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吱吱 -【庶女攻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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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2791 發表於 2010-12-20 04:30 PM

第一百八十章 聚會(下)


    大奶奶面露尷尬。

    如果是平時,十一娘也就不強人所難了。可想到六姨娘的高調,十一娘卻不能不追問。

    “大嫂,您待我像親妹妹似的。”她動之以情,“我有什麼事都願意和您商量。您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大奶奶沉默半晌,低聲道:“說實話,娘病情加重的事,我還真說不好到底是為哪樁?”

    十一娘驚訝地望著大奶奶。

    大奶奶苦笑:“爹是前天晚上到的。家裡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根本就住不下。當時娘就有些不高興,但看著爹興致很高,說知道娘病了,怕她身邊沒有服侍的,四弟妹又是新媳婦剛進門,所以特意把她們都帶到燕京來給娘磕頭,侍疾。娘當時不好說什麼,勉強喝了四弟妹的媳婦茶。到了分住處的時候,依娘的意思,讓四叔和四奶奶依舊住在原來的東廂房,幾位姨娘和十二娘住在後罩房。誰知道四弟妹卻說,哪有兒子、媳婦和公爹公婆住在一個院子,反而讓姨娘們和未出閣的小姐一起住在後罩房的。自請搬到後罩房和十二娘一起住。娘覺得四弟妹剛進門就頂撞婆婆,行事沒有個輕重,說了她幾句。她雖然認了錯,但還是堅持要搬到後罩房去。偏生爹覺得四弟妹的話有道理,直接點頭答應了。娘當時氣得發抖……”說著,嘆了口氣,“也是我沒有注意。如果當時注意了,說不定就沒有後來的事了,娘也就不至於……”

    十一娘愕然。

    看周氏不像是個糊塗人,怎麼頂撞起大太太來,遇事還一點也不服軟。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打碼頭嗎?

    她不禁道:“後來又出了什麼事?”

    大奶奶道:“看見娘不舒服,許媽媽忙給娘順氣。娘卻突然問起四叔以後有什麼打算?還說,他如今成了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意拿著對牌就到賬房支銀子。以後要按著家裡舊例,不分家,吃住是公中,每年二十兩銀子的例錢。又說,四叔好歹也是在她老人家面前長大的,又沒個正經營生,一下子讓他過這樣的苦日子,實在是有些為難。每年給五十兩銀子的例錢。另三十兩從娘的例錢裡扣。”

    大太太這是要從經濟上制裁羅振聲。

    這招可真是狠!

    相當於直接捏住了羅振聲的喉嚨。

    “四叔和四弟妹聽了忙向大太太行禮道謝。四叔更是道,周大人有個姓謝的同窗在上元縣任縣令,缺個賬房先生,周大人舉薦,讓四叔帶了家眷同行……”

    十一娘眼底閃過一絲異色。

    真沒看出來,周氏還有這本事。難怪敢堅持住到後罩房去。

    “……娘當時臉色很不好。質問四叔,說,從小就請了名儒在家裡教你四叔聖賢之道,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去給人做賬房先生的。

    “四叔嚇得臉色白了,眼睛往四弟妹身上直瞅。

    “四弟妹笑著上前,說,四叔如今成家了,不能像以前那樣只惦著玩,要做些正經事才是。經濟仕途不分家。這賬房先生雖然低微,但能跟著謝大人到處看看,學學別人怎樣修身齊家,對四叔大有好處。反正四叔還年輕,在外面游歷幾年,長長見識,再回來刻苦攻讀,說不定比像現在這樣天天待在家裡讀死書要強。”

    “四哥怎麼說?”十一娘忙道。

    媳婦和婆婆鬥,關鍵是丈夫。要是丈夫能堅定不移地站在媳婦這邊,婆婆通常是沒有辦法的。可羅振聲是個見到大太太就兩腿發軟的人……

    “也不知道四叔是被什麼給懵住了心。”大奶奶無奈地道,“聽四弟妹這麼一說,竟然連連點頭。說,以前不知道娘的辛苦,現在他成了家,雖然不敢說能光耀門楣,但也不能丟了羅家的臉。那謝大人也說了,先去做帳房先生,要是做得好,以後要做個錢糧師爺也不是不可能的。還笑道,反正以後大哥做了官身邊總是要請師爺的,到時候他回來幫你大哥也是一樣。

    “娘的臉色很不好看,爹卻擊節稱"好"。說,沒想到四叔娶了媳婦,人也懂事了。還把四弟妹誇獎了一番。

    “娘就問,既然這樣,為什麼這時候才說出來?讓她老人家白白擔心了這些日子!

    “爹望著四叔,四叔望著四弟妹。四弟妹就笑道,因為沒有和娘商量,所以謝大人那邊就沒有說准,還說,她在娘家的時候就聽說過娘的賢名。說爹在外面做官,她老人家侍候老人,教養子女,管理家族事務,是余杭巾幗不讓須眉的奇女子。她出嫁的時候,她母親就曾囑咐,有什麼事,都要和婆婆商量。所以事先才沒有做聲。准備見了娘後找時間跟娘說說的,誰知道娘問起四叔以後准備怎麼辦,四叔順口就說了出來……又拉了四叔給爹跪下,請爹不要責怪。”

    十一娘可以想像當時的情景。

    大老爺再不喜歡羅振聲,他也是他的兒子。現在兒子知道發奮了,只怕比他自己起復還要高興。

    “爹一聽,立刻高興地把四叔攜了起來。說四叔有這心就夠了。男子立世之本還在讀書。謝大人那裡就暫時辭了,好好在家裡讀書。至於錢上的事,讓他不要擔心。除了公中的二十兩銀子加上娘補貼的三十兩銀子,爹再從自己的例錢中每年拿二百兩出來。

    十一娘倒吸一口涼氣。

    她以為自己算得上是個會打算的人,沒想到,還有更會打算的能人潛伏在前面……

    “爹還問你大哥。你不會有意見吧?

    “你也知道你大哥,總是希望家裡的兄弟姊妹人人都好。不僅說‘沒意見’,還說,他也每年拿出二十兩銀子來給四叔。讓四叔好好讀書,爭取考個舉人、進士,和爹爹、叔叔們一樣,兄弟同朝為官,光宗耀祖。

    “誰知道,你大哥的話音剛落。娘就……就發了病。”

    十一娘不知道說什麼好。

    大太太平時對家裡的姨娘、庶子們都和顏悅色的,可心裡一直不待見。如今她生病在床,心情本來就不好。又先有余杭眾人的到來,後有大老爺對周氏的堅持,加上羅振興最後的表態,大太太心裡的弦終於斷了……

    *********

    冬天黑的早,羅家的晚飯安排在申正。酉初,大家紛紛告辭,打道回府。

    六姨娘拉了五姨娘來送十一娘。

    大奶奶只顧著和四娘說話,有心避了避。

    五姨娘望著周圍對她們或是視而不見,或是露出善意微笑的面孔,又想到以前的日子……她不禁淚盈於睫。

    這樣,也算是熬出了頭吧?

    十一娘望著在她沉默不語卻目含激動的五姨娘,眼角微濕,低聲道:“我很好。您別擔心。雖然在燕京,您還當是在余杭一樣就行了!”

    五姨娘以為女兒擔心她不習慣,忙道:“大老爺、大太太、大奶奶都對我很好,你不用惦記。”

    這樣的回答,十一娘縱有千言萬語也沒辦法開口。

     兩人相對,默默無語。

    性格決定命運。五姨娘一向軟弱,雖然漂亮,卻沒能誰把她當敵人……或是不屑,或是沒必要。這也是一種福氣吧!

    十一娘釋然地笑了笑,曲膝給五姨娘行禮:“那我就先回去了!”

    “替我多謝太夫人。”

    太夫人特意帶了燕窩給五姨娘。

    十一娘笑著點頭:“我會的。”

    五姨娘送她上馬車。

    待車要開動了,又追上來:“等一等。”

    十一娘撩了簾子:“姨娘還有什麼吩咐!”

    五姨娘咬著唇,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地望著十一娘。

    十一娘遣了跟車的婆子和趕車的車夫,探出頭去。

    五姨娘這才低聲道:“你別那麼早孕……先把身子養好再說。“

    十一娘的眼淚就忍不住湧出來。

    只有生了兒子的媳婦,才能在婆家站穩腳步。可以她的年紀,生產卻是道鬼門關。榮華富貴縱然好。可做為母親,更關心的卻是女兒的性命。

    她笑著點頭,眼淚卻如珍珠般地落下來。

    如釋重負般,五姨娘的表情鬆懈下來,她笑著朝十一娘揮手:“快回去吧!要聽太夫人的話,要聽候爺的話。”

    十一娘點頭,放下了簾子。

    馬車很快“得得得”地駛出了弓弦胡同。


    *********


    貞姐兒把從羅家眾人那裡得到的見面禮拿給太夫人看。

    “……這是新進門的四舅母給的,這個是五姨娘給的,這個是三奶奶給的!”

    太夫人端詳著五姨娘給的翡翠玉牌,笑著打趣貞姐兒:“我們姐兒的鏡台裡有了幾樣好東西。

    貞姐兒抿著嘴笑。

    太夫人把兩快綾帕展開。

    一幅鏽著小貓的滾繡球,一幅鏽著麻姑秤壽。

    杜媽媽忙著將眼鏡遞了過來。

    太夫人打量了半響,抬頭對十一娘笑道:“這位新進門的舅母道有一副巧手。”

    十一娘想到她和大太太鬥法,不禁笑道:“人也很能幹!”

    太夫人讓貞姐兒收了帕子:“能幹的人通常很靈巧。想當初,你們杜媽媽還是做小姑娘的時候,就很會剪窗花,我就是看著她手巧,這才把她留在屋裡……”說著以前的事來。

    杜媽媽聽了在一旁直笑;“我們四夫人的手也巧,讓我告訴剪窗花,我這才起了個頭,她就知道怎麼往下接了!說起來,您身邊的人沒一個不手巧的。”

    “你這是在誇我的媳婦還是在誇你自己呢?”太夫人呵呵笑道,滿屋子的人都跟著笑起來,屋裡的氣氛很歡快。

    太夫人就問十一娘:“你讓內府務做的那是什麼?我瞧著棋盤不像棋盤,凳子不像凳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 年關(上)


     她只找內務府做過魔方,怎麼和棋盤、凳子扯上關系?

     十一娘將圖紙交給白總管的時候還曾經叮囑過,讓內務府能做鐘表的師傅看看……難道做走了樣。

     她滿心困惑地回了屋,就看見徐令宜背手打量著屋子正中的一個物件——四四方方,齊腰高,上面是袖色,左邊是綠色,右邊是黃色,正面是藍色,每面用锃亮的黃銅鑲著九枚折枝花掐絲琺琅琉璃片,燈光下璀璨奪目,華美異常。

     十一娘暴汗。

     這哪裡是拿在手上玩的魔方,簡直是抽像派的雕塑。

     她腳步一滯,就呆在了門口。而聽到動靜的徐令宜見妻子回來,朝著她招手:“你讓內務府做的什麼東西?說是每個小格子都能任意擰動,”說著,他順手按下魔方的一角,“我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機關。”魔方要拿在手裡擰,這樣放在地上,肯定擰不動的。

     十一娘一時語塞,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好。

     “或者是做了個新式的百寶箱……”徐令宜喃喃的道,抬頭卻看見十一娘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不由挑了挑眉,“怎麼?弓弦胡同那邊出事了?”

     十一娘鬆一口氣。

     她真怕徐令宜繼續追問下去,忙點頭。遣了屋裡服侍的,把羅大老爺的打算告訴了徐令宜:“……我也不知道該怎樣跟父親說。只好讓他老人家來問您。”

     徐令宜聽了果然被轉移了視線,他進了內室,坐到臨窗的大炕上:“振興來的時候我會跟他好好說說的。”

     十一娘點頭,想到昨天誤會徐令宜,親自沏了杯熱茶,笑道:“多虧侯爺幫妾身准備了那些銀錁子,要不然,今天可真出醜了。”

     實際上那銀錁子和銀票根本沒有用到——她原想私下給些銀票五姨娘的,結果五姨娘一直在大太太跟前服侍,她沒有機會。至於銀錁子,四娘和五娘都沒有其他的表示,她也不好抹了兩人的顏面獨立特行。

     徐令宜“哦”了一聲,表情淡淡地接過茶盅啜了一口,一副不願意多談的樣子。

     十一娘拿不准是是否對這件事還是有芥蒂,但想著奉承的話人人都愛聽,看在早上是自己做的不對的份上,姿態放低些也無所謂。就關切地問起徐令宜來:“侯爺今天一天都在嗎?怎麼沒有去娘那裡坐坐?”

     “中午在娘那裡吃的飯。”徐令宜又啜了一口茶,”然後和諭哥一起去了秦姨娘那裡。正好遇到文姨娘和喬姨娘到秦姨娘到那邊串門。聽喬姨娘彈了曲《幽思》。”對著徐令宜彈《幽思》?

     十一娘強忍著才沒有“撲哧”一聲笑出來。

     不過,看樣子他挺能自己給自己找樂子的,再看徐令宜表情冷淡,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覺得是自己多慮了,遂放下心來。

     “喬姨娘琴藝高超,早有所聞。”她笑容燦爛,“侯爺好耳福。”忙讓人上了些窩絲糖、冬瓜糖、蜜櫻桃之類的小點心,然後起身道:“妾身風塵僕僕的,換件衣裳來陪侯爺說話。”

     徐令宜見她笑得風輕雲淡,目光微微一沉。

     十一娘已笑著喊了留在家裡的綠雲和袖繡進來服侍她更衣洗漱,進了淨房又偷偷吩咐雙玉:“跟琥珀說,把內務府送來的那個東西放到庫裡去。”

     雙玉應聲而去,不一會又折回來:“夫人,五、六個粗使的媽媽都搬不動。您看,要不要叫了小廝進來?”

     十一娘此刻只希望這東西快點消失,“跟白總管說,讓他把東西放到我的庫裡。”

     “嗯!”雙玉轉身朝外去,十一娘又叫住她,“問問白總管,這東西花了多少錢?"

     "是!”雙玉去叫人搬東西,等十一娘收拾好的時候轉了回來:“夫人,東西已經放到庫裡了。白總管說,東西是順王幫著送來的,只付了三百兩銀子。還說,這東西用的是上好的黃銅,琺琅也是官窯出來的,僅一片怕就要個二,三十兩,三百兩銀子不算貴。”

     一片五,六十兩椅子,魔方又六面,每面又九格白總管這是在告訴她,內務府雖然收了徐家三百兩銀子,完全是因為順王管著內務府,徐家只是意思了一下。

     十一娘不由扶額。

     本來以為是件小事,誰知道卻扯出了順王。

     也許這件事白總管已經向他說明過了,可做為始作俑者的自己,還是應該跟徐令宜說一聲的好。不管怎樣,順王在這件事上買了情面,完全是看在徐令宜的份上。也不知道這其中還有沒有其他的利益關系。如果有什麼事,最終出面去解決問題的是徐令宜。至少要讓他知道,自己知道他的好歹。

     她出了淨房,垂著頭坐到了徐令宜的對面:“侯爺,我本來想做個漂亮點的百寶箱,所以畫了個圖,誰知道外面的人都不會做,就求到了內務府。沒想到,竟然驚動了順王。還只收了三百兩銀子……”說著,她抬頭望著他,很是擔憂地道,“侯爺,您看這事,我該怎樣處置好?”

     看著十一娘柳眉微蹙,徐令宜心裡微一動,眉頭就緊緊地鎖成了一個“川”字。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皇上要處置我,御史要彈劾我,總是找得到理由,不差這一件兩件。這件事你別管了,我會處置的。”然後轉移了話題,問起他回娘家的事來:“……岳母的身體還好吧?”

     嘴裡雖然說著沒事,可表情去那樣的凝重。

     十一娘看著不禁在心裡暗暗嘆氣。

     這件事還是讓他為難了……

     可看著徐令宜一副不願意多談的樣子,她只好暫時把這件事壓在心底,跟徐令宜說起回弓弦胡同的事來:“母親的病有些反復,只能慢慢的養著。以前是大嫂在床前侍疾,現在四嫂和三姨娘,五姨娘都來了,大嫂也可以歇歇,不用像以前那樣辛苦。”又說起周氏,“看樣子是個很能幹,賢惠的。”說起十二娘,“……長得高了很多,五官長得像五姐,不像我。”

     剛剛洗漱過,十一娘很隨意穿了件月白綾緞小襖,系了條大袖撒花裙。烏黑亮澤的頭髮綰了個纂,素著臉,面頰微袖。昏黃的燈光灑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個淡金色的輪廓,五官比平常更顯柔美。

     徐令宜嘴角不由微微翹了起來:“等過些時候,我的腿好些了,會去看看她老人家的。”語氣平和,甚至帶著點安寧的味道。

     可十一娘知道他對大太太一向不太感冒,也看出大太太對他也很是不滿,現在還涉及到他辭官的事……她索性道:“侯爺的腿腳不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想來都不會責怪侯爺。侯爺還是安心養病的好。”

     腿腳到底有沒有問題,沒有誰比十一娘更清楚。

     徐令宜聽著,淡淡地笑了笑,很突兀地問道:“沒有和姨娘說說話?”

     十一娘就想起走時五姨娘像叮囑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一樣叮囑自己的話,不由粲然一笑,道:“說了。還讓我好好服侍娘,好好服侍侯爺。”

     徐令宜聽著眸子驟然深了下去,表情也忽然變得有些冷峻,突然起身趿了鞋,喊春末、夏依進來服侍更衣洗漱:“……外面下雪了,我就歇這邊吧!”說著,自顧自地轉身進了淨房。

     這段時間兩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十一娘漸漸習慣了他留宿。

     聽他這麼說,叫了綠雲來:“去跟喬姨娘說一聲,侯爺今天有事,就不過去了。”

     綠雲笑盈盈地應聲而去。

     十一娘去鋪床。

     不一會,徐令宜出了淨房,徑直上了床,從床頭摸出一本《左傳》,歪著身子湊在放了羊角宮燈的小杌子上看起書來。

     十一娘看著就建議道:“侯爺,要不我們換個邊睡。”

     自從成親以來,一直是徐令宜睡在裡面,她睡外面。如果徐令宜要看書,燈光就會照在她的臉上,她就得側身面對徐令宜,有一次不知怎地,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把臉拱到了徐令宜懷裡,模樣十分的曖昧。

     徐令宜聽著看了她一眼:“太麻煩。明天再說。”然後又低頭。

     十一娘氣結。

     很想問問是不是所有的封建士族夫妻都像他們這樣,男的睡裡面,女的睡外面……偏偏又沒有誰可以問。

     一個人在床前站了片刻,想著天寒地凍的,要愛惜自己,脫了衣服上了床。

     誰知道還沒有掀開被子,就被一雙手臂緊緊地摟在了懷裡,身體也落入一個溫暖所在。

     “怎麼睡個覺也慢吞吞的。”語氣有些抱怨。

     除了徐令宜還有誰?

     自從那天兩人同睡在了一床被子裡,另一床被子就被閑置在了一旁。

     大冬天的,有個取暖的人,十一娘並不排斥。

     十一娘很溫順地躺在他的懷裡。

     徐令宜一面幫她把被子掖嚴實了,一面吩咐她:“你明天一早去庫房看看,挑幾件拿得出的的東西,我明天下午去順王那裡一趟。”

     十一娘愕然。

     怎麼這個時候突然提出來要去順王府?

     而且是在他“重病”的時候……這讓她不得不想到那個很便宜的魔方!

     “候爺……”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擔憂。

     “別胡思亂想的”徐令宜打斷了她的話,俯身吹燈,“快睡!”

