫說過這些,丈夫和她想的一樣。覺得五姨娘能添個孩子是個好事,能讓十一娘的心更向著娘家些。所以她今天表現的很主動。

    大太太卻輕輕搖了搖頭,把目光落在了四奶奶身上。

    四奶奶立刻笑道:“大嫂還要安排照顧幾位表少爺的事,我閑著沒事。還是我陪著十一姑奶奶去五姨娘那裡吧!”

    大太太微微點頭。

    大奶奶自然不會違背婆婆的意思,笑著送十一娘和四奶奶到門口,然後折了回來:“娘可有什麼吩咐?”

    就聽見大太太吃力地道:“養……不家……你要,要提防。”

    大奶奶不以為然。

    婆婆自從病了以後,精神就不如從前,行事也不如從前明白。

    親就是親,疏就是疏。非要把疏的養成親的,那自然會失望。要知道,能得到庶子女真心的尊敬就不錯了,你非要人家把你當親娘,除非另有目的,不然,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這話她又怎能當著被氣病的婆婆說,自然是笑著應“是”:“娘說的話我都記在心裡呢!”

    而十一娘此刻卻正親親熱熱地和陪著她前往五姨娘那裡的四奶奶說著話:“四嫂在燕京過得還習慣吧?”

    “多謝十一姑奶奶掛念。”四奶奶笑容爽朗,“別的都好,就是天氣太冷,有些不習慣。”

    “我也覺得天氣太冷,有些不習慣。”十一娘聽了微微嘆氣,“好在四嫂不過是旅居燕京。我卻是……”一句未完,已低目垂臉,面露悵然。

    四奶奶一怔。

    十一娘已抬頭,強露出一個笑容來:“四嫂勿怪。我只是一想到有朝一日父親返回余杭,我們兄妹相隔千里,難見一面,留我孤零零一人在燕京,就有些傷心。”

    四奶奶本是心思靈活之人,聽十一娘這話不由微微吃驚:“公公決定回余杭了嗎?”

    她嫁過來很快就摸清楚了情況。丈夫因是庶出,又沒什麼本事,在家裡根本沒有地位。有什麼事,公公寧願商量管事也不會商量自己的丈夫,上上下下的人更沒有將羅振聲看在眼裡。如果公公決定回余杭,還真有可能說也不跟他們說一聲。

    “沒有。”十一娘輕輕搖頭,“祖宗祭祀在余杭。先前是父親來燕京復職,隨道看看大姐。如今父親閑賦在家,大姐病逝,燕京物價又貴,待母親的病好一些了,遲遲早早是要回余杭的。”

    四奶奶也是這麼想的。所以這次來燕京,並沒有帶太多的東西過來。

    “何況前些日子侯爺問大哥有什麼打算?庶吉士散館後願不願意留在六部任職?大哥卻說想外放。侯爺就勸大哥不如留在燕京……”十一娘一面說,一面細細地打量著四奶奶。

    羅家沒有人把羅振聲放在眼裡,肯定也不會把四奶奶放在眼裡,她想借這話告訴四奶奶,就是被羅家視為未來希望的羅振興,遇事也會商量自己的丈夫永平侯。提醒她,讓她清醒地認識到羅振聲和徐令宜之間的距離有多大。

    她可不相信,那天五娘拉著四奶奶去三姨娘那裡,絕對不是為了看三姨娘給五娘未出世的孩子做的小衣裳。她更不相信,一個進門就敢和婆婆交鋒的媳婦會是個無欲無求的人。

    十一娘通過這種方式告訴四奶奶,與其和五娘、羅振聲等人同謀,還不如和自己聯手。





第二百二十五章 動蕩(下)

    十一娘的話讓四奶奶眼晴微眯。

    羅振興的打算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沒有人會對她說這些。

    就像昨天五娘拉她去三姨娘那裡一樣。劈頭蓋臉地把她訓一頓,說了些“五姨娘要是生了兒子,再有十一娘撐腰,你們只怕到時候連水都沒喝的,你還沒心沒肺地替她們高興,也不用腦子想一想”之類的話,等要商量著該怎麼辦時,卻把她打發出去。

    妻以夫貴,也以夫賤。

    十一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向她顯擺自己的身份地位嗎?

    四奶奶不禁抬瞼打量十一娘。

    她星眸閃爍,正含笑的望著她。哪裡有一點點憂愁的樣子。

    四奶奶心中一跳。

    她曾經打聽過這位排行十一,嫁給赫赫有名的永平侯為繼室的姑奶奶。大家都說她性情溫和,待人寬厚,行事大度,從不與人一爭長短,極得大太太的喜歡。她當時就納悶了。這樣一個人,怎麼就能把適齡又漂亮的五娘和十娘都擠下來嫁到了永平侯府去的——雖然大家都說是因為她年紀小,大太太想讓她幫著多帶幾年諄哥。可這門婚事卻不是羅家說了算的。就算羅家有這樣的意思,只有一個嫡子的徐家難道為了諄哥也會這樣想不成?要知道,諄哥對羅家來說,那是元娘唯一的骨血。可對徐家來說,卻必不是唯一的選擇。

    就這含笑的一望,四奶奶立刻明白,眼前的女子不簡單。

    既然是個不簡單的女子,那就肯定不會說廢話。

    她收起漫不經心,細細地思索起剛才十一娘的話來。

    告訴她羅振興對未來的打算,讓她知道羅振興對徐令宜的重視與依賴。這個很好理解。可她為什麼要提公公總有一天會回余杭去的事呢?

    羅家遲遲早早會回余杭去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就是五娘,也曾不止一次的說,讓羅振聲趁人還在燕京,好好的跟著先生讀書,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最好去問錢明。趁機和錢明多多走動。要知道,親戚走得多了才親。待到錢明高中時,她這個做姐姐的也好跟錢明說項,把羅振聲帶到任上去。

    五娘擔心的是羅振聲回余杭後和錢明疏了住來,那十一娘擔心的又是什麼呢?

    思忖間,她眼角的余光掃過腳下的青石磚。

    自己怎麼忘了,她們此刻正是往五姨娘那裡去。

    答案立刻浮現在四奶奶的心頭——十一娘擔心的是五姨娘!

    可這與自己有什麼干系?

    要知道,五姨娘得勢,最倒霉的可是三姨娘。大太太可是想三姨娘幫著管屋裡事的。

    十一娘看著四奶奶很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暗暗點頭,笑道:“對了,我上次聽五姐說,四嫂原來為四哥謀個帳房的差事。四嫂怎麼會想到這一茬的呢?”語氣很隨意,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

    在這種情況下,句句都有深意。

    四奶奶當然不能等閑視之。

    何況當時她也是沒有辦法了,置之死地而後生。

    羅家是余杭有頭有臉的人家,娶她時那些管事的媽媽們卻斤斤計較,針頭線腦也要算清楚,一點也不肯吃虧。她當時就看出來了,羅家根本就沒有把她放在眼裡,有意在這樁事上為難她,看她的笑話。況且前面還有個氣宇軒昂、學識淵博的嫡出大哥壓著,一個與羅家門當戶對、嫁妝豐厚,為羅家生了嫡長孫的嫂嫂擋著,她就是想巴結婆婆,只怕婆婆未必就喜歡她在眼前晃來晃去。待她嫁過去把自己丈夫一看,分明就是個拎不清的。她就起單過的心思——趁著丈夫年紀還輕,還有改的機會,不如一拍二散出去單過。以前在娘家,家裡的事全賴她支撐。她既然可以撐起那個家,一樣能撐起這個家。何況這個宋家比那個家底子要厚很多……

    可這話卻不能對十一娘說。

    剛嫁進門的媳婦想出去單過,那就是不孝——旁人會認為你不想侍候年紀漸大的公婆。

    她想了想,斟酌道:“成家立業。我也是想給你四哥找點事做!”

    十一娘笑:“那也不用讓四哥去當賬房先生啊!”

    四奶奶想到羅振興為了前程還去商量永平侯……她不由心中微動:“姑奶奶的意思是?”或看是太渴望羅振聲能自立,她語氣裡不覺就透著幾份希翼。

    “大哥都不擔心四哥在家裡吃閑飯,四嫂何必著急呢?”十一娘笑吟吟地望著四奶奶,說出一句完全不搭邊的話。

    四奶奶聽著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失落。

    她以為十一娘有什麼好主意能讓羅振聲擺脫目前這種依附的狀況。

    十一娘之前問那些話就是想讓四奶奶對自己有一份希冀,這樣,四奶奶才可能重視她的話,看見有效果了,她笑道:“大哥是嫡長子。家裡的產業又是由母親管著的。認真算起來,這一大家子的人嚼得都是大哥的。以後就是要分家產,分的也是大哥的應得的那一份。所以我說,只要大哥不在乎,四嫂不必著急。”

    四奶奶此刻才恍然大悟。

    這位十一娘拐了這麼大的一個彎,原來是想告訴自己,五姨娘就算是生下兒子,與自己也沒有什麼利益衝突。

    仔細一想,還真是如此。

    這麼多年以來,家裡的產業都是大太太掌著,她的陪嫁庶子是沒有份的,憑大太太的精明強幹,只怕羅家的產業早就成了大太太的陪嫁。加上嫡子要承擔祭祀,一般會多分一份祭祀的田,就算沒有五姨娘的孩子,以大太太的為人,羅振聲肯定分不到多少。

    自己成親的時候,永平侯府就隨了三百兩銀子的禮,加上徐家幾房的見面禮,共有五百多兩銀子。

    人家未必就把那點銀子放在眼裡。

    她笑起來:“十一姑奶奶說的對。只要大哥不在乎,我們也不必著急。”

    和聰明人說話不費勁。

    兩人相視而笑,抬眼看見五姨娘的住處。

    四奶奶想到今天十一娘的表現,又想到她的身份地位……不巴結,但也把不著得罪。她索性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五姨娘是個不操心的,屋裡的事全由六姨娘打點。現在有六姨娘幫著照顧五姨娘,您也可以放心了!”

    意思是說,有什麼事也是六姨娘的主意,不關五姨娘的事。

    十一娘粲然一笑。

    六姨娘可是位身經百戰的主。想當年,她對上要應付大太太,對下要應付四姨娘,還要抽著空子盯著五姨娘,只要四奶奶不摻合,像三姨娘這種只知道討好大太太狐假虎威在羅家立足了的人根本不是對手。對六姨娘的戰鬥力十一娘可是很有信心的。

    “四嫂說的對。”她望著四奶奶眨了眨眼睛,“我們家姨娘是個性子綿和的人,沒有六姨娘幫著,我哪裡能放得下心。”

    十一娘毫不猶豫地把禍水引向了六姨娘。

    就讓三姨娘和六姨娘過過招吧。說不定還能讓三姨娘早一點意識到彼此間的差距,讓五娘也消停消停——現在三姨娘不就是抱著五娘狠嗎?

    四奶奶則掩袖而笑。

    五娘處處瞧她不起,踩自己的同胞弟媳不手軟,說白了,不過是看羅振聲沒本事,仗著自己是個舉人娘子,以後前程遠大,只有羅振聲求她的,沒有她求羅振聲的。既然如此,那就讓她支持的三姨娘和有十一娘支持的六姨娘好好爭鬥一番好了。三姨娘贏了,自己與現在沒有什麼差別,反正她們母女都瞧不起自己;可要是輸了,羅振聲少了五娘和三姨娘這兩個在背後搗騰的,在自己面前肯定會更老實。她自然樂得裝糊塗。

    兩人各懷各的心思進了五姨娘的門。

    六姨娘正服侍五姨娘吃早飯,見十一娘和四奶奶聯袂而來,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

    沒有想到十一娘竟然能說動太夫人和永平侯讓她回娘家。

    她笑得比昨天更殷勤了:“十一姑奶奶吃了飯沒有?五姐姐正在喝粥呢。十一姑奶奶要不要來一碗。這可是我一大早起來親手熬的。”

    又和四奶奶打招呼,“四奶奶難得來一趟,快坐下來歇會。”

    五姨娘看見十一娘也很吃驚:“姑奶奶怎麼來了?一個人還是和侯爺一起?”

    “我一個人,帶著孩子們給大哥和四哥拜年。侯爺還有事。”

    十一娘一面應,一面上前扶了五姨娘:“昨天一回去,侯爺就跟太夫人說了您有身孕的事。太夫人說,能為夫家添丁進口,是件好事。還特意賞了二十兩銀子讓我帶給您。侯爺也備了些藥材、尺頭讓我一並帶過來。東西我已經交給大奶奶屋裡的杭媽媽。”

    五姨娘聽了鬆了口氣,這才回頭和四奶奶打招呼:“四奶奶快請坐。”

    而四奶奶見六姨娘招呼打得響亮,人卻立在那裡動也沒動一下,知道她只是口頭熱情。又想著羅振聲是三姨娘生的,十一娘又是專程來看五姨娘,自己在這裡也不方便。就笑著和五姨娘、六姨娘打了聲招呼,轉身走了。

    話是說到了,至於會怎麼做,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十一娘沒有留四奶奶,笑著扶五姨娘上床:“您還是多歇歇的好!”

    五姨娘點頭上了床。

    六姨娘就借口要收拾碗筷去了廚房,把空間留給了兩人。

    十一娘就細聲對五姨娘道:“六姨娘和您是一個屋裡的姊妹,我和十二妹又是一個屋裡長大的。六姨娘又是個聰明能幹,有什麼事,您托了她就成了。”

    五姨娘知道六姨娘的厲害,猶豫著點了點頭。

    十一娘見五姨娘並不十分相信六姨娘,憑五姨娘的性情,要是自己說出來是和六姨娘換手搔癢,五姨娘肯定不願意她拿十二娘做交換條件。真實情況不好和五姨娘說,只好編話:“六姨娘想幫十二妹攢一筆嫁妝,我答應出一部分錢……”

    五姨娘由己度人,這個理由卻讓她相信了。

    她點頭,又擔心起十一娘來:“那豈不是很大的一筆銀子?你可不要苛刻了自己!”

    “我現在是永平侯夫人了,這點錢還是拿得出來的。”十一娘安慰五姨娘,“您直管放心安胎。其他的事有我呢!”

    兩人敘叨了幾句,五姨娘就催著她走:“……幾位少爺還在正院。”

    十一娘見事情都交待的差不多了,又囑咐了幾句“好好保重身體”之類的話,然後去了正屋。

    六姨娘不免感嘆:“五姐姐可守得烏雲見青天,要享福了。”心裡到底有點不甘,說出來的話帶著幾份酸溜溜的味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3 06:21 AM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安(上)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該做的都做了,十一娘心中略定,吃過晚飯,帶著孩子們回了荷花里。

    三夫人正送永昌候黃夫人和黃三奶奶出垂花門,看見十一娘回來,黃三奶奶笑著和十一娘打招呼,目光卻落在了徐嗣誡身上。

    木己成舟,有些事藏著掖著是對孩子的一種不尊敬。

    十一娘落落大方地向黃夫人和黃三奶奶介紹幾個孩子。

    黃夫人微微一怔,隨後露出親切的笑容來:“我請了你婆婆明天去家裡玩,四夫人到時候可一起來才是。”

    十一娘笑著應“是”,和三夫人一起送黃夫人和三奶奶上了馬車,這才帶著孩子去了太夫人那裡。

    諄哥嘰嘰喳喳地講著和庥哥、誡哥玩投壺的情景,太夫人和徐嗣儉笑呵呵地聽著,徐嗣勤卻和徐嗣諭溜了出去,在屋檐下交頭接耳。

    十一娘微微地笑———徐嗣勤也到了有煩惱的年紀。

    三夫人就若有所指地告訴十一娘:“家裡今天來了很多客人,都是找侯爺的。侯爺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地震的第一天,反應應該有點大。

    十一娘笑得風輕雲淡,答非所問地道:“三爺呢?怎麼沒見三爺?”

    三夫人很是意外,沒有想到十一娘會回避這個問題——她是不知道呢?還是胸有成竹呢?

    猶豫間,太夫人已招了三夫人和十一娘一起去說話。

    “明天永昌候接春宴,後天是梁閣老家,初六是威北候林家,初七是中山候家,初八是我們家……。”她把一直到元宵節的安排都說了,然後望著十一娘,“我聽士崢媳婦說,初六她在家裡宴請幾位公主、駙馬,想你也去湊個熱鬧。我看這樣,初六我去威北候家,你去長公主府。”又看了三夫人,“家裡的事,就全交給你了。”

    十一娘和三夫人曲膝應“是”,太夫人點頭,見天色不早,打發媳婦回了屋,找了白總管來問:“外面的情景怎樣了?”

    白總管不敢有所隱瞞,低聲道:“大家議論紛紛的,也有幾位御史上書彈劾,說侯爺……”他語氣微頓,“德行有虧。皇上均留中不發。”

    沒有提陣前收敵……看樣子這件事還有一陣子折騰。

    而回到院子裡的十一娘卻帶琥珀、濱菊開了箱籠找細棉布料子。

    琥珀就在她耳邊絮叨著:“……珊瑚姐姐說讓您放心,五姨娘那裡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的,就會派了趕車的小六子來報給你。讓我們跟這邊門房說一聲。要是小六子過來別攔著不讓進。到時候耽擱了時間。”

    “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吧!”十一娘笑道從箱籠裡拿出一塊白底紫花的細棉布,“你們看這塊怎樣?我覺得做小孩子的褻衣挺好的。”

    濱菊掩嘴而笑:“小孩子穿什麼褻衣。我看做件小襖吧?這棉布三兩二錢銀子一匹呢!”

    琥珀也道:“是啊。小孩子見風就長,這麼好的料子做褻衣……還是做小襖吧!”

    “好看!”坐在一旁小杌子上吃糖的徐嗣誡突然道,“衣裳好看!”

    十一娘大笑,抱著徐嗣誡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你也知道好看!”

    他捂了嘴笑,嘴裡的糖流滿了手。

    十一娘讓小丫鬟倒熱水給他淨手,笑著問他:“給你也做一件好不好?”

    他深深地點頭:“母親也做。”

    “唉呀,夫人!”濱菊聽了奇道:“五少爺喊母親了。”

    十一娘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母親這個詞太書面,她真沒太大的感觸。

    琥珀聽了卻笑吟吟地跑過來:“真的,五少爺喊夫人了。”

    徐嗣誡見大家都很高興,也跟著笑。

    十一娘又挑了幾匹錦緞:“……給諄哥和誡哥做兩件顏色鮮艷色的春裳。”又想到既然給諄哥和徐嗣誡都做,那也應該給徐嗣諭做兩件,又換了兩匹錦緞出來,商量濱菊:“二少爺年紀大些,不免內院、外院走動,他的衣裳拿去針線房,做些燕京流行的新式樣子。至於諄哥和誡哥的,就我們幫著做了吧。”

    濱菊笑著點頭,見冬青低頭在一旁清理布料,就語帶調侃地道:“那可不行,夫人。這眼看著就要開春了,沒有冬青姐姐,這麼多的針線活,我們怎麼做得出來!”