     手卻很自然地從她的衣擺伸了進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0 05:02 PM

第一百八十二章 年關(中)

     徐令宜的手從十一娘衣擺下伸了進去,手很自然地停在了她的腰間,就好像他以前曾經做過千百遍似的。

     十一娘一時怔在了那裡。

     她能感覺到,他的這個舉動並沒有情慾在裡面,純粹就是一種姿態罷了。

     盡管這樣,她還是有些不安地蠕動了一下。

     徐令宜立刻感覺到妻子的忐忑。

     他覺得有趣極了。

     被自己欺負時有小丫鬟闖進來,明明氣得不得了,還不管不顧地私自去了太夫人那裡,結果自己一大早將事先為她准備的銀錁子和銀票遞過去的時候,她眼中立刻閃現不安,馬上地問自己一個人在家會不會無聊,還安排喬姨娘來相陪。自己不置可否。她從弓弦胡同回來立刻殷勤地問自己在家都幹了些什麼……他本來想說自己一個人在家裡呆了一天,借著這件事讓她急一急,結果發現她對內務府只收了徐家三百兩銀予卻給她做了一個異常華麗的百寶箱更為心虛一一好像因為她占了內務府的這點便宜,自己就會因此而被人抓住把柄然後被人陷於不忠不義的境地般。

     說實話,她的這種認知有些可笑一一順王要是不精明,也就不可能以親王之資掌管內務府了。這種事,他常做,也做得極順手,朝中上上下下受他好處的不少。除非是皇上有一天想同時清算他們兩人了,要不然,那些眼光賊亮的內閣大臣們是不會拿這些事來說事一一彈劫白己,勢必要扯出順王;彈劾了順王,勢必要扯出自己。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見她偷偷吩咐丫鬟趕快把那百寶箱從自已眼前拿開,一副躲躲閃閃的模樣時,竟然心裡一暖。

     雖然說麻煩內務府的做了這樣一個打眼的物件,可她到底還顧念著自己……

     當時心念一轉,就起了逗逗她的心思。

     所以他佯裝粉飾太平的模樣提起要去謝順王。她果然就順著自己思想往上想,變得有些忐忑起來……等他狀似無意地把手放在了她的腰間時,她一雙妙目瞪得大大的,卻沒有像以前一樣身子僵直。

     這此些念頭一閃而過,他語氣裡就帶了幾分無奈何:“順王這個人情送大了。你也知道,眼看著年前,內務府忙得腳不沾地,還在小年以前幫你趕制了一件百寶箱。我不去一趟,說不過去。”

     放在她腰間的手像烙鐵一祥炙熱,可他隨意的姿態卻讓她只能選擇忽視一一要是此刻她大驚小異的,也太小家子氣了些。盡管如此,十一娘說起話來還是有點心不在焉:“可是您的腿……”

     徐令宜見她輕輕扭了一下,然後很快恢復了鎮定和自己說著話,不由在心裡暗暗發笑。

     “我坐暖轎去就行了一一這足痺之症本就是時好時壞的。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感覺好一些了,出去走走。”聲音很鄭重。

     既然出去走動,不去看生了病的岳母,反而去了順王府。這讓人知道豈不又是一樁可以隨時甩來做把柄的事。說起來,這也是因為徐令宜對大太太只有表面的尊敬,做起來事沒有把她放在心上,不曾考慮到這些。

     十一娘就委婉地提醒他:“那你豈不還要去趟弓弦胡同?太麻煩了。"

     自己倒把這件事忘了!

     徐令宜微微點頭:“也是。你今天回娘家我都沒有陪,明天急趕急的去順王那裡,的確有些不合適。不過,順王位高權重,除了我,別人去也不太好……”

     指腹有瓷般細膩、暖玉般溫潤的感覺,讓他的語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第一次親暱的時候他就發現十一娘的肌膚潔淨無暇,細膩溫潤……念頭一起,腦海裡不免就閃現些旖旎的風情來,手不由自主地細細撫挲那讓他心動的玉肌來。

     十一娘立刻感覺到了他的異樣……

     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呢?

     她猶豫了片刻。

     可她青澀的身體並不習慣這祥的親密,更沒給她時間去判斷……腰間酥酥麻麻的感覺讓十一娘忍不住“撲哧”一聲笑,扭著身體想避開他的手:“好癢!”

     纖細輕盈卻軟若無骨的身子在他懷裡扭動,那些還殘留在記憶裡的旖旎的風情立刻變成了灸熱的火焰,從腦海裡急竄到了下腹,讓他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可看到她亮晶的眼睛,歡快的表情,他的果斷在這一刻發揮到了極致一一徐令宜立刻控制住了白己的情緒,腦子飛快地轉起來。

     自從兩人有了親暱後,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懷裡笑得這樣毫不防設。如果兩人之間能一直這樣的愉快,她會不會對自己的畏懼漸漸變得少一些呢?

     念頭瞬間閃過,徐令宜已有了主意。

     他佯裝不知,一本正輕地問她:“哪裡癢?”手卻在她的腰間撓了撓。

     十一娘一怔。

     徐令宜,竟然在和她開玩笑!

     感覺到妻子人怔了一下,徐令宜又試了試:“還是這裡癢?”又撓了一下。

     十一娘不僅覺得癢,還感覺到了徐令宜的戲嬉。

     她忍不住笑著去捉他的手:“別鬧了,真的很癢!”

     徐令宜見聽見妻子與平素的冷靜自制大相徑庭的開懷笑聲,心中一鬆,去撓她的胳吱窩。

     “別,別,別……”十一娘求饒,像麥芽糖似的在他懷裡扭起來。

     手就無意間碰到一團圓滑柔嫩…

     徐令宜一怔,心裡的火不受控制地四處流竄起來。

     怎麼會……

     十一娘只覺得臉呼地一下燒起來,忙翻了個身,不動聲色地和徐令宜拉開了距離。

     和以前的僵硬不同……

     徐令宜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突然間口乾舌燥起來。

     他微一思忖,立刻貼了過去,低頭在始耳邊輕聲道:“要好好養幾年才行……”說著,手覆在了那團圓滑柔嫩上,大拇指還帶著幾份戲謔地味道碰了碰頂端的粉嫩。

     徐令宜,竟然調戲她?

     十一娘一時呆住。

     他的手就順著她柔美的曲線停在了如柳枝般纖細的腰上:“還是這邊風景獨好!”

     灸熱的氣息撲打在她的耳朵上,十一娘再也沒有疑惑。

     他真的在調戲她!

     十一娘又羞又驚。

     “侯爺……”聲音裡透著嬌嗔。

     十一娘愕然。徐令宜聽著卻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嘴角高高地翹了起來。

     手就順著纖腰滑了下去……

     十一娘倒吸了一口冷氣。

     自己的小日子是什麼時候走的……好像快到中旬……現在是下旬……

     想到這些,她身子不由微微顫抖起來。

     “侯爺!”她聲音有些支離破碎。

     徐令宜很是意外。

     剛才都好好的,怎麼……又想到那次自己半途而廢。

     他不禁在她耳邊輕輕地道:“是不是害怕?”

     十一娘很害怕。

     她怕自己懷孕。

     可心裡卻明白,這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只是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徐令宜把縮成團的她抱在懷裡,比平常更能感覺到她的纖巧……

     讓他心裡軟得能滴出水來。

     他握著她的手,從自己的腰線慢慢滑下去……

     “十一娘,”醇厚的聲音裡變得有些暗啞,“來……”他滾燙的臉貼著她的面頰,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翻滾的情緒。

     十一娘覺得自己全身都燒起來。

     “我,我不會……”

     徐令宜輕聲笑起來:“媽媽們沒告訴你……”

     十一娘沒聽。

     她覺得自己懂。

     實際上,懂和會是兩回事。

     十一娘的沉默愉悅了徐令宜。

     徐令宜笑起來,俯身半壓著十一娘,把她的耳垂含在了嘴裡……

     十一娘覺得自己腦子裡全是漿糊。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時候到底過去了多久,感覺到他噴薄而出,她不由鬆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

     十一娘才感覺到自己身體僵直的可怕。

     徐令宜的腦子是一片空白,身體卻有一種放縱後的懶洋洋,半晌才回過神來。

     發現自己還半壓著十一娘,他不由道:“你還好吧?”聲音裡帶著一絲慌亂。

     他們現在這樣畢竟不是正常的情況……但在她有前世,這根本不算什麼。徐令宜完全不必覺得不好意思。

     十一娘忙道:“我沒事!”頗有些安慰他的意思。

     徐令宜還是怕把她壓著了,挪開了身子,想著她剛才的溫順,心裡暖曖的,又有些憐憫地把她樓在了懷裡,手有一搭沒有一搭地撫著她的頭髮。

     感覺到他得到了滿足,十一娘緊繃的情緒終於放鬆下來。

     她有些疲憊地倚在他的懷裡,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第二天早上醒來,徐令宜已不在身邊。

     琥珀忙道:“侯爺去了半月泮。”

     這才卯正,他就去了半月泮。

     十一娘一驚:“侯爺什麼時候走的?可有誰來找侯爺?”

     琥珀搖頭:“沒誰來找侯爺。侯爺寅正時走的。只吩咐奴婢別吵醒了夫人。”

     十一娘滿心狐惑地起了床,剛梳冼完畢,徐令宜大步走了進來。

     他穿了件靚藍色錦緞道袍,面帶紅潤,神清氣爽,看見十一娘已收拾妥當,一面坐到了臨窗的大炕上,一面叫丫鬃上早膳。

     “侯爺這是去哪裡了?一大早的,也不說一聲,讓妾身好一陣擔心。”





第一百八十三章 年關(下)

     甜蜜的語言從十一娘嘴裡說出來卻理智而沉著,讓徐令宜怎麼聽怎麼覺得有些冷情的味道。

     他不由仔細地打量起眼前的人來。

     纖細均勻的身材,有一頭烏黑亮澤的青絲,雪白的面孔,一雙眸子晶光四射,如天邊的星,神秘莫測,蘊含著讓人說不清楚的複雜,就怔愣在了那裡。

     這是昨天晚上那個在自己懷裡柔順如水的女子……

     他一時有些不敢確定。

     而十一娘見他凝望著自己卻並不回答自己的提問,以為他不想回答,自然不能強他所難,笑著接過丫鬟端上來的茶遞了過去:“侯爺喝杯熱茶。”

     徐令宜“哦”了一聲,回過神來,接過茶盅啜了一口。

     已有小丫鬟撤了平時用的炕桌,有粗使的婆子們端了已擺好早膳的炕桌上來。

     全是按照徐令宜的喜好做的。

     十一娘將用甜白瓷小碗裝著的酸辣湯輕輕挪到徐令宜右手邊,笑道:“侯爺請用!”

     徐令宜望著她溫和卻帶著點客氣的笑容,懷念起昨天晚上銀鈴般的笑聲來。

     他低頭喝了酸辣湯,十一娘夾了兩個香菇餡的肉包子到徐令宜面前的泥金小碟裡。

     “把那個帳子換一換吧!”他突然抬頭吩咐她,“本來就燒了地龍,又睡著鑲楠板的床,外面還掛了多羅呢的帷帳,感覺有點悶。”

     十一娘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了掛在床上的大紅羅帳。

     屋裡四季用具都是有定制的。不過,徐令宜是這個家裡的當家人,他說了算。就是有人覺得不妥當,也可以理直氣壯地回答。

     十一娘應“是”,商量他:“侯爺看掛什麼樣子的羅帳好?”

     徐令宜一時也沒有什麼好主意,略一思忖,道:“就掛個細紗帳子吧!”

     十一娘無所謂,服侍他吃了早飯,立刻去庫裡找個一頂月白色棉細紗帳子,一頂大紅焦布帳子,一頂銀條紗帳子。

     “侯爺看哪個好?”

     徐令宜看著好像都不太滿意的樣子。正好三位姨娘來請安,見這情景俱是一怔。

     十一娘笑著解釋道:“侯爺說屋裡太熱,讓換頂帳子。“

     秦姨娘點頭:“侯爺一向怕熱。”

     文姨娘則道:“要不要讓針線房的做頂細葛布帳子?比錦紗、焦布、銀條紗看著都要光鮮些!”十一娘是九月份嫁進來的,陪嫁了只有秋天用的錦紗和焦布帳子。葛紗、綃紗之類是用來做夏帳的,要到明年端午節羅家才會送過來。她庫裡還真沒有細葛紗長子。文姨娘心裡自然明白,笑盈盈地道:“正好我那裡還有頂細葛紗帳子,要是姐姐瞧得上眼,我讓秋紅拿過來您看看。”

     自己的床上掛著文姨娘的帳子……十一娘想也沒想就要拒絕。只是沒等她開口,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喬蓮房突然道:“外面的細葛又重又不透氣,哪裡比得上內務府了的貢品好。既然侯爺覺得悶,不如去內務府要幾匹細葛做頂帳子。”說著,頓了頓,笑著對十一娘道:“夫人,那細葛布是姜黃色的,配您屋裡這黑漆的家什正好。我看,還是用細葛紗帳子好!”

     讓自己到內務府去要貢品,真虧她想的得出來——還真把自己當孩子收拾了!不過,她可沒有和喬蓮房過招的意思,畢竟兩人的身份擺在哪裡,勝之不武!

     十一娘不動聲色,只是望著喬姨娘微微地笑。

     被喬蓮房插了嘴的文姨娘先前一直笑盈盈地站在那裡,後來見十一娘沒做聲,立刻笑著上前道:“還是喬姨娘有見識。我這粗人,只知道細葛比金子還貴,想著配夫人正好。”

     “東西好壞,不在乎貴賤。”喬蓮房笑得矜持,“用著合適就好。”十一娘暗暗好笑。

     說屋裡悶但是徐令宜,要換帳子的是徐令宜,用什麼樣的帳子,重點是要他點頭。

     她微微俯身,沉吟道:“侯爺,您的意思呢?”

     “那就做頂細葛紗帳子吧!”徐令宜說的輕描淡寫,十一娘卻在喬蓮房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驚喜,“這件事,我讓白總管去辦。”

     他開了口,誰還敢反對。

     妻妾齊聲應“是。”

     貞姐兒來給徐令宜問安,剛行了禮,徐嗣諭和諄哥一前一後地到了,問了安,徐令宜領著妻兒去太夫人那裡請安,十一娘第一次請三位姨娘下午申初的時候過來說話:“……今天是小年,大家一齊聚聚。”

     三位姨娘曲膝應“是”,送徐令宜、十一娘和三個孩子出門。

     路上,十一娘向徐令宜解釋:“我們房裡的月例、過年的錢都發下來了,丫鬟、婆子們過年的新衣裳也都做好了。過兩天更忙了,我想就趁著這機會把這幾件事都辦了。”

     徐令宜不以為意:“你做主就行了。”

     一行人到了太夫人那裡,三爺和三夫人、五爺、五夫人、徐嗣勤和徐嗣儉都在,大家正說著過年的事。

     眾人互相見過禮,五爺就笑著把徐令宜迎到了太夫人身邊坐下:“四哥,難得你今年也在家過年,我們不如多買些爆竹吧?”

     “什麼叫做我也在家過年?”徐令宜神色溫和。

     五爺見哥哥並沒有慍色,笑道:“往年你不是不在家,就是要上朝、應酬,不像今年,大家都在家裡。”

     徐令宜被他說的一動。

     開了春三哥就要去任上了,以後肯定不能在家過年。像今年這樣一家團聚的日子以後不是常有了。

     “行啊!”他笑道,“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五爺驚愕地望著徐令宜,沒想到他這樣輕易地就答應,立刻高興起來。

     徐令宜看著就道:“不過,這件事既然是你說起的,你就要負責爆竹的事。”

     “行啊!”五爺笑道,“這事我最拿手。”

     “不僅要負責爆竹的事,”徐令宜笑著補充,“還要負責家裡的人的周全。一不許因放爆竹走了火;二不許因放爆竹傷了人;你可做得到?”

     “放心好了”五爺拍胸,“這件事就交給我了!”聲音比平常大了些。

     太夫人卻不是很放心,忙叮囑他要小心,還告訴他要檢查各屋門前的大缸都注滿水沒有,哪些地方容易出事要派人小心看著……

     “娘,您不用擔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該怎麼做的。”五爺見母親這個態度,不免有幾分洩氣。

     太夫人立刻反應過來,笑道:“娘年紀大了,愛嘮叨了。”

     五爺聽著精神又振作起來,點了徐嗣勤和徐嗣諭:“你們想不想和我一塊!”

     兩人雖然老成但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都很感興趣的點頭。

     徐嗣儉看了也嚷著要去,諄哥見他要去,也嚷著要去。一時間,屋子裡歡聲笑語,十分熱鬧。

     徐嗣勤就笑弟弟:“大人的事小孩少摻合,你在家裡帶諄哥玩就行了。”徐嗣儉不服氣,大聲道:“你今年過年要走岳母家,哪有時間幫五叔管爆竹。”

     一席話說的屋裡的人都露出錯愕的表情來,徐嗣勤更是羞得滿臉通紅,徐嗣諭則似笑非笑的朝徐嗣勤眨著眼睛,貞姐兒低下頭,一副沒聽見的樣子,徐嗣儉和諄哥都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一個很是茫然,一個則好奇地左望望,右瞧瞧,有點呆頭鵝似的木訥、可愛。

     太夫人就淡淡地笑了笑,對徐嗣勤道:“你們去玩吧!免得我們在這裡說話,你們都像坐在針氈上似的不舒服。”明著要打發孩子們出去了好說話。

     幾個孩子更是如蒙大赦般地去了東次間。

     太夫人就笑盈盈地望著三夫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三夫人臉色微白,立刻回過神來,忙道:“娘,這也只是議議。沒個准信,所以沒跟您說。”

     太夫人笑道:“你們是做父母的,我再親,也是做祖母的。本就應該由你當家作主。我只是頭一次聽說,想問問。也好准備孫媳婦的見面禮。”

     這話聽上去輕,仔細一想很重。

     三夫人求助地望向了三爺。

     “娘,您別聽小孩子亂說。”三爺看著立刻笑著站了起來,“是我們瞧著大舅伯家的嫻姐兒和勤哥年紀相當,相貌好,性子又柔順,就想‘要是我們勤哥能娶個這樣的媳婦就好了’。您也知道,大舅伯是世子,嫻姐兒又是嫡長女……我們也就是想想而已。”三夫人想讓徐嗣勤娶自己的侄女?

     這可是舅姑姑親,現代科學明令禁止的!

     十一娘有些緊張地望著太夫人。

     太夫人聽著卻笑著點頭道:“嫻姐兒的確出眾,我瞧著是個好孩子。”三夫人聽著立刻面露喜色,誰知道太夫人話風一轉,卻道,“不過,結親這件事,講究你情我願。你們也要探探你們大舅兄的口風才是,這樣到處亂說,別人還以為你們訂了親。這要是傳到甘家人耳朵裡,甘家人會怎麼想!”

     “我們沒有到處亂嚷……”三夫人還要辯白,三爺已拉了她的衣袖先跪了下去,“娘教訓的對。這事是我們的錯。我們以後一定會謹慎行事的。”三夫人見丈夫都跪了,只得跟著跪了下去。

     “起來吧!”太夫人笑著,“只是提醒提醒你們。你們以後總要自立門戶的,總這樣毛毛躁躁,我難能放心啊!”

     三爺聽著太夫人話裡有話,精神一振,三夫人更是喜上眉梢。徐令宜和十一娘是心中有數的,安靜地坐在一旁,五爺是個不操心的,不做聲地聽著,只有五夫人丹陽,眉角微挑,若有所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0 05:24 PM

第一百八十四章 爆竹(上)

     在太夫人那裡吃了午飯回到家裡,貞姐兒有些猶豫地跟著十一娘進了正屋。

     十一娘見她一副有話要對自己說的樣子,讓綠雲和紅繡鋪床服侍徐令宜歇午覺,自己和貞姐兒去了東次間。

     “怎麼了?”她笑著問貞姐兒。

     貞姐兒遲疑了片刻才道:“母親,我想陪二伯母過年。”

     十一娘微怔。

     貞姐兒忙道:“二伯母一個人在西山……家裡還有大哥、二哥、三弟和諄哥……我又是女孩子……”

     意思是說,家裡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二夫人一個人,她去了,卻能做個伴。

     想法是好的。

     可她畢竟是徐府的大小姐。不在家裡守歲,太夫人那裡只怕第一個就行不通。

     望著細心體貼的貞姐兒,十一娘還是退了一步。

     “我跟你爹爹提一提。看他怎麼說?”

     貞姐兒也知道自己這要求太過匪夷所思,可一想到二伯母清冷的表情,孤單的身影,她還是忍不住把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現在聽到十一娘願意幫她說項,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多謝母親!”

     十一娘看她笑容明媚如五月春光,一改往日的謹慎小心,擔心自己說話口氣是不是太大了——要是辦不成,豈不讓貞姐兒倍加失望。

     “你也別高興早了。”她提前給貞姐兒潑冷水,“還不知道你爹爹答應不答應呢?”

     貞姐兒不以為然,笑容依舊燦爛:“不管答應不答應,母親卻願意幫我去爹爹面前說說。”

     十一娘微微動容。

     她沒有見到過比貞姐兒更知道感激的孩子。

     回到屋裡,徐令宜正歪在床上的大迎枕上看書,抬瞼打量了她一眼,道:“貞姐兒找你有事?”