    “你要死了!”冬青紅著臉去擰濱菊。

    濱菊笑著躲到琥珀身後,一雙大眼睛卻忽閃忽閃地望著十一娘:“夫人,冬青姐姐打我。”

    十一娘只是笑。

    冬青臉色通紅,丟了布料:“我不嫁了。”

    濱菊笑道:“這倒奇了。我們什麼時候說冬青姐姐要嫁了?難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琥珀笑彎了腰。

    冬青羞得無地自容,轉身就朝外跑,卻和門外的陶媽媽碰了個正著。要不是旁邊的小丫鬟眼明手急地扶了,只怕就要摔個四仰八叉了。

    “這是幹什麼呢?”陶媽媽笑著進了屋。

    琥珀和濱菊只是抿著嘴笑。

    十一娘就讓小丫鬟給陶媽媽端了杌子來:“媽媽可有什麼事?”

    陶媽媽看了一眼緊跟著十一娘的徐嗣誡,笑道:“我聽外院的管事們說,侯爺為了五少爺的事被御史彈劾。所以特意過來和夫人說一聲。”又道,“您看,要不要把五少爺送出府去避避風頭。等過段日子風平浪靜了再接回來!”

    十一娘感覺到自己的裙裾一緊。

    回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徐嗣誡已神色緊張地攥住了她的裙子。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十一娘笑道,“侯爺的意思讓我帶著。多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陶媽媽還欲說什麼,有小丫鬟稟道:“夫人,侯爺回來了!”

    十一娘目帶警告地看了陶媽媽一眼,然後牽著徐嗣誡去迎徐令宜。

    看見這麼晚了徐嗣誡還在正房,徐令宜眼底露出幾分驚訝來。

    十一娘笑著解釋:“我們在清箱籠,想給姨娘、諭哥、諄哥、誡哥做幾件春裳。”

    徐令宜點頭,進了內室。

    十一娘把像小尾巴一樣跟著她的徐嗣誡抱了抱,然後交給濱菊帶了下去,自己跟進了內室。

    “外面的情況怎樣?”十一娘將丫鬟端過來的茶奉給徐令宜。

    “也就那樣,”徐令宜啜了一口,“隨機應變吧!”

    十一娘見他神色輕鬆,不再追問,第二天跟著太夫人去永昌候府赴宴。

    黃家的客人多是親戚內眷或故交好友,談話的內容多圍繞家庭瑣事,大家問起孩子的事也直言不諱,與去梁閣老家的情景恰恰相反。梁閣老家的客人多為朝中重臣,大家看十一娘的目光都帶著幾分探究,卻沒有一個人問起孩子的事,好像這件事從來不曾存在似的。等到初六去長公主府時,情況又變了。大家對孩子的態度都帶著幾分不屑,認為朝中的那些御史都吃飽了飯沒事做,天天盯著別人家的私事不放,根本就不用理睬。皇上的長姐安成公主更是冷笑道:“……都是一群沽名釣譽家伙,一門心思想著怎樣撞死在金鸞殿上好千古留名。”

    當時幾位公主正在暖閣裡摸牌,丈夫地位最低、本身年紀最小的十一娘只有站在一旁看牌的份,聽著不由冒冷汗。

    這件事很有名。

    建安四十六年,安成公主的駙馬販鹽被御史彈劾,最後被仗責四十大板,到現在走路腿還一瘸一拐的,被安成公主引為恨事。

    十一娘不好評論,訕訕然地笑了笑。

    坐在安成公主下首的永安公主就道:“要怪只能怪永平侯爺位高權重,要是別人,哪還能從年前一直鬧到年後。說起來,燕京又不是只出了這一樁事。”

    聽著她話裡有話,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們難道都沒有聽說?”永安公主見狀一怔,“常寧家的二犟子和茂國公府那混小子攪到了一起,年都沒在家裡過,把常寧氣得,好幾天都沒有下床了。”

    茂國公府……王琅是獨子………難道說的是王琅?

    十一娘心砰砰亂想。

    想到過年的時候王家的管事說王琅“受了風寒”。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忍著心中的紛亂側耳傾聽。

    “我說呢,那天大家一起去給太后娘娘拜年,怎麼就獨獨缺了她一個。”安成公主道,“這下可真是針尖對麥芒,橫得碰到了混的。只怕還有得折騰。”

    “誰說不是。”永安公主笑道,“所以常寧才束手無策啊……”

    十一娘已經聽不下去了,看見周夫人帶了丫鬟進來奉茶奉點心,就拉著她出了暖閣。

    “常寧公主家的二犟子是什麼人?”

    “就是常寧公主的長子。”周夫人覺得十一娘性格很好,又是皇后娘娘的弟媳,請她來也有把她介紹給幾位公主的意思。見她有疑問,忙細細地解釋,“常寧公主只有這一個兒子,長得高大英俊,很得先帝的寵愛,不免有幾分脾氣。認准了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大家都喊他‘二犟子’。”

    周夫人對王家的情況也熟,十一娘索性道:“常寧公主的長子是不是也喜歡玩相公。”

    周夫人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十一娘就把剛才永安公主的話說了,又把過年王琅沒去給大老爺拜年的事說了。

    周夫人聽了苦笑:“我幫你問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安(中)


    太僕寺負責掌管牧馬的政令,歸兵部管轄。在山東、河南六郡養牧、寄養馬匹。有草場因故開墾成農田的,由兵部負責每年收取租金。如遇到災害,則要拿出來以資助賣馬。

    今年雪大,濟南、東昌、開封、衛輝等地受災嚴重,田地寺丞紛紛上京求助。

    常寧公主的獨子任昆仕兵部車駕司郎中,負責掌管儀仗、驛傳、廄牧之事。幾位寺丞少不得要走動走動。他是燕京有名的美男子,酷愛男風,不近女色。那接待他的場所自然由青樓移到了小倌樓。一來二去,就和小倌樓的常客王琅認識了……

    “從臘月初十起,兩人就不知了去向!”周夫人一面說,一面打量著十一娘的神色。

    “所以,王琅根本不在家……初二的時候,十娘當然也就不能回娘家了……”十一娘聽得有些目瞪口呆。想到姜桂夫人突然回燕京,“……難道這就是讓她回燕京的理由?”

    周夫人聽不見她的小聲嘀咕,卻提醒她道:“常寧公主比皇上大十歲。皇上小時候,曾得到過常寧公主的照顧。只有常寧公主敢以身體不適為由不往慈寧宮問安。”

    十一娘苦笑。

    就算王琅的對像不是任昆,除了王家的人和十娘,又有誰有立場去管他……

    這樣也好,王琅有了心儀的對像,對家裡的關注自然就會少了,十娘也可以安靜幾天了。

    她長吁一口氣。好不容易熬到吃了晚飯回到家裡,卻發現自己院子裡燈火通明,笑語殷殷。

    早有小了鬟稟道:“是四少爺在教五少爺踢毽子呢!”

    十一娘不由抬頭望了望滿頭的星子:“這個時候?”

    小丫鬟笑道:“四少爺下午就過來了,晚飯也是在這邊用的。”

    “太夫人沒有回來嗎?”她急步往屋裡去,“侯爺回來了沒有?”

    小丫鬟答道:“太夫人還沒有回來。侯爺和您一起出門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說話間,十一娘已進了屋。

    “看見了嗎?就這樣……”滿屋的丫鬟、婆子把諄哥和徐嗣誡圍在中央,諄哥正拿著鮮亮的雞毛毽子示範怎樣踢毽子,他對面的徐嗣誡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隨意地四處瞅著。

    突然徐嗣誡的眼睛一亮:“母親!”

    他大叫著朝十一娘衝過來。

    十一娘抱住徐嗣誡,問諄哥的乳母:“太夫人那邊可知道四少爺在這邊。”

    乳娘忙曲膝行禮,恭敬地道:“知道。魏紫姑娘是知道的。”

    諄哥已上前給十一娘行禮:“母親!”

    十一娘點頭,見他額頭有汗,去摸他的背:“流汗了沒有?”

    諄哥掙扎了一下又安靜下來:“沒有!”

    十一娘抱了徐嗣誡往內室去:“著你滿頭大汗的,進來喝杯茶。”

    諄哥想了想,跟著十一娘進了內室。

    自有丫鬟們服侍上炕奉茶,又有姨娘們進來問安,正喧闐著,徐令宜回來了。

    看屋裡熱熱鬧鬧的,諄哥和徐嗣誡一個坐在十一娘身邊,一個趴在十一娘的懷裡,他嘴角就不覺地翹了起來。

    “這麼早就回來了!”

    大家忙起身行禮。

    “安成公主怕吵,大家打了會牌就散了。”

    徐令宜點頭,去淨房更衣,喬蓮房就跟了過去。

    秦姨娘低瞼垂目,一副沒有看見的樣子。文姨娘則打量了十一娘一眼。

    妾不過是比丫鬟身份高一點的僕婦罷了,有什麼好在意的。

    十一娘不動聲色,吩咐丫鬟:“看看太夫人回來了沒有?”

    小丫鬟跑著去了。

    十一娘就和諄哥聊天:“三位哥哥沒有陪你嗎?他們都去做什麼了?”

    諄哥嘟了嘴:“他們不讓我跟著。神神秘秘的,關在屋裡說話。”

    小孩子通常都喜歡和比自己大的孩子玩。

    十一娘笑道:“所以你來找誡哥玩了。”

    他點頭,不滿地道:“我告訴五弟踢毽子,他總不好好學。”

    也許徐嗣誡對這沒什麼興趣吧?

    十一娘笑著,就聽見男子低醇的聲音:“學什麼踢毽子。好好背《幼學》。等正月過了就要去族學裡上學了。”

    她抬頭,看見徐令宜換了身墨綠色錦緞道袍從淨房裡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態度恭謙的喬蓮房。

    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

    十一娘立刻笑道:“時候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徐令宜還欲說一說諄哥的,見十一娘開了口,就把話咽了下去。

    十一娘卻怕他還拉著諄哥訓斥,親自把諄哥送到了門口。

    回來問徐令宜:“這幾天還好吧?”

    “還好。”徐令宜懶懶地依在大迎枕上,“就是御史彈劾的話都說不到點子上去。我准備明天安排人寫折子上去——要知道,彈劾我的人越多,皇上心裡就越不安。”

    這句話十一娘聽得懂。

    沒有哪個皇上喜歡大臣結黨,徐令宜的事可大可小,如果有很多很多的人都揪著不放,皇上就要考慮這其中的奧妙了。

    “難道區家沒什麼動靜?”她沉吟道,“這樣好的機會,區家不可能放棄啊!如果真的放棄了……那區家可就真的不能小視了。”

    “不是他們放棄了。”徐令宜淡淡地道,“是在燕京他們不能像在福建那樣如臂使指罷了。”又見十一娘情緒不高,道,“怎麼?累了?”

    十一娘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一一原來他是在問自己。遂笑道:“還好。只是公主們規矩都很多,不如在永昌侯家那樣的自在。”然後把王琅的事告訴了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是福是禍?”

    “任昆和壬琅在一起了。”徐令宜聽了很是意外,“任昆怎麼就看上了王琅的。”

    聽徐令宜這口氣,對任昆的評價比王琅好。不過,想到王琅和徐令寬有過節,徐令宜對他看不順眼也可以理解。

    她第二天差了琥珀回弓弦胡同。一是把這件事告訴羅振興,免得羅家對十娘的誤會越結越深;二是趁機去看看五姨娘,看她情況如何。

    五姨娘一切都好,六姨娘把她照顧的很好。而接到消息的羅振興卻很生氣。不顧年節當下,讓大奶奶去了一趟王家。事情掩飾不住,王家十分羞慚,姜桂夫人不僅親自登門道歉,王家還派管事送了價值千兩白銀的禮品過來。羅振興猶不解氣,大奶奶勸他:“難道還把十娘接回來不成?”一句話讓羅振聲洩了氣,只能催著王家把人找回來。

    這樣一件值得街頭巷尾議論的事因為有了徐令宜私生子事件,如投在湖中的小石塊,雖然泛起陣陣漣漪,卻也只是漣漪,很快就消失不見。而徐令宜的事,卻越演越烈。從德行有虧說到了私通敵國,從御史彈劾上升到朝臣互訐。而做為風暴中心的徐家在這場危機中反應遲緩,應對無章,行事雜亂。唯一可取之處是兄弟幾個還算和睦一一徐令寬為這件事和人打了幾場架。

    一時間,燕京城內城外議論紛紛。

    十一娘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她除了陪著太夫人去參加了幾家通家好的家宴外,就待在自己的院子裡和冬青、濱菊給孩子們做針線。

    諄哥每到下午就跑來和徐嗣誡玩,偏偏徐嗣誡寧願坐在十一娘身邊看十一娘繡字也不願意和諄哥玩。諄哥不免抱怨:“……大哥和二哥說悄悄話,讓三哥聽不讓我聽。”

    十一娘見他嘟著嘴,十分委屈的模樣,看著他身邊個個態度卑謙丫鬟、婆子,再看著坐在自己身邊寧願掰手指也不願意離開一步的徐嗣誡,她笑著收了針線:“諄哥告訴我怎麼踢毽子吧?”

    “真的,真的。母親跟我學踢毽子嗎?”諄哥聽了十分興奮。

    十一娘點頭。怕別人看見覺得不成體統,只留綠雲和紅繡,派了個丫鬟到門口守著,換了件小襖,跟著諄哥學踢毽子。

    也不知道是沒有這天賦還是抱著帶孩子的心情不認真,十一娘學來學去總不得要領,不是把毽子踢飛了,就是把毽子踢空了。諄哥急得滿頭大汗,徐嗣誡只要跟在十一娘身邊,幹什麼都可以,笑嘻嘻地幫她拾毽子,開心得不得了。

    “要不,我們來跳白索吧!”

    跳白索,就是跳繩。

    十一娘覺得這比踢毽子更能鍛煉身體,特別是像諄哥這種豆芽菜式的孩子,可以通過逐漸增加動作量達到健身的目的,還比較低調,不引人注目。

    她說著,還滿懷希冀地望著諄哥。

    諄哥立刻挺了小胸膛:“好啊,我們來跳白索吧!”

    實際上他覺得跳白索很累。但母親笨拙,學不會踢鍵子,就想改玩跳白索。他總要給她幾份面子。

    徐嗣誡無所謂,只要十一娘覺得好他就覺好,拍著手掌:“跳白索,跳白索。”

    十一娘笑著揉了揉他的頭,讓白總管根據他們的身高弄了三條白索來,然後把廳堂的太師椅搬開,空出中間的場地,和諄哥各拿了一根白索試著跳了跳。

    徐嗣誡則拿著繩子在一旁跑來跑去。

    十一娘就笑著招徐嗣誡:“來,我來告訴你跳百索!”

    徐嗣誡立刻笑嘻嘻地跑了過去。

    十一娘讓他站在自己前面,喊著“一、二、三”,然後甩一圈繩子,停下來,再喊“一、二、三”,甩繩子。

    一開始,徐嗣誡完全摸不清頭緒,打了幾次腳,漸漸摸清楚了十一娘的意圖,知道在十一娘喊到“三”的時候跳一下。又因年紀小站不穩,搖搖晃晃像個不倒翁似的,諄哥在一旁看著直笑。徐嗣誡朝諄哥望去,一個不小心踩到了十一娘的腳。十一娘始料不及,“哎呀”一聲,繩子絆在徐嗣誡的腳上,兩人一起跌在地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3 07:49 AM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安(下)



    “夫人、五少爺!”一旁服侍的綠雲和紅繡大驚失色地衝了過去。

    諄哥一怔,也跑到了十一娘身邊:“母親,您怎麼樣了?”

    十一娘感覺不到痛疼,抬瞼卻看見大家驚恐地臉。

    游戲難免磕磕碰碰的。何況綠雲和紅繡的責任是服侍自己,一點點的小事恐怕都會無限地放大,連帶著會讓諄哥和徐嗣誡感到害怕。

    “沒事,沒事。”她並不急著起來,笑著摟了跌在自己懷裡的徐嗣試,“誡哥,你怎麼樣了?”

    徐嗣誡沒有受傷,心裡還沒有等級差別,又見十一娘笑盈盈的,只當是另一場游戲,咯咯笑著撲到了十一娘的懷裡。

    十一娘笑著揉著他的頭。

    大家看著鬆了口氣。

    諄哥眼底就露出幾份羨慕來,嘴裡卻道:“母親快起來,地上髒!”

    眼前的景像讓十一娘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元娘的時候。

    諄哥也如徐嗣誡這樣在母親懷裡嬉笑。

    她伸手把蹲在一旁的諄哥也拉在了懷裡,笑道:“我們都跌倒了,你怎麼能站著!”

    諄哥始料末及,被十一娘輕輕一帶,就跌入了她的懷裡。

    他撐肘伏在十一娘的臂彎,表情震驚,身體僵硬。

    只有徐嗣誡,笑得毫不設防:“都跌倒,都跌倒!”

    諄哥嘴角綻出一個笑容,臉龐如月色般漸漸明亮起來:“都跌倒。”身體漸漸放軟,伏在了十一娘的肩頭。

    “哎呀,夫人,地上涼!”綠雲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又不敢去拉他們,紅繡索性抱了塊氈毯來:“夫人,要不你們躺在氈毯上吧?”

    十一娘大笑,親了親徐嗣誡的臉頰,摸了摸諄哥的頭髮“看把他們嚇得——我們還是起來吧……”

    語音未落,被派在外院看守的小丫鬟急急衝了進來:“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侯爺回來了!”

    五個人俱是一怔。諄哥一骨碌就爬了起來。回頭又看見抱著徐嗣誡的十一娘掙扎著想坐起來,忙去拉十一娘:“爹爹,爹爹回來了!”

    綠雲和紅繡這時才醒悟過來,一個去抱徐嗣誡,一個去拉十一娘,偏偏徐嗣誡雙手緊緊地箍著十一娘的脖子,十一娘一時起不來。諄哥就幫著紅繡拉十一娘……正亂著,門口響起一個威嚴的聲音:“這是怎麼了!”

    熟悉的聲音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眾人都在心裡暗暗喊糟糕。

    十一娘忙道:“沒事,沒事。我跳百索跌了一跤……”

    說話間,她已站了起來。

    綠雲和紅繡忙上前給徐令宜行禮。十一娘趁機整了整凌亂的衣襟。諄哥已上前幾步擋在了她的面前,躬身向徐令宜行禮,恭敬地喊著“父親”。

    “侯爺回來了!”十一娘忙帶著徐嗣誡上前,准備給徐令宜行禮,卻見諄哥擋在自己面前,怕徐令宜發起脾氣來嚇著孩子,先把諄哥拉在自己身後,這才曲膝給徐令宜行了禮。

    徐令宜進門看見十一娘衣冠不整地和孩子、丫鬟們亂做一團,眉頭微蹙。又見她面頰紅潤,目光明亮,比平常多出一份飛揚,兩個孩子也眼角眉梢帶著笑意,表情又是一緩。看著諄哥上前擋在十一娘面前,看著十一娘把諄哥拉到自己身後,看著望著他的人眼中都流露出戒備……到了嘴邊的訓斥如哽在喉。

    徐令宜沒有說話!

    是在思忖怎麼說?還是氣得說不出來?

    十一娘才不管這些,抓住機會是關鍵。

    她立刻吩咐綠雲和紅繡:“傻怔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帶了兩位少爺下去淨手洗臉。紅繡。叫春末、夏依來給侯爺更衣。”又笑盈盈地望著徐令宜:“侯爺今天回來的可真早!妾身給侯爺沏杯鐵觀音吧!”一面說,一面親自撩了內室的簾子,眼睛卻朝諄哥望去。

    還沒有從徐令宜突然出現的巨大壓力中緩解過來的綠雲和紅繡此刻如夢初醒,機靈勁全回來了。

    一個去拉諄哥和徐嗣誡:“少爺快跟著奴婢去更衣。”

    一個跑去喊夏末、春依。

    諄哥和徐嗣誡都有幾份猶豫。前者覺得父親沒有開口就這樣冒冒然地退了下去,太失禮了。後者則是不想離開十一娘,眨著大眼睛望著她。

    十一娘袒護的舉動徐令宜如何不知。

    他不由冷冷地“哼”了一聲。

    真是慈母多敗兒!

    念頭閃過,心中一頓。

    原來,在自己心目中,十一娘是慈母……

    他目光不覺落在十一娘身上。

    就看見她目露幾份焦慮地望著諄哥。

    也許是受的教育不同。十一娘覺得對待孩子還是民主一點的好,給他們一些自我發展的空間,更利於身心的健康。所以她覺得自己帶孩子們跳百索沒有錯。但心裡又知道,古代對士子的要求卻是特重沉穩,類似於這樣嬉鬧的場面徐令宜是決對不樂於見到的。

    她只希望徐令宜不要因此而去責怪孩子。

    要說有什麼錯。那也是自己的錯。沒有注意到時空的差異,做的有些過份了。

    諄哥看見繼母朝自己使眼色,父親雖然表情不虞,卻沒有做聲。

    當著孩子教斥妻子,是一種不尊敬妻子的表現。他想到剛才大家的歡聲笑語,不知道為什麼,心裡覺得有些黯然,牽著徐嗣誡的手跟著綠雲退了下去。

    十一娘放下心來,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從容。

    徐令宜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諄哥和徐嗣誡跟著丫鬟退了下去。

    她是在擔心自己斥責吧!

    再想到自己進門時屋裡洋溢的歡樂氣氛、十一娘眉宇間的愉悅,他有片刻的遲疑——不說吧,堂堂永平侯夫人穿著小襖帶著孩子們跳百索,實在是有失體統;說吧,她原也是想帶孩子們玩,是好意……猶豫間,身後就傳來撩簾的聲音。

    “侯爺,夫人!”恭敬的聲音他很熟悉——是春末和夏依。

    徐令宜鬆了口氣。

    當著丫鬟的面自己怎麼能指責十一娘的不是。否則,她以後在婦僕面前還有什麼顏面可言!

    心中這麼想,立刻覺得自己不指責十一娘是正確的決定。

    他步履從容地進了內屋。

    這件事暫時就算揭過去了吧!

    十一娘忙叫了琥珀進來,趕在徐令宜出淨房之前重新換了件豆綠色妝花褙子,殷勤給徐令宜奉茶。

    就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弓弦胡同的杭媽媽來了!”

    這個時候?都快要吃晚飯了……難道出了什麼事?

    “我去看看!”十一娘顧不得和徐令宜解釋跳百索的事,一面吩咐丫鬟“請杭媽媽進來”,一面去了廳堂。

    “十一姑奶奶。”杭媽媽依禮行了禮,笑道,“大爺讓我來給您說一聲。十姑爺的病好了。今天下午已經帶著十姑奶奶去給大老爺拜了年。讓您不要擔心了。”

    十一娘頗為驚訝。因不知道杭媽媽對這件事到底知道多少,不好多問,強忍著好奇,笑著點頭說了一聲“知道了”。

    杭媽媽起身告辭。

    十一娘轉身把這件事告訴徐令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是王家把人找回來了還是公主把人找回來的?或者兩人只是去散散心,該玩的地方都到了,所以回來了?”

    徐令宜聽著倒不覺得意外。笑道:“兩人都還有差事,不可能就這樣丟下來就走了。再說了。這種事多的是了。只要生下子嗣,對家族有了交代。不管王家還是公主,都只會睜只眼閉只眼。多半是出去散心去了。”

    也是。又不是生活在空氣中。吃喝拉撒哪一樣不要錢。兩人又是特權階級,當現實和理想有了差距,回頭不僅不會受到責罵,反而會被視“浪子回頭金不換”……自然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回來了!

    不過這樣一來,只怕十娘又要不得安生了。

    想到這些,她不由暗暗地嘆氣。

    正說著,太夫人那邊的丫鬟來請吃飯。兩人收了話題,帶著諄哥和徐嗣誡去了太夫人那裡。

    晚上回來,十一娘主動向徐令宜解釋:“……諄哥身體不好,跳百索可以活動活動筋骨。要是侯爺覺得不好,妾身以後會注意的。”

    羊角宮燈的燈光射進來,把十一娘輪廓勾勒成了金黃色,平添了幾份柔美的同時,眉宇間更顯的稚嫩。

    徐令宜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笑著幫她掖了掖被角:“以後別這樣鬧成一團就成了。”

    “嗯!”十一娘回答的聲音輕快又活潑。

    只說別鬧成一團,可沒說不讓跳。

    她笑著翻身睡了。

    第二天諄哥來:“爹爹沒說什麼吧?”很擔心的樣子。

    “說讓我們別鬧成一團。”十一娘笑著,提議,“要不,我們來講故事吧?”

    這是她昨天晚上想了好半天才決定的。

    要知道,孩子最好的啟蒙教育是講故事。何況諄哥年紀大一些,徐嗣誡年紀小一些。可以一個講,一個聽。講的人為講得好會更用心學,聽得人會因此受益。

    諄哥立刻響應。

    講故事,爹爹應該不會生氣吧?

    十一娘就抱著徐嗣誡上了炕,諄哥坐在她對面。

    丫鬟們上點心的時候她問諄哥:“你知道孟母三遷的典故嗎?”

    諄哥點頭:“說孟子幼年喪父,母親……”他娓娓道來,吐詞清楚,表情豐富,條理明晰。

    徐嗣誡糖也不吃了,直直地望著諄哥,聽得很認真。

    十一娘微微點頭。

    孟母三遷是《三字經》裡的故事,諄哥知道的這樣清楚。看得出來,他受過良好的學前教育。

    待他講完,十一娘立刻笑著贊揚他:“原來諄哥懂這麼多啊!”

    諄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十一娘就招呼他吃點心。

    坐在十一娘懷裡的徐嗣誡卻突然道:“哥哥再講,哥哥再講!”

    大家都怔住。

    徐嗣誡是很少開口說話的,更別說這要主動對誰個示好!




第二百二十九章 驚變(上)


    “哥哥再講!”徐嗣誡黃鸝鳥般婉轉地聲音帶著一點撒嬌的味道。

    “講什麼?”諄哥的聲音溫和順從。“講搬家!”

    就是孟母三遷的故事。

    “講梨子!”

    就是孔融讓梨的故事。

    “講睡覺!”

    就是黃香溫席的故事。

    十一娘在一旁飛針走線,聽著孩子們稚嫩聲音,心情前所未有的安寧、平和。

    “誡哥。”她抬起頭來笑盈盈地望著徐嗣誡,“哥哥累了,你去倒杯茶給哥哥。”

    “嗯。”徐嗣誡一骨碌起身下炕。

    “不用,不用。”諄哥連連擺手,臉孔微微有些紅。

    坐在炕前小杌上做徐嗣誡的春裳的濱菊忙放下手中的針線,一面抱了徐嗣誡,一面笑道:“奴婢去倒杯茶來就是。”

    “讓誡哥去吧!”十一娘笑道,“他把哥哥鬧得口乾舌燥的,去幫著哥哥倒杯水來又有何妨。”又囑咐濱菊,“你也跟著去,小心別燙著。倒溫熱水來就行,不用沏茶。孩子喝茶喝多了不好。”

    她只是想告訴徐嗣誡懂得“感謝”。

    濱菊只聽說家裡沒錢所以留茶葉待客的,沒聽說喝了茶不好的。但十一娘的話她縱然心有困惑也不會違反,笑著領徐嗣誡去倒茶。

    十一娘就低聲問諄哥:“知道勤哥們都在搞什麼鬼嗎?”

    諄哥搖頭,表情有幾份苦澀:“不知道,我去了,他們就不說話了……”

    所以這幾天就往十一娘這裡跑。

    十一娘想了想,笑道:“要不,你等會悄悄去瞧瞧。”

    “悄悄瞧……”諄哥目瞪口呆地望著十一娘,顯然對她的提議很是震驚。

    “是啊!”十一娘笑著,“與其在心裡瞎琢磨,還不如想辦法把事件弄清楚。說不定,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人與人之間不怕有矛盾,就怕不溝通,在背地裡互相亂猜。

    諄哥猶豫著,眼底卻露出幾份躍躍欲試,再給徐嗣誡講故事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了,讓徐嗣誡很是不滿:“……錯了,錯了。黃香睡覺。”

    是說給父母暖被的是黃香,而不是諄哥口誤的孔融。

    十一娘笑著抱了徐嗣誡:“哥哥講累了。誡哥給我們講一個吧!”徐嗣誡有些扭捏:“我不會!”

    “講搬家的故事。”他聽這個故事聽得最多,十一娘笑道,“我們都想聽誡哥講搬家的故事”

    徐嗣誡小臉微紅,顯得有些興奮,稚聲稚氣地道:“有個孟子,他不聽話,他母親要搬家。他還不聽話,他母親又搬家……”長了的句子含含糊糊說不清楚,可聲音婉轉悅耳,又按照自己的理解說出來的,童趣十足,大家聽著都忍俊不住地笑起來。

    十一娘就看了看自鳴鐘,對諄哥道:“現在是申初。我們申正過三刻往太夫人那裡去……”

    意思是說,他如果想去徐嗣勤那裡看看,有一個半時辰。

    諄哥猶豫著。

    抬頭見十一娘含笑的眸子裡盛滿了鼓勵。又想到徐嗣勤,徐嗣諭和徐嗣儉在一起交頭接耳的樣子,想了想,終是點了點頭。

    十一娘笑著喊了琥珀進來,把情況大致說了說:“……你陪著四少爺去趟大少爺那裡。小心別磕著碰著了。護著四少爺別惹了閑氣,免得讓人看了笑話。”又吩囑濱菊,“你也跟著一起去。有什麼,也好幫襯幫襯琥珀。”

    她把“陪”字咬得比較重。

    年節下,人來人往,又謠言四起,太夫人不放心住在外院的徐嗣勤和徐嗣諭,讓他們搬到了麗景軒。既然不想讓諄哥知道他們在幹什麼,身邊的丫鬟肯定會隨著主子的心意去攔諄哥的。加之諄哥年紀小,他們十之八九不會有什麼顧忌。

    十一娘說這話實際是在告訴琥珀,一是讓她見機行事,要幫著諄哥把這件事弄清楚。二是要護著諄哥的安全。如果那些丫鬟們出面阻止,最好不要起爭執。畢竟諄哥是主子,那些是下人。如果鬧開了只會失了諄哥的體面,讓人覺得諄哥壓不了場面。

    十一娘這樣也是有用意的。

    諄哥性情敦厚,溫順乖巧,一方面是個性使然,一方面也是環境造成的。他這樣,做個閑散的富貴人再好不過。可要是做永平侯卻略顯溫潤有余威嚴不足。現在最要緊的是培養他的自信心。他既然很想知道徐嗣勤等人回避他的原因,不如讓琥珀陪著他去查一查。一來可以練練他的膽子。二來琥珀是自己的貼身丫鬟,人又機靈,那些僕婦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多少少會給她一點面子。可以保證這件事的成功率。當然,最好的結果是一切順利,增加諄哥的自信心……

    至於讓濱菊去,是給琥珀找個幫手。

    琥珀聰明伶俐,於十一娘配合默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曲膝應“是”:“夫人放心。四少爺有意去一趟。自然要是弄清楚,又要客客氣氣的。”

    十一娘見她明白了,笑著點頭,親自幫諄哥披了件斗篷:“悄悄地去,誰要是敢不聽話,你就拿出少爺的樣子來。”

    有時候,人與人相處就看誰更有氣勢。

    而諄哥所受的教育卻是要與人為善,謙和有禮。聽著不免微微有些不知所措。

    萬事都有個開頭,經歷了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

    十一娘沒有做聲,只是笑著幫他系了斗篷。

    徐嗣誡看著卻嚷著要跟著去。

    諄哥很高興。

    有人作伴,他膽子也大一些。

    眼巴巴地望著十一娘;“讓五弟也和我一起去吧!”

    就是要他一人去面對。

    十一娘佯做神色黯然的樣子望著徐嗣誡:“你去了,我豈不一個人?”

    徐嗣誡看了看諄哥,又看了十一娘,輕輕牽了十一娘的手:“哥哥快回來,講故事。”

    諄哥有些失望,轉念想到要悄悄去打探徐嗣勤他們在幹什麼,又有了冒險般的憧憬,馬上把這小小的不快拋在了腦後,由琥珀陪著去了徐嗣勤那裡。

    十一娘和就和徐嗣誡講故事。

    他聽得津津有味,暫時忘記了諄哥不在的孤單。


    ***************


    自鳴鐘在申正時刻響起,諄哥的腳步就踏了進來。

    他神色飛揚,滿臉喜悅:“我知道了,我知道他們去幹什麼了!”他高聲叫嚷著,顧不上脫斗篷,跑到十一娘面前:“母親,我知道大哥和二哥要幹什麼了!”

    “是嗎?”十一娘笑盈盈地望著諄哥,眼睛卻瞥了一下緊跟著諄哥進來的琥珀和濱菊。

    兩人都微微頷首。

    “哥哥,哥哥。”徐嗣誡高興地和諄哥打招呼。

    諄哥握著他的小手,眉飛色舞地對十一娘道:“他們商量著去走百病。”

    元宵節,有黃昏後到摸門釘,走百病的習俗。那種場合,男女混雜,良莠不齊,常有小姐被拐,孩子丟失的情況。別說像徐家這種人,就是羅家,僅出於安全角度的考慮,也不可能讓未出閣的小姐或是夫人、太太們去走百病。當然,男孩子的限制要小一些,如果想去,帶了小廝、護院跟著就行了。

    他們有必要回避諄哥嗎?

    除非是想丟下小廝、護院單獨行動。

    十一娘很是困惑地幫諄哥解了斗篷。又見他臉紅撲撲的,摸了摸他的背心,見沒有出汗,這才放下心來。

    “琥珀姐姐和濱菊姐姐都好厲害。”諄哥的情緒顯然還沉浸在知道了徐嗣勤等人的秘密的高興裡,任由她擺布,說話的時候兩眼亮晶晶的,“我們悄悄從後門進去,看門的小丫鬟跑去報信,被琥珀姐姐叫住了,說她慌慌張張,不成體統,狠狠地訓了一頓。濱菊姐姐卻趁機帶著我去了正房,守在門口的丫鬟突然看到我們,怔了半天才進去稟告。待大哥,二哥和三哥迎出來的時候,我們已經進了廳堂。我就直接問大哥,你們商量什麼事,也不告訴我一聲。大哥支支吾吾不做可,濱菊姐姐就說廳堂裡冷,到內室去坐。大哥有些猶豫,二哥卻笑著領我們進了內室。”說到這裡,諄哥咯咯笑起來。“濱菊姐姐一進內室就問大哥,是不是想扮了小廝偷偷溜出去玩?大哥,二哥和三哥當時都傻了眼。”

    十一娘也有些傻眼。
  
    濱菊是怎麼知道的?

    “我一眼看見了內室衣架上搭著的幾件小廝們穿的青綢長袍。”濱菊掩嘴而笑。“您不記得了。那年您也曾經讓我們給您弄了件這樣的長袍。”

    記憶如潮水般湧上來。

    十一娘不由訕訕然的笑。

    當年她以為自己可以出去看看。誰知道,卻是連垂花門的邊也沒有摸到。要不是見機,只怕就會被人給當場逮住。

    “那後來怎樣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她也不想提當年的事。忙轉移了話題。

    “大哥支支吾吾的,”諄哥眉眼帶笑,“二哥就承認了,說是想元宵節的時候走百病。不想身後跟一大串人。想自己去。”

    琥珀笑著抱諄哥上炕,幫他脫鞋。

    “難怪他們要避開你。”十一娘笑道,“你年紀小,他們肯定是怕到時候照顧不到你。”

    如果他們真的是想出去玩,那被太夫人捧在手掌心的諄哥還真不能帶——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什麼事,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二哥也這麼說,”諄哥嘟著嘴,神色怏然,“還說去年就有人家丟了孩子……卻帶三哥去!”還是有幾分不甘心。

    “還是不去的好!”濱菊笑道,“我小時候就聽說有人走百病走丟了。”

    諄哥欲言又止,怏怏地任琥珀抱了他上炕,再也沒有剛才的興高采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3 09:15 AM

第二百三十章 生非(中)


    琥珀就朝十一娘望去。

    見她微垂著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她不由喊了一聲:“夫人……”

    十一娘微微一驚,抬頭笑道:“怎麼了?”

    “二少爺走百病的事……”如果不知道還罷,現在知道了,如果就這樣放任不管,只怕會有閑言閑語傳出來。可當著諄哥和滿屋子丫鬟的面,她又不好明說。

    十一娘見琥珀眉頭微蹙,自然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笑道:“你去幫我把白總管請來吧!”

    琥珀眼底閃過一絲狐惑,還是應喏著去了。

    那邊諄哥正喂水給徐嗣誡喝。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夫人,大少爺、二少爺和三少爺來了!”

    十一娘眉角微挑。

    沒想到來的這樣快。

    要是換成自己,既然被大人發現了,不如主動上門認錯。

    只是不知道拿主意的人是誰。

    “請三位少爺進來!”十一娘囑咐小丫鬟。

    小丫鬟應聲而去,請了三人進來。

    看見諄哥和徐嗣誡都窩在十一娘身邊,徐嗣勤和徐嗣儉都露出幾分驚訝,只有徐嗣諭,面帶淺笑,神色自若。

    三人行了禮,沒等十一娘開口,徐嗣勤已道:“四嬸嬸,這件事全是我不好。還請四嬸別告訴我爹娘和四叔。我們知道錯了。元宵節那天會乖乖待在家裡的。”

    徐嗣儉也連連點頭:“四嬸嬸,我們保證不出去。”

    十一娘一面示意小丫鬟端了錦杌過來,一面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當不知道的。但你們也要遵守諾言,不可瞞了身邊的小廝、護院獨自出府。”

    三人迭聲應“是”。

    徐嗣勤又囑咐諄哥,讓他別把這件事說出去:“……免得祖母擔心。”

    諄哥自然點頭答應。

    十一娘請他們坐下,小丫鬟上了茶。

    諄哥此時才敢出聲和三位哥哥打招呼。

    徐嗣儉就指了徐嗣誡:“你每天就領著他玩啊?”

    諄哥點頭:“我給五弟講故事呢!”很是得意的樣子。

    徐嗣儉咧了嘴笑。

    琥珀進來,看見徐嗣勤三人都在,忙上前行了禮,笑著稟道:“夫人,白總管來了!”