     他主動相問,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十一娘笑著將貞姐兒的意思說了:“……聽三嫂的口氣,明天就會派人給二嫂送過年的東西。如果貞姐兒能跟著過去,二嫂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徐令宜思忖片刻,道:“我等會和娘商量商量。”

     他願意出面,事情就有了九分把握。

     十一娘鬆了口氣,趁機問起二夫人的事來:“……怎麼不收養或是過繼一個孩子。這樣,既可以挑了二房的香火,也可免了二嫂的寂寞。”

     徐令宜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半晌才道:“二嫂不願意。也不好勉強。”說著,放了書躺下,“我歇會。”一幅不願意多談的樣子,徑直翻身去睡了。

     十一娘很是意外,想到這畢竟是他的家事,也就不多打聽,幫他掖了被子,到東稍間的暖閣睡了一會。

     起來的時候徐令宜已經不在了。

     “看見夫人還睡著,侯爺就去了半月泮。”綠雲一面打量十一娘的神色,一面小心翼翼地答道。

     十一娘點頭,見時間還早,吩咐她把繡花架子搬到內室臨窗的大炕上:“……進度太慢了。”

     “已經繡了一個半字了。”綠雲笑著和紅繡去搬了繡花架子,“您實在是太忙了。”

     正說著,琥珀進來:“劉元瑞家的來了。”

     眼看著就要過年了,這個時候來,怕是有什麼急事。

     十一娘忙讓琥珀帶了她進來。

     她這次穿了件丁香色的梭布褙子,頭髮梳得油光整齊,看上去很精神。

     曲膝給十一娘行了禮,她笑道:“馬上要過年了,我們雖然隔得遠,也想來給夫人請個安。又想著那幾天夫人只怕忙著接待那些官宦夫人們,趕在這當口來吵您不大好。眾人就推了我出面,想請夫人賞幾個‘福’字我們貼了,也好沾沾夫人的福氣。”

     真是會說話。

     她的陪房只有萬大顯在府裡當差,到時候能隨著府裡的管事們給徐令宜拜個年。其他的人住得遠不說,就算急巴巴地趕過來拜年,夾雜在徐家和其他房裡頭那些穿金戴銀的婦僕們中就顯得很寒酸了。如果只有十一娘一家還好說,偏偏徐家幾個房頭住在一起,相比之下,肯定有那些逢高踩低的說三道四,讓十一娘為難,還不如不來。

     十一娘倒不怕別人笑她,她覺得天這樣冷,大老遠跑來就為了給她行個禮,未免有些興師動眾。聽劉元瑞家的這麼一說,就順勢讓綠雲服侍筆墨,讓紅繡裁了尺方的大紅灑金金箋,在東稍間的暖閣一口氣寫了七、八張“福”字。

     劉元瑞家的不停地在一旁叫“好”,待她寫完,看著綠雲和紅繡把灑金線箋拿到廳堂裡去曬乾,殷勤地上前虛扶了十一娘去西次間臨炕的大炕(貌似臨窗的大炕)。

     “夫人這字寫得龍飛鳳舞的,那萬義宗家的看著肯定又要長吁短嘆了。”她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十一娘的神色,一面笑道,“您不知道。萬義宗知道您有意把身邊的配給他們家的小子,就天天往我那裡跑,不是提了排骨就是提了豬腰子去我們家。把我笑得不行。”是在探她的口氣吧!

     十一娘但笑不語,只和她說別的。

     劉元瑞家的倒也沉得住氣,順著她的意思說話,再也沒有提萬義宗三個字。

     十一娘看著暗暗點頭,話題就轉到一些人情世故,當家理事上面來。

     劉元瑞家一早就打聽清楚了,徐家現在當家的是三夫人。有些人覺得十一娘雖然遲遲早早要當家,可一來她年紀小,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接手,二來是府裡的人多,又不是十一娘的陪房,以後就算是有好差事也輪不到自己,還不如趁著三夫人換人的機會占個位置,十一娘當家總不能把人都換完了吧?說不定自己就有那運氣就坐穩了。

     她原想,要是換成了自己,只怕也會這麼幹。可和十一娘接觸幾次後,卻改變了想法。

     這位四夫人年紀是小,可心不小,行事更是穩妥,就是像她這樣多活了二十幾年的也未必就能做到。又聽說她進府就得了太夫人的喜歡,就是侯爺也待她客客氣氣。忙收了那一份輕怠之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奉承著。

     聽十一娘問起管家上面的事來,以為她是為以後主持中饋做准備,更是不敢馬虎,知道的全說了,不知道的把那道聽途說的也說了,笑語殷殷的,說得十分歡暢。

     十一娘見劉元瑞家的不僅察顏觀色腦子靈活,而且說話爽利又不誇大其詞,對人情客往、當家理事也有自已的一套,很是滿意,聽的時候多,問的時候少。

     正說著,有小丫環進來稟道:“白總管讓人送了細葛布帳子來。”

     這麼快。

     十一娘愕然,吩咐綠雲去拿進來。

     劉元瑞家的忙收了話題陪著十一娘去看帳子。

     一口氣拿了五頂過來。兩頂素面的,一頂繡著蟲草,一頂織著折枝花,一頂是五福捧雲,都極精致。特別是那素面的,輕柔如籠煙,一看就不是凡品,十一娘很是喜歡。

     “白總管說,要是夫人不滿意,只管說了樣式讓內務府的幫著做。”

     “不用了。”偶爾為之可以,常常去麻煩內務府,太打眼了,“這樣就很好。”

     小丫環應喏去回了白總管,十一娘挑了一頂素面的讓琥珀把原來掛的大紅羅帳換下來。

     劉元瑞家的在一旁看著眼都直了。

     心裡暗想,不怪羅家的人提起徐家都一臉的羨慕。

     笑著上前去幫忙,卻只敢換大紅羅帳,不敢去掛那素面細葛帳。

     還沒有忙完,紅繡將墨汗乾透的福字拿了過來。又有小丫鬟來稟,說三位姨娘來了。

     劉元瑞家的機靈地接過福字向十一娘道謝,由小丫鬟領著出了門。

     十一娘到東次間臨窗大炕坐了,三位姨娘圍坐在炕前。小丫鬟上了茶。十一娘讓琥珀把府裡分給四房過年東西的清單念給三位姨娘聽。

     秦姨娘滿臉的詫異,文姨娘開始是驚愕,然後露出一副明了的表情。喬蓮房冷眼坐在一旁喝茶,好像這些事都與她無關似的。

     待琥珀念完,文姨娘立刻道:“姐姐,您是家裡的主母,這家裡的事自然是您說了算數。哪裡輪到我們多嘴。”

     秦姨娘沒有明白十一娘的意圖,卻聽明白了文姨娘的話,忙跟著道:“夫人,我和文姨娘一樣的心思。全聽您的。”

     喬蓮房卻聽著冷笑。

     公中分過來的不過是過年的銀子、糖果吃食,又不是鋪子裡的分紅,十一娘自然樂意做大方。

     十一娘見喬蓮房沒有做聲,也不理她,笑道:“大家能在一起就是緣分。我也沒別的意思。東西不多,大家按各自房頭的人數分了,好好過個年。也算是我的心意。”又笑道,“你們要是嫌東西少,我還真拿不出多的來。”

     “怎麼會嫌少!”秦姨娘表情憨憨的道,“今年比往年還多了二百兩銀子。”

     十一娘心中一跳,不動聲色地笑道:“那就好!”然後把徐嗣諭、貞姐兒、諄哥和三位姨娘各應分得多少東西擬了清單分給各人,“等會大家就派了掌鑰匙的丫鬟到琥珀手裡把東西領了吧!”

     秦姨娘恭聲應是,文姨娘笑盈盈地向十一娘道謝,好像十一娘賞了什麼寶貝給她似的,十分殷勤。喬蓮房只是很冷淡地點了點頭。

     十一娘就說起當值的事來:“聽侯爺的口氣,過年的時候回放煙火。到時候家裡又是筵客,又是唱戲,你們各房當值的人都要安排好。免得有人看著屋裡把東西順走了或是不小心推翻了火燭。各房就從明天開始,一直到元宵節,把每天白天值班和晚上值夜的人都排出來列了清單交給琥珀。”

     三個人都怔住。



第一百八十五章 爆竹(中)

     把每日值班的人都排出來……這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要知道,過年的時候家裡最喧闐。不是夫人、小姐出去串門,就是有客來。丫鬟、婆子比往日還要忙上幾分,只有看情況趁著人少的時候歇歇。這要是把每日值班的人都排了出來,那不當值的人自然會理直氣壯的偷懶。要是哪天突然來了重要的客人,人手不夠怎麼辦?這一天兩天的還好說,從今天一直排到元宵節過後,足足有大半個月的時間……

     秦姨娘不知所措地望著文姨娘,文姨娘猶豫了一下,朝喬蓮房望去,就看見她嘴角輕撇,眼底閃過一絲不屑。

     文姨娘心中一喜。

     喬蓮房在十一娘面前有些別扭,她是很清楚的。聽十一娘這口氣,是想打破往年的格局幹出點新名堂來。秦姨娘是個沒主見的,喬蓮房別說是支持,不對著幹就是好的——這豈不是正是自己的好機會。

     她立刻笑道:“姐姐,我聽著您說的有道理。要是家裡有個什麼事,憑著這當差的單子就能找到人。只是我一來從未聽說過,二來沒當過家,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好。要不,您讓琥珀姑娘教教我該怎麼做。我心裡有了底,也好早點將值班的單子排出來交給琥珀姑娘。”擺出一副完全支持的姿態。

     “夫人,”秦姨娘一聽,立刻不甘示弱地道,“我和文姨娘想的一樣。實在是眼皮子淺,沒聽說過。您讓琥珀姑娘教教我們吧!”喬蓮房低頭輕輕啜一口茶,什麼話也沒有說,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

     十一娘微微一笑。不怪當初元娘也很喜歡文姨娘,她真是個善解人意的人。

     現在是二比一,喬蓮房的態度自然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她吩咐琥珀將自己屋裡值班的清單拿出來給文姨娘看:“……這是琥珀事先排好的。你看看。等會琥珀再去你們屋裡告訴你們怎麼排班。”

     文姨娘接過來看了。發現十一娘把自己屋裡所有的事項先列了出來,然後再按照這些事項安排人當差。把每個人都定了具體的時間。

     雖然瑣碎、麻煩,可也不是什麼難事。

     她微微一笑,正想一口應承下來,卻又心念一轉。

     十一娘又不當家,在自己屋裡這樣破舊布新——何苦這樣麻煩。

     她想到自己在小院和十一娘第一次交鋒,還有十一娘對喬蓮房看似退縮卻含著無限殺機的忍讓……事情不會這樣簡單!文姨娘低下頭,仔細地看著清單,想從這上面找出點什麼。

     事……還是原來的那些事……人……還是原來的那些人……不對,人數不對……

     她對數字一向有天賦。

     看一遍就不會忘記。

     火石電光中,她恍然大悟。

     這個排班,真的很有學問。

     乍眼一看,只不過是所有的人都定了值差,再仔細一看,卻可以發現,照這樣當差,十一娘屋裡的小丫鬟、粗使的婆子每人可以休息一天,大丫鬟和有體面的媽媽可以休息兩天。

     她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現在是三夫人當家,公中給多少錢,是她說了算。可這些錢如何用,卻是各房說了算。十一娘沒辦法改變公中給多少錢他們過年,卻可以決定這個年怎樣過……徐家不是小門小戶,僕婦關系錯綜複雜,有一些還是曾經服侍過老候爺的。做為新婦,她想在這個家裡很快站住腳,最好的辦法就是給這些人恩惠。賞錢,是永無止境的,像這樣變著法子在過年的時候賞個休息的日子,既不用花錢,也不礙事。但對於一年四季都沒有個休息時候的婦僕來說,過年能休息休息,卻是個好消息。其他房頭的人知道了,只怕也會羨慕不已,紛紛贊揚十一娘宅心仁厚,待人寬和。真是不花一分錢就買了個賢名。

     先到這裡,她沉下心來,把那清單又仔細地看了一遍。

     秦姨娘知道文姨娘一向聰明,行事從不出錯。自己只管跟著應和,既不做出頭的第一個,也不做那後知後覺的最後一個就行了。

     見文姨娘把那清單反反復復看了幾遍,她不由有些緊張起來,撰著拳頭緊盯著文姨娘,想從她的表情上看出些什麼來!

     喬蓮房看著嗤之以鼻的。

     這個秦姨娘,只知道跟在文姨娘身後搖旗,從來不曾自己有個主張。要知道,治大國如煎小鮮。那些老規矩牽一髮而動全身,不能隨便亂改。十一娘這樣與眾不同,說到底,不過是想和三夫人一爭高低。如果自己站在她的位置,也會這樣做。可沒有在小範圍內試一試就冒冒然的在過年的時候,誰知道會出什麼事。到時候還不是給侯爺添亂。

     這樣一想,心就如刀割般的痛起來。

     侯爺昨天晚上又宿在這邊……

     她緊緊地握著手中的茶盅,指頭微微發白。

     十一娘望著神色緊張的秦姨娘,表情認真的文姨娘和有些神不守舍的喬姨娘,端起茶盅來啜茶,耐心地等待著幾位姨娘的反應——明年開春她就要主持徐府中饋了。

     對外必先壤內。憑三夫人的為人,給她的必定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亂攤子。她要趕緊摸清幾為姨娘的態度,免得到時候按了個葫蘆浮起了個瓢。

     “姐姐!”過了好一會兒,文姨娘抬起頭來,笑盈盈地望著十一娘,“大年初一您進宮給皇后娘娘恭賀之後,來拜訪您的客人只怕就多起來。”她指了排在初一的琥珀、濱菊的名字,“我看著姐姐雖然增加了人手。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今年是您到府裡的第一個新年,只怕來拜年的人比以往都要多。要是姐姐不嫌棄,我和我屋裡的秋紅過來給姐姐打個下手如何?別的事做不來,這端茶倒水想來還不至於出錯。”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驚。

     沒想到文姨娘不僅很快看出了自己的用意,還立刻向自己表達了支持的態度,實在是個很聰明的人!

     她微笑著點頭:“如若真的忙不過來,少不得要請姨娘過來幫忙。”

     十一娘點頭。秦姨娘和文姨娘的目光就落在了喬蓮房的身上。而早已知道了喬蓮房態度的十一娘,此刻已不需要她表態,沒等喬蓮房反應過來,已笑道:“這件事有些急,大家散了吧!”說著,端起茶盅送客。

     三個人俱是愕然。

     秦姨娘沒想到一向待喬蓮房和藹寬厚的十一娘會問也不問喬蓮房一聲,擺出一副強硬的態度來……這讓她有些不安。十一娘雖然年紀小,可到底是羅家的女兒。想當初,元娘……她忙搖了搖頭,好像這樣,就可以把過去的事拋到腦後似的。

     文姨娘覺得很有趣——她是嫡女,從小就見識那些妻妾鬥法。像喬蓮房這樣美貌而身份高貴的女子,最遭主母忌諱。十一娘這樣對待喬蓮房,此刻不是行事的機會,又想到徐令宜這段日子大多歇在十一娘的屋裡,她更覺得自己猜得不錯。望向喬蓮房的目光就有些幸災樂禍。

     喬蓮房卻怒火中燒。

     十一娘這是什麼意思?一副不把她放在眼裡的樣子,莫非想在她面前擺正妻的譜?

     她氣得滿臉通紅。

     不過是個出身卑賤的庶女,靠著姐姐的陰謀詭計成了永平侯夫人,就真以為自己是什麼金貴之身了。

     想說什麼,又覺得自己此刻開口有些示弱,反而白白讓十一娘得意;不說什麼,十一娘定以為自己怕她,以後難免不會隨意捏拿她……正是心潮起伏之際。文姨娘已起身笑道:“那我們就先回屋了。”秦姨娘自然是立刻跟隨:“快過年了,事多,夫人好好保重身體,我晚上就把屋裡值班的單子排出來給夫人看看。”

     兩人不自覺地與喬蓮房拉開了距離,看也沒有看喬蓮房一眼,齊齊曲膝行禮,笑著退了下去。

     喬蓮房明顯地感覺到了秦、文兩人對她態度的轉變。

     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又聽見十一娘風輕雲淡地問小丫鬟:“去看帳子掛好了沒有?免得侯爺回來的時候家裡還亂七八糟的。”當她不存在似的。

     喬蓮房聽著卻目光一閃,冷冷地一笑,恭敬地給十一娘行禮退了下去。

     濱菊看著不免氣惱:“這個喬蓮房,還真當自己是根蔥。”

     自從十一娘訓誡了琥珀一頓,琥珀莫名就對十一娘有了一份說不清的信任,總覺得有十一娘在,事情就不會糟到沒有挽救的余地。因此並不擔心這些。笑著問十一娘:“三位姨娘屋裡值班的人要注意些什麼?還有二少爺、大小姐和四少爺那裡,是不是也要把值班的人排出來?”

     琥珀越來越能抓住事情的關鍵了.

     ”姨娘那邊排班只要不斷人,就照著姨娘們的意思就行了。”十一娘笑道:”至於幾位少爺、小姐那裡,你親自去跟她們屋裡的大丫鬟囑咐一聲即可。“

     琥珀笑著應聲退了下去。

     十一娘看著去太夫人那裡吃晚飯的時候還早,去了冬青的屋裡。

     冬青屋子還如往昔一樣收拾的乾淨整潔,針線筐裡散落針頭線腦,炕桌上堆放著幾雙做好的鞋。

     看見十一娘進來,她吃了一驚。”夫人,您怎麼來了?“她忙趿鞋下炕去扶十一娘,”有什麼事差了丫鬟跟我說一聲就是。“

     十娘坐到炕上,接了冬青親自沏的茶,望著炕桌上的繡工精細的女鞋,頗有些感嘆地道:”冬青,你現在四天做雙鞋……這樣天天窩在家裡,一定很是無聊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1 02:10 PM

第一百八十六章 爆竹(下)


    “不會啊!”冬青笑道,“比起以前,我現在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閑著的時候就做做針線打發日子,過著大小姐一樣的日子。怎麼會覺得無聊啊!”然後笑著從炕櫃裡拿出一個包袱來,“我做夫人做了兩件綜裙,您看喜歡不喜歡!”說著,打開包袱,露出裡面玫瑰紅和天紅色錦緞。

    “又給我做東西。”十一娘笑著抖開裙子。

    玫瑰紅繡石青斑竹,大紅色繡綠色梅花。

    “都很漂亮。”她笑道,“我更喜歡玫瑰紅的。”

    冬青笑著收了:“太夫人年紀大了,喜歡鮮艷的顏色,您有事也要應應景才是。”像大姐姐的口吻。

    十一娘露出愉悅的笑容,想起以前她常常這樣叮囑自己,看了綠雲一眼,示意他們都退下,和冬青說起體己話來。

    “算算日子,你最小的妹妹也應該嫁了吧?”

    上次大老爺回余杭,大太太身邊的江媽媽隨行,琥珀、冬青幾個都讓江媽媽帶信回去,大老爺回來,江媽媽還帶了冬青娘做的黃豆醬,當時十一娘拌著飯吃了兩大碗,就是徐令宜也說好吃。只是這醬要在冬至前釀,錯過了日子,冬青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十一娘只好把原准備送人的醬都留了下來。

    冬青點頭:“嫁了個好人家。”江媽媽回來的時候把各家的情況都說了說,“妹夫是獨生兒子,家有五十幾畝良田,開一個搾油坊。”說著,她笑起來,“說起來,還是沾了夫人的光……那家人原來嫌我們家底子有些薄,後來知道我在夫人面前當差,就應了這門親事。”
   
    十一娘笑著點頭。
   
    只要不是為非作歹的,她倒不介意自己的名頭給別人用用。
   
    “時間過得好快。一眨眼的功夫,翻過年你都二十一歲周歲了。”
   
    冬青聽著臉色一紅,微垂了頭,摩挲著手上的銅頂針。
   
    “你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十一娘看著就壓低了聲音,“你看,萬大顯怎樣?”
   
    冬青聞眼猛地抬頭,臉色有些倉惶:“夫人說什麼呢……我不懂!”又低下頭去。
   
    十一娘覺得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不像是聽見有人提起自己婚事時的嬌羞,而是吃驚裡帶著一絲害怕。
   
    她記得之前自己特意安排冬青去金魚巷,就是想讓她親眼看看萬大顯。難道自己看走了眼,這萬大顯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我瞧著他相貌不差,你們又年紀相當。”
   
    十一娘一面說,一面細細地打量她的表情,“只是沒什麼家底。不過,好男不吃爹娘飯,好女不穿嫁時衣。我特意把他放到了賬房,以他的性格,三、五年就能獨擋一面。也不知道誰有這福氣能嫁了他……”

    冬青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有些變幻莫測……
   
    十一娘已經很肯定——她並不十分悅意這件事。
   
    她微微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我生病的時候,全賴你和濱菊盡心照顧。我們情分不同一般。你要是有什麼事,只管跟我說。不管怎樣,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
   
    冬青表情有了一絲羞澀。
   
    或者,是有看中了誰……   

    十一娘心中微動,繼續柔聲道:“你要是不好意思跟我說,跟琥珀、跟濱菊說也是一樣。”
   
    冬青沒有做聲,微微側了臉,面頰紅意更濃。
   
    十一娘只是有些可惜。
   
    她看萬大顯倒是挺不錯的一個小伙子。
   
    又說了幾句,起身回了屋,叫了琥珀來:“去探探冬青的口氣,看她到底有什麼打算。”
   
    琥珀笑著給她斟茶:“我們轉來轉去就這巴掌大的一塊地方,哪比得上夫人有眼光。自然是聽您的。”
   
    “話不能這麼說。”十一娘笑道,“要是什麼都講條件,這天下也就沒有那麼多的癡男怨女了。我總希望能都順了你們的願,讓你們人人都好。“倒把琥珀說的臉紅彤彤的。
   
    “我晚上就去探冬青姐姐的音。她的年紀再拖不起了。要不然,府裡的閑言閑語更多了。”
   
    “閑言閑語?”十一娘愕然。
   
    琥珀支吾道:“也沒什麼!就是說冬青姐姐和濱菊姐姐年紀都大了,怎麼還沒有配人。我只說是沒有合適的。”
   
    “有人問你了?”
   
    琥珀點頭:“五夫人身邊的石媽媽。”
   
    “還真是沒有合適的人。”十一娘嘆氣,“總覺得誰也配不上你們。”
   
    “什麼配的上配不上的?”屋裡毫無征兆地響起了徐令宜的聲音。
   
    琥珀忙扶了十一娘下炕,徐令宜卻望著新掛好的姜黃色細葛布帳子:“這麼快就收拾好了。”
   
    十一娘和琥珀給他行了禮。一面把他讓到炕上坐,一面笑道:“侯爺發了話,我們誰敢怠慢。”然後親手端了小丫鬟上的茶奉上。
   
    徐令宜繼續剛才的話:“在說什麼呢?”
   
    琥珀聽著滿臉羞色地退了下去。

    徐令宜看著奇怪。

    十一娘笑道:“正說冬青和濱菊——兩人年紀都不小了,想配個人,又沒有適合的。”

    徐令宜點頭,不以為然地道:“跟白總管說一聲不就行了。家裡應該有和她們年紀相當,品行端正的。”

    如果婚姻是件這麼簡單的事就好了!

    十一娘還真怕他感興趣插手,把兩人隨隨便便地嫁了,笑著岔開了話題:“難得侯爺今天過來的早,不如把諭哥、貞姐兒都叫上,早些去娘那裡。”

    徐令宜想了想:“也好,早點過去,正好和娘說說貞姐兒去西山的事。”

    十一娘讓小丫鬟去傳話,又和徐令宜坐著聊了些家常,待徐嗣諭和貞姐兒過來,一起去了太夫人那裡。

    太夫人看見他們來的早,很高興。待諄哥給徐令宜和十一娘行過禮後就拉了他們說話:“……小五搬了幾個這麼大的爆竹回來了,”說著,用手比了比,“准備大年三十祭祖的時候在祠堂面前放……”

    十一娘想著等會徐令宜要和太夫人說貞姐兒的事,自己在這裡,母子倆說話肯定不方便,一面朝著徐嗣諭和貞姐兒使了個眼色,一面找機會牽了諄哥的手:“娘,我帶諄哥到廳堂裡踢毽子去。”太夫人笑著點頭:“去吧!去吧!”看她的目光慈祥中帶著幾分溺愛。徐嗣諭和貞姐兒那當然也說要去,十一娘就領著三個孩子出了門。

    “畢竟是血脈相連。”太夫人望著晃動的簾子笑道,“諄哥那樣認生的,這不過三、四個月,就和十一娘有說有笑了。”

    徐令宜聽著一怔。

    自己好像也不是那種很容易讓人親近的人,不過三、四個月,好像已經很習慣十一娘在身邊了……而且還樂此不疲地逗她…

    想到這裡,他就有些不自然地應了一聲“是”。

    太夫人望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又望了望已靜靜垂立的簾子,笑了笑。


    **********


    十一娘領著三個孩子到了堂廳,圍著看諄哥兒踢毽子。

    諄哥很高興,換著花樣兒表演。

    難道把自己叫出來就是為了看諄哥兒踢毽子?

    徐嗣諭很是困惑。

    貞姐兒則有些擔心。

    也不知道爹爹會怎樣跟祖母說?祖母知道是繼母幫自己說項,不知道會不會責怪繼母?當時看家裡熱熱鬧鬧的,只顧著擔心二伯母,卻沒有考慮繼母的立場……笑容就變的有些勉強起來。

    感覺到哥哥、姐姐異樣的諄哥不由停了下來,眼裡滿是困惑,歪著小腦袋奇怪地望著他們:“你們怎麼了?我踢得不好嗎?”

    聽見諄哥問他們,兩人眼中還殘留著幾分茫然。

    十一娘忙上前摸了諄哥的頭,笑著安慰他:“不是,不是。看見你的毽子踢得好,都很意外。”

    “真的!”諄哥的笑容立刻明亮起來。

    “是啊!”十一娘笑著牽了他的手,“踢了這麼長的時候,你累不累。要不,我們到東次間歇歇?等會再踢。”

    “我不累。”諄哥笑道,“我還要踢。”一副急於表現的樣子。

    十一娘見他小臉紅紅的,額頭上並沒有汗,知道他是真的不累。鬆了手,笑盈盈地站到了一旁。

    諄哥聽了連連點頭,更起勁地踢起毽子來。

    有人劈裡啪啦地拍掌。

    大家驚訝地循聲望去,就看見五爺徐令寬帶著三少爺徐嗣儉站在門簾鼓掌。

    “諄哥,看不出來,你毽子踢得這麼好!”五爺語氣真誠,一聽就知道發自內心。

    諄哥笑著朝五爺跑去:“五叔,五叔,大爆竹放好了嗎?”

    五爺一把抱起諄哥,擰了擰他的小鼻子,然後放下他和十一娘見禮。

    十一娘回了禮,笑著和他寒暄:“五爺今天去買爆竹了。”

    五爺客氣道:“是啊。剛和儉哥兒去將爆竹都放到了庫裡……免得那些小廝不小心點燃了惹出事來。”

    十一娘笑著點頭,向他解釋著自己的行蹤:“侯爺正和娘在內室說話。”

    這樣一來,五爺也不好進去,和十一娘一東一西的站著,徐嗣諭、貞姐兒上前給他行禮,徐嗣儉也上前給十一娘行了禮,然後拉著了徐嗣諭問:“二哥看見我大哥沒有?我今天一大早就隨著五叔去置辦爆竹了,回來就沒看見他的蹤影,大哥貼身的兩個小廝都不見了,母親和秋綾也不在屋裡。問其他人,都說不知道……”

    徐嗣諭笑裡流露出幾分戲謔:“哦,下午忠勤伯府來送年節禮,媽媽們進來給祖母問安,說起他們家大小姐這幾日在供痘神娘娘,三伯母很擔心,帶大哥回了娘家。也不知道會不會留在忠勤伯府吃晚飯!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星火(上)


    徐嗣儉聽說母親帶著大哥回了娘家,不由目瞪口呆,不滿地道:“怎也不待我回來!”

    徐嗣諭笑道:“你吃著碗裡的還惦著鍋裡的。”

    大家聽著都笑起來。

    十一娘卻在心裡嘆了口氣。

    看樣子,三夫人還沒有死心。

    大家族裡的嫡庶之別不僅是受出身的影響,而且還受教育程度的影響。

    庶子還好說,能有機會和嫡子一樣接受教育,出入府門,結交朋友,從而改變一個人的思維,扭轉一個人的命運。而庶女卻大不相同。她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著自己的母親或是姑姑、嫂嫂讀書習字,縱是家裡請了西席先生,也多是年過六旬老邁之人,讀讀《烈女傳》,識得幾個字即可,多的道理並不講。

    這還是在文風盛行的南方,在北方,很多大家女子根本不讓識字,為人處事全靠母親言傳身教。嫡母又通常會輕視、打壓庶女,並不給那些庶女平等受教育的機會,就算是有平等受教育的機會,旁邊左右的人多會有意無意生出怠慢,時間一長,那些庶女自己先勢弱三分少了膽氣,舉手投足間更是少了一份落落大方,很難有顧盼神飛的人物出現。而做為生母的姨娘通常出身卑微,見識有限,在這方面根本幫不上忙,以至於大多數的庶女都資質平平。這樣的女子,略有家底的人家都不願意娶回去做媳婦。一來對後嗣不好,很難教育出優秀的後代,特別是在女子的教育上;二來能力有限,難以應對家族日常事務。

    同樣的道理,這也是為什麼正妻通常對出身良好的妾室心懷忌憚的原因。她們不像那些出身卑微的女子,先輸了底氣,正室夫人常常三言兩語就能讓其乖乖就犯。她們常通過子嗣、固寵想辦法改變自己目前的窘境,從而威脅到嫡子、女們的利益,動搖家庭的根本。

    在講究門當戶對的古代,這也是為什麼嫡女不願意嫁庶子的原因。門當戶對不僅僅是指財富,更多的是指門風、受教育的程度。

    永平候府再煊赫,三爺徐令寧也只是個庶子。

    別說是父母家底單薄的徐嗣勤,就是換成給嗣諭,忠勤伯家也不可能把嫡長女嫁過來。
   
    大家正熱鬧著,徐令宜撩了簾子出來:“都進來吧!”
   
    他表情平靜,聲音溫和。五爺放下心來,笑著上前行禮,親親熱熱地喊了一聲“四哥”,忙道:“爆竹都買回來了,專讓兩個小廝守著。到了大年三十、初一、初二、初三的晚上,還有七個小廝專司放爆竹。不會出事的。”
   
    徐令宜笑著點頭:“不錯!”
   
    五爺聽了立刻像受了表揚的孩子似的歡喜起來。
   
    十一娘看著不由抿嘴笑起來。
   
    徐嗣儉趁機上前給徐令宜行禮,然後一行人進了內室,待五爺和徐嗣儉給太夫人行過禮,分長幼坐下。
   
    五爺又把放爆竹的安排跟太夫人說了一遍,最後還加了一句:“……四哥也覺得好!”
   
    太夫人聽了呵呵笑:“那就好,那就好。”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三奶奶、大少爺回來了!”
   
    “這麼快就回來了!”太夫人笑道,“快進來!”
   
    三夫人和徐嗣勤撩簾而入,見大家都在,俱有些吃驚。
   
    見過禮,太夫人關心地問道:“甘家的嫻姐兒怎樣了?”
   
    “哎呀,”三夫人笑道,“既然知道了,不去看看不好。只是盡盡心罷了。”沒有直接回答太夫人的話。
   
    太夫人微微一笑,不再提這個話題,吩咐五爺:“家裡的管事明天去紅燈胡同給你岳父送年節禮,你親自跟過去給你岳父請個安。你岳父也有些日子沒有看見你和丹陽了。”
   
    給羅家和甘家的年禮節昨天就已經送過去了。
   
    五爺恭敬地應“是”。

    三爺過來了,請徐令宜、五爺去祭灶神。
   
    五爺招呼幾個小的:“……走,吃糖去。”
   
    幾個孩子笑嘻嘻地跟著去了。
   
    太夫人讓三夫人退下:“……換件衣裳過來吃飯。”
   
    三夫人應聲而去,太夫人支了貞姐兒和十一娘說話:“……我的意思,怡真一個人在西山,孤苦伶仃的,讓貞姐兒去陪陪她。你看怎樣?”
   
    十一娘心中一動。
   
    明明是自己跟徐令宜說貞姐兒想去西山陪二夫人,徐令宜當著太夫人卻說是他的主意。而太夫人怕說是徐令宜的主意自己有意見,又把事情拉到了她的身上。
   
    “娘,這是件好事。”十一娘微微有些感動,“我這就去跟貞姐兒說去。您看什麼時候動身好?”
   
    太夫人微微頷首:“明天要給怡真送過年的東西……就明天吧!明天巳初動身。”
   
    十一娘點頭:“就依娘的意思。”


    ***********
   
    就在太夫人和十一娘說話的時候,琥珀也正和冬青說話。
   
    “姐姐到底准備怎樣?你不跟我說,我怎麼好幫你!”琥珀眉頭微蹙。
   
    冬青低頭做著針線,就是不開口。
   
    琥珀見了佯嘆一口氣:“我到底沒有濱菊和你的情份重。”
   
    話說這個份上,冬青有些無奈地抬頭,笑容勉強地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卻始終不說為什麼。

    琥珀只好攜了冬青的手:“好姐姐,你別怪妹妹說話不中聽。你想想,有哪個做夫人的像我們夫人這樣,還親自到你屋裡和你細細地商量,十有八九都是一句話打發了。說起來,這也是你和夫人的緣份。可有時候,姐姐也要想想應當不應當才是。”

    這話說的有些重了。

    冬青忙道:“我也知道,只是當著夫人的面,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琥珀聽了笑道:“姐姐將心裡的話告訴夫人就行了,有什麼不好的說。”又打趣道,“莫非姐姐看中了哪家的俏郎君,怕夫人追問下來不好圓話,所以不敢說不成?”

    “去你的。”冬青笑道推搡了琥珀一下。琥珀掩袖而笑。

    屋裡的氣氛就變得輕鬆起來。

    冬青也鬆懈下來。

    “我不太看得中萬大顯那個樣子。”

    琥珀聽著一怔:“男人要長得周正幹什麼,要的有養家的本事。”說著,眼神一沉,“要是遇到個像我爹那樣的,我娘漂亮又賢淑,最後還不是落得個賣兒賣女的下場。”

    琥珀聽說過,冬青有個哥哥五歲的時候就送給別人家做了上門女婿。

    她聽著臉上的笑容也斂了去。

    “萬大顯是夫人瞧中的,夫人肯定是十分喜歡。我不知道他在夫人面前是怎麼樣的,”冬青嘆了口氣,“上次我去金魚巷的時候,他……”說到這裡,她好像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樣繼續說下去似的,頓了頓。

    琥珀聽著心中一跳:“難道他對你……言語輕佻?”

    “不是,不是。”冬青忙道,“態度恭謙,又知道察顏觀色,但凡我流露出一點點喜歡的意思,他能立刻就去辦了……”說著,她垂下了眼瞼,“實在是沒有一點男子漢的樣子。”琥珀聽了笑起來:“人家那是看到一個天仙似的姐姐站在面前,手忙腳亂的,只知道一心一意的小心奉承……”

    聽到琥珀戲謔的語氣,冬青臉羞得通紅,伸手打了琥珀一下,:“胡說些什麼!”

    琥珀笑得更厲害。

    冬青卻表情苦澀:“我和你不一樣。你是家生子,進府就在大太太屋裡當差。我卻不同,是賣進來的,沒根沒底,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當年也是因為沒有人願意去照顧生病的夫人,所以差事才能落到我頭上。”又說起姚媽媽想把自己嫁給她侄兒的事,“……說起來,大太太屋裡的連翹是個萬中挑一的,落翹也不差,為何單單敢打我的主意?”

    琥珀斂了笑容。

    冬青說起上次為琥珀接風洗塵的事:“……一樣是十兩銀子,為什麼五姑奶奶就能整一大桌子菜,我們就不行!”她眼底閃過一絲悵然,“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夫人當時沒有個依仗的人。連那些有頭臉的媽媽們都敢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你再看看現在……”說著,露出遲疑的表情。

    難道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琥珀看著不由暗暗猜測,斜了身子湊過去:“好姐姐,我們說體己話,你有什麼好顧忌的?”

    冬青還是猶豫了片刻,才壓低了聲音道:“上次回羅家,我聽落翹說,大老爺回來後一直歇在五姨娘屋裡,大太太知道了,特意遣了六姨娘過去服侍,結果大老爺……大太太氣得把許媽媽敬的藥都打翻了!”
   
    琥珀愕然。
   
    她回羅家的時候沒有聽珊瑚說起這些,只是告訴她,新娶進門的四奶奶十分厲害,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既占著道理,又願意吃小虧,不僅把四爺收拾得服服帖帖,就是家裡的這些丫鬟媽媽們個個在她面前也不敢拿大。 把大奶奶的風頭都掠了一二……
   
    “仔細一想,還不是因為當年的十一小姐如今是永平侯夫人的原因!”冬青表情悵然,“我現在好不容易逃離了苦海,再也不想陷進去了!”
   
    “那姐姐是什麼意思?”琥珀有些摸不清頭緒。
   
    冬青知道她是代表夫人來問,斟酌道:“男子漢大丈夫,坐立起行,雷厲風行。萬大顯那個樣子,我看著實在是不舒服……不想和這人多接觸!”
   
    琥珀有些為難起來。
   
    這讓自己怎麼回夫人啊?
   
    那萬大顯是夫人看中的,總不能說冬青看他不舒服,所以不想結這門親事。這世上又有幾樁婚事是你情我願的。就是夫人自己,不也勉勉強強地嫁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跟侯爺過日子嗎?
   
    琥珀表情冬青看得明白,她之所以沒跟十一娘說也是有同樣的顧忌。
   
    “我要是說看萬大顯不順眼所以不嫁,夫人只怕覺得我發了瘋。可讓我編個萬大顯的不是,萬一夫人心裡有了疙瘩,豈不是害了萬大顯……我雖然不待見這個人,可也不能為了自己的事隨意說他的壞話……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夫人說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1 02:32 PM

第一百八十八章 星火(中)


    琥珀只覺得頭大,索性道:“冬青姐,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要拿定主意。我聽你的。你說我怎麼回夫人,我就怎麼回夫人吧!”

    自己要知道該怎麼辦還會這樣拖著……

    琥珀這話好聽,實際上說了等於沒說。到底是從大太太那邊過來的,不同於濱菊,是同甘共苦的情份。   

    想到這些,冬青的心思就淡了淡。道:“我再想想——明天去回夫人,你看可行!”   

    這些日子侯爺都歇在夫人那裡,晚上就沒讓她們去值夜。這順水推舟的人情誰不會。   

    “行啊!”琥珀笑道,“我全聽冬青姐的。”   

    兩人寒暄了幾句,琥珀起身回了自己屋。   

    冬青想了想,去找濱菊,把這件事對濱菊說了。

    濱菊聽了嗔怪:“你這是雞蛋裡面挑骨頭。這府裡除了幾位主子能昂首挺胸地在內院裡走,就是白總管遇到了夫人,不也要小心翼翼地看臉色行事。我瞧著萬大顯不錯,而且夫人把他安排在了賬房,以後要用他的地方多著。你嫁過去了,既可以幫夫人,萬家瞧著你在夫人面前行走,也不敢小瞧你。又是長子長媳,你有什麼不滿意的。”語氣間對她的態度頗有不屑。

    冬青只覺得滿腹的心思無處說,在濱菊屋裡坐了一會,怏怏然地回了屋。

    迎面碰到竺香。

    她天天忙著院裡的一日三餐、洗衣漿裳,早出晚歸,不常碰見。

    “忙完了。”冬青笑著和竺香打招呼。

    竺香曲膝給她行禮:“冬青姐姐,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有歇下。”
   
    冬青很是苦悶,笑容不免有牽強,夜風獵獵中顯得有些蒼涼。
   
    竺香看得分明,想到以前她對自己的照顧,笑道:“今天廚房給太夫人做了豌豆黃做宵夜,包了幾塊給我,姐姐要不要嘗嘗?”
   
    冬青想著長夜漫漫,在屋裡也是做針線,笑著應了,和竺香去了她的屋裡。
   
    竺香也是單獨住,旁邊卻是幾個小丫鬟的住處,她叩門吩咐小丫鬟去要了壺熱水,然後和冬青坐到炕上,將油紙包著的豌豆黃換了青花碟子,轉身去翻了一包大紅袍出來:“……這還是冬至時杜媽媽賞的。姐姐嘗嘗。”
   
    冬青見她小小年紀,行事穩沉不說,令到即行,又交游很廣,一副有體面的大丫鬟做派,不比自己,因犯著五夫人的忌諱,只能天天呆在房裡做針線,不由神色恍惚起來。
   
    竺香看著她滿腹心思,知道自己年紀小,又和她不是一起進來服侍夫人的,她不會和自己講心裡話,也不做聲,像往常一樣在屏風後面換了衣裳,只等熱水來了沏茶,和她說幾句話。
   
    可等她換好了衣裳熱水也沒有來,又見冬青神色有些呆滯地坐在那裡,她不好冒冒然地問什麼,笑道:“怎麼這熱水還沒有來?我去看看!”說著出了門,又叫了個小丫鬟去催。剛回到屋裡坐下,有人叩門。
   
    進來的是綠雲,提了熱水進來:“聽說妹妹這裡有客……這是夫人沒用完的,我順手提過來了!”
   