    她這話說的有點技巧。

    說白總管來,而不是奉命來了。應該是顧忌徐嗣勤三人在場。

    十一娘在心裡暗暗點頭,笑著起身:“你們兄弟坐一坐,我去看看白總管有什麼事。等會我們一起去太夫人那裡。”
   
    白總管遠遠地給她作揖行禮。

    十一娘卻走了過去:“白總管,有件事,得您幫忙。”

    白總管看她神色凝重,低目垂瞼地站在那裡,態度非常的恭謙。

    十一娘把徐嗣勤三人弄了小廝們穿的衣裳在屋裡的事告訴了他:“……如若只是孩子們鬧著玩的,告訴了侯爺不免有些大驚小怪的。可要真的存了這心,出了什麼事,只怕是後悔莫及。所以想請白總管派人悄悄盯著他們。怎麼也得過了元宵節才成。免得生出什麼事端來。”

    白總管聽著神色漸凜,躬身答道:“夫人放心。小的明白了。”說著,語氣微頓,“只是總這樣防著不是個事。只怕還是跟侯爺說一聲的好。”

    他這是在提醒十一娘,既然她懷疑三位少爺不是為走百病才備下的這衣裳,那就應該早點把責任推出去才是。

    十一娘這樣做是有用意的。

    三個孩子連袂來求她,她要是一口拒絕,以後不免生隙,所以徐嗣勤一開口,她立刻應了。待過了元宵節她再找機會當笑語講給徐令宜。既不失信,也不用天天防著。

    但聽到白總管的提醒她還是很感激:“怎麼也得過了元宵節!”

    自己的話已經點到了,至於聽不聽就是另一回事了。

    白總管不再說什麼,笑道:“那小的就出去忙去了。”

    十一娘點頭,讓琥珀送走了白總管,回到屋裡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去太夫人那裡吧!”

    大家紛紛應“是”,下炕穿鞋,披斗篷,一群人去了太夫人那裡。

    外面謠言四起,太夫人已經閉門謝客,家裡往來全交給了三夫人,又怕有那不知道輕重的說出混帳話來讓十一娘心裡不痛快,就提出讓十一娘在她身邊陪著,卻只讓她晨昏定省,其他的時間都待在自己院子裡,讓十一娘落得個清閑。

    見十一娘帶了孩子們過來,她喜笑顏開,待大家坐下,她問諄哥:“又給誡哥講故事了?”

    對於諄哥每天下午往十一娘那裡跑,太夫人抱著支持態度的。母子倆人能這樣細雨潤無聲地和睦相處,正是太夫人夢寐以求的。

    徐嗣勤三人神色一緊,直到諄哥點了點頭,這才鬆了一口氣。

    太夫人欣慰地笑了笑,有小廝跑進來:“有聖旨來。”

    大家俱是愕然。

    太夫人已起身,一面吩咐十一娘快去換了衣服,一面叫杜媽媽差人進來給她更衣,派人到後花園稟了五夫人。

    眾人分頭行事。

    回到院子遇到正換朝服的徐令宜。

    看見十一娘神色有些凝重,他笑著安慰十一娘:“沒事。宮里正月十五放煙火,皇上讓我們也跟著去湊個熱鬧。”

    十一娘想到行人司的馬左文……應該是他提前給徐令宜遞了音。安下心來,和徐令宜去了正廳後的小院。

    剛剛站定,太夫人、徐令寬、五夫人、三爺、和三夫人魚貫著到了。

    大家跪下來聽旨。

    果如徐令宜所言,皇上宣徐令宜、太夫人、十一娘正月十五進宮觀煙火。

    徐家人謝了恩,徐氏兄弟陪著來傳旨的內侍賀公公去了外院,三夫人則拍著胸脯長透了口氣:“嚇我一大跳。”

    五夫人則沉吟道:“皇上怎麼突然想到讓我們進宮觀煙火?”

    太夫人眼底也閃過狐惑,卻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樣笑道:“皇上剛登基那年正月十五也宣了我們進宮觀煙火。許是皇上今年又有了興致。”

    不管是三夫人還是五夫人都沒有因太夫人的解釋如釋重負,大家各懷心思回屋更衣。

    晚上徐令宜回來,十一娘不免拉著他問:“……會不會是鴻門宴?”

    徐令宜聽了笑道:“我現在是俎上魚肉,皇上沒必要對我擺鴻門宴。”又道,“對了,前兩天我遇到士錚,他說幾位公主都在長公主面前贊揚你。說你性情溫和,沉穩內斂。這次進宮,少不得要和幾位公主打交道。你行事更要恭敬才是。要知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幾位公主都是話多的人。”

    意思是說幾位公主都是很八卦的人吧?

    十一娘忍俊不住笑起來:“妾身知道了!”轉身讓琥珀安排人盯著徐嗣勤三兄弟:“……我原准備自己看著他們的。結果正月十五那天要去宮里。你千萬要幫我盯住了。無論如何那一天不能出事。”

    琥珀知道厲害,忙道:“夫人放心,厲害關系我都跟幾位少爺身邊服侍的說了。除非他們都不想活了。要不然,絕不會讓幾位少爺離開自己的眼睛的。”

    全面發動,如果這樣還讓三人溜了,那她認輸。

    十一娘稍稍放下心來。


    **********


    或者是事情暴露放棄了,或是盯得緊沒有機會,徐嗣勤三人同盟瓦解了。徐嗣勤和徐嗣諭雖然常常在一起,但徐嗣儉卻開始跟著諄哥往十一娘這邊跑。十一娘會准備些甜橘水、米酒或是桂花蜜之類的湯茶給他們,也會收拾了廳堂的陳設給他們踢毽子、跳百索或是蹴鞠,偶爾十一娘也會換了小襖和他們玩一會。

    徐嗣儉看了很是得意:“四嬸嬸,這下子你也有把柄抓在我們手裡了!”

    十一娘笑著“呸”他一下:“跑到我這裡來求情,是誰出的主意?”

    徐嗣儉“嘿嘿”地笑:“是二哥。他說,先發制人。我們認了錯,您總不能一板子打到底。果真讓二哥說中了。”

    十一娘微微地笑,輕聲細語地勸導徐嗣儉:“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還不是一門心思想出去玩。可要跟家裡的大人說。大人們見識比你們多,會把事情安排好的……”又舉了很多孩子丟失或是被拐的例子——這些都是她讓白總管收集來的,全是真人真事,有例可查的,“要是不信,你派了身邊的小廝去問。”

    徐嗣儉聽了不好意思地摸頭:“我沒有不信。是大哥說,不想後面跟著一大群,走到哪裡都不方便。二哥就出了這主意。”

    又是徐嗣諭,沒想到他還挺聰明的。

    “君子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麼不方便的?”十一娘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諄哥聽著直點頭,徐嗣儉紅著臉笑。

    人家過來玩的,可不是過來聽自己訓斥的。

    十一娘立刻笑著轉移了話題:“儉哥蹴鞠踢得真好,是跟著誰學的?”

    “二哥!”徐嗣儉笑道。

    “哦!”十一娘頗有些意外,“那知不知道諭哥是跟誰學的?”

    徐嗣儉眨著眼睛,很神秘地低聲道:“四嬸嬸猜猜。”

    十一娘呵呵笑:“你們二伯母!”

    徐嗣儉張口結舌地望著十一娘。

    放眼整個徐府,除了二夫人,還有誰有這膽量學男子玩的游戲……

    “四嬸嬸你好聰明。”徐嗣誡笑道,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不如我們比賽踢毽子吧?”

    十一娘汗顏。

    她前世就沒有什麼運動細胞,每次體育考試都靠老師睜只眼閉只眼過關。到了這一世,不知道是心理原因還是習慣問題,她表現得也很笨拙——連徐嗣誡都能一口氣踢上七、八個毽子,她最多踢兩個。





第二百三十一章    生非(下)


    “還是跳百索好了!”十一娘左顧右盼,“踢毽子是小孩子玩的。”

    “還是踢毽子的好。”徐嗣儉笑得滿臉春風,“跳百索不過是力氣活,我們怎麼能比力氣活呢!”

    “踢毽子、跳百索,甚至是蹴鞠,不都是為了強健身體嗎?要不然,我們又何必在這裡汗流浹背的。不如坐在屋裡看書好了。”十一娘笑道:“既然沒有什麼區別,那也就無所謂是踢毽子還是跳百索了!”

    徐嗣儉立刻道:“正如四嬸嬸所說。既然無所謂區別。我看,還是踢毽子吧!”

    兩人你一句我一語的辯起來。

    諄哥忙道:“要不,我代母親和三哥比踢毽子吧!”一副和事佬的樣子,“大家別爭論了!”

    十一娘看著笑起來。

    徐嗣儉卻道:“不行,這件事得說清楚才是。”大有和十一娘爭辯踢毽子和跳百索哪一個更有趣的趨勢。

    十一娘也樂得逗徐嗣儉玩。

    兩個人唇槍舌箭地爭論起來。

    諄哥一開始還很擔心地在一旁聽著,後來見兩人說的有趣,支肘托腮在一旁聽得入神,只有徐嗣誡,上前去踢徐嗣儉:“不許和我母親吵架,不許和我母親吵架……”徐嗣儉哪裡想得到,被踢個正著,捂了小腿“嗷嗷”叫。

    十一娘呆住,片刻才反應過來,忙抱了徐嗣誡:“君子動口,小人才動手。可不能亂打人。”

    徐嗣誡望了十一娘,神色有些委屈。

    那諄哥已上前對徐嗣儉賠不是:“他還小,不懂事……沒傷到哪裡吧!”

    而徐嗣儉見徐嗣誡怏下來,當然不會放過嚇唬他的機會,豎了眉毛,捋起衣袖:“你等著,我把大哥和二哥都找來,讓你好瞧。”

    “三哥別生氣,三哥別生氣!”沒有嚇著徐嗣誡,反而把諄哥嚇著了。他上前扯了徐嗣儉勸道,“三哥不是想要個蟈蟈籠子嗎?你看我那個湘妃竹的好不好?我還有個紫砂的,都任你挑。”

    諄哥竟然會賄賂人!

    這是天性還是成長。

    十一娘大笑。

    徐嗣儉看看緊張的諄哥,也忍不住笑起來。

    一時間,屋子裡歡聲笑語,熱鬧而溫馨。


    **********


    到了正月十五那時,徐令宜、太夫人和十一娘接品大妝進了宮。徐令宜往乾清宮去,太夫人和十一娘往坤寧宮去。

    東暖閣門前侯著的是雷公公。看見太夫人和十一娘,他急步走了過來,拱了拱手,低聲道:“賢妃娘娘、靜妃娘娘和長公主、常成公主、永安公主、周夫人在裡面。”又道,“昨天中午皇上在皇貴妃娘娘那裡用午膳。皇貴妃娘娘親自沏了杯碧螺春奉上。誰知道茶水太熱,把皇上燙著了。皇上很是不悅。今天看煙火,就沒有請皇貴妃娘娘來。”

    十一娘聽著心中一動。

    別說皇貴妃娘娘給皇上敬茶了,就是自己給徐令宜敬茶都要注意茶水的溫度,怎麼可能把人給燙著。再想到特意傳聖旨讓徐令宜、太夫人和自己進宮來看煙火……皇上此舉是不是有什麼用意呢?

    她忙朝太夫人望去。

    太夫人笑容謙和,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她朝著雷公公手裡塞了個東西:“多謝雷公公。這麼冷的天,雷公公辛苦了。”

    雷公公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將東西揣進了衣袖裡:“太夫人、永平侯夫人請隨我來。”領著她們進了東暖閣。

    十一娘不敢多想,亦步亦趨地跟在太夫人身後給皇后娘娘行禮,給賢妃等三位內命婦行禮,又和周夫人見禮。

    “不必多禮。”皇后娘娘的氣色比上次見著又好了很多,她笑容溫和,語氣舒緩,用一種貴婦人特有的悠閑語調讓宮女給太夫人搬來了錦杌。

    太夫人道謝坐下。

    十一娘立在太夫人身後,飛快地睃了一眼圍坐在皇后娘娘身邊的三位妃子。

    她們的年紀都在十七、八歲間,曲線玲瓏,五官秀美,只是穿著打扮流于艷俗,嫵媚有余驚艷不足,沒有什麼特色。反而不如皇后娘娘朝服鳳冠,端莊端穆,另有一番莊重之美。

    皇后娘娘就問起太夫人近日的身體狀況來。

    太夫人一一作答。

    站在長公主身後的周夫人就朝著十一娘抿著嘴笑。

    十一娘不知是何意,不敢亂動,眼觀鼻,鼻觀心地立在那裡。

    就有宮女來稟,建寧侯夫人和壽昌伯夫人來了。

    皇后宣了進來,眾人互相行了禮,皇后娘娘依舊叫宮女端了錦杌來。

    兩人道謝剛剛坐下,宮女進來稟,說常寧公主來了。

    除了皇后娘娘和長公主,其他人聽了都站了起來。

    十一娘忍不住大量來人。

    常寧公主看上去四十來歲,白白淨淨,身體微微有些發福,眉眼和皇上有四、五分相似。雖然穿著打扮很是華麗,可臉繃得緊緊的,神色很凝重。

    她身後還跟著個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女子,削瘦高挑。梳了整齊的圓髻,帶了赤金銜寶石步搖,穿了件真紫色刻絲褙子,臉色蠟黃,神色怏怏的,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

    那常成公主笑吟吟和常寧公主打著招呼:“常寧,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聽說你這段時間身子不好,現在可好些了?”

    常寧公主行禮:“多謝大姐掛念。天氣冷,受了點風寒,如今沒事了。”說著,勉強地笑了笑。

    常成公主就望著常寧公主身後的那女子笑道:“看你樣兒,清減了不少----是照顧常寧累得吧?”

    那女子忙曲膝行禮,喃喃地道:“沒有,沒有……”

    常寧公主聽著眼角眉梢就多了幾公清冷,顯然對那女子的回答不怎麼滿意。

    “錦葵,我有些日子沒看見你了。長公主看了就笑吟吟朝那女子招手,“來,讓我看看。”

    被稱做錦葵的女子就怯生生地望了常寧公主一眼。

    常寧公主眉微皺,沉聲道:“長公主叫你呢!”

    “是!”她聲若蚊蚋地應了一聲,畏畏縮縮地走到了長公主的身邊。

    長公主拉了她的手:“今天這衣裳穿得好----寶相花的,是今年新樣子。”

    錦葵臉上浮起一絲紅潤,小聲道:“是公主賞的。”

    長公主笑著頜首:“常寧,還是你對媳婦好。”

    十一娘則有些驚訝地望著錦葵。

    她沒想到任昆的妻子是這個樣子——舉止拘謹的像個小媳婦。再看常寧公主的樣子,對這個媳婦好像很不滿意似的。

    “我只有這個媳婦。自然當女兒一樣看待。”常寧公主聽著臉色微霽,上前給皇后和長公主諸人問安,又有周夫人、十一娘上前給常寧公主行禮。

    常寧公主點了點頭,錦葵卻嘴唇微張的望著十一娘,很是吃驚的樣子。

    正好有宮女端了錦杌進來請常寧公主坐。她趁機到了常寧公主身邊,眼瞼微垂地立在常寧公主身後,借著重重大紅羅帳,掩蓋了單薄的身影。

    屋裡眾人說著過年的趣事,你言畢她登場,卻沒有人提起徐家的孩子,也沒有人提起任昆的失蹤。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雖然是刻意而為,卻也一樣熱鬧喧闐。

    下午申時,皇后娘娘賞了湯圓吃。黃昏時分,帶著眾人去了交泰殿。

    剛剛站定,太后娘娘來了。

    眾人紛紛上前行禮,內侍們按品階引了眾人入座。

    十一娘和周夫人挨坐在殿門前的一張長案前。

    “我最怕進宮了。”周夫人見太后娘娘正和建寧侯、昌壽伯夫人說得正熱鬧,小聲和十一娘嘀咕,“每次都坐在殿門口,簾子一撩,冷風就往裡面直灌,把人凍得半死,沒一樣菜冒著熱氣。”

    十一娘忍著笑意,一臉正色地端坐在長案前,低聲道:“感情周姐姐還准備在御宴上吃飽不成?”

    周夫人聽著呵呵一笑,道:“也是。”然後悄聲道,“你聽說了沒有,皇貴妃娘娘受了皇上的訓斥……”

    是周夫人的消息太靈通?還是這件事已經傳遍了呢?如果是傳遍了,那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周姐姐聽誰說的?”十一娘很驚愕的樣子。

    “大家都知道了。”周夫人若有所指,“你也要跟你們家侯爺提一提才是。”

    有時候,內宮的動向就是一座風向標。

    十一娘笑著向她道謝,有內侍領了人過來,兩人忙停止了交談,目不斜視地坐好。待來人坐下,喊了一聲“周姐姐”,十一娘才發現原來坐在她們身邊的是錦葵。

    “錦葵妹妹!”周夫人先瞥了一眼寶座,見太后和皇后已一左一右地坐下,眾人正窸窸窣窣地坐下,沒有人注意到她,這才低低地和錦葵打了一聲招呼,臉上的笑容卻是比剛才更是燦爛。

    錦葵有些靦腆地笑了笑。

    周夫人就指了指十一娘,低聲道:“你還不認識吧——這是永平侯夫人!”

    她的話音剛落,那錦葵已道:“我知道。她是十娘的妹妹。”

    周夫人一怔。

    十一娘則是苦笑。

    人家不說她是徐令宜老婆而說她是十娘的妹妹,完全是從王琅的角度來看待她們之間的親戚關系。看來,錦葵對丈夫和王琅的關系瞭若指掌。

    她有些尷尬地朝著錦葵點了點頭:“任夫人!”

    錦葵卻道:“我是東陽人,娘家姓江。”

    東陽和余杭都是江南,說起來,兩人是老鄉。可在這種場合,這種情況下,說這些有什麼用。難道自己能因此而對她心懷愧意或是王、任兩家會因此就冰釋前嫌不成?

    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十一娘在心裡嘀咕著,腦子裡卻靈光一閃。

    東陽、江家……不就是自己從余杭到燕京的船上,五娘提到的那個與燕京世族聯姻、還曾經出過一位太妃的東陽江家!

    她強忍著沒去撫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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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2791 發表於 2010-12-23 11:39 AM

第二百三十二章 生死(上)


    皇家筵會,薰天赫地,夜空中的煙火,絢麗奪目。可做為參與者,十一娘只盼著這一切早點結束——她既不可能像皇上、皇后那樣成為眾人服侍的中心,也不可能像太夫人那樣得到特殊的恩待,站在寒風凜冽裡餓著肚子看煙火,就成了一件難過的事,何況心裡還惦記著在家裡的徐嗣勤三兄弟。

    好不容易熬到了戌初,皇上、皇后回內庭歇下,眾人才能散去。路上火樹銀花,人山人海,繞道行了半個時辰才回到家裡。太夫人和十一娘散了架般的難受,只有徐令宜,依舊神采飛揚,精神抖擻。

    琥珀跟著三爺和三夫人身後迎接十一娘,見狀立刻迎了上去,一面扶了她,一面低聲道:“夫人放心,三位少爺都在太夫人屋裡歇下了。”

    十一娘長長吁了一口氣,打起精神簇擁著太夫人回了屋,親眼去看了三人,這才放下心來和徐令宜回了屋。

    她立刻將皇貴妃被訓斥和遇到了任昆夫人江錦葵的事告訴了他。

    對於江錦葵的事,徐令宜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大家盤根錯節,總有遇到的時候。不卑不亢就是了。”至於皇貴妃被訓斥的事,他笑道,“這件事我也聽說了。看來,皇上是在暗示那些御史了。不過,正月十七才收燈。之前皇上應該不會表態。就是有事,也是三天以後的事了。”

    十一娘點頭,鋪床和徐令宜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去了太夫人那裡,遇到來給太夫人請安的徐嗣勤和徐嗣諭,就笑著把他們想裝小廝出去看燈的事說了出來:“……還怕你們不聽話。沒想到竟然是守諾的君子。昨天果真待在家裡。”沒把這是徐嗣諭的主意說出來。

    太夫人聽著一怔。

    徐嗣勤已是滿臉的通紅:“原是我們不對。四嬸嬸說得我無地自容了。”

    徐嗣諭只是淡淡一笑。

    又有三夫人帶了徐嗣儉來給太夫人問安,太夫人按捺下滿腹的困惑,等三夫人走了,她打發幾個孩子去諄哥屋裡玩,這才問十一娘:“……這麼大的事,怎麼也不來商量我?”

    十一娘就把前因後果說了:“……因是答應了孩子們的,要是出爾反爾,有失誠意。要是不答應,又略顯嚴厲。”然後把當時的安排告訴了太夫人。

    她選擇這個時候說是有用意的。

    元宵節要到正月十七才落燈,離元宵節完還有兩天。

    如果徐嗣勤他們真的放棄了這個計劃,那她這番話就當是說給太夫人聽聽,博她老人家一笑。

    可如果徐嗣勤他們沒有放棄這個計劃,最後兩天才是最好的機會——一是盯著他們的人見他們一直老老實實的,不免會鬆懈;二是大家約定的時間界限是元宵節,並沒有約定具體的日子,他們如果出去,不算違背諾言。反之,十一娘也利用了這一點。想辦法守住正月十五這一天,然後把事情說出來。一來沒有違背她對孩子們的承諾,二來太夫人聽了會覺得自己沒有跟著這幫孩子胡來;三來這件告訴了太夫人,有了紕漏自己可以推脫。

    太夫人聽了微微點頭。

    十一娘畢竟是新進門的,有些事不能做得太過分。這樣正好。既顧全了孩子們的顏面,又不至於放縱他們。十一娘考慮的這樣細致,太夫人放下心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想了想,決定抬舉十一娘一下,“既然他們這麼想出去玩……”她吩咐杜媽媽,“去叫了白總管進來,讓他派人服侍三位少爺出去逛逛燈市。”

    這個結果讓十一娘很是意外,忙吩咐琥珀去告訴徐嗣勤等人這個消息。

    得到消息的孩子都跑了出來,作揖道謝的作揖道謝,嬉笑跳躍的嬉笑跳躍,諄哥則滾到了太夫人的懷裡:“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徐嗣誡就拉了十一娘的衣裙站在一旁咯咯地笑。

    誰都可能去,只有諄哥,十之八九太夫人不會答應。

    十一娘思忖著抱了徐嗣誡,耳邊就傳來了太夫人語氣堅定的聲音:“你留在家裡,陪著你母親和五弟。”

    諄哥失望地嘟了嘴,眼睛朝著十一娘直瞅,卻不敢反駁。

    十一娘只裝做沒有看見。

    一低頭,眼角的余光卻看見了徐嗣諭嘴角一逝而過的嘲諷。


    **********


    知道太夫人決定的徐令宜並沒有反對,思索半晌,只讓白總管加派人手,小心行事。三爺也微微點頭:“男孩子,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是應該多出去走走。”

    三夫人卻很是擔心,臉都白了:“外面亂糟糟的,要是磕著哪裡了碰到哪裡了可怎麼辦?我看,還是就在家裡的好。讓五叔買了煙火在家裡放,不也一樣。”

    徐令寬聽了自告奮勇地陪他們一起去:“有我在,放心吧!”

    這樣一來,三夫人的話自然被無視,徐令寬陪著徐嗣勤、徐嗣諭、徐嗣儉去街上看燈,諄哥和徐嗣誡跟著十一娘在家裡做湯圓。

    徐嗣誡很開心,把湯圓捏成各式各樣的,做了一個又一個,止都止不住。

    諄哥卻一直嘟著嘴巴不開心。

    十一娘開導他:“儉哥說,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到街上去看煙火。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想都不敢想——因為之前沒有這樣做過。你就不同了。大哥、二哥和三哥都出去逛過,有了先例,等你到他們這麼大的時候,也可以出去逛了。”

    諄哥聽著眼睛亮起來:“是啊,是啊!”然後高高興興地和徐嗣誡包湯圓去了。

    “你弄錯了。湯圓是圓的!”他努力地糾正著徐嗣誡。

    徐嗣誡卻理也不理他,想怎麼包就怎麼包。

    孩子應該有散發性的思維,如果說這話的是徐嗣諭,十一娘可能會問“誰說湯圓就一定是圓的了”,可問這話的是諄哥,他以後是要承爵的。寧其過方不可過詭。

    十一娘就笑著摸了摸徐嗣誡的頭:“他不懂事,得慢慢的教。”

    諄哥見她為自己說話,嘴角微翹,重重地點了點頭。

    下午他們就在十一娘的小廚房裡煮湯圓吃,三位姨娘十一娘沒有勉強。但自已屋子裡的人個個有份。

    還是文姨娘機靈,聞香而動,帶了自己房裡的丫鬟來討湯圓吃。還道:“要是大小姐在這裡該有多熱鬧。”

    十一娘立刻道:“太夫人已經囑咐白總管,明天一早就派人去接貞姐兒回來。”

    諄哥聽了歡呼起來。

    秦姨娘領著丫鬟過來了:“聽說有湯圓吃。”

    十一娘無所謂,讓綠雲給秦姨娘端杌子、盛湯圓。

    大家歡聲笑語的,喬蓮房那邊始終沒有動靜。

    晚上徐令宜從順王那裡回來,端著盛了鐵觀音的甜白瓷茶盅,疲憊地侍在大迎枕上懶懶地透一口氣:“終於過完年了。”

    十一娘掩嘴而笑,服侍他上了床。

    結果第二天下午就聽到消息一一皇上免了徐令宜五軍都督府大都督之職。

    當時三夫人正和太夫人算著過年的住來,十一娘坐在一旁聽,五夫人則啃著蘋果。

    “……四哥正和那蔣飛去交接呢!”來報信的徐令寬神色有些沮喪。

    太夫人沒有做聲,端起茶盅來默默地啜了一口。

    “這麼快。”五夫人神色震驚,嘴裡還含著一半蘋果,“禁衛軍的人有沒有跟在身邊?”

    “那到沒有。”徐令寬怏怏地道。

    “是什麼罪名?”三夫人小心翼翼地問。

    徐令寬沒有做聲。

    五夫人忙把蘋果咽下:“自然是‘品行有虧’,要是那,‘陣前縱敵’,禁衛軍的人早就守在一旁等著捉人下獄了。”說著,朝十一娘望去。

    十一娘沉吟道:“只說了免去五軍都督府大都督之職,太子少師之職呢?可曾免去?”

    徐令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精神一振,道:“沒有,沒有。只免了五軍都督府大都督一職。其他的,都沒有動。”

    十一娘想到元宵節到宮里看煙火,皇貴妃區氏沒被邀請……

    她感覺徐令宜的策略奏效了一一皇上的心偏向了徐家。

    可這畢竟是猜測,最終還是要見到徐令宜問清楚了才敢肯定。

    心裡這麼想,笑意卻不覺地洋溢在了她眼底:“侯爺本就准備辭了五軍都督府大都督一職。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了。五爺不必為侯爺擔心。”

    太夫人聽著微微頜首。

    人生起起落落的,十一娘能這樣想就好。

    五夫人也鬆了一口氣:“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侯爺還年輕,皇上沒有一棒子打死,以後總有機會。“正好趁著這機會在家裡好好歇歇。”她說著乖巧話。

    三夫人看著眾人,欲言又止。然後趁著下午三爺回屋更衣的機會對丈夫道:“我們的事會不會有反復啊?”

    “放心吧!”三爺安慰三夫人,“皇上不念著侯爺,總要念著皇后娘娘吧!”

    “但願如此!”三夫人嘀咕著,秋菱進來稟道:“夫人,大小姐已經回府了。”

    “快點!”三爺催著三夫人,“我們最多在家裡待兩三個月,免得臨走了惹太夫人不高興。”

    三夫人忙將絛帶幫三爺系上,兩人去了太夫人那裡。

    一進了廳堂他們就聽見內室傳來一陣歡快地笑聲。待進了屋,就見臨窗大炕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紙匣子,徐令寬、十一娘、五夫人還有徐嗣勤幾兄弟都圍坐在太夫人炕前,都笑望著依偎在太夫人身邊的貞姐兒——她穿了件湖色的小襖,正笑容滿面說著什麼。

    見他們進來,貞姐兒忙打招呼:“三伯父,三伯母。”

    三爺呵呵笑,上前給太夫人行了禮,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有小廝跑進來道,“侯爺回來了!”

    大家一怔。

    簾子已“唰”地一聲被撩開,徐令宜大步走了進來。

    眾人見他面沉如水,心裡俱是“咯噔”一下。太夫人更是一面急著挪到了炕邊趿腳,一面道:“老四,出了什麼事?”

    徐令宜卻目光一掃,落在了十一娘的臉上。

    “十一娘,”他聲音低沉,隱隱透著幾份擔憂,“王琅死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生死(中)


    聽到王琅死亡的消息,十一娘一時呆住。

    王琅死了?麼死的?

    想到他對十娘做的那些事,又想到十娘的脾氣……不會是十娘……

    念頭閃過,她頓時覺得口乾舌燥的。

    要知道,在這個社會男人打女人不是事,可要是女人殺死了男人,十之八、九是要償命的。

    十娘可千萬別做什麼傻事!

    要知道,她們都是庶女,除非能證明錯全在王琅,要不然,羅家斷然不會為她們出頭的。

    她不由朝徐令宜望去。

    卻見對面的徐令寬“哎呀”一聲跳了起來:“王琅死了?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死的?”

    徐令宜看見妻子目含焦慮地望過來,頓了頓,道:“下午酉時的事。他喝多了,與人一言不和起了衝突。順天府尹有人知道我們兩家的關系,特意差人來給我說一聲。”

    語言簡練,沒有一句多余的話。十一娘聽著覺得怪怪的,徐令宜似乎在回避些什麼。
    但一想到這件事和十娘沒有關系,還是不禁鬆了口氣。
     
    正想細問,那太夫人已關切地道:“那行凶之人抓到了沒有?王家那邊,要不要派個人去慰問一番?”
     
    “報案的是……老板,行凶之人當場就捉住了。”徐令宜說這話的時候有幾份猶豫,但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溫和淡定,“人死如燈滅。之前是怕小五和王琅攪在一起,如今王琅不在了,我們兩家怎麼說也是姻親,理應派人去慰問一番。只是今日天色已晚,王家那邊也剛得噩耗,正是悲痛之時。還是明天再派人去吧!”

     太夫人點頭,神色悵然:“王琅是獨子……王家此刻只怕如塌了天一般。”說著,如想起什麼似的,問十一娘,“他可曾留下一兒半女的?”

     十一娘搖頭:“沒有!”

     她想到十娘的遭遇,想到金蓮的小產……不知道王琅死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這些?有沒有後悔?

     “這孩子……”太夫人聽著眼神一沉,搖頭嘆氣。

     五夫人就勸太夫人:“王琅被寵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向膽子大。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這也是他運氣不好。”

     “你們知道些什麼,這白髮人送黑髮人,是最最不好受的。”太夫人說著,眼角已有水光。

     杜媽媽一看,忙遞了帕子過去:“太夫人這是做什麼?幾位爺都圍在您身邊,您倒傷心起來!”

     “是啊,是啊。”三夫人見狀,忙殷勤地給太夫人捧茶,“您喝點熱茶,舒服些。”

     “祖母別傷心!”幾個孩子也七嘴八舌地上前安慰太夫人。

     太夫人接過杜媽媽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接過三夫人的茶,又見幾個孩子揚著小臉擔心地望著她,心裡頓時暖烘烘的。

     “年紀大了,就容易傷春悲秋的。”她啜了一口熱茶,“時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大家就應喏著散了。

     杜媽媽服侍太夫人梳洗。

     “侯爺的事……要不要我派人去問問?”

     “不用。”太夫人長嘆一口氣,“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先讓老四先清靜一靜。等他想好了,自然會跟我說的。”

     杜媽媽點頭,幫太夫人換上睡覺的褻衣。


    **********


     徐令寬一路沉默到了屋。

     五夫人看著有些擔心,用肘拐他:“怎麼了?”徐令寬沒有做聲,悶悶地去洗漱,懶懶地上床歇了。

     五夫人想了想,嘟呶著嘴偎了過去:“令寬,你怎麼了?是不是心裡不舒服?要不,我讓松霞來陪你?”

     松霞是五夫人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鬟,自從曉蘭幾個做了通房,她就成了五夫人貼身服侍的。也是個桃眼杏腮的美人。

     “不用了!”徐令寬神色怏怏的,伸臂把丹陽摟在了懷裡,“沒想到王琅竟然死了!” 原來是為這事。

     兩人畢竟是髮小。他又是個心軟的。

     想到這些,五夫人沒再在侍寢的事上打轉,而是把頭靠在了丈夫的肩頭,幽幽地道:“是啊!誰也沒有想到。說實話,我小的時候就不喜歡他。總覺得他看人的眼神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總覺得他這人不安分,總有一天會鬧出點什麼事來的。卻沒想到,年紀輕輕的竟然把性命丟了。只是不知道那行凶的人是誰?知道不知道他是茂國公府的世子?王琳真是倒霉,攤上了這樣一個弟弟。她這幾年在姜家也不容易。既要討好老的,又要敬著少的,還要照顧小的。要不是有這個弟弟拖後腿,她何至於如此……”

     徐令寬聽著五夫人的絮叨,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她的頭,心思卻飄到了老遠的地方。

     當初四哥為他和王琅胡鬧的事教訓他的時候,他表面唯唯諾諾的,心裡卻不以為然。看見哥哥教訓就跑得遠遠的……現在想起來,多虧了四哥,要不然,自己還不知道要做下多少荒唐事來……

    剛發生的事,順天府尹就派人來告訴四哥,看樣子,是想聽聽四哥的意思。不知道四哥是被免職的事順天府尹的人知道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也不知道他們以後會不會這樣的殷勤?這件事雖然與徐家沒有多大的關系,可畢竟關系到四嫂的娘家人。要是順天府尹一點面子也不給,四嫂在娘家沒面子是小,四哥在四嫂面前面子是大。

    得想個辦法幫幫四哥才是。

    只是不知道那行凶的是什麼人?

    可惜剛才突聞王琅的死訊,吃驚之余忘記了問四哥行凶之人是誰了……

    想到這裡,他“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動作幅度之大,差點把五夫人掀下了床。

    “四寶,四寶,”徐令寬喊著貼身小廝的名字,“你明天一大早就去順天府尹問問,是誰打死了王琅?”

    小廝應聲而去。

    五夫人不由拉著他的衣袖嬌嗔道:“侯爺說了不讓你管王琅的事,你怎麼又摻合進去了?”

    沒待她說辭,徐令寬已道:“我這不是想幫幫四哥嗎?”

    五夫人聽著氣結,根本不相信他是為了幫徐令宜:“侯爺還要你出頭?”

    徐令寬不好說是擔心順天府尹的勢利,不把徐令宜的話放在心上,胡扯道:“出了這種事,自然是人多力量大。官府看著也害怕……”

    五夫人無語。

    官府什麼時候怕過人多?

    他是想幫十一娘出頭吧!

    她聽著丈夫胡說八道,拉著被子翻身背對著徐令寬睡下。


    *********


    此刻十一娘卻在幫徐令宜燙腳。

    “除了免除五軍都督府大都督之職,皇上……可還說了其他什麼?”

    她有點擔心。

    徐令宜閉著眼睛倚在躺椅上,表情有些冷峻。

    “說了……”

    卻沒有下文。

    十一娘猶豫了片刻,拿了一旁小杌子疊放著的帕子擦了擦手,坐到了躺椅旁的錦杌上,低聲問他:“都說了些什麼?”

    暖暖的氣息帶著若隱若無的玫瑰香撲面而來。

    張開了眼睛。

    看見了一雙璀璨的眸子。

    他淡淡地笑了笑:“皇上宣了王九保進京。”

    皇上讓王九保進京。

    王家和區家又是世敵……

    十一娘沉吟道:“這樣說來,皇上站在我們這邊。”

    徐令宜點頭,眼底有淡淡的笑意:“雖然梁閣老幾個都反對,但陳閣老保持了沉默。所以皇上還是決定宣王九保進京,說說開海禁的事。”

    陳閣老是首輔,他保持沉默,事情就有六成把握。

    十一娘沒有想到梁閣老會反對:“梁閣老過年的時候不是來找您嗎?”

    徐令宜自嘲地笑了笑:“他當時也只是來探我的口風。我一是不想參與到這其中去。二是想到那黃玉竟然繞過他把王九保的書信送到了我這裡來,起了戒備之心。和他打了半天的太極。到也沒表態到底支持還是不支持開海禁的事。”

    看樣子,對於是否開海禁,朝中大臣民各有各的想法,事情還挺複雜的。

    相比這件事,她更擔心區家舉動:“皇上既然招王九保進京,那區家應該也有動作才是?”

    “那有這麼快”徐令宜道,“這次皇上決定非常突然。而且態度強勢。直接拿了行人司擬好的聖旨讓幾位閣老下發通各部,幾位閣老都措手不及,為王九保進京和開海禁的事爭執了快一個時辰,最後還是陳閣老出面,這才把事情平息了下去。我都是才知道,何況遠在福建的區家——他們最多派了得力的人長駐在燕京。做決定,還需要聽福建那邊的意思。”

     十一娘點頭。

     徐令宜已道:“這一點我們要好好利用利用才是。只是我不方便出面。要知道,皇上身邊還有一個歐陽鳴呢!他只怕時時刻刻地盯著我呢!與其被他抓住把柄,還不如等王九保進京了再說。我想,王九保肯定很願意展現一下實力,讓皇上、讓朝中的大臣相信,他完全有能力和區家相抗衡。”

     這就好比投名狀。

     王九保還沒有辦法拒絕。

     十一娘苦笑。

     政治,還真不是誰都玩得起的。

     “至於歐陽鳴,”徐令宜冷笑,“我正好可以趁著這機會看看他的反應。”

     十一娘愕然。

     怎麼扯上了歐陽鳴?

     “五皇子死的時候,讓歐陽鳴陪著皇長子去祭祖,讓我陪著皇后娘娘和三皇子去西山。”徐令宜仰望著藍綠描金的承塵,“他這既是把皇長子當成儲君在看待,也是在防著我和皇長子太過親近。我既然能看明白,那歐陽鳴難道看不出來?他要是看不出來,也就不配做未來皇帝的陪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3 12:16 PM

第二百三十四章 生死(下)

    十一娘想了好一會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皇上從皇貴妃的一杯茶開始放出對區家的不滿的風聲,到了宣王九保進京達到了高峰。而一直待在皇長子身邊的歐陽鳴,則是皇上留給皇長子的臣。這樣看來,從皇五子逝世開始,皇上就已經開始布局了。

    只是不知道皇上對徐家是什麼安排?