    竺香忙起身讓座請她一起喝茶。
   
    綠雲和紅繡又不同於竺香,她們原是跟著元娘的,在十一娘面前小心翼翼不敢行錯一步,在冬青,竺香等人面前也是多有奉承,常給她們做鞋做襪。只是冬青針線本來就好,又有是空閑,她們不大巴結得上,濱菊卻是有多少收多少,一聲“辛苦”了就打發了。琥珀東西照收,出了錯照罰。只是竺香,見人甜甜一笑,有時還個禮,她們都很喜歡。見竺香留她喝茶,忙殷勤地去沏了茶。
   
    “侯爺在夫人那裡歇下了!”冬青見綠雲很閑的樣子,隨口道。
   
    綠雲用紅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盤端了三盅茶過去:“沒有,去了喬姨娘那裡。”
   
    冬青一怔:“怎麼去了喬姨娘那裡?”
   
    竺香過去幫著將茶擺放好,挪地方讓綠雲上了炕。

    “本來就是喬姨娘的日子。”綠雲不以為然笑著上了炕。
   
    “可前幾日侯爺不是一直歇在夫人那裡……”
   
    “誰知道侯爺的心思。”綠雲聽了笑道,“吃飯回來的時候都是好好的,看見新換的帳子就沉了臉,然後起身去了喬姨娘那裡。我瞧著夫人的樣子,好像鬆了口氣似的。去了東廂房——明天大小姐啟程去西山,陪二夫人過年。”
   
    竺香指了碟子裡的豌豆黃:“嘗嘗,味道怎樣?”
   
    綠雲忙拈了一個:“好吃……要是再甜點就好了!”
   
    竺香將碟子朝著冬青挪了挪,笑道:“是給太夫人做的。”
   
    冬青有些心不在焉地拈了一個,道:“這又與新換的帳子有什麼關系?”
   
    綠雲忙將嘴裡的豌豆黃咽下,道:“所以說猜不透侯爺的心思啊!說起來,那帳子是侯爺自己讓換的,下午看見還說夫人換的及時,到了晚上,看見那帳子就像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似的……”又道,“唉呀,侯爺一向喜怒無常。以前放著好好的屋子不住,天天在半月泮。現在至少天天睡在屋裡。”

    竺香看她說得有趣,笑道:“難道半月泮就不是屋子?”

    “那半月泮還真就不是屋子。”綠雲啜了口茶,只覺得全身都暖洋洋的,“我做小丫鬟的時候曾經去半月泮給侯爺傳過一次口訊……那是三間茅草屋,四面環水,只架了一道紅漆板橋。”

    “沒看錯。”綠雲笑道,“外面用黃泥巴糊的牆、瓦上蓋著茅草,還有土井和轆轤。就是鄉間的那種茅草屋。”又笑道,“我當時也奇怪了,侯爺怎麼住那種地方。還特意問了以前的大丫鬟寶蘭姐姐,寶蘭姐姐也說不知道……”

    竺香見話題越扯越遠,笑道:“這是侯爺的府邸,他想住哪裡就住哪裡。我們這些做丫鬟的,好生服侍就行了。”然後轉移了話題,“綠雲姐姐覺得這茶怎樣?我嘗著又香又甘醇。”

    “這是杜媽媽給的吧?”綠雲點頭,“杜媽媽最喜歡喝大紅袍,太夫人每年都要賞兩斤給她老人家。”

    兩人說著閑話,把關於十一娘屋裡的事岔開了。

    喝了茶,吃了兩塊點心,綠雲見冬青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覺得自己唐突了---冬青這個時侯來找竺香,肯定是有事。竺香隨口留自己喝茶,自己沒有多想,竟然就真的坐了下來。

    她又說了兩句話,然後起身告辭:“明天一早是我當值。”

    竺香聽了不好留她,送她出了門,回來陪冬青坐,笑道:“綠雲活潑些,紅繡木訥些。不過兩人性情都很溫順。”

    冬青草草點頭,想回自己屋裡去,又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思索片刻,還是把夫人為她做媒的事說了。

    竺香聽了有些吃驚地望著她:“冬青姐,我說我的意思。要是你覺得不對,也別生氣。”

    冬青聽著竺香這麼直爽的話,精神一振,目光期待地望著她:“你像我妹妹一樣,我怎麼會生氣。”

    竺香還是斟酌了一下才道:“我也聽人說,嫁漢嫁漢,穿衣吃衣。冬青姐想嫁個能穿衣吃飯的。我瞧著萬大顯不錯。”

    和濱菊一樣的說話!

    冬青驚訝地望著竺香,不免有幾分失望。

    “姐姐仔細想想。”竺香語氣帶了幾分勸慰,“就拿我來說。在家的時候天天被繼母冷眼盯著,總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是錯,越這樣想,做起事來就越怕錯,就越畏縮,結果錯的越多,繼母看了越是皺眉,我越害怕。後來到了府上,做小丫鬟,發現只要自己用心做事,就比旁邊的人都做得要快,做得要好。後來到了夫人屋裡,姐姐常常告訴我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還給我做衣裳,告訴我做鞋襪,我穿著乾乾淨淨地回去,給爹做的鞋也合爹的腳,爹看見我高興的時候多起來,我的膽子也漸漸大起來。有什麼事敢自己拿主意。再後來跟著夫人嫁到府裡,讓我管著這一攤子事。我小心翼翼,也沒有出什麼大錯。走路也敢昂著頭了,說話也敢大聲了——人是到了什麼地步說什麼話,做什麼事。萬大顯如今還只是賬房裡的一個小廝。他這個人聰明又肯學,哪天做到了管事,自然又不一樣了。府裡的那些有體面的大丫鬟、媽媽們、管事們,哪一個又不是這樣一步一步地走過來的。”

    冬青低頭思考起來。

    竺香見了也不打擾她,靜靜給她續了一杯茶,叫小丫鬟倒熱水來洗澡。

    那小丫鬟面露為難之色。

    “怎麼了?”竺香一向不是那種待人強勢的人。

    小丫鬟喃喃地道:“剛才你說要喝茶,我們去小廚房裡討熱水,結果繡櫞守在那裡……說侯爺歇在喬姨娘屋裡,只怕隨時要熱水,讓我們先等著。”

    十一娘那邊的廚房十一娘用,東院的小廚房卻是幾位姨娘和院子裡的丫鬟、媽媽們共用。竺香聽了笑道:“你去看看。有就打來。沒有再說。”

    小丫鬟應聲而去。

    屋裡的冬青已聽到了。不由眉頭緊鎖:“這個繡櫞,也太囂張了些。”

    竺香不以為意:“她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著法子讓人在夫人面前嚼舌根呢!我們越是來勁,她們越是得意,我們越是不理,她們越是沒趣。”

    “只是讓人看著討厭。”冬青覺得竺香說的有道理。

    竺香卻笑道:“做得多,錯的多。只怕她不做。”

    冬青有些不解,臉上流露出困惑的表情,想仔細問問竺香,竺香卻已轉移了話題:“冬青姐,你不想答應萬大顯這門親事,可有什麼更好的選擇沒有?”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星火(下)


    更好的選擇?

    冬青搖頭,神色有些茫然:“原先一心一意想著怎麼不嫁給姚媽媽的侄兒……哪有什麼打算?”

    “那就聽夫人的安排吧!”竺香聲音裡帶著勸慰,“夫人總不會害你吧!”

    冬青就想到了當初十一娘為了她如何和姚媽媽周旋的事。

    “嗯。”她重重地點頭,“夫人待我十分的好。”

    竺香想到有人在她耳邊曾經嘀咕過的流言蜚語,猶豫了片刻,道:“何況姐姐年紀大了,與其到時候被隨隨便便指了小廝,還不如嫁給萬大顯。至少知根知底。”

    冬青到沒想到這一茬。

    呆坐半響才回屋。

    第二天回了琥珀:“全憑夫人做主。”

    十一娘心中困惑:“怎麼一下子就改變主意了?”又道,“這是一輩子的事,她要是不願意,我再從外院給她找個滿意的就是。不必勉強。”

    琥珀笑道:“哪有不願意的。只是不想離開夫人。外面的哪裡比得上府裡好。又要給人家做媳婦,看完了公婆的臉色還要看叔叔小姑的。”

    十一娘笑道:“難道我還讓她跟著萬義宗回去種田不成。別說是現在跟我在府裡,就是原來在羅家也沒有讓她下地的道理。”然後讓琥珀去喊冬青來,“以後自然會在府裡給她某個差事。”

    冬青羞得滿臉通紅,扭扭捏捏地來了。

    十一娘看她倒不像是勉強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你雖然是我們府上的人,可你娘、老子也生了你一場,你要出嫁了,也給那邊報個信。今年沒日子了,只有待明年二月五夫人生產後再選個黃道吉日把婚事辦了!”

    冬青臉紅得可以滴出血來,聲若蚊蚋地應“是”。

    正說著,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夫人,大小姐來了。”

    十一娘看冬青羞得厲害,笑道:“你先下去歇了吧!”這才讓小丫鬟請貞姐兒進來。

    兩人迎面撞上,冬青草草給貞姐兒行了個禮,匆匆退了下去。

    貞姐兒看著奇怪:“這是怎麼了?”平常冬青行事謹慎,見到她很是恭敬。

    “沒事,沒事。”十一娘笑著轉移了話題,“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貞姐兒上前給十一娘行禮:“都收拾好了。特意來辭別母親。”

    見屋裡只有十一娘一個,很想問一聲“爹爹哪裡去了”。可想到家裡還有幾位姨娘,把這句話咽了下去,提也不提徐令宜一聲。
   
    十一娘沒想到貞姐兒這麼早來——徐令宜還沒有過來。又想起一樁事,問她:“可差了人去跟慧姐兒說一聲?”
   
    大家是鄰居,過年的時候會互相走動,貞姐兒既然和慧姐兒交好,出門在外跟慧姐兒打聲招呼,是對慧姐兒的尊重,也是朋友之道。
   
    這事決定的急,貞姐兒根本沒有機會、也沒有這個權利派人去威北侯府,所以才起了個早來見十一娘。
   
    “正想求母親差人過去說一聲。”
   
    十一娘讓琥珀拿了對牌,讓綠雲去喊陶媽媽:“……讓她去一趟威北侯府。”
   
    貞姐兒見了忙笑道:“還請陶媽媽給慧姐兒帶個信,問她是喜歡茉莉花香還是玉簪花香,我回來的時候給她帶香露來。”
   
    二夫人擅長制這些東西,貞姐兒去了自然是予求予取。
   
    這樣隔著人傳話最容易把話說變了。十一娘索性道:“貞姐兒不如寫封信讓陶媽媽帶過去。”
   
    貞姐兒聽了覺得十分好。
   
    十一娘讓紅繡服侍貞姐兒到東次間去寫信。自己吩咐琥珀去找人:“……說貞姐兒已經過來了,要過了元宵節才回府。等會我們就起身去太夫人那裡了。”意思是讓他快點過來,好讓貞姐兒給他辭個行。
   
    琥珀應聲而去。
   
    十一娘等了一會,琥珀進來稟道:“喬姨娘說侯爺不在她那裡。我問了值夜的,說侯爺天沒亮就出去了。”        

    “難道在半月泮?”十一娘狐惑道,“去找找。總不能讓貞姐兒就這樣走。”

    琥珀點頭,出門去找徐令宜。
   
    貞姐兒那邊信已經寫好了,該囑咐陶媽媽的已經囑咐了,十一娘還和貞姐兒說了會閑話,眼看著時間不早,琥珀還沒有回來,實在是等不得,只得和貞姐兒去了太夫人那裡。
   
    太夫人正和杜媽媽清點這炕上的大包小包,看見她們進來,指著那些包袱道:“……這是糖果、這是蜜餞、這是雜件……”竟然全是吃食,還道:“要是想吃什麼了,就差人回來說一聲,我立馬讓人備了送過去。”
   
    貞姐兒看著眼圈一紅:“祖母……”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不在家裡過年……

    話音未落,徐嗣勤、徐嗣諭、徐嗣儉笑嘻嘻地走了進來——他們來送貞姐兒,又有諄哥的乳娘帶了諄哥過來,三夫人和五夫人半路碰到一起進了門,大家說說笑笑,場面更是熱鬧,倒讓貞姐兒剛剛冒出頭的一點點傷感拋到腦後。

    待小丫鬟進來稟“馬車已經准備好了”,太夫人要親自送貞姐兒去垂花門。大家不敢怠慢,簇擁著太夫人和扶著太夫人的貞姐兒一路走著去了垂花門。

    在垂花門口碰到徐令宜。

    大家俱是一怔。

    十一娘更是意外——徐令宜竟然不在內院。

    一大早的,也不知道他去外院做什麼?

    可當著這麼多的人,又不好問這些,笑著上前給徐令宜行禮:“侯爺,我們正要送貞姐兒去西山。”

    徐令宜微微點頭,上前給太夫人行了禮,表情淡淡地望著貞姐兒吩咐了一句“到了那裡要聽二伯母的話”。

    貞姐兒卻很感動的樣子,眼角有水光閃動。

    她恭敬地半蹲下去給徐令宜行了福禮:“孩兒謹遵爹爹的教誨!還請爹爹多多保重身體!”

    徐令宜淡然地頷首,徐嗣勤幾個紛紛上前給徐令宜行禮。

    被小廝拉著韁繩的棗紅大馬不耐煩地刨著前蹄。

    太夫人就吩咐貞姐兒:“去吧。到正月十八一大早就派人去接你。”

    隨車的粗使婆子聽了忙放了腳凳,貞姐兒看著淚盈於眶,太夫人也從衣袖裡擦了帕子抹著眼角。

    三夫人忙上前道:“時候不早了,貞姐兒還是早些上車吧——二嫂那邊一早就有人去報信了,怕是算著時辰等著大小姐去。要是晚了,還指不定怎樣擔心呢!”

    貞姐兒聽了連連點頭,給太夫人行禮:“祖母,嗣貞不在您跟前服侍。您要多多保重才是!”

    太夫人笑著頷首:“我有你母親、三伯母、五嬸嬸服侍。你只管放心去西山陪你二伯母。”

    貞姐兒給眾人曲膝行禮,說了一聲“那我去了”,然後由小鸝扶著上了馬車。

    跟車的婆子忙收了腳凳,給太夫人福了福就上了車轅,吩咐那小廝:“走了!”

    小廝點頭,牽著馬往外去。

    車窗的簾子被撩開,隔著碧紗窗可以看見貞姐兒依依不舍的臉。

    大家目送她離開,坐著青帷小油車去了太夫人屋裡,勸了半天,太夫人這才恢復了精神,問起徐令宜來:“一大早的,你這是去做什麼了?”

    “哦!”他很隨意地道,“范維綱差人給我送了一封信來。問我的腿到底怎樣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躺在床上,還要親自去外院見送信的人……

    十一娘滿腹懷疑。

    太夫人眼底也閃過一絲困惑。
   
    但兩人都沒有去問,太夫人更是轉移了話題,問三夫人:“家裡掃塵的事可准備好了?春聯、桃符可都備齊全了?”
   
    三夫人笑道:“您放心好了,都備好了!您只管准備好壓歲錢就好!”
   
    太夫人被逗得呵呵笑起來。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三夫人,豐台那邊送花來了。”
   
    今年天氣特別的冷,家裡的花房花不夠,就在豐台那邊訂了一些。
   
    三夫人起身:“我去看看!”又回頭對十一娘道,“四弟妹也隨我去看看吧!什麼地方擺什麼花,你心裡也有個數。”
   
    十一娘望向太夫人。
   
    太夫人微微點頭:“去吧!”
   
    十一娘這才隨著三夫人給太夫人曲膝行禮,跟著去了回事的地方。
   
    屋裡剩下徐令宜這個做伯伯的和五夫人這個做弟媳的,五夫人不便多留,叉了腰向太夫人告辭:“……想回去躺躺。”
   
    太夫人不便留她,讓杜媽媽送五夫人出門,又讓魏紫帶著幾個小字輩去了東次間,自己和徐令宜說起體己話來。
   
    五夫人回到屋裡也和石媽媽說起體己話來。

    ”怎樣?三房的易姨娘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石媽媽壓低了聲音:”具體的易姨娘也不清楚.不過,三夫人這些日子一直在收拾東西,好像是要搬出去住似的。”

    “搬出去住?”五夫人停住了腳步,目光中閃爍著困惑,”太夫人還在,不可能分家啊?”

    ”所以說這事透著蹊蹺.”石媽媽也很是不解,”您看三夫人待四夫人……倒是誠心誠意地在告訴她管家似的.”

    五夫人點了點頭,臉色有些凝重:”我心裡有些不踏實.總覺得有什麼事會發生似的.”

    石媽媽聽著就”哦”了一聲,道:”您這麼一說,還真有一樁事!”

    五夫人精神一振:”什麼事?”

    ”我聽易姨娘說,昨天三夫人聽說嫻姐兒奉痘娘娘,特意領了大少爺過去問候。結果甘家大奶媽屋裡的丫鬟攔在了外頭,說是大奶奶要照顧姐兒,不方便見客.卻把後腳跟著去探病的鎮南侯王家的大少爺放了進去……三夫人臉上掛不住,招呼都沒有打一個就匆匆回來了。”

    三房一向喜歡虛張聲勢,五夫人並沒有放在心上,卻對另一樁事感興趣:“鎮南侯王家的大少爺?周姐姐的侄兒?”

    石媽媽點了點頭,笑道:”正是。”

    五夫人掩袖笑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1 02:48 PM

第一百九十章 蹊蹺(上)


    十一娘忙完都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她和三夫人匆匆去了太夫人那裡,太夫人已吃了午飯歇下,給她們留了菜。 兩人胡亂吃了些,三夫人又拉著她去安排掃塵的事,回到自己院裡已是下午申初過三刻,臨波正立在炕前服侍徐令宜寫著什麼。

    看見她進來,徐令宜點頭說了一聲“回來了”,然後繼續伏案疾書。臨波到是不敢馬虎,立刻恭敬地上前行禮。

    十一娘去了東邊淨房更衣淨臉,出來的時候臨波已經不在了,炕桌上收拾得乾乾淨淨的,筆墨紙硯卻留在了一旁的炕幾上,炕頭也多出幾本書來。

    “侯爺這是在忙什麼呢?”她笑著和徐令宜打招呼,“妾身中午一直忙到未初,下午又和三嫂安排掃塵的事,沒能服侍侯爺的午飯……”

    徐令宜靠在炕上的大迎枕上,表情有些心不在焉,見她向自己解釋,胡亂地點了點頭,道:“中午在娘那裡吃的飯。你有事盡管忙去,不用管我。”

    剛才分手的時候三夫人約她明天一早到回事的地方碰頭,將過年的各種事項都分派給管事的媽媽們,恐怕要忙一天。她跟徐令宜說這些本意就是想探探他的口氣,現在見他並不在意,暗暗鬆了口氣。

    徐令宜突然問她:“你小時候在福建待過,可還記得那時候的事?”

    十一娘心中一突。

    怎麼突然問起這事來?

    “妾身那時候年紀小,不記得了。”她有些忐忑,臉上卻笑容不減,“侯爺可是要打聽什麼?要不,我帶信讓父親過來家裡坐坐?”

    徐令宜思忖片刻,道:“算了!”表情有些失望。

    看樣子,真的是想打聽什麼,卻對大老爺有所顧忌。只是不知道是哪方面的?

    她想到了五姨娘……

    “要不,妾身回趟娘家,問問姨娘?”

    “不用了。”徐令宜道,“你們女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算是在福建住個十年八年,只怕也是一問三不知的。我再想別的辦法吧!”

    十一娘苦笑,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有道理。

    正說著,臨波折了回來,手裡拿著個畫軸,眉宇間盡是興奮:“侯爺,找到了!”

    徐令宜聽著目光一亮,坐直了身子:“拿過來看看。”

    臨波匆匆給十一娘行了個禮,然後將畫軸輕手輕腳地放在炕桌上打開——竟然是一幅輿圖。

    徐令宜俯身仔細地觀看著。

    臨波靜聲屏氣地立在一旁。

    屋裡落針可聞。

    十一娘由在一旁打量。

    福州、廣東、桂林、杭州……她還看到了余杭。是浙江、福建、廣州、廣西四省的輿圖。

    又是問自己記不記得福建的事,又看輿圖……徐令宜到底要幹什麼?

    過了好一會,他才抬起頭來。

    見十一娘一雙晶瑩的眸子好奇地望著他,他心裡一軟,不由解釋道:“今天一大早,王九保通過黃玉給我送了一封信來。”

    原來一大早去外院是見了黃玉派來的人……黃玉是浙江按按察使,梁閣老的親家,她是知道的。可這個王九保又是誰?