    這樣一想,也不難理解徐令宜為何要事事示弱。

    希望通過這一次孩子的事,能讓皇上對徐家重新評估,找到掣肘區家的人,讓徐家從風口浪尖退下來。她也不用再擔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好好地過兩天安穩的日子。

    心裡感嘆著,她就問起了王琅的事來:“侯爺,那行凶之人是誰?”

    十一娘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徐令宜根本沒有必要對自己回避什麼,可他在敘述王琅死時自己語言卻十分的簡練一一只有想掩蓋什麼事的人才會如此說話。因為只有最簡單的,才是最沒有破綻的。

    徐令宜知道自己這個小妻子是極聰慧的人。他並沒有隱瞞的意思,只是有些事不想當著太夫人的面前說出來,讓十一娘沒了面子。

    “王琅死在小倌樓裡。”他凝望著十一娘,直言道,“行凶者估計是任昆。”

    十一娘跳起來。

    她早就應該想到。順天府是什麼地方?總管燕京的治安。哪些人能喝斥,哪些人必須小心翼翼,沒有誰比他們更清楚。急巴巴地跑來給徐令宜報信,肯定不會那麼簡單。

    難怪徐令宜當時話說的那麼含糊了。

    要是讓太夫人知道王琅死在小倌樓裡了,殺人者是任昆,自己面子上總是不好看。

    一邊是皇上最敬重姐姐的獨生子,一邊是雖然失勢卻是皇后娘家連襟的茂國公府世子。此刻的順天府尹只怕睡都睡不著吧?

    “什麼叫行凶者估計是任昆?”

    徐令宜望著十一娘苦笑:“聽順天府尹說。王琅前一日和幾個朋友在小倌樓裡吃酒,喝得有點多,就宿在那裡。末初吃了午膳正准備離開,任昆來了。他看見服侍王琅的那個小倌,笑著點了點頭,提出要和王琅單獨說幾句話。

    王琅不以為然地笑,說,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明說的?

    結果任昆聽了臉色鐵青。先是一腳把那小倌踹了出去,然後轉身‘啪’地關了門。

    一開始屋裡只聽到低低的說話聲,過了一會,王琅開始高聲叫罵起來。

    因屋外在王琅和任昆的小廄守著,那龜公不敢靠近。

    到了酉初,龜公看著時候不早了,備了酒菜過去。

    誰知道原來立在院子中央的小廝都不見了。大門洞開,王琅滿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任家一個小廝手裡拿著把沾滿了血跡的匕首坐在一旁的繡墩上。

    他見了那龜公就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說,王琅欠我們家公子的錢不還,我家公子來討債他賴著不還,還出言羞辱。公子氣走,他出於義憤和王琅爭執起來。王琅惱羞成怒打罵他,他混亂之中失手殺了人。此事與我家公子無關。我跟你去順天府尹投案。”

    十一娘目瞪口呆。

    當初王琅污辱那位給事中兒子的時侯,說別人負債不還。如今他被殺,用的也是“欠債不還”這個借口。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神靈呢!

    “龜公驚恐萬狀地報了案。那小廝就在那裡等著順天府尹的人來。”徐令宜無奈地道,“連板子都沒有打,什麼都招認了。甚至還出具了王琅向任昆借錢的借據。”

    “那跟王琅去的那些小廝呢?”

    “說,平日王琅和任昆常在一起玩耍。聽見王琅辱罵任昆,都有些不自在。任昆貼身的一個小廝就請他們到旁邊的院子喝酒。他們就跟著去了。待聽說出了人命案,順天府來捉人的時侯才知道是王琅出子事。

    也問了任昆身邊的小廝。說王琅叫罵聲不堪入耳,為了他們家公子的顏面,所以支了王家的小廝到一旁的院子裡喝酒。

    順天府還問了小倌樓裡的人。有人看見任昆走。時間在申末、酉初之間。輕裘緩帶,看不出什麼異樣。”

    “唯一值得懷疑的是行凶的人一一他是任昆的小廝。縱是如此,也只能懷疑懷疑罷了!”

    徐令宜猶豫了一下:“也不全是。順天府尹查查那匕首。既然是臨時起意,又失手殺人,用凳子砸或是花瓶扔都是很正常的。用匕首,就有些不常見了。何況王琅身上被刺了三十七刀。其中有二十一刀刺在要害處。說是失手了,就讓人有些費解了。

    十一娘忍不住摸了摸額頭。

    “果不是這些刀傷,那小廝的話還真沒有什麼破綻。”徐令宜沉思道,“順天府給我報信的時侯,也派人去茂國公府報信了。我們畢竟不是苦主,有些事不好出頭。只能看王家是什麼意思了!”

    徐令宜一向不待見王琅,可現在聽這口氣,卻是有些想為王琅出頭的意思。雖然不知道他改變主意是為什麼,但在十一娘看來,王琅這種人死不足惜。根本不值誰為他喊冤。順天府尹如果能找到凶手,那是王琅的運氣好。如果找不到凶手,也是他的報應。

    “侯爺,妾身現在只是擔心十姐。”她暗示徐令宜,“十姐嫁過去的日子短,也沒有給十姐夫留下一兒半女的。現在十姐夫又死於非命。不知道王家人對十姐有什麼打算和安排?”

    徐令宜願意出頭,全因為十一娘。

    她既然是自己的妻子,能幫得上忙他一定會盡力去幫。只是這不比其他的事,涉及到家族宗祠,他一個外姓人。怎好插手。

    徐令宜臉上閃過一絲為難:“我們畢竟是連襟……具體的事,只怕還得托付振興。有什麼需要,我在一旁幫著說說倒是沒問題的。”

    十一娘何嘗不知。何況她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思。聽徐令宜這麼一說,立刻道:“我是想回趟娘家。給大哥報個信,商量一下該如何行事!”

    十娘是高攀嫁入王家的,王家的人到底是如何想的還不好說。羅家有人去看十娘,王家的人縱是看十娘不順眼,也要在心裡掂量掂量。

    “這你到不用擔心。”徐令宜道,“我從順天府出來就派人去報了振興。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知道了。”

    十一娘放下心來,見自已只顧著和徐令宜說話,忘記了給他加熱水,就起身住洗腳盆裡添了熱水。

    徐令宜囑咐她:“王琅的案子暫時還沒個說法。只怕還有腦筋要傷。你暫時也別說什麼。免得人多口雜的,讓人覺得我們徐家在搬弄是非。”

    十一娘點頭:“侯爺放心。多的話我一句也不會說。”

    兩人又商量了去王家慰問的事才歇下。

    第二天早上,大家對王琅的事感慨了一番,到也算得上風平波靜。

    中午時分,羅振興來了。

    他神色有些疲憊,和徐令宜在內書房裡說話。

    “我聽說皇上宣了王九保進京議開海禁的事。侯爺在這個時侯離開,未嘗不是件好事。”

    徐令宜暗自點頭。

    羅振興到是個明白人。

    “你能這樣想就好。”他笑道,“我還怕你卷進去呢?”話說到這裡,思忖片刻,道,“這事涉及到福建那邊人事比較多,岳父那裡,你要多看著點才是。免得有心人慫恿。”

    羅振興一怔。

    他還沒有想到這一茬。

    這畢竟是長輩們的事,徐令宜也不好多說。點到為止。立刻轉移了話題:“我看你面帶倦色,可是王家那邊有什麼為難的事?”

    “我今天一大早去看了十妹。”羅振興來就是為了王家的事,現在徐令宜被免了職,又不想多話朝中之事,他自然不會焚琴煮鶴,非和徐令宜討論這些。就順了徐令宜的話答道,“見到了姜夫人。姜夫人身邊的一位管事剛從順天府尹回來。聽那口氣,十妹夫死的頗有些蹊蹺。

    姜夫人已差人去太原請姜大人派個熟悉刑名的師爺過來。還讓我給侯爺帶個口訊。能不能安排和十一妹見上一面。”說著,目帶猶豫地望著徐令宜。

    要知道,這其中涉及到常寧公主。

    十娘是妹妹,十一娘何嘗不是妹妹。為了十娘讓十一娘為難,他一樣於心不忍。何況那王琅還行事不端,讓十娘受了很多苦。可考慮到如今十娘的處境,娘家人要是完全不說話,只怕以後難以在王家立足。

    徐令宜到沒有猶豫:“那你和十一娘商量商量,看什麼時侯合適。請姜夫人到家裡坐一坐。”

    任昆他很熟。

    相比王琅,他覺得任昆就是個君子了。

    常寧和他的關系也很好。

    皇上在潛抵的時候,常寧公主常常過去串門。

    現在王家的人想見他,多半是要來探他的口氣。他也很想知道王家有什麼打算。如果能做個“和事佬”,總比兩家人對薄公堂的被滿燕京的人當成笑話看好一一王琅和任昆的關系畢竟不是那麼光彩的。

    見他答應的這樣乾脆,羅振興反而有些不安起來:“要不,我先探探姜夫人的意思。要是太為難,就讓十一娘回了。說侯爺這段時間心情不佳,閉門謝客。想來姜夫人也能理解。”

    “還是見一見吧!”如果姜夫人提得要求太過份,徐令宜相信十一娘會斟酌著辦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爭執(上)



    十一娘換了件素淨的衣裳和羅振興辭了太夫人,去了弓弦胡同。

    大奶奶穿著件月白色的褙子在垂花門前。她眼角微紅,見了十一娘未語先落淚:“怎麼會出了這樣的事?”又自覺不是說這話的地方,忙掏了帕子出來抹了抹眼角。

    十一娘苦笑,由羅振興領著,和大奶奶一起去了正房。

    大老爺坐在大太太床邊,錢明和五娘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羅振聲和四奶奶立在大老爺的身後,大家都繃著臉,氣氛顯得有些沉重。

    見十一娘進來,大老爺抬瞼打量了她一眼:“來了!”神色怏怏的。大太太卻表情茫然,對十一娘視若無睹,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羅振興和十一娘分別上前給大老爺和大太太行了禮。

    五娘過來握住了十一娘的手:“這可怎麼是好?偏生膝下沒個一兒半女的。”

    四奶奶卻端了個錦杌過來:“十一姑奶奶吃了飯沒有?坐下來歇歇腳吧!”又給和十一娘一起進來的羅振興搬了個太師椅過來。

    五娘這才反應過來,有些訕然地笑道:“看我,只顧著為十妹著急了,到忘了問十一妹吃沒吃飯了……”

    現在也不是講這些客套的時候。

    十一娘立刻道:“我想著大家都忙,吃飯才過來的。”

    五娘點頭。

    大老爺已道:“大家都到齊了。振興,你去過順天府了,你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羅振興就把事情說了一遍。

    大老爺越聽臉色越差,到了最後,已連連冷笑:“……分明是那任昆殺了人要小廝頂罪。這種事我見得多了。”然後吩咐十一娘,“既然王家的姑奶奶要見你,你到時候和王家姑奶奶好好說叨說叨。怎麼也不能讓那任昆就這樣逍遙法外。”

    十一娘低聲應:“是。”

    錢明欲言又止。

    大老爺沒注意,一直神游太虛的大太太卻突然說道:“聽,聽錢明的……”吐詞雖然吃力,卻很清楚。

    大家俱是一怔。目光落在錢明身上。

    錢明很是意外,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大老爺想到錢明的急智,恍然道:“是啊,是啊。子純,你一向機智,這件事,你怎麼看?”

    五娘聽著眼睛微亮,與有榮焉地笑望著丈夫。

    羅振興把錢明請來就是想著“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只因大老爺沒開口,他不好越俎代庖。現在大老爺和大太太都讓錢明幫著出出主意,他自然樂見。道: “五妹夫,如今暫且不說十妹夫是怎樣死的,就是十妹的處境,只怕也需要我們幫著出謀劃策才能渡過這道關口,坐在這裡的都不是外人,有什麼話直管直說。爹和娘可從來沒有把你當外人。”

    錢明畢竟是女婿,當然有所顧忌。但從內心講,他卻是很想管管這事的。要知道,這件事不僅涉及到茂國公府王家和余杭羅家,還涉及到樂安姜家,常寧公主,永平侯徐家,甚至還可以牽扯到東陽江家……對別人來說,這是件避之不及的事。可對他來說,卻是一次機會--處置好了,自己能在這幾家人心目中留名。萬一不好處置,不是還有永平侯在前面頂著嗎?

    雖然蠢蠢欲動,但他一直沒做聲,就是在找一個合適的機會開口。如今羅振興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自然順坡而下。佯裝沉思了片刻才把早就在心裡打算好了的話說出來:“我看這事挺複雜的。我想,做為十妹的娘家人,我們到底是要先追查凶手?還是先想辦法為十妹撐撐腰……王琅死了,王家的人正是悲痛的時候。不免亂糟糟的。一旦冷靜下來,恐怕就要考慮寡媳,子嗣的問題了。”

    屋子裡一陣沉默。

    錢明的話說的很委婉,大家卻都聽明白了——他這是在勸大家,別管誰殺了王琅,先保住十娘再說。

    “可王琅他……”大老爺還有些猶豫。

    羅振興卻想到那王琅是為何而死的,心裡不免有幾份忿然。見父親態度不明,又想到徐令宜勸他看著大老爺點,別讓大老爺被人利用的話,就不顧尊卑地接了話茬:“王琅是怎麼死的,那是順天府和王家的事。我們做為十妹的娘家人,自然最關心的是十妹以後的生活。”

    錢明要的就是這句話。

    不管是茂國公府還是常寧公主,他們都惹不起,卻又不能在這件事上保持沉默。如果沒有目的地亂來,說不定把茂國公府和常寧公主都得罪了,還連累著十娘的事沒有著落。死的已經死了,還不如顧著活人。想辦法保住十娘再說。

    “既然如此,我的意思,我們今天去吊唁,只盡禮數。”錢明不緊不慢地道,“給十妹一個定心丸。至於以後怎麼辦,就看王家的意思了。”

    羅振興就望向大老爺。

    大老爺猶豫不決了。

    半晌,輕輕地點了點頭。

    大家懸在心上的石頭這才落了地。

    “那就准備准備,我們這就去王家。”羅振興站了起來。

    大家都跟著起身。

    大奶奶卻道:“五妹是有身孕的人,還是留在家裡陪娘吧!”

    大老爺點頭,突然對十一娘道:“你既然回來了,就去看看姨娘吧!她這幾天一直念叨著你。”

    十一娘眼睛不由睃向大太太。

    就見大太太臉色鐵青地閉上了眼睛。

    她卻不敢遲疑,低聲應“是”,去了五姨娘那裡。

    五姨娘見到她自然是十分歡喜:“我好著。你不用掛念。六妹妹一直很細心地照顧我。珊瑚也常來看我。還有四奶奶,在幫我做小襖……”說著,露出幾份傷感來,“沒想到十娘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她以後就是金山銀山這日子也難熬。你們同在燕京,有事沒事的時候多去看看她才是。”

    “我知道的。”十一娘見她精神比上次來時好多了,放下心來。又想到十娘對自己的成見,含含糊糊地應著,“我們馬上要去王家吊唁,父親特意讓我來看您。我不能久待。您有什麼事或是缺什麼東西,就讓六姨娘給我帶信。”

    “那你快去。”五姨娘點頭,送她到門口,“你是小的,別讓人等。”

    十一娘快步去了正屋,和大家一起到垂花門坐車。

    羅家只有一輛馬車,五娘是雇小轎來的。十一娘按徐家的規矩,隨身帶了丫環、因此坐了一輛大車,隨了一輛小車。去王家的除了羅振興、羅振聲、錢明還有大奶奶、十一娘、四奶奶,如果按夫妻關系坐車,十一娘和錢明就撇了單,那就只能按男、女關系坐車。

    四奶奶就笑道:“要不大哥和大嫂坐一輛,我和十一姑奶奶坐一輛,五姑爺和我們家四爺坐一輛?”

    這樣分就很合理了。

    眾人都沒有異議,四奶奶就扶著十一娘上了車。

    羅家的馬車在前面,十一娘的大車在中間,小車隨後,一行人往王家去。

    路上,四奶奶和十一娘聊天。

    “十姑奶奶難就難在嫁到了公卿之家!”

    十一娘想到剛才四奶奶主動出面安排馬車的坐次,又扶自己上車,心中一動,知道她是有話對自己說。

    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她既然給自己面子在姨娘面前示好,自己也不能潑了她的面子才是。

    十一娘笑望著四奶奶,做出認真傾聽的樣子。

    四奶奶一笑:“公卿之家,看重子嗣,更看重爵位。”她若有所指,“如今十妹夫不在了,又沒留下子嗣。以後怎麼辦,只怕王家說了也不能算數。最後還是要求到侯爺面前來。十一娘姑奶奶也要早拿個主意才是。”

    十一娘怔住。

    她沒有想到四奶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更沒有想到她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

    十一娘昨天晚上想了一夜。

    不管什麼時代,實力說話。羅家只有幫十娘爭取到過繼的權利,那十娘把誰過繼到十娘的名下,怎麼過繼,羅家的人說了算。如果羅家的人不能把這個權利爭取過來,那說什麼也是白搭。十娘命運始終也只能由他人擺布。

    四奶奶觀察十一娘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話說到了點子上,笑容越發帶著幾份自信了。

    “所以我瞧著十姑奶奶這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關鍵還是要看皇上准不准王家過繼了。再就是這過繼由誰去說。”

    錢明及時提醒大家,羅家要明確在這件事上的目的是什麼,四奶奶明確地提出了怎樣解決這件事。

    真是一個比一個聰明,一個比一個遇事冷靜,考慮周祥。

    十一娘不由抬頭打量四奶奶。

    四奶奶卻眸帶笑意地望著她。

    和聰明人說話最好的是坦誠。

    “問題是,侯爺昨天剛被皇上免了職。”在這件事上,十一娘也沒有把握。

    徐令宜重視他的家族更甚其他。他現在正是韜光養晦的時候,多半不會幫十娘去出這個頭,何況中間還夾著徐家和王家的恩怨。

    免職的事四奶奶還是第一次聽到。她面露驚愕。

    十一娘苦笑著朝她點了點頭,再一次強調:“侯爺昨天被皇上免了職。”

    隨著她的話音落地,四奶奶的神色已恢復了從容。

    “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東。姑奶奶不必神傷。”她立刻勸慰十一娘,“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何況侯爺年紀還輕,幾位皇子正是長身子骨的時候。以後有的是機會。”又道,“聽說侯爺有足痺之症。正好趁著這時候好好休養一番,姑奶奶也不必受那更鼓即起的苦。也是件大好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3 02:38 PM

第二百三十六章 爭執(中)


    四奶奶立刻不再提幫十娘的事,笑著轉移話題,和十一娘說起五姨娘來。

    “……以前接觸的少,只聽說五姨娘不太搭理人,還以為姨娘為人孤傲。現在接觸多了才知道,五姨娘只是性情內斂,實際上待人卻是十分的和善。”

    “承蒙四奶奶誇獎。”十一娘溫聲軟語地和她寒暄,“姨娘性子說是內斂,實際上有些綿和。如今能和四奶奶相投,也算是難得的緣份。”

    四奶奶點頭,笑道:“說起來,大家有誤會,有時候就是少了些交往。有時候,還是要多多走動走動才好。”