    十一娘腦筋轉了轉才明白過來。

    王九保是南邊最大的海盜,他的家族和靖海侯區家對峙了幾輩人,最近剛剛被大赦。

    黃玉和王九保都在南邊,通過關系走到一起能理解。可黃玉什麼時候和徐令宜的關系這麼好,竟然幫著王九保在他面前說項?王九保一個海盜頭子,給徐令宜寫信,所求又是什麼?

    她滿臉的困惑:“黃玉不幫著王九保找梁閣老,找您幹什麼?”

    像往常一樣,很快就抓住了重點,說起話都省力很多!

    徐令宜不由長長地透了口氣。

    從昨天聽到太夫人那句“這不過三、四個月,就和十一娘有說有笑了”的話以後,他心裡一直很別扭,待看到那頂新換的帳子後,他更是覺得不自在,索性去了喬姨娘那裡。誰知道,不僅沒有感覺好一點,反而比平常更不舒服。早上從太夫人那裡回來,猶豫了半天,還是回正屋歇了個午覺。未初就醒了,人迷迷糊糊的不想睜開眼睛,結果破天荒的睡了個回籠覺。等他再睜開眼睛,已經是申初了。

    被子裡還有十一娘常用的玫瑰香味道,狂野而奔放,他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想到她細膩如瓷般的肌膚……身體就隨著那花香蘇醒過來……正好臨波來示下:“范大人的貼身小廝正在外書房候著。他連夜要趕回宣同。要不,讓他先回去?”

    他不想臨波看見自己的窘態,只好讓臨波把東西搬到了正屋。

    臨波震驚的表情清晰地浮現在徐令宜的腦海。

    他不由感覺心煩意亂起來。

    臨波自九歲在自己跟前當差,如今也有七、八年了,自己還從來沒有這樣公私不分過……

    “沒什麼!”徐令宜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帶了些清冷,“王九保想通過我身皇上進言,由朝廷組船隊出海……我現在賦閑在家,已經拒絕了。”

    他下意識沒有告訴十一娘後續的事。

    既然是拒絕了,為什麼還要看福建一帶的輿圖?

    十一娘微微一笑,也不點破,也不和他再說這事。笑著起身道:“妾身服侍侯爺更衣吧?快到去娘那裡的時候了!”

    徐令宜直覺地拒絕了:“把春末或是夏依叫進來就行了!”

    十一娘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突然生出了種微妙的排斥,心裡一怔。

    怎麼會這樣?

    剛才還好好的!

    不過,這種情緒昨天就出現過一回了——在盯著新換的帳子看了好半天,突然起身去喬蓮房屋裡過夜的時候,徐令宜對自己的態度就有所改變……當時以為徐令宜是因為自己很溫順地換了新帳子他卻決定要和喬蓮房過夜所以有些不安。現在看來,根本不是……

    她心中大急。

    難道自己無意做了什麼讓徐令宜很是不滿的事?

    雖然心存困惑,可這個時候,卻不是梳理的好時機。

    她笑盈盈地去喊了春末和夏依進來,自己坐在炕上沉思起來,自然沒有注意到一旁一直低著頭的臨波。

    他臉上有無法掩飾的驚訝!

    沒想到,侯爺竟然會對夫人說這些事。就是五爺和三爺,侯爺也從不和他們說這些的……


    ************


    從太夫人那裡回來,徐令宜直接去了喬蓮房那裡歇息。

    十一娘和琥珀商量春節排班的事,一直到亥初才睡下。

    她滿臉子都是徐令宜那種冷淡疏離的表情。

    到底哪裡出了錯?

    十一娘把自己進門以前發生的每件事都回顧了一遍。

    一切都朝著越來越有利的方向發展,自己反復思量,也沒有出現什麼不妥的地方啊!

    想到這裡,她更睡不著了。

    不怕知道,就怕不知道。知道,還可以改正。不知道,卻是改也無從改起……

    要說兩人之間有什麼不和,那就是房事了。可就算這樣,她不也朝著他滿意的方向在進步嗎?或者,是因為隨著兩人之間越來越熟悉,她對他行為舉止間少了一份恭敬?可自己也沒有失禮,之前他也沒有表現出不滿啊!

    十一娘百思不得其解,隱隱感覺到院子裡有動靜。

    這個時辰,各院都落了鎖,不是大事不會敲門!

    她不由披衣起床,出了內室。

    外面真的有響動傳來。

    十一娘喊了值班的綠雲:“……你聽見什麼沒有?”

    綠雲側耳傾聽:“好像外面是有動靜!”然後穿好了小襖,“夫人,我去看看!”

    十一娘點頭。

    綠雲急步而去,過了好一會折了回來:“是外院的管事來找侯爺!”

    十一娘的心砰砰亂跳:“可知道是為什麼?”

    綠雲搖頭:“不知道。我出去的時候,侯爺已經走了。值夜的婆子重新落了鎖。”

    十一娘睡意全無。

    回到屋裡讓綠雲搬了繡花架子繡字,一直到天色微白才有了點睡意。

    可又要去給太夫人問安了。

    她打著哈欠去淨房洗了個臉,還沒來得及梳頭,有小丫鬟跑了進來:“侯爺回來了!”

    半夜出去,這個時候回來了!

    十一娘驚訝地迎了出去。

    就看見徐令宜臉色鐵青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手裡還舉重若輕地提著個鼓鼓囊囊藍花粗布大包袱。

    不知道為什麼,十一娘看著那包袱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沒想到徐令宜還有一把憨力氣”。

    徐令宜看見十一娘,臉上像掛了一層霜似的,冷冷地道:“回去再說!”

    十一娘見他神色不善,低眉順目地跟著他進了屋。

    他遣了屋裡的丫鬟,隨手就把那包袱放在內室臨窗的炕上:“你找幾個口風嚴實的媽媽暫且幫著照看著。”隨著他話音落下,包袱散開。

    十一娘目瞪口呆,如被雷擊,半晌不能動彈。

    包袱裡竟然是個小孩子。

    看上去不過兩、三歲的樣子。蒼白瘦小,縮成一團,分不出清楚男女。穿著件明顯偏小的大紅色的綾緞的小襖,沾滿油漬,領口袖口磨得發光,露出一小截細細的胳膊。或者是天太冷,皮膚有些發烏。頭髮亂蓬蓬地頂在頭上,散發出難聞的氣味。正驚恐不安地望著她。

    她腦子裡“嗡”地一聲,心裡亂成了一鍋粥,情不自禁地指著那孩子髒兮兮小臉上一雙既圓且大的鳳眼:“這,這是什麼?”





第一百九十一章 蹊蹺(中)


    任誰遇到這種情況也會慌亂!

    徐令宜自己心裡正煩著,並沒有過多注意十一娘的異樣,只是冷冷地道:“你別問那麼多,照我的囑咐找幾個口風嚴實的媽媽來照顧他就是了!”

    十一娘一下子冷靜下來。

    現在問這些有什麼用?

    重要的是徐令宜欲意何為?

    “養在哪裡?”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鎮定而從容,理智而冷靜,“我屋裡人多口雜,只怕有些不方便。要不,暫時在花園裡找個地方?西北角住著五夫人,東北角是半月泮。五夫人那裡人來人往比較熱鬧……”

    暗示他東北角最清靜,風險最小。

    “你看著辦就行了。”徐令宜神色凝重,“暫時先瞞著家裡的人就行了。”

    暫時瞞著家裡的人……也就是說,家裡的其他人還不知道。再聯想到他是用包袱像拎東西似的把孩子拎進來交給她的。是不是可以說,徐令宜到目前為止還是很信任自己的!

    看來之前到是白擔心了!

    十一娘心頭一鬆。又想到世間哪裡有不透風的牆,

    何況是個大活人,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哭鬧起來是常事……可這是徐令宜交給她的任務。

    她正色地道:“妾身當盡力而為。”

    徐令宜看著臉色微霽,道:“給我換件衣裳,我要出去一趟。”

    是為這個孩子的事?

    十一娘猜測,小聲地提醒徐令宜:“侯爺,您的足痺之症……”

    “我心裡有數!”徐令宜沉聲道:“你只管照顧好孩子就行了!”

    他的態度已經很明朗,十一娘不再說什麼,又擔心兩人去了淨房,那孩子亂跑。

    “要不要叫個人進來看著孩子?”她上前幫徐令宜脫外衣。

    徐令宜點頭:“你看最信得過誰?就把她叫進來吧!”

    十一娘輕聲應喏,讓人去喊了冬青來。

    倒不是她覺得其他幾個人不夠忠心,而是冬青家裡兄弟姊妹多,她有帶孩子的經驗。而冬青進門看到屋子裡突然多了個長著和徐令宜一樣鳳眼的孩子,嚇得半晌沒回過神來。

    十一娘自己都沒弄清楚情況,更別談和冬青解釋什麼了,只得囑咐她:“你仔細哄著這孩子,千萬別讓他哭鬧起來,更別讓他亂跑,驚動了外面的人。”

    冬青望著她呆呆地點頭,好像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似的。十一娘有些擔心她控制不住場面,可見徐令宜已經大步進了淨房,又不好多耽擱,只得又強調了一句“千萬別讓外面的人知道屋子裡有個孩子”,然後匆匆跟了進去。

    期間,她試探徐令宜:“這孩子叫什麼?我們怎麼稱呼才好?”

    徐令宜臉繃得緊緊的,半晌才道:“說叫鳳卿!”

    鳳卿……女孩子嗎?好像不太像。或者是男孩子?感覺又不太穩重的樣子。

    她又大著膽子問道:“孩子多大了?是男孩還是女孩?怎麼沒把乳娘一起帶過來?”

    徐令宜嘴抿得緊緊的,眼中寒光四射,低了頭洗臉。

    十一娘聞音知雅,不再追問,幫他換了件石青色寶相花刻絲袍子,送他出了淨房。

    炕邊,冬青和那個孩子還保持著他們進淨房時的姿態大眼瞪小眼地對峙著。

    看見兩人出來,冬青明顯地鬆了口氣,忙解釋道:“他不讓我碰他,我怕他鬧起來,只好在一旁看著。”解釋自己為什麼一直站在炕邊。

    十一娘卻發現那孩子看見徐令宜眼睛一亮,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歡喜來。

    她不動聲色,笑道:“他剛來,不免認生。只要不鬧就是件好事了。”也是委婉地向徐令宜解釋,帶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後要是出了什麼事,不一定全是自己的錯。

    徐令宜聽著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十一娘的解釋。吩咐她:“你不用送我了。把這孩子看好就成了。如果我中午還沒有回來,你就跟娘說,我一大早去了王勵王大人府上,要晚些才能回來。”

    十一娘應諾這送他出了內室,轉身卻看見那孩子噙著眼淚,眼巴巴地望著還在晃動的門簾子。

    她心中一動,柔聲上前:“侯爺說你叫鳳卿。你娘平時怎麼喊你?是直接叫鳳卿?還是另有小名?”

    那孩子卻眼露驚恐,惶惶不安地朝窗邊挪去--好像她是個要欺負他的大壞蛋似的。

    “那我叫你鳳卿好不好?”十一娘笑容溫和地做到了炕邊。

    那孩子卻猛地把一旁的迎枕抱在了懷裡擋在了胸前,做出了一副防備的姿態。

    “夫人,你問也是白問。”一旁的冬青有些不滿地道,“我剛才也問了他半天,他硬是一聲也沒有吭。”

    “一聲也沒有吭?”十一娘奇道。

    冬青點頭:“一聲也沒有吭。”又露出驚容,“夫人,您說,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十一娘想到徐令宜是用包袱把他拎進來的,他在包袱裡的時候好像就沒有什麼動靜。

    一個兩、三歲的孩子,被人用包袱拎著不知道去往何方,卻不做聲……這也太奇怪了。難道真的是有問題?可看他目光靈活,又不像是有問題的?

    十一娘思忖著,就看見冬青伸手去拉那個孩子:“夫人問你話呢!你要是不好好回答,等會就不給你糖吃?”動作的幅度有些大。

    那孩子突然尖叫著踢打冬青。

    兩人都嚇了一跳。

    立刻有丫環隔著簾子問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幫忙?” 冬青再也顧不得什麼,上前就捂了那孩子的嘴,尖銳的叫聲變成了小聲的嗚咽。

    十一娘也怕把人引來,沒有阻止,只是回答那丫環:“我這邊有點事,你讓琥珀進來。”

    小丫環應聲而去。

    冬青“哎呀”一聲鬆了手。

    十一娘一看,那孩子竟然把冬青的虎口咬出血來。

    這孩子真是狠!

    十一娘愕然,拿了帕子給冬青包手,然後看了這個叫鳳卿的孩子一眼。

    他正像落入陷阱的小獸般害怕又凶狠地瞪她。

    “夫人,這孩子要好好教教才行!”冬青的臉蒼白如紙,“我家裡兄弟姊妹七、八人,也沒有哪個見人就咬……”

    她正說著,琥珀進來。

    看見屋裡的這副情景,也呆在了那裡:“夫人,這,這是怎麼回事?”

    十一娘苦笑,簡單地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這期間鳳卿一直縮在窗前,把那個大迎枕抱在胸前戒備地望著她們。

    “不會是侯爺的孩子吧?”琥珀仔細打量著那孩子的五官。

    “這可怎麼辦?”冬青一聽就急起來,“這孩子只有兩、三歲,按這歲數,正是大姑奶奶病得正厲害的時候……也難怪侯爺不好把孩子帶進府來!”

    十一娘覺得頭痛得厲害。

    倒不是怕這孩子是徐令宜的。徐令宜雖然只帶了孩子沒帶母親,甚至連這孩子身邊服侍的都沒有帶回來,說明這孩子的母親是見不得光的,只怕出身連徐嗣諭都不如。又不是長子,根本威脅不到諄哥……

    她擔心的是沒辦法向徐令宜交待——既然他讓暫時瞞著家裡的人,又把這孩子給帶了回來,那就是想認下這孩子,又礙於有一定的阻力,不能這個時候就光明正大的讓孩子歸宗。還不顧自己有足痺之症跑了出去,十之八九是為這孩子的事去奔波了,說不定還會為這孩子捏造一個假身份。那在事情解決之前,這孩子的存在當然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十一娘胡思亂想著。

    可瞞著家裡人……怎麼瞞啊?不說別的,怎樣把這個孩子弄到後花園裡去就是個大問題。她可沒有徐令宜的力氣,可以一只手就把孩子拎進來。就算她有這力氣,又怎麼向人解釋……她心念一動。不如學徐令宜的法子,用東西把這孩子拎到半月泮去。

    想到被徐令宜視為聖地的半月泮裡突然多了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她忍不住嘴角微翹,有種惡作劇的愉悅。

    對,就這麼幹!

    反正自己已經說過,東北角最清靜……

    十一娘不理冬青的喋喋不休,和琥珀商量:”有沒有什麼藤筐之類的東西。把這孩子裝到藤筐裡,然後讓粗使的媽媽抬到半月泮去。就說是侯爺讓送些日常的用具過去。然後找個老實可靠的在半月泮裡服侍著。待侯爺回來再說!“

    ”半月泮?“冬青的臉色更白了,”那可是侯爺的書房?閑雜人等不能進去的。這要是讓侯爺知道了,只怕會大發脾氣。再說,半月泮離我們這裡兩刻鐘的路程,讓媽媽在那裡服侍不難,但是飯菜怎麼辦?日常的漿洗怎麼辦?突然出現了小孩子的衣裳,說不過去啊……“

    琥珀卻沉吟道:”夫人這主意我瞧著不錯。反正半月泮尋常的人不敢去,就是有個什麼響動,大家也不敢隨隨便便跑進去。至於說飯菜,上次我去尋侯爺的時候,看見那邊有個小廚房,東角門還直接通外院的夾道,到時候在那開伙就是。

    至於日常漿洗的,想辦法晾到屋後,總能找到遮擋的地方!”

    “不行,不行,”冬青還是覺得不妥,“那可是侯爺的書房……”

    十一娘卻笑道:“他能這樣丟給我們一個孩子,我們為什麼不能用用他的半月泮……難道這是我闖出來的禍不成?”

    琥珀看著十一娘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幾分笑意,也忍不住笑起來。可還是有些擔心:“夫人,您還是商量商量侯爺吧?”

    對男人來說,這是風流債……操作的好,說不定還會被傳為一時的美談。十一娘根本沒有說話的余地。

    但她可以在錦袍上悄悄地剪個洞,讓徐令宜小小的苦惱一下吧!

    想到這裡,她突然精神百倍:“琥珀,去,找個藤筐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1 03:11 PM

第一百九十二章 蹊蹺(下)

    藤筐好找,可看孩子的人卻不好找?

    一時間,十一娘又有些犯愁起來。

    冬青毛遂自薦:“要不,我去吧!反正那地方和五夫人相隔十萬八千里的,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

    琥珀也贊成:“那裡畢竟是侯爺的地方,五夫人是做弟媳的,就是走錯也不會走到那個地方去。”

    十一娘想想有道理,琥珀去廚房找了個裝蘋果的藤筐,還有意敲詐了十幾斤蘋果,准備等會放在筐裡,走近了就能聞見蘋果的香味,可以打消別人的懷疑。

    她的差事辦的不錯,又有新問題出現了。

    怎麼把鳳卿裝到筐裡去?

    他縮成了一團,目光警戒地看她們,臉上流露出幾分不屬於孩子的凶狠。

    十一娘試著像對待那些問題兒童一樣和他溝通:“……我們送你到你住的地方去。你別害怕。”又指了冬青,“這位姐姐會陪你一起去。以後她也會照顧你的吃飯、睡覺,還會給你洗澡、洗衣裳……”

    看得出來,鳳卿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他立刻明白了十一娘的意思,但他也立刻表露出了自己的態度——緊緊地抓住一旁炕幾的腳,一副死活不願離開的模樣。

    十一娘不由撫額,吩咐冬青:“你在這裡看著他吧!我還要和三夫人碰頭,商量過年的事。“又想到剛才冬青被鳳卿咬了一口,道,“把濱菊喊進來吧!人多好辦事。“

    冬青也怕一個人拿不住這孩子,聞言立刻叫了濱菊進來。

    濱菊一大早過來就聽說侯爺和夫人在屋裡說話,吩咐誰也不准進去。後來又招了冬青進去,不一會就有尖叫聲傳來。接著侯爺走了,四夫人和冬青卻一直沒有出來,也沒讓人上前服侍。然後冬青又出來招了琥珀進去……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個個靜氣屏息地。濱菊正擔心著,見冬青招她,三步並兩步跟著走了進去,抬臉看見內室的炕上坐著個陌生的小孩子,還有一雙和徐令宜一樣的鳳眼,張口結舌,說話都結巴起來:“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十一娘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有小丫鬟來稟,說三位姨娘過來給十一娘請安。

    她讓冬青跟濱菊解釋,自己去廳堂受了三位姨娘的禮,說了兩句話就打發了三人。

    回到屋裡,已經知道情況的濱菊跟露焦慮地迎了上來:“夫人,瞞得了一時,瞞不得一世。我看這事,還是早一點說穿的好。“

    十一娘何嘗不知。

    “等侯爺回來再說吧!”她沉吟道,“現在不知道侯爺的意思,冒冒然地,要是壞了侯爺的事,只怕到時候我們都沒有好日子過。”

    濱菊點頭,提醒十一娘:“去太夫人那裡的時辰快到了!”

    十一娘點頭,把孩子交給了她們,自己披了斗篷帶著綠雲和紅繡去了太夫人那裡。

    三夫人一早已經來過了,十一娘給太夫人問過安後依約去了三夫人那裡。

    她到的時候管事的媽媽都已經到齊了,大家都在廳堂等著三夫人示下,看見她進來,紛紛上前屈膝行禮,七嘴八舌地問好,態度都十分的殷勤。

    十一娘還是很尊重三夫人當家的身份。讓小丫鬟去稟了一聲,自己和管事的媽媽們說了幾句閑話,待小丫鬟來傳,才笑著點頭和管事的媽媽作別進了東次間。

    三夫人的笑容有些勉強,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弟妹來了。快到炕上坐!”

    秋綾忙起來引了十一娘坐到三夫人對面,又手腳麻利地上了茶。

    三夫人望著舉止沉穩的秋綾想起冬青來,道:“……聽說配給了萬大顯。明天開春就定日子?”

    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畢竟沒有三書六禮,十一娘不想把話說的那麼絕對。含含糊糊地道:“那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緣分!”

    三夫人笑道:“說起來,她是你屋裡頭一個放出去的,可要好好操辦操辦才是。”

    十一娘保守地道:“這些都是有舊例的。”

    三夫人見她說話不爽利,也沒了興趣,讓秋綾將賬冊拿給十一娘,轉移了話題:“你先在一旁看著,要是有什麼不懂的或是翻賬冊,或是問我。”

    “三嫂請便!”十一娘語氣十分客氣,這讓三夫人很滿意——說起來,十一娘也是十分伶俐乖巧。要不是兩人隔著這樣的身份,她到十分願意和十一娘常來常往。

    念頭一閃而過,她已吩咐秋綾:“百善孝為先。就先讓管祠堂的媽媽進來說說祭祀的東西都准備的如何了吧?”

    秋綾應聲而去。

    十一娘打起精神來看著三夫人處理家務事。

    一個早上很快就過去了,三夫人把早上處理了的事、做了的決定讓秋綾一一整理出來,然後起身要和十一娘去太夫人那裡:“……趕著去服侍她老人家吃午飯,跟她老人家說一說,讓她老人家心裡也有個數。”

    十一娘卻惦記著家裡那個燙手的山芋,找了借口:“我先回去換件衣裳吧!翻了一早上的賬冊,覺得手上全是灰。”

    那些賬冊有些年頭了。平時放在庫裡,只有在遇到了不懂的地方拿出來看看做個參考,書頁間落了細細的灰。

    三夫人自己也曾經翻過那賬冊,聞言笑道:“那我就先過去了!”對於這種能壓著其他幾個妯娌出風頭的事她從來都是很積極的。

    十一娘笑著和三夫人辭別回了自己院裡。

    服侍的人像她走的時候一樣,或立在正屋廳堂門口,或立在屋檐下,內室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好像早上所發生的都是她的幻覺似的。

    雙玉上前稟道:“夫人,冬青姐姐、琥珀姐姐和濱菊姐姐去了半月泮。”

    這樣說來,是順利地把孩子給弄走了?

    她送一口氣,神色如常地笑道:“怎麼突然去了半月泮?”

    “說是快過年了,半月泮那邊的照影想請幾位手腳麻利的姐姐過去幫著收拾收拾。琥珀姐姐說,那是侯爺的書房,怕不識字的丫鬟不知道哪些東西是要的,哪些東西是不要,所以帶了冬青姐姐和濱菊姐姐過去了。”

    說得不清不楚的。

    看樣子只有待三人回來再問了。

    十一娘點頭,進屋換了件衣裳,又問:“侯爺回來了嗎?”

    “侯爺還沒有回來。”雙玉恭敬地答道。

    看樣子,王勵這個借口可以用上了。

    十一娘思忖著去了太夫人那裡。


    ************

   
    從太夫人吃了午飯回來,琥珀已在屋裡等。

    沒等十一娘開口,她已朝著十一娘點頭,意思是事情辦妥了。

    十一娘放下心來。遣了身邊服侍的,問起具體情況來。

    “……我們一靠近他就咬人,沒辦法,三個人用蠻力堵了那孩子的嘴、綁了手腳裝進了藤筐。”琥珀低聲向十一娘說著事情的經過,“當時還早,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人。照影看到我們嚇了一跳。我跟他把事情一說,他倒是很果斷,立刻讓我們進了屋,還幫我們要了熱水。我和冬青強按著鳳卿少爺洗澡,換了三次水才把人弄乾淨。濱菊又去南永媳婦那裡要了幾件衣裳。這才勉勉強強地把人安置下來。

    冬青姐姐和濱菊姐姐在那裡守著,我怕您擔心,就先回來給您報個信。”

    “鳳卿少爺?”十一娘微微有些吃驚。

    沒想到是個男孩。

    琥珀目光有些閃爍:“嗯。是位少爺。”

    十一娘看著沉聲道:“還有什麼事?”

    琥珀遲疑了片刻,壓低了聲音道:“鳳卿少爺身上有傷!”

    有傷!

    十一娘想到他來時的邋遢樣子……眉頭緊緊蹙了起來:“怎樣的傷?”

    “好像是用兩指來寬的竹篾抽的。青一條紫一條的,都抽在背上,有這兩天抽上去的新傷,也有往日的舊傷。”琥珀斟酌道,“大腿上也有……都在穿了衣裳一時看不見的地方。”

    徐令宜知不知道這件事呢!

    十一娘的目光驟然變得凌厲。

    她最鄙視欺凌女人、孩子的人。

    “縮成一團躲在床角,誰也不讓靠近。”琥珀語氣也有些悵然,“我來的時候就那樣睡著了。午飯也沒有吃。”

    這話到提醒了十一娘。

    “你們都吃了飯沒有?”

    “吃了!”琥珀道,“照影幫著弄了飯、菜來。當著外面的人只說是請了我們去幫忙。”

    十一娘點頭:“一切都等侯爺回來再說!”心頭的忿然卻無法消退。

    琥珀應喏,道:“夫人,我服侍您歇個午覺吧!那邊有冬青姐姐和濱菊姐姐,您不用擔心。”

    十一娘哪裡睡得著,倚在迎枕上和琥珀說道:“這件事,我越想越覺得蹊蹺。如果是侯爺在外面生的,以侯爺的為人,雖然不至於溫柔體貼,但也會安排妥當人照顧。怎麼著孩子也不至於落到這樣的下場。這孩子的來歷,只怕有些問題。”

    琥珀親自給十一娘沏了熱茶端上。

    “會不會之前侯爺不知道?”她猜測道,“要不然,侯爺也不會臨時起意,半夜三更出去了?”

    不知道?在什麼情況下才會不知道呢?難道是艷遇的意外產物……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危機(上)



    十一娘輕輕搖搖頭,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推斷。

    三年前徐令宜正接替蔣飛雲攻打西北……時間上不對!

    而且,這孩子既然養在外面,身邊肯定有照顧的人。只要他金錢上及時供給,有誰敢去打孩子。況且他在金錢方面又不是個小氣的人。

    或者是,生母出了事?

    念頭一起,十一娘再一次搖頭。

    那就更不可能——孩子的母親出了事,身邊服侍的人不可能不告訴徐令宜。看孩子那身小衣裳,顯然很久都沒人好好地照顧他了。

    而且,那個時候元娘千方百計要捉徐令宜的把柄,好讓徐令宜就範……徐令宜行事不可能沒有一點痕跡,元娘也不是那麼好被糊弄的人。

    她思前想後,越想越覺得這孩子不大可能是徐令宜的。

    “照影看著那孩子有什麼反應?”十一娘沉吟道。

    “嚇了一大跳。”琥珀道,“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鳳卿少爺脾氣暴躁,全賴照影幫忙。期間他盯著鳳卿少爺的眼睛看了好幾次。”

    也就是說,不知道有這個孩子了!

    “孩子身上可還有什麼其他的記號?”

    琥珀一時不解。

    十一娘提醒她:“掛了玉佩,或是戴了小手鐲之類的。”

    琥珀明白過來:“沒有,什麼東西也沒有。”想了向,回憶道,“衣裳是尋常二兩三分錢子一匹的紅綾,裡面是一兩八分錢子一匹的棉布……都是市面上的花色。鞋子到是很精細,要不是做鞋的人手藝很好,就是在鞋鋪子裡買的。”
   
    也就是說,這孩子身上的東西都是用錢就能買到的。
   
    十一娘沉思著,正欲再問,有小丫鬟隔著簾子稟道:“夫人,侯爺回來了!”
   
    她忙朝著琥珀使了個眼色,一面下炕穿鞋,一面低聲囑咐琥珀:“看著點說話。”
   
    琥珀深深地望了十一娘一眼,點頭道:“夫人放心,奴婢省得。定不會讓侯爺生氣的。”
   
    她辦事一向沉穩,十一娘放下心來,剛穿好鞋站起來,徐令宜快步走了進來。
   
    他神色凜然,眉宇間卻有淡淡的倦色。
   
    “侯爺回來了!”十一娘上前曲膝行禮,又親自幫他解了斗篷,迎他到臨窗大炕坐下。
   
    琥珀接過斗篷交給小丫鬟,去沏了熱茶進來,就聽見十一娘低聲對徐令宜在說話:“……人在半月泮,冬青、濱菊在那邊照顧。琥珀正好過來回話。侯爺是過去看看?還是叫琥珀來問問?”
   
    “半月泮?”徐令宜滿臉的驚愕,“怎麼把孩子放到那裡去了?”
   
    琥珀心中一緊。
   
    十一娘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那樣大一個活人,又不是什麼物件,想瞞著眾人,妾身將府裡所有能住人、不能住人的地方全想遍了,除了半月泮,實在沒有更好的地方。說起來,這還是借了候爺的威名——至少那地方沒人敢隨便闖進去。”聲音帶著點嬌嗔的味道。
   
    琥珀不由抬臉睃了十一娘一眼。
   
    她很少聽到夫人用這樣的口吻對侯爺說話。
   
    只見十一娘表情雖然有些沉重,可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感覺有點幸災樂禍的樣子。
   
    她心裡一跳,忙朝徐令宜望去。
   
    就看見候爺有些無奈地蹙了蹙眉,“算了,人已經安置在那裡了,就暫時養在那裡吧,反正過兩天就把人送走。”
   
    然後她看見夫人一怔,“過兩天就把人送走?送哪裡去?”
   
    侯爺卻沒有回答,只吩咐夫人:“跑了一上午,讓琥珀給我打水淨臉吧!”
   
    聽到徐令宜點自已的名,琥珀忙收斂了心情,曲膝應“是”,照著吩咐去打水。
   
    十一娘忙殷勤勞地道“侯爺吃飯了沒有?要不要妾身吩咐小廚房做點吃食過來?”
   
    徐令宜搖頭,“不用了,我吃過了。”然後問起孩子的情況“有沒有吵鬧?”
   
    該叫苦的時候就應該叫苦。

    十一娘把情況大致說了說。
   
    當徐令宜聽到鳳卿把冬青手咬了的時候,冷冷地“哼”了一聲,很是不悅的樣子;聽到孩子身上有傷的時候,他表情雖然平靜,但眼底有難以掩飾的錯愕,顯然並不知道孩子被打的事;聽到孩子沒有吃東西就睡著了,他又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等會賞冬青二十兩銀子。至於那孩子的傷,我會讓白總管處理的,你就不用管了。”
   
    十一娘低聲應“是”。
   
    琥珀已打了水來,徐令宜去淨房梳洗了一番,又換了件家常穿的半新靚藍色錦緞棉直裰。
   
    “娘那邊可說了些什麼?”他一面問,一面脫鞋上炕。
   
    十一娘蹲下幫他脫鞋,道:“娘只說讓您回來了就去她老人家那裡一趟。”
   
    徐令宜點頭,上炕倚在剛才十一娘倚的打迎枕上。
   
    十一娘頗有些意外。
   
    這樣大的事,他難道不准備和太夫人商量嗎?


    *************

   
    坐褥上殘留的余熱讓徐令宜的緊繃神色鬆懈下來,直指心底的茶香又他眼底閃過一絲滿意與愜意。可望著十一娘困惑的目光,再想到半月泮裡的那個孩子,他不由又露出幾分尷尬來。
   
    “十一娘。”他目光真誠地望著她,語氣有些斟酌,“我當時氣糊塗了。孩子的事,沒有好好考慮。只想著,既然是徐家的孩子,總不能讓他就在那腌攢地方長大,最後變成娼伶之流……”

    十一娘心中一震。

    這孩子的生母果然有問題!

    而徐令宜見妻子臉色微變,心中頗有些不安,忙道:“這件事本應該事先商量你。可當時的情況特殊,孩子的生母早逝,那邊瞞著我們,只是一味的要錢。今年又欠了賭債借了高利,竟然鋌而走險把孩子給賣了准備跑。要不是及時趕到……”他說著臉上就露出苦澀的表情,“見了我還敢叫囂,只怕買孩子的也是有心人。又怕事情傳播開了不好收場,只好暫時抱了回來……”

    徐令宜就這樣抱了個孩子回來,一句解釋的話也沒有,十一娘的確有些不好受。現在見他低頭,又事已至此,不好不買他這個面子。索性好人做到底。微笑道:“侯爺的心情妾身能想像,不管怎樣,總是自家的骨血,要是好生養著,縱是不認祖歸宗,正正經經地有口飯吃也就罷了。可要是因此而落入不堪之地,不免心中生痛。”

    徐令宜見她語氣緩和,大大地鬆了口氣:“夫人說的極是。”

    十一娘卻另有思量。

    他先斬後奏,仔細一想,還是因為他對自己的信任有限。要不然,孩子帶回來的時候就會在第一時間向自己解釋。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明年開春自己就要當家了。到時候事會更多,不免會涉及或是危害到府裡老人的利益,自己是繼室,又是庶女,頭頂上還有太夫人,很難從身份上壓倒那些管事的媽媽,只能以能力取勝。

    可到了自己這個位置,能力只占三分,主要還是得看太夫人和徐令宜支持不支持。她這段時間也仔細觀察了,想得到太夫人的支持,就必須得到徐令宜的支持,想得到徐令宜的支持,就必須讓他無底線的信賴自己。要不然,有了矛盾就解釋一番,就算徐令宜不累,自己也會覺得累。不如趁著這機會表現一下自已,看看他的反應。能成就成,不能成,自己也知道以後怎樣和徐令宜相處了。

    主意一定,她立刻笑道:“妾身只是擔心,這孩子畢竟不是侯爺的,我們問也不問一下五爺就自作主張……只怕,好心卻辦成了件壞事!”

    她的話音未落,徐令宜巳是滿臉的震驚。

    他瞪得一雙大大的鳳眼望著她:“你……”

    開弓沒有回頭箭。

    十一娘笑吟吟地望徐令宜:“別的我可不敢說。可要是侯爺的孩子,縱是再不濟,侯爺也會護著他的周全,斷然不會有人敢這樣抽打他……”

    徐令宜苦笑,望著她的目光卻漸漸變成了欣慰:“默言……”

    十分噓唏感嘆的樣子。

    十一娘微微一笑。

    自己還是有點運氣的。

    她繼續扮演著推心置腹的角色:“還有五弟妹那裡。這件事遲遲早早會傳到她耳朵裡。她如今又是雙身子。要是有個萬一,我們可怎麼向定南侯爺交待……”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徐令宜道,“我今天一早就是去了定南侯府。畢竟是婚前的風流韻事。老侯爺知道了雖然有些不高興.不過後來聽說小五在和丹陽成親以後就斷了。對方因此才不滿的。老侯爺的氣就消了。還主動和我商量,把這事先暫時瞞著丹陽。等她生產以後再說。”

    女婿有了私生子,老丈人不僅不責怪,反而認為女婿迷途知返而感覺到高興,主動幫著女婿瞞著女兒……

    雖然知道這是這個社會的風氣所造成的,十一娘還是感覺到有點別扭。

    “不過,你怎麼知道這孩子是小五的?”徐令宜饒有興趣地望著她,神色很是輕鬆,像和老朋友閑聊似的。既然妻子已經很聰明地通過只言片語猜到了真相,自己在她面前為兄弟的顏面強撐著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我還特意囑咐小五,這件事我會幫他辦妥,他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還怕他心裡害怕,一直強忍著沒有發脾氣……” 話是這麼說,可提起這件事的時侯臉色還是陰了下去。

    “孩子和徐家人長得一模一樣。”十一娘道,“三爺是個本份人,斷然做不出這種事來。四爺是個心高氣傲的,要是看上哪家小姐還有可能……”她半是打趣半是哄他,“那就只能是五爺了。”

    望著她帶著幾份調侃的笑容,徐令宜突然想到了喬蓮房。

    不知道為什麼,他臉一紅,不自覺地解釋起來。

    “…… 當時喝得微薰,又在自己家裡,也沒多注意……後來聽見有女人在廳堂說話,好像是裙子勾破了,有小丫鬟領人到這邊來換裙子……當時只想著既然能到這小院,自然是通家之好。人已經進了屋子,丫鬟又走了,我再出聲,只怕別人下不了台……就匆匆躲到了屏風後面,想等她換了裙子出去,自然也就水過無痕了……誰知道喬姨娘突然驚呼一聲……我只好隔著屏風自報了家門,外面卻突然有腳步聲傳來。我心中一急,也沒細聽,就喝斥了一聲,想把來人嚇走……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1 03:40 PM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危機(中)


    十一娘愕然。

    她沒有想到徐令宜會跟她說這些。

    又想到第一次見面時他的冷峻和現在紅著臉喃喃低語的樣子,不覺莞爾。

    徐令宜見妻子嫣然一笑,臉上有些掛不住,微慍到:“我說的是真的,事後也問喬姨娘為何尖叫,喬姨娘說是突然發現屏風後面有人……完全是一場誤會。”

    十一娘把他的變化看的分明,心中暗叫不好,忙道:”侯爺是什麼人?平南蠻,征西北,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何須對一個婦人扯謊!”

    這高帽戴得有講究。

    徐令宜明明知道,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愉悅起來。再聯想到自己不明不白地抱回一個孩子回來,一句話也沒有向十一娘解釋,十一娘卻從未懷疑過自己,心裡突然就有了一種踏實的感覺。話也就毫無忌諱地說了出來:“看起來,這件事是小五的錯,可認真說起來,卻是我的錯。”他聲音就有了幾分沮喪,“那幾年我在外征戰,家裡的事管的少。等我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了……我看著心裡就不舒服,對他自然沒有好言語。他看著我害怕,有事沒事都遠遠地躲著,出了事別說商量我,第一個就是想著怎樣怎樣把我瞞過去……”他倚在大迎枕上長透了一口氣,目光有些茫然地望著承塵,“說起來,我小時候也不是個安分的。可二哥那時待我,卻從來都是溫言細語,有商有量的,我們兄弟有事,二哥也是不遺余力……我對小五呢,不是打就是罵的。出了事他自然不敢跟我說。也不怪他走到今天。說起來,我,我不及二哥良多。”話到最後,已無限悵然。
   
    有個死去的人做標准,活著的人很難逾越。
   
    十一娘有些同情地望著徐令宜。
   
    “現在開始改變也不晚啊!”她的聲音出乎自己意外的柔和,“何況五爺今年才十九歲,您以後賦閑在家,多的是時間。”
   
    徐令宜凝眸注視著十一娘。
   
    她的神態安詳,笑容恬靜,望著他的目光真誠,又帶著幾份包容。
   
    他的心緒鄒然變得十分平靜、安寧起來。
   
    “希望他受了這樣的教訓能變得懂事些吧!”徐令宜長嘆一口氣。
   
    十一娘想起一樁事來:“可查出來是什麼人想買孩子?”
   
    徐令宜搖頭:“暫時還沒什麼消息。”
   
    兩人正說著,有小廝進來稟道:“侯爺,弓弦胡同的大舅爺來了!”
   
    徐令宜神色一正,吩咐小廝:“請大舅爺進來!”然後起身小炕。
   
    十一娘親自打簾送他出了門,然後叫了琥珀來:“你去半月泮看看。小孩子,不懂那麼多。給他吃給他喝他就會親近你。你拿些糕點過去,讓冬青好好哄著鳳卿吃些東西。侯爺說了,過兩天就把人送走。讓她辛苦這兩天。”

    琥珀應喏著退了下去。

    有小丫鬟進來道:“夫人,侯爺讓您去廳堂。”

    十一娘到鏡台前整了整鬢角、衣襟,然後去了廳堂。

    徐令宜和羅振興一左一右地坐在黑漆四方桌的兩邊,桌上還壘了幾個送禮用的、貼了福字的紙匣子。看見十一娘進來,羅振興起身喊了聲“十一妹”。

    十一娘忙上前行了禮。

    徐令宜指了自己下首的太師椅:“也沒有外人,大家坐下來說話吧!”

    十一娘恭聲應“是”,坐了下來,有小丫鬟上了茶,然後躡手躡腳地退了下去。

    徐令宜這才道:“振興這次來,是幫著朱公子送年節禮的。”

    朱公子送年節禮……朱安平嗎?

    念頭一閃,羅振興已笑道:“是七妹夫,特意差人給各家送了年節禮來。沒想到路上比預想的還要難走,所以耽擱了日子。今天中午才到。我留著吃了飯,這才陪著過來。”

    “七姐夫真是太客氣了!”十一娘有些不好意思。

    同樣是第一年出嫁的女兒,她和五娘都只送了長輩,卻沒有送平輩。

    她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立刻朝她點了點頭,意思是說自己已有了准備。

    十一娘鬆了口氣。

    羅振興已道:“七妹還特意指了幾樣東西是給你的。我已經幫著帶過來了。”

    既然來京裡送年節禮,再派幾個媽媽跟著隨行過來給長輩問個安,又體面又不礙事……怎麼沒想這一茬,還讓大哥一個男人幫著帶東西……

    心裡嘀咕著這個朱安平辦事毛糙,人卻笑著走向朝羅振興福了福:“有勞大哥了。”

    羅振興笑著說了一聲“舉手之勞”,然後虛推了一下桌上的紙匣子:“我原准備讓隨車的媽媽們進來給你問個安的,你也好問問七妹的近況,互相傳個體己話。只是那兩位媽媽怕失了禮,無論如何也不敢進來。只好我代勞了。”

    十一娘不由汗顏。

    原來,不是人家辦事毛糙,而是怕她門檻高,不敢進來……心裡不免有小小的遺憾。如果能見個面,問問七娘的情況該多好!
   