    “是啊……”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到了茂國公府。

    王琅的屍體如今還攤在順天府裡,王家沒有辦法治喪,更沒有辦法發喪。雖然沒有銀裝素裹,但那些大紅的帷帳和陳設都換成了深藍色,僕婦們也都換上了深色的衣裙。

    羅振興幾個被管事們迎到了正廳,大奶奶和十一娘、四奶奶則被王家的一個管事媽媽領著去了王老夫人那裡。

    “……幾位貴客莫怪。王老夫人聽到這消息就倒下了。大奶奶也臥病在床。正好六夫人回京探望。不免心疼父母弟媳,幫著管些瑣事。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幾位多多包涵。”

    那管事媽媽三十出頭,相貌周正,穿了件靚藍色綢布棉襖,打扮樸素幹練。聽口氣,竟然不像王家的婦僕。十一娘不由打量她幾眼。

    那管事媽媽見十一娘打量她,也不回避,笑著朝十一娘福了福。

    十一娘看著有些奇怪,覺得這管事媽媽對自己好像特別和善似的。

    大奶奶也聽出來了,又見她說話、行事十分得體,因此不敢小瞧,客氣地道:“這位媽媽貴姓?聽之口氣,竟然是姜夫人身邊服侍的。”

    “不敢稱貴姓。”那媽媽答得十分恭敬,“我那當家的姓袁,賤名寶柱。舅奶奶稱聲寶柱家裡的就是了。只因茂國公府出了這樣的事,六夫人讓我來幫忙。”

    這樣說來,竟然是姜夫人身邊的人了。難怪有這樣的氣度。

    大奶奶恍然,道:“原來是袁媽媽。家裡突然出了這樣的事,誰也受不了。好在我們不是外人。不用客氣。”

    袁媽媽笑容謙和,低頭稱“是”,輕手輕腳陪著她們進了太夫人正院。

    剛走到屋檐下,那小丫鬟還沒來得及撩簾,屋子裡突然傳來一陣冷笑。

    “……大姑奶奶這話說的可真不中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您來了是貴客。我們上賓以待。可家裡的事,自有你的哥哥,弟弟們。怎麼也輪不到大姑奶奶來指手劃腳的。王家又不是沒兒子。”

    話說的十分不客氣。

    “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反駁的女聲高亢尖銳,“你可別忘了,這是茂國公府,茂國公是我爹。”

    說話的人是姜夫人王琳。

    三人尋思著這話裡的意思,不由面面相覷,愣在了門口。

    沒想到,王琅的屍骨未寒,王家的矛盾已經表面化了。

    袁媽媽臉色一紅,立刻高聲稟道:“六夫人,羅家兩位舅奶奶,姨奶奶永平侯夫人來了。”

    那邊屋子沉寂了一下,馬上有人撩了簾子。

    “快請進來,快請進來。”

    十一娘抬頭一看,竟然是姜夫人親自來撩了簾子。

    她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魚尾紋縱生,面容非常的憔悴。露出一個強笑來。

    大奶奶、四奶奶和十一娘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大奶奶低聲說了一句“勞駕姜夫人了”,領著四奶奶和十一娘進了屋。

    王老夫人的正屋五間各帶一個耳房,正中是廳堂。此刻坐滿了人。有的穿戴華麗,有的很普通。年長的六十來歲的樣子,年紀輕的二十來歲。

    個個表情凝重,目光冷漠,看不出剛才是誰在和姜夫人爭辯。

    屋子裡氣氛沉重。

    見有人進來,眼睛裡都露出幾分戒備來,有幾個婦人也縮了縮肩膀,一副懼怕的樣子。

    姜夫人隨手指了指屋裡的人:“聽說琅弟出了事,來吊唁的。”說完,也不介紹,徑直領著她們朝西邊內室去,“母親臥病在床,慢怠了諸位。”

    三人忙跟著姜夫人進了內室。

    內室和外面又不一樣。

    屋裡彌漫著淡淡地藥香,兩個十五、六歲的丫鬟和一個五十來歲的媽媽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服侍著,三個人都眼睛通紅,面帶戚容。

    看見姜夫人進來,紛紛上前行禮,態度很恭敬。

    姜夫人揮了揮手,低聲道:“娘可好些了!”

    那媽媽低聲答道:“吃了藥,剛剛歇下。”

    姜夫人面露歉意。

    大奶奶則沒等姜夫人開口就低聲道:“既是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了。待老夫人醒來,代我們問候一聲。”

    姜夫人微一思忖,道:“也好。我和你們去看看十娘。說起來,她這些日子也不好受。”說著,眼角微濕。

    三人見姜夫人的態度,略略安心。隨著姜夫人出了內室,往十娘那裡去。


    *************


    十娘那裡與老夫人那裡恰恰相反。三間正房冷冷清清,門口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鬟無精打彩地站在那裡。看見姜夫人帶人過來,她神色慌張地行了個禮,忙進去稟告。

    待她們走近,銀瓶已打了簾子。

    “姑奶奶,大舅奶奶、四舅奶奶、姨夫人。”

    “你們大奶奶……”姜夫人低聲問。

    銀瓶眼睛一紅,低聲道:“坐在窗前發呆呢!”

    姜夫人聽著就長嘆了口氣,轉身對大奶奶等人解釋:“自從知道琅弟出事以後,弟媳就常常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發呆。要是等會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請兩位舅奶奶和姨夫人不要見怪。”

    十娘會為王琅的死傷心?

    十一娘聽著有些狐惑。

    而大奶奶卻道:“她年紀輕,遇到了這樣的事心裡自然如刀割般的難受。我們是她娘家人,哪有見怪的道理。”

    兩人客套幾句,進了內室。

    內室臨窗的大炕上坐著個瘦嶙嶙的女子。她穿著件湖色的錦緞小襖,月白的綜裙,靜靜地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沉靜的像一尊沒有生命的木偶。

    眼睛紅腫得如核桃般的金蓮在一旁服侍著。

    “大奶奶,大姑奶奶和大舅奶奶、四舅奶奶和姨夫人來著您了!”

    銀瓶小心翼翼地上前稟道。

    炕上的人回過頭來。

    她的臉又瘦又蒼白,鼻子尖尖的,一雙帶著黑眼暈的眼睛大得有些磣人。

    十一娘有片刻的呆滯。

    這,是十娘?那個像孔雀一樣驕傲,像夏花一樣絢麗的十娘?

    “十姑奶奶……”大奶奶語帶哽咽。

    十娘卻茫然地掃了她們一眼,又轉過頭去,目光直直地望著窗外,好像窗外有什麼難得一見的美景讓她流連忘返般。

    “大舅奶奶,”金蓮上前給她們行禮,“這兩天大奶奶心情不好。”又忙端了錦杌過來,“大舅奶奶、四舅奶奶、姨夫人,大姑奶奶,你們請坐。”

    四人坐下,銀瓶和金蓮沏了茶過來。

    大奶奶就問起銀瓶、金蓮十娘的起居來。

    “……雖然依舊一日三餐,卻比平日吃得少。更不愛說話了。常常一個人一坐就是一天。”

    能吃就行啊!

    十一娘微微嘆了口氣。

    一時間大家無語,默默地喝著茶。

    姜夫人就苦笑一聲,道:“讓兩位舅奶奶、姨夫人見笑了。家門不幸。我琅弟還未入斂,想分一杯羹的人都坐不住了。”一副想和她們說說的架勢。

    大奶奶也的確關心十娘,見姜夫人有了這口氣,也不回避,徑直問道:“那些都是什麼人?都說了些什麼?”

    姜夫人見羅家的人搭了腔,鬆了口氣。

    “我曾曾祖父那一代就是單傳了。到了琅弟這一代,都是出了五服的旁枝。平日裡沒少得家父的救濟。哪知道琅弟出了事,竟然沒一個人關心誰是那行凶之人?琅弟死得冤不冤?只知道爭先恐後地跳出來稱自己那房和我們最親,要爹爹從中挑選過繼之人,早日奏請禮部呈報聖上為緊。”說著,她目如利箭,“順天府抓的是什麼人?是任昆的貼身小廝。他一個賤民,怎麼就有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殺了茂國公府的世子爺。不是那任昆指使的,就是替那任昆頂罪。不管是哪樣,罪魁禍首卻是任昆,我又怎能讓他逍遙法外?”

    她咬牙切齒的,“那些人卻利欲熏心,說什麼順天府都定了案,只等秋後處決就是了。有什麼好查的。我這樣無中生有,完全是怕以後茂國公府的世子不是自己的胞弟,得不到娘家的好處……讓爹爹早日商量過繼之事湊請禮部為要。”

    話說到這裡,她眼圈一紅。“偏偏爹爹又是個耳根軟的。聽那些人的慫恿,生怕王家因斷嗣丟了爵位。同意從那幾家裡選一個過繼過來。要不是那幾家也各有打算。只怕承嗣的奏子早就報到禮部去了。”

    她就望著十一娘擦起眼淚來,“只可憐我弟媳,要受這樣的磨難……”

    十一娘卻聽出點味道來。

    她朝大奶奶和四奶奶望去。

    大奶奶正陪著姜夫人抹著眼淚。

    四奶奶卻朝她望來。

    兩人的目光就在空中打了個轉。

    四奶奶朝著十一娘微微頜首,輕聲對姜夫人道:“聽大姑奶奶的意思,國公爺是想從旁枝那邊過繼一個兒子過來?”





第二百三十七章 爭執(下)


    姜夫人聽著就用帕子掩著眼角抽泣了數聲,道:“這哪裡是我爹的意思。全是那些人的主張。說實話,我是不主張現在承嗣的。總要把殺琅弟的行凶人找出來才能說這個事吧?要不然,豈不是讓人笑話。還好父親聽了我的勸……所以那些人才氣勢洶洶的來找我理論。”

    說著,她望了十一娘一眼,“說起來,我是嫁出去了的女兒。管得住一時,管不住一世。爹爹現在聽我的,全是因為心痛琅弟的死。可爹爹除了是父親,還是王家的子孫。大義面前,不敢徇私。這承嗣的事,遲遲早早是要辦的。好在我們家與別人家不同,還有個爵位在身。承嗣無爵,與無嗣又何區別?承爵是皇上的恩典,讓誰來承襲,卻是王家自己的事。還好家裡的事有我。要不然,這些旁枝的親戚早就鬧翻天了。”

    十一娘覺得姜夫人這話聽著十分的刺耳。

    她分明是在告訴自己,她最在意的是誰殺了王琅,讓徐令宜幫著將任昆繩之以法。要不然,到時候茂國公要是依了王家的那些旁枝親戚的意思過繼一個兒子到名下她是不會管的。這樣一來,十娘成了寡嫂,王家的產業不僅與她無關,而且還要看未來小叔子和弟媳的臉色過日子。

    言談間對剛剛守寡的弟媳沒有一點點的同情憐憫之意,反而以此要挾連襟出手相助不僅薄情寡義,而且自私自利。

    枉費她來的時候徐令宜還讓她見見姜夫人,看王家有什麼為難的事能幫得上忙,不妨幫一幫。又想她誇大自己的實力——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說,她能掌握住王家承嗣的權利,那些旁枝又怎敢對她肆無忌憚地叫囂……十一娘要真是個沒有什麼社會閱歷的小姑娘,十之八、九會被她的話裡透露出來的意思嚇著。

    十一娘不由在心裡冷冷地笑了笑。

    這個人根本不值得一交,更別說是把十娘的未來托付與她了。

    看來,這件事得和徐令宜好好商量商量才是。

    既然她能聽得出來,四奶奶自然也聽得出來。抬瞼又看見大奶奶嘴角微翕,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再想到剛才馬車裡十一娘跟她說徐令宜被免了職的事。她心裡暗暗急起來。

    看姜夫人這行事作派,分明是個極厲害的。要是大奶奶還不知道侯爺被免職的事而冒冒然應諾了什麼,只怕會被姜夫人抓在手裡不放。

    如果是平常,她也就不做聲了。可相比從不與娘家人來往的十娘,她覺得聰明機敏的十一娘更可親。

    要是徐令宜沒這能力幫王家了,難道還強人所難不成?

    她立刻佯裝出一幅沒聽懂姜夫人意思的樣子,搶在大奶奶和十一娘面前開了口。

    “真是難為大姑奶奶了。”四奶奶語氣充滿了感激,“我們十姑奶奶由您護著,我們也就放心了。”

    大奶奶昨天就聽說徐令宜被免了職的事。聽姜夫人的意思,竟然是徐令宜不幫王家她就不幫十娘。她擔心十一娘顧著十娘不知輕重地應喏下來,剛想把話帶過去,沒想到四奶奶在她面前開了口。好在話說得還算得體,她就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姜夫人卻沒把羅家的兩位舅奶奶看在眼裡。她在乎的是十一娘的態度。或者說,她在乎的是十一娘身後徐令宜的態度。因此並沒有搭理四奶奶,而是一直看著十一娘。

    十一娘看著心中一動。她索性順著四奶奶的話接下去:“我十姐處逢大難,不免心神恍惚。有大姑奶奶這樣精明的人幫著打點,也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初一的時候我去給令嫂拜年的時候曾遇到貴公子和小姐。您為十姐的事忙得團團轉,想來也沒時間好好地陪陪他們。想起這些,我們都很是不安。”

    聽十一娘提到姜家,姜夫人一僵。

    姜家不滿意王琅所作所為已久,更別提出事幫王琅出頭了。這在燕京不是什麼秘密。要不然,那幾房旁枝又怎會這樣迫不及待。可十一娘這個時候提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婉言拒絕自己的要求?

    她一面猜測著,一面道:“多謝姨夫人關心。他們有我大嫂幫著照顧,比我親自照顧還要周到。讓您費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十一娘應著,朝四奶奶使了個眼色。

    四奶奶立刻接腔道:“不知道十姑爺的喪事什麼時候能辦?我們那邊也好有個准備——二叔在山東,三叔遠在四川。”說著,嘆了口氣,“如今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兩位長輩說。”然後低聲嘟呶了一句“畢竟是惹上了官司。”

    她實際上是在不滿姜夫人拿過繼的事談條件。

    如果羅家沒有永平侯這個姑爺,如果羅家根本就幫不上什麼忙,那十娘豈不要被王家生吞活剝了?

    古代人覺得惹上了官司的人都不是什麼好人。

    四奶奶這話實際上是在說王琅死得不光彩。

    雖然事實如此,可讓人這樣當面直言,姜夫人還是氣得兩脅生痛,青筋直冒。

    大奶奶看著氣氛不對,過來打圓場,“這些事自有爺們商量著辦,我們這些婦道人家,只需要聽爺們的安排就是了。”又喊了金蓮和銀瓶過來:“怎麼沒見到其他的人。你們家大奶奶如今正是傷心難過的時候,你們可要好好的服侍,要是丟了我的臉,就枉費我這幾年的教導……”長篇大論的訓斥起兩人來。

    聽得姜夫人胸口隱隱做痛,總覺得大奶奶話裡有話,句句帶刺。心裡越發的膩味起羅家的這些親戚來。又想著如果當初不是自己堅持要找個差不多的人家,沒和羅家結親,而是另找了一位寒門小戶的弟媳,讓王琅在家裡養了相公,那王琅也許就不會出去胡來,也就不會遇到任昆,更不會英年早逝。又想,當年如果娶的是五娘,以她的年紀,只怕早就生下了子嗣,也就不會面對今日的困境。自己也不會腆著一張臉四處求人。

    她越想越覺後悔,越後悔就越覺得當年這門親事結得不好……眼角瞥過像泥菩薩般坐在那裡的十娘,不由得咬牙切齒,胸慌氣悶。

    真是個沒用的東西!

    大奶奶想著以後十娘還要在王家生活,這個得勢的大姑奶奶就不能得罪。見四奶奶說話得罪了姜夫人,她自然要出面和稀泥了。四奶奶看的分明,樂得和大奶奶一唱一合。兩個人東扯西扯說了快一個時辰的話,眼看著天色不早,就借口大太太身體不適需要人照顧起身告辭。

    姜夫人留她們吃飯。

    正好前院有小廝來:“兩位舅爺和姨老爺說還要為少爺的事去衙門看看,讓兩位舅姐姐和姨夫人自便。”

    這樣就更不會留下來吃飯了。

    姜夫人見她們執意要走,親自送到了垂花門前。

    四奶奶依舊和十一娘坐在一輛車裡。路上,她低聲提醒十一娘:“王家這位姑奶奶太厲害了些。只怕十姑奶奶以後有苦頭吃。”

    十一娘無所謂地笑了笑:“王家的那些旁枝親戚說的對,她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身份上站不住腳。”

    四奶奶見十一娘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笑了笑,不再說什麼。

    回到了弓弦胡同,幾個人先去了羅振興的書房。

    大奶奶把下午的所見所聞告訴了羅振興等人。

    羅振興幾個聽著直皺眉。錢明更是第一個跳出來:“侯爺昨天被免了職,大家可知道?”

    除了羅振聲,其他人都神色平靜。

    “知道。”羅振興道:“我昨天在館裡聽說了。”

    “那就不能為了十姑奶奶的事把侯爺給拖下了水。”錢明神色凝重,“這個時候,皇上肯定正惱著侯爺。侯爺避之還不及,怎麼能為這件事出頭。”說著,看了一眼十一娘,“如今只能丟卒保帥了。”

    大奶奶點頭,送他們出了門。

    羅振興和錢明一路嘀咕著到了徐家。

    徐令宜見到三人同來不免有些吃驚,一面讓十一娘去整些酒菜來,一面把羅振興和錢明請到內院的書房坐下。

    羅振興把羅家的打算,王家的意思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徐令宜。徐令宜靜靜地聽著沒做聲。

    羅振興就和錢明交換了一個眼神,把剛才在路上商量好的話說了出來:“……王家頗有些強人所難了。我們的意思,實在不行,就讓十娘帶著丫鬟、媽媽到陪嫁的小莊子裡去過日子。不過是一年拿個百把兩銀子貼補貼補她的事。十娘還可以樂得逍遙。”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活著的時候好說,死了怎麼辦?

    王家要是因此不讓十娘埋入祖墳,難道還把牌位供到羅家宗祠裡不成?

    徐令宜提出來的,羅振興這樣安排,也是為了寬徐令宜的心。

    徐令宜哪裡不明白。

    只是他心裡有個主意,一時半會還沒有十分的把握,加上沒和十一娘細談,有些事不了解,不好對羅振興說。只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食色性也。吃飯最大。我們先吃飯。”

    羅振興把自己的意思說清楚了,心裡的石頭也落下了,在徐家吃了飯,和錢明出了荷花里。

    徐令宜則回了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3 03:58 PM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出面(上)

    十一娘早吃過了,換了衣裳等徐令宜過來好去太夫人那問安。

    見徐令宜回來,迎他到內室的炕上坐了,端了杯茶奉上,又遣了身邊服侍的,低聲道:“大哥都跟您說了?”

    “說了。”徐令宜啜了口茶,“振興擔心事情要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讓十姨住到陪嫁的莊子裡去。我瞧著倒不是沒有辦法,只是急不得。”

    關於安排十娘住陪嫁莊子的事十一娘剛聽說,又聽徐令宜話裡有話,道:“侯爺可是有了主意?”