    她不由道:“既然如此,就讓兩個媽媽進來給我瞧瞧吧!”
   
    羅振興笑道:“還是算了吧!免得把別人嚇著。”
   
    十一娘不好勉強,待一旁的綠雲收了匣子,徐令宜就問起大老爺和大太太來:“……兩老的身體還好吧?”
   
    “還好。”大太太的身體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羅振興客氣地應道。
   
    “有什麼要我出面的就說。”徐令宜道,“我前兩天剛得了兩支五十年的人參,你等會帶回去給兩老補補身體。”
   
    羅振興忙推辭:“侯爺的身體也不好,正是用藥的時候。怎麼好受您的參。”
   
    “一家不說兩家的話。”
   
    徐令宜徑直喊了小廝去找白總管拿參,又道,“岳父可有什麼打算?”
   
    羅振興臉色微赧,以為徐令宜問上次讓他轉的話讓大老爺反應如何。
   
    “爹爹是書生脾氣,只怕要過些日子才能知道皇上大赦天下的用意。”

    徐令宜眼底閃過一絲無奈,道:“岳父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樣賦閑著實在是可惜。只是皇上正值壯年,想學太宗皇帝文治武攻,做一代聖君。明年開春是大考,動的位置更多。柳閣老致仕也有兩年了。振興還是好好勸勸岳父。拿定了主意,我也好從中周旋。”
   
    暗示羅振興把大老爺的工作做通,讓他一心一意跟著皇上幹,他明年春天可以幫著謀個缺。
   
    羅振興聽了卻沒有流露出應該流露的喜悅來,而是陰晴不定了半晌,然後毅然決然的望著徐令宜:“侯爺的好意振興心領了。只是爹爹年紀大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與其謀得高位讓家裡的人提心吊膽,不如就這樣在家含貽弄孫、種花養魚來得悠閑。”
   
    竟然婉拒了徐令宜的好意。
   
    徐令宜很是意外,猶豫道:“你要不要回去商量商量岳父?”
   
    羅振興望了滿臉驚訝的十一娘一眼,搖了搖頭:“還是別商量他老人家的人。”又道,“如今朝局變幻莫測,聖心難揣。與其這時胡亂摻合,還不如在家裡安穩度日。”說著,起身朝徐令宜長揖,“還望侯爺體諒振興一片苦心,成全振興的孝心。”
   
    十一娘心裡暗暗點頭。
   
    雖然這樣做阻礙了大老爺的前程,有些不孝,但相比大老爺所謂的雄心壯志,還不如就這樣讓他賦閑在家,至少不會惹出什麼亂子來。而且明年羅振興該散館了,與其為大老爺謀得一職,還不如想辦法為羅振興謀個好差事。
   
    徐令宜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到不是反對羅振興的意見,相反,他很贊同羅振興的做法,對羅振興這種審時度勢的行為還是很欣賞。可他的身份卻是女婿……誰不希望自己娘家飛黃騰達,然後反過頭來幫自己在夫家站穩腳跟。何況自己又不是沒有能力幫大老爺。
   
    想到這些,他就朝十一娘望去。
   
    十一娘見徐令宜一直沒有做聲,朝他望過去。兩人的目光就在空中碰了個正著。
   
    看見徐令宜眼底的猶豫,她立刻朝他點了點頭,意思是贊同羅振興的主意。
   
    徐令宜眼底就閃過一絲詫異。
   
    十一娘索性笑著問羅振興:“大哥,明年就要散館了吧?”
   
    羅振興一怔。
   
    徐令宜已明白過來。立刻放棄了追問大老爺的事,笑著問羅振興:“那振興有什麼打算呢?我看吏部不錯。你有沒有意思去吏部歷練歷練呢?”
   
    留在燕京做堂官,然後從六部之首的吏部開始做起……這已經是個很高的起點了。別人求都求不來。
   
    十一娘也笑望著羅振興。羅振興卻繼續委婉拒絕了:“……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都是紙上談兵。想做個造福一方的能吏,還是從縣令做起的好。”

    徐令宜微微一笑,道:“雖然說能吏多是從縣令做起,不過,你先在燕京做幾年堂官,結交些朋友。以後再外放,對你行事有好處。”

    羅振興還欲說什麼,徐令宜已道:“反正離開春還有些日子。這件事你好好考慮考慮,不妨聽聽岳父的意思再做決定。”

    徐令宜的態度已經很明顯,羅振興不好再說什麼,兩人閑聊了幾句,羅振興說還要去給四娘送年節禮,起身告辭。

    兩口子陪羅振興去太夫人那裡行了禮,送他到垂花門口。

    白總管給朱家的回禮已經備齊了,幾個小廝正往朱家的馬車上搬。十一娘看徐家回了朱家滿滿一馬車的東西,嚇了一跳。

    羅振興苦笑:“朱家禮重,我們各得了一車東西。”

    十一娘失笑,不禁低聲道:“七姐真嫁了個財主了!”

    徐家送年節禮也不過按每家八十兩銀子開銷,抬了十抬送過去罷了,朱家卻論車裝。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危機(下)


    回屋的路上十一娘問徐令宜:“朱家都送了些什麼東西來?笑吟吟,十分感興趣的樣子。

    “禮單在回事處。”徐令宜叫隨身的小丫鬟去叫白總管,“問問就知道了!”

    白總管剛才親自指揮小廝們裝車,聽到徐令宜要禮單,想了想,親自去回事處拿了禮單,又讓人把回禮的單子找出來,這才一路急步去了正屋。

    “……白糖十斤,紅糖十斤,蓮子米十斤,白木耳十斤,黑木耳十斤,黑胡椒二斤,白胡椒二斤……”十一娘笑道,“年事貨辦齊了,提鍋就可以上灶了。”

    徐令宜也笑道:“拿過來我看看。”

    十一娘把禮單遞了過去。

    一直躬身低頭的白總管就從衣袖裡掏了份禮單出來:“夫人看看,這是我們的回禮。”

    一旁的綠雲接了遞給十一娘,十一娘翻手打開:“……驢打滾十斤,豌豆黃十斤,茯苓糕十斤,海棠果脯十斤,棗脯十斤,梨脯十斤……”全是燕京的名產,卻值不了幾個錢。

    她暗暗有些吃驚。

    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十一娘的白總管看著笑道:“夫人,朱家送來的都是些特產,總值有二百兩銀子。我想著,既然人家這樣上心,我們要是送些尋掌的東西去倒顯得不成敬意。所以特意按著差不多的樣子撿了些燕京的特產送過去。也算是我們府上的一點心意了。”

    二百兩銀子……四娘、五娘、十娘、她,還有大哥、三哥、四哥,這就是一千四百兩銀子………十一娘只覺得熱汗直冒。不過,聽白總管這口氣,徐家應該是還了相應的東西過去。

    當著徐令宜的面,她自然要給白總管面子。

    “白總管辦事一向妥當。”十一娘笑著將還禮的單子遞給綠雲,綠雲又恭敬地遞給了白總管,“我們姐妹各處一方面,各送相應的特產最好。兩家人都可以嘗個鮮。”

    白總管不動聲色地拿眼睛睃徐令宜一一見他微微頜首,心裡立刻像點了燈似的亮敞起來。

    “夫人誇獎。這都是小人的份內之事。做了幾十年了,哪有做不好的道理。”他恭敬地回著十一娘的話。

    “你也不用謙虛。”徐令宜把朱家的禮單遞給白總管,“你也當得起夫人這句誇獎。”

    笑容就止不住地從白總管臉上流高出來:“這也全是仗著侯爺的指點,小人兢兢業業才沒有出差。”

    瞧這表情,這話,真是個人物啊!

    十一娘在心時微微贊嘆。

    “你兢兢業業的,與我有何關系?”徐令宜很難得地笑著和白總管開了句玩笑,然後叫了臨波來,“你和白總管去趟半月泮,把那邊整整。”

    是讓臨波把孩子的事告訴白總管吧!

    十一娘思忖著,又聽見徐令宜吩咐臨波:“你順便把我日常慣用的東西都搬到夫人這邊來。”

    把日常東西搬到自己這裡來……

    她表情微僵。這算不算搬石頭把自己的腳砸了?

    臨波聽了恭聲應是,領了白總管出門。

    白總管卻看了十一娘一眼,這才退了下去。

    徐令宜就歉意地朝著十一娘笑了笑:“那孩子住在半月泮,吃喝拉撒少不得要麻煩白總管,何況他身上還帶著傷一一”

    是在向她解釋為什麼讓臨波帶白總管去半月泮吧?

    知道的人越多,走漏風聲的可能性就越大,相對應,自己的風險就卻小!

    十一娘笑盈盈地望著徐令宜:“能有白總管相幫,妾身著實鬆一口氣。要不然,有些事還真不好辦!”

    徐令宜點頭,正欲說什麼,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侯爺,夫人,喬府三太太來了!”

    喬蓮房的母親!

    十一娘愕然,朝徐令宜事去。徐令宜也很是吃驚地望著十一娘。

    十一娘腦子轉得飛快,笑道:“快過年了。喬太太想來是不放心喬姨娘,所以特意過來瞧瞧。”又道,“不過,家裡有吃有喝的,過年的錢和衣裳也都分派下去。喬太太過慮了。”徐令宜聽了沒有做聲,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先進屋了”,就徑直回了內室。

    十一娘微微一笑,吩囑小丫鬟:“請喬太太進來。”

    母子連心,她並不反感喬太太來看喬蓮房一一前提是別摻合到徐家的事務中去,別把徐家當自家菜園子門似的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不一會,小丫鬟領了喬太太進來。

    她穿了件真紫色素面妝花襖,神色還是那樣端凝。

    兩人見了禮,十一娘不待喬太太開口,已主動笑道:“喬太太是來看喬姨娘的吧?”然後看了一眼東次間立著的自鳴鐘,“我和候爺馬上要去太夫人那裡了。等會就不送喬太太了。”很是客氣。

    既然已經放她進來,就用不著為難她,反顯得自己小家子氣,索性大大方方地讓她去見喬蓮房。

    喬太太頗有些意外十一娘的爽快,看了一眼內室的子,斟酌道:“謝謝夫人!她身子骨弱,往年冬天都不安生,我有些擔心,特意來看看。”

    “哦!”十一娘微一笑,“許是今年吃了不少補藥的緣故,倒沒有聽說有什麼不好的。喬太太不如把喬姨娘往年吃的藥方子差人遞過來,我也好請個太醫看看,照著這陳年的舊疾熬幾副藥膏吃,把身體調理調理。這樣三天兩頭身體不好,可不是個事。”

    喬太太聽著心裡冷冷一笑。

    好你一個錦裡藏針的羅十一娘!

    你不過是想挾持我罷了。

    我要是拿出來往年的藥方子,只怕會說蓮房的身子骨不好,不適宜生養子嗣;如果我拿不出往年的藥方子,又會暗示別人說蓮房在裝病。

    你有上牆計,我有過牆梯。

    前些日子喬夫人問起蓮房的事,知道她還沒有動靜,讓太醫院專門開了一副調理身體的藥膏給蓮房。到時候,拿了那個方子給你看,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念頭一閃而過,她笑著給十一娘謝道:多謝夫人。我正為這事犯愁。現在有了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回去就把蓮房往年慣用的舊方子拿過來夫人瞧瞧,您也好照著行事。”

    反應還真是快!

    十一娘回了一句“那就麻煩喬太太哪天差人送來”,然後端了茶。

    喬太太知道這是要送客了。曲膝行禮,跟著小丫鬟去了喬蓮房那裡。

    喬蓮房早得了信,讓繡緣在門口候著,自己沏了上好的鐵觀音,用紅漆九榜梅花盒裝了冬瓜蜜、桃脯、五香瓜子等零食在屋裡等。

    喬太太先問繡櫞:“侯爺待你們小姐可還好?”

    繡櫞掩袖而笑:“太太放心,侯爺待我們小姐在這院裡還是頭一份。”

    喬太太放下心來,和繡櫞進了屋。

    喬蓮房忙上前行禮,將喬太太迎到臨窗的大炕上坐下,親自給母親捧了茶。

    喬太太透過玻璃窗戶望著外面纖毫畢露的冬青樹葉子,長長地嘆了口氣:“你這屋子,不比喬家正經的小姐、夫人差。”

    喬蓮房笑著用牙簽挑了一塊桃脯遞給母親:“大家住的都差不多。”

    喬太太剛從十一娘那裡來,那邊只是比這邊寬敞些,論起精致,到的確差不多。她不知道,三位姨娘住的地方,原是二夫人新婚時的院子,徐家曾經好好的修繕過一番。後來因二爺死在這裡,因是英年早近,大家都不願意住進來,元娘特賞了秦姨娘和文姨娘,待喬蓮房進門,也就在這裡辟了一間給她……

    喬太太接過桃脯吃了一小口:“你叫我來,有什麼事?”

    前兩天喬蓮房讓繡櫞用一兩銀子買通了一個粗使的婆子給喬太太送了個口信。

    喬蓮房聽了臉色微紅,低聲道:“那年伯父從宣同回來,曾經帶了好幾床綃紗帳子。當時我也在場。其中有一床水墨畫的帳子,很漂亮。我想讓娘幫我討了來。”

    喬太太怔住:“你要那帳子幹什麼?”心裡卻想著那帳子如煙似霞,收起來可以不過一拳手大,喬夫人一向把它當寶貝似的,只在每年六月曬衣的時候拿出來翻曬一番,只怕不是那麼容易討到手的。

    當著母親的面,喬蓮房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侯爺嫌羅帳悶……十一娘那邊已經換了細葛布……我聽說文姨娘那邊也有一頂……”說著,語氣裡到底流高出幾分不屑來,“這些人只知道細葛好,綃紗太薄又花哨,掛了艷俗,卻不知道綃紗織成水墨畫或是墨寶,是頂風雅的東西……”

    喬太太聽著嘆氣:“你這樣越過了十一娘……總是太打眼睛了。”

    喬蓮房不以為意:“她又不會來我屋裡……縱是有小丫鬟報與她。這是我的東西,又入了侯爺的眼,我就是送給她又如何。只怕侯爺知道了,還以為是她強索去的。難道我不掛這帳子,她就會對我另眼相看不成。”

    喬太太聽著女兒說的也有道理,但這樣辦了卻不妥道。商量她:“要不,你先到侯爺那裡透個音。說自己不知道侯爺嫌羅帳氣悶,有一副自己閨中十分喜歡的綃紗水墨帳,是自己過來的時候喬夫人特意讓帶過來的。一直放在箱底不敢掛……”

    喬蓮房聽了笑容綻放:“還是娘考慮的周詳。”

    “你這孩子。真不是個省心的。”喬太太看見女兒像以往一樣露出開懷的笑容,自己心裡也跟著高興起來,低聲問她,“我上次給你帶的藥你可按時吃了?”

    喬蓮房臉色微紅:“按您的吩咐按時吃著了!”

    喬太太輕輕撫了撫女兒的頭:“你要早點生下兒子才行。要不然,總歸是虛的。”

    喬蓮房不語,低頭玩著衣角,眼角眉梢卻有掩飾不住的歡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1 04:53 PM

第一百九十六章 風霜(上)


    送走喬太太,十一娘回到內室,見徐令宜倚在臨窗大炕的迎枕上發呆。
   
    她笑著上前給徐令宜沏了杯茶。
   
    徐令宜聽到動靜回過神來,問她:“你看,把孩子放到老家給香溢幫著帶,怎樣?”
   
    十一娘腦海裡就浮現出那個身材壯實卻面帶幾分敦厚的婦人來。
   
    “她原是在娘面前服侍過的。”她笑道,“侯爺也熟,肯定知道她的稟性。既然覺得不錯,想來不會有錯。”
   
    徐令宜起身:“走,我們去娘那裡——這件事總是要跟她老人家說的。”
   
    十一娘覺得這事還是徐令宜自己去商量太夫人的好。自己在場,萬一老人家臉上掛不住,豈不白白去添堵。
   
    “侯爺不去看看孩子嗎?”她道,“說是一直沒吃飯。我一直擔心著。”
   
    徐令宜猶豫半晌:“還是算了吧!反正過幾天要送走的。”一副怕多接觸的樣子。
   
    火石電光中,十一娘恍然大悟。      

    人和人都是通過接觸才建立感情的。   

    自己雖然擔心那孩子的處境,卻也只叫了琥珀來問而沒去看一眼。說白了,也是怕和孩子接觸多了產生感情……

    她不由微微嘆口氣。

    徐令宜卻以為十一娘是對自己失望,心中躊躇半晌,道:“要不,你自己過去看看吧?我去娘那裡,跟娘說說這件事。”

    十一娘本來就不想去,自然是應了。送走徐令宜。她正在那裡遲疑著要不要去看孩子,琥珀跑了進來。

    她臉色有些白,草草給十一娘行了個禮,朝著十一娘使眼色:“夫人,白總管讓我來找您。”

    白總管讓人來找……十一娘第一個念頭就是孩子有什麼事!

    她立刻帶琥珀去了內室。

    琥珀迫不及待地道:“鳳卿少爺不見了?”

    十一娘腦子“嗡”地一下,心怦怦亂跳:“說清楚。什麼叫孩子不見了!”臉色蒼白如紙。

    琥珀低聲道:“我帶了東西過去,鳳卿少爺躲在床角,任我們怎麼哄也不過來吃東西。洗澡可以強抓著洗了,可這吃東西卻……後來還是冬青姐姐說,把東西放在炕幾上,我們的人都出去,他自然會吃了。後來我們就照著冬青姐姐的吩咐,把東西放在炕幾上,過了大半個時辰進去,鳳卿少爺和和吃食都不見了。”

    十一娘鬆一口氣,“可能是孩子躲在什麼旮旯的吃東西。”琥珀搖頭,神色有些慌張:“白總管、臨波、照影都幫著找了,沒找到。”

    十一娘突然想到那個買孩子的人一直沒有找到……

    她感到事情鬧大了。

    “你去太夫人那邊,在不驚動旁人的情況下通知侯爺。”十一娘臉色凝重,眉宇間自有肅然之氣,讓琥珀心中一凜,“我去半月泮。”

    琥珀雖然沒有十一娘知道的多,可一個三歲的孩子,竟然從半月泮不見了,怎麼想怎麼透著詭異。

    她連連點頭。

    “深吸一口氣。別讓人看出破綻來。”十一娘囑咐琥珀,自己到先吸了一口氣。

    事情已經發生了,多想無益。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善後。

    這樣一想,心態立刻平和下來。

    十一娘身姿挺拔地和面色如常的琥珀走了出去,然後讓小丫鬟叫了竺香來。

    “她們現在在半月泮收拾東西,我們也去看看。”她笑著吩咐竺香。

    竺香卻沒有多疑,笑道:“奴婢一直想去看看。夫人也很想去看看嗎?”


    “是啊!”十一娘一面和她閑聊,一面帶著她和琥珀去了後花園。琥珀在花園門口和十一娘分手,延著樓窗牆旁的夾道去了太夫人那裡,十一娘卻領著竺香過了碧漪閘亭,上了東西走向的青石通甬道,過了春妍亭,順著山坡旁的一條羊腸小道往前去。

    竺香不動聲色,見前小道旁偶有荊棘伸出來,越過十一娘走到前面。很快就看見條丈來寬的河,河面上還架了道半丈寬紅板橋。

    這裡應該就是綠雲說的那個後花園唯一能通到半月泮的小橋了。

    她轉身扶了十一娘:“夫人小心。”
   
    十一娘點頭,打量前面山坡下三間茅草房。
   
    周圍遍植合抱粗的參天大樹,黃泥稻草糊成的人高蘺芭,裡面分畦列畝,土坯疊成的井台,柳木做成的轆轤一一俱全,如果再養些鵝鴨雞的,那就真是一副農家小院的模樣了。
   
    兩人快步到了蘺門,正要喊人,一個十六七歲的清秀男孩走了出來,看見十一娘,他一喜:“夫人,您來了。”
   
    是照影。
   
    十一娘點頭。
   
    照影已三步並做兩步過來開了蘺門:“怕是鳳狠少爺藏在什麼地方,所以一直關著蘺