    徐令宜點頭,卻道:“我聽振興說,茂國公受了打擊,整個人混混沌沌的,一句話要重復好幾遍。問五句,答不了一句。身邊服侍的是他旁枝的幾個侄兒,個個虎視眈眈的,生怕茂國公落了單。他們看著那情景不是說話的時候,坐了一會就告辭了。到是你們在後院遇到姜夫人,姜夫人提了些要求。具體情況是怎樣的,說的不是十分詳細。你仔細說給我聽聽。”

    十一娘應喏,坐到徐令宜對面,細細地跟他說了。

    “這倒棘手。”徐令宜沉吟道,“我原以為姜家會為了承爵的事找我,沒想到竟然是想借我的手追究任昆。偏偏王家的那些旁枝親戚和姜夫人想的又不一樣。這件事,只怕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

    十一娘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當時裝著沒聽懂姜夫人話裡的意思,連您如今不做官了的事都沒有告訴她。”

    “你不接話也好。”徐令宜道,“我被免職的事,這兩天應該就會傳遍燕京的。我們再看看王家的意思再說。幫人本是好意。總不能幫出怨懟來!”

    十一娘沒想到徐令宜一點回避或是為難的意思都沒有。很是意外,想了想,道:“王家這種情況,如果想要保住承爵,該怎麼做才好?”

    “先得走通禮部那一關。”徐令宜道,。如果內閣有人說話,那就更好了。然後就看皇上的意思。一般情況下,禮部要是議准了,皇上是不會駁斥的。但有時候情況也會發生變化。先帝晚年,衛國公、臨川侯兩家被奪爵。前者是因為嫡子去世,禮部奏請由庶長子繼位被駁回;後者是因為膝下無子,想過繼胞弟之子被駁回一一主要還是看皇上當時的心情如何。”

    十一娘覺得這工程十分浩大。

    “要是為難,侯爺就別插手了。住到小莊子上也不錯。”她想到十娘骨瘦如柴的樣子,“說不定她還能抉話些。”

    說實話,她覺得如果羅振興願意供養,讓十娘住到陪嫁的小莊子裡去比呆在王家更好。至於身後事……人能過好這一世就不錯了。至於下一世有沒有還是個未知數。不必為了未知的事放棄眼前的生活。

    “胡說什麼!”徐令宜見她向著自己說話,心裡一暖,雖然是訓斥的括,說出來卻不帶一絲火氣,反而隱隱含著幾份溺愛,“十姨搬到陪嫁的莊子裡去住,那成啥了?她可是王琅明媒正娶的嫡妻。何況她和你是姐妹,她好了,你也有個幫襯的人。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你就別操心了。”

    十一娘不由在心裡苦笑。

    十娘好了幫襯她?

    她不反過來為難自己就是好的了!

    說著,徐令宜站了起來:“不早了,我們去給娘問個安,也好早些歇了。

    “嗯!”十一娘應著,幫徐令宜披了斗篷去了太夫人那裡。

    她早就讓琥珀去禀過太夫人,太夫人知道羅振興和錢明過來了,十一娘要招待他們吃飯。見他們連袂而來,忙問情況。

    徐令宜簡短地說了說,倒把姜夫人的要求羅振興的打算之類的都隱而不談。太夫人聽著不住地嘆氣,囑咐十一娘:“十年修得同船渡。何況是姐妹。十姨逢了這樣大的事,不管是弓弦胡同還是茂國公府那邊,有什麼事你直管去,讓丫鬟回禀我一聲就行了一一我知道你去幹什麼,也免得心裡惦記。”

    十一娘十分感激太夫人的體貼,向太夫人道謝,陪著說了會話,和徐令宜辭了太夫人出了院子。

    中途卻遇到徐令寬。

    他站在他們必經的抄手游廊裡翹首以待。

    遠遠地看見兩人,急急地迎上來。

    “四哥,我有話跟你說。”也不進著十一娘,一面陪著徐令宜往前走,一面道,“聽說殺王琅的是任昆的貼身小廝。我今天去打聽了。那小廝父母早亡,只有一個妹妹,在任家針線房當差。出了這事以後,那小廝的妹妹立刻不見了。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查到,她被送到了開封府。”

    “送到了開封府?”徐令宜停下腳步,吃驚地望著徐令寬,“你是怎麼查到的?”

    “虎有虎穴,蛇有蛇洞。”徐令寬眉眼飛揚,帶著幾份得意。

    “燕京巴掌大的地方,抬頭不見低頭見。我身邊總有幾個認識任昆的。”

    徐令宜想到他前些日子打的那幾架……對這個弟弟的看法改觀了不少。笑著在他肩上輕輕捶了一下:“行啊,你!”

    徐令寬咧了嘴笑,低聲道:“四哥,我聽打聽消息的人說,任家把那小廝的妹妹送給開封府一個富戶人家做了養女。連戶籍一起改了。”

    徐令宜眼角微揚,露出幾份困感來。

    “真的。”徐令寬見哥哥不信,忙保證,“這是任昆說出來的。為的就是讓大家知道,跟著他的人,他一定會照顧。而且不怕別人知道。他就有這能力罩著。也是為了安那小廝的心。還別說。他這一招還真管用。據說順天府用了大刑,硬是沒把那小廝的嘴給橇開。現在燕京的人都說,任昆知人善用,是個狠角色。”

    徐令宜就瞥了徐令寬一眼:“說吧!任昆都讓人給你帶了什麼話?”

    徐令寬聽著跳了起來:“四哥,我真的什麼也沒有答應。真的,什麼也沒有答應。”連連擺手,眼晴卻向十一娘睃去。

    “你嫂子又不是外人。你有什麼話快說。不然我可不認這帳。”

    徐令寬嘿嘿地笑。

    “任昆說,結案之前他都會住在長椿寺。四哥想找他,他隨時恭候。”說著,他神色漸正,“還說,如若事情再重新一次,他還是會做一樣的事。”

    話說的囂張、大膽、桀驁不馴。

    十一娘聽著卻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二十七刀,刀刀刺在要害上。安排小廝頂罪,從容離去。高調宣揚對小廝妹妹的處置,對比王琅的死,告訴別人背叛他的下場和忠於他的結果。托徐令寬帶信給徐令宜,暗示徐令宜,對王家的實力他瞭如指掌,徐令宜如果想為王家出頭,他並不是毫無准備。至於最後那句在長椿寺等徐令宜的話,如畫龍點晴。告訴徐令宜,不管有什麼後果,他都會無所畏懼。   

    決心、信心、堅韌,一樣不少。

    這樣的一個人,怎能不讓人害怕。

    徐令宜聽著就停下了腳步。

    他面色溫和地問徐令寬:“小五,你和任昆交情如何?”

    徐令寬一時摸不清楚徐令宜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道:“沒什麼直接的來往。不過,四哥要是有什麼事讓我去辦,我也搭得上腔。”

    徐令宜微微頷首。他凝望著徐令寬,目光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你以後離他遠一點。這個人,心腸太狠。”
   
    徐令寬愕然。

    徐令宜巳細心地解釋:“你看他殺人的手法,乾淨利索。再看他事後的安排。膽大心細。毫不避諱自己殺王琅之事,告訴別人,背叛他的人,縱是被他殺了,也無可奈何。又安置忠僕家眷春,告訴別人,忠於他的人,即便身死,家人也會榮華富貴。計深慮遠。再讓你帶信給我,坦誠以告,做出一副敢作敢當、胸懷磊落的樣子。小五,這樣的人,誠腹太深,行事太冷酷。有個點頭之交就行了。”

    徐令寬低頭想著徐令宜的話。

    徐令宜見弟弟不像以前那樣虛與委蛇,眼底就有子幾份笑意。拍了拍他的肩:“時間不早了,快回去歇了吧!”

    徐令寬點頭,遲疑道:“那王琅的事,我們還要不要管?”

    “就是要管,也不能自己跑上門去。”徐令宜笑道,“總得知道人家所求何事吧?別人的肩膀癢你搔到了大腿上有什麼用?”

    說得徐令寬笑起來:“我聽四哥的。”

    徐令宜點頭:“快去歇息吧!有事我會找你幫忙的。”

    徐令寬給十一娘揖了揖,腳步輕快她離開了。

    徐令宜望著他的背影感嘆:“誰會想到小五也有這樣懂事的一天。”

    十一娘掩袖而笑。

    倆口子往自己院子裡去。

    徐令宜和十一娘說著話:“任昆既然敢如此行事,只怕是早就有了主意。我之前想做個和事佬,還怕姜夫人不答應,覺得我們只顧著十姨不顧王琅。現在看來,姜夫人只怕不答應也不行了。你這幾天暫時別出門,在家裡歇歇。閑著沒事在家裡繡繡花,帶帶孩子。讓姜夫人去碰碰釘子也好。待我免職的消息傳出去了,她也就會消停了。到時侯我們也好跟王家談條件。”

    他提起孩子,十一娘就趁機和他說起了加蓋屋子的事:“……正好您得閑,不如趁早把這事定下來。”

    改變一下,會有新氣像。

    徐令宜也頗為感興趣:“行啊!明天我和白總管好好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加個院子。以後孩子會越來越多!”

    十一娘語塞。




第二百三十九章 出面(中)

    接下來的兩天,徐令宜找了白總管商量蓋房子的事。徐令寬聽了很感興趣,主動承擔房子的設計。雖然過完了年,族學裡還沒有開學,加之三爺的去向未明,太夫人含含糊糊,沒讓徐嗣勤和徐嗣諭搬回外院的宅子。兩人樂得糊塗,跟在徐令寬身後跑來跑去,參與到蓋房子的事上去。

    十一娘則領著貞姐兒做針線。徐嗣誡整天跟著十一娘。諄哥與貞姐兒一向很好,又喜歡徐嗣誡,圍在兩人身邊轉。徐嗣儉既對蓋房子感興趣,又想和貞姐兒、諄哥玩耍,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每天歡快的像過年似。

    又有萬義宗和常九河來見十一娘。前者是來請辭的,他和兩個兒子將一起受雇於陳平,幫陳平種果樹。後者是來向十一娘討銀子的——原來被雪壓塌的房子已經修好了,他和兒子正在耕田,只等買種子開始春播。

    十一娘把壓歲錢拿出來,給了萬義宗十兩銀子補貼他,給了常九河四十兩銀子用於春耕。

    劉瑞春家的進了一趟府,說是受萬義宗家的托付想讓十一娘給保個媒。十一娘將冬青的生庚八字用大紅灑金柬寫了,托陶媽媽給了劉瑞春家裡。

    對庚貼,要算八字的。八字合了,才能說下一步。要是這八字不合,男方會扯了兩尺布,然後托媒人把庚貼還回來。所以這事大家雖然都知道,卻沒誰宣揚。到是十一娘那裡,已經開始翻箱倒櫃的幫冬青准備嫁時的衣裳了。冬青不好意思,避開姐妹們,常在南永媳婦房裡做針線。

    南永媳婦是正月十一帶著雙玉、住進了秦姨娘後的院子。有一次他們家妞兒哭得厲害。南永看著心裡不忍,偷偷把孩子抱來見媳婦。文姨娘身邊的玉兒見了就告訴了綠雲,綠雲又告訴了琥珀,琥珀告訴了十一娘。十一娘微一思忖,索性讓南永媳婦把妞兒帶在身邊:“一匹牛是放,兩匹牛也是養。她安安心心地幫我帶著誡哥,就比什麼都強。何況妞兒和誡哥差不多年紀,互相做個伴,對誡哥兒也好。”

    南永媳婦很是感激,給十一娘磕了幾個響頭。倒也從不托大,平日只讓在小耳房裡或是花園裡玩。好在那孩子是大雜院裡長大的,不怕生,小小年紀,卻知道給院子裡的丫鬟們遞東西,大家都喜歡,你有空的時候你帶,她有空的時候她帶,妞兒越發愛笑,引得貞姐兒、諭哥見了都拿糖哄著她玩。院子裡歡聲笑語的,引得其他屋裡人側目。

    這樣熱鬧喧闐的過了幾天,羅大奶奶來了。

    諄哥拉著她的手直嚷:“大舅母,您怎麼不把庥哥帶來?我們家哥哥姐姐弟弟都有,庥哥一個人在家裡好可憐。”

    羅大奶奶勉強地笑:“下次把庥哥帶來。”又拿了銀錁子賞了幾個孩子,和十一娘到暖閣裡說話。

    “我氣得沒法子了。到你這裡來喝杯茶消消氣了再走。”她表情忿然,“不然回到家裡沒有個好臉色。白白讓你大哥擔心。”

    十一娘看著就知道羅大奶奶是去了茂國公府回來。親手斟了茶,讓小丫鬟上了甜點:“您在這裡氣得心痛,那邊說不定還好笑。還是要想開點,免得氣壞了身子。劃不來。”

    “道理人人都懂。”羅大奶奶連喝了幾口熱茶,這才開口,“可輪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就未必能控制的住。”

    十一娘笑著把裝了豌豆黃的碟子朝著羅大奶奶手邊挪了挪,示意她吃點。

    羅大奶奶搖了搖頭,道:“王家那群旁枝親戚真不是東西,竟然在背後說我們家十娘克夫。還說要讓十娘搬到廟裡去住。偏生她們家大姑奶奶也不攔一下。我看,指望和王家坐下來好好商量這事是不成了!”說著,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露出幾分傷心來,“十娘真是沒福氣!”

    十一娘默然。

    現在只是開始,只怕以後還有更難聽的話說出來。

    正想著,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夫人,隔壁威北侯林大奶奶身邊的媽媽過來給您問安。”

    “快請進來!”十一娘忙道。然後轉身向羅大奶奶解釋,“貞姐兒從西山回來,帶了些自做的吃食、香露、熏香之類的,差人給林家的慧姐兒送了些,想來是來給貞姐兒道謝的。”

    羅大奶奶見她有客,起身要告辭。

    十一娘留了她:“又不是什麼外人。我正好也有話和大嫂說。”

    羅大奶奶見狀依舊坐下。

    林大奶奶身邊的媽媽帶了些布匹過來,說是謝貞姐兒送的香菇。還道:“我們家慧姐兒有些時候沒見到貞姐兒了,想過來拜訪。”然後拿了帖子給十一娘。

    十一娘笑著應了,讓琥珀請貞姐兒來接了帖子,商量著正月二十八過來聚一聚。然後讓陶媽媽把林家的兩位媽媽送出了門。

    她又讓貞姐兒寫副帖子:“把十二姨也請過來熱鬧熱鬧吧!她一個人在家裡也無聊。”

    貞姐兒笑應著去寫帖子了。

    十一娘依舊和羅大奶奶說話:“王家那邊的情景怎樣了?”

    “亂糟糟的。”羅大奶奶搖頭,“國公爺每日呆坐在書房,老夫人則掩面而泣,家裡的事一律不管。至於十姑奶奶,本就是個不理事的,現在越發的不管了。一味把自己關在屋裡。好在金蓮和銀瓶照顧的還算周祥,吃穿用度不至於沒個章程。家裡的事就全指望大姑奶奶拿主意了。偏偏大姑奶奶要為十姑爺的事四處奔波,家裡的事不十分顧得上。那些旁枝的親戚們又個個臉皮比城牆還厚,自顧自地找了院子住下,吃嚼都在府裡,賴著不走了。然後又男男女女分成幾撥人,男的守著國公爺,女的守著老夫人,寸步不離,生怕自己落單,有什麼好處被其他人搶了。行事猥瑣,說話尖酸。全然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小家模樣。鬧得幾位管事都不敢上前,能躲則躲,能避能避,能推則推,個個縮著不敢出頭。”說著,壓低了聲音,“我聽銀瓶說,老夫人屋裡的一些擺設都不見了。還有人闖到十姑奶奶屋裡去,要不是金蓮和銀瓶把人趕走了,十姑奶奶那裡也不能幸免。”說著,她語氣一頓,露出幾份不安來,“我來,也是想為這事和你商量商量。”

    羅大奶奶知情識趣,不是那種魯莽人。既然求到自己面前,肯定是自己能辦的事。

    十一娘想也沒想,立刻道:“大嫂請說。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盡力能為。”

    羅大奶奶微微頜首,還是猶豫了片刻才道:“我看那群親戚做事一點顏面也不要,擔心她們把主意打到十姑奶奶的嫁妝上……我想著,要是實在不行,不如派幾個人高馬大的粗使婆子去,把她的嫁妝搬到你陪嫁的莊子上……”話雖如此,她也覺得這事不妥,可又沒有其他的辦法,“總不能讓那些人給渾了去。搬到弓弦胡同也不大適合一一王家的人說不定還以為我們羅家在和他們家爭產業,”說著,苦笑一聲,“十姑奶奶陪嫁的莊子又在南邊……只有你這裡,侯爺家大業大,說出去也沒人相信會貪圖孀居姨母的陪嫁,只會說是在為十姑奶奶撐腰。”

    王家那些親戚又是說十娘克夫要她搬到廟裡去住,又是闖進去想拿十娘的東西……羅大奶奶的擔心不無道理。只是這樣一來,徐家肯定要牽扯到其中去。做好事不圖回報,可也不能讓人生出怨恨來。

    十一娘沉吟道:“大嫂,我有個主意,您看妥當不妥當?”然後道,“就說十姐帶信去弓弦胡同,說身體不適,身邊沒有會服侍的老人,讓派幾個人去指導一下金蓮和銀瓶。我再幫著找幾個妥當的粗使婆子過去。要是誰敢亂來,只管一通暴打。我就不信還震不住那些人。”

    “這個主意好!”羅大奶奶贊道。

    她也想過這個主意,只是一來羅家不是本地人,帶來的人用起來都嫌少,哪裡還能抽得出人去給十娘用。二來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這種婆子要身材粗壯,還要潑辣厲害。寒門小戶不知根底,說不定會監守自盜,那就引狼入室,得不償失了。三來想著十一娘上有婆婆.下有妯娌,怕向她借人令她為難。現在十一娘主動提出來, 自然有幾份把握。能不把其他人牽扯進去又幫了十娘,她自然是喜出望外。

    “既然大嫂同意,您看派幾個人過去合適。”十一娘見著也鬆了口氣,“明天一早就讓陶媽媽領過去。至於工錢,我這邊負擔。”

    “為羅家的事,怎麼讓你出工錢。”羅大奶奶笑道,“工錢我來出!”

    十一娘想了想:“也行!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羅家拿出來,使喚起來也名正言順些。”

    心裡卻道,出工出力沒有些眼頭,以後有事誰願意去。不如讓她們領了羅家的情,知道跟著自己做事不吃虧。

    兩人又商量了些細節,羅大奶奶看著天色不早,起身告辭。

    十一娘知道家裡的事還要她操心,讓琥珀拿了料子出來:“這兩匹大紅的是給大嫂和四嫂的,這三匹藍色的是給三姨娘、五姨娘和六姨娘的。這匹杏黃色的是給五姨娘做小衣裳的。”

    羅大奶奶沒有客氣,讓杭媽媽把東西收下,去給太夫人問了個安,由十一娘陪著出了垂花門。

    十一娘立刻叫了陶媽媽來,讓她安排了六個人高馬大的粗使婆子明天一早去弓弦胡同,對三夫人只說是羅家有些事,要人去幫幾天忙。待見了那幾個婆子,第一件事就是把工錢和她們明確下來。

    大家聽著徐家的月例照拿,羅家還另外給工錢,個個喜笑顏開,拍著胸脯保持一定會照顧好十娘,決不會讓王家的人欺負她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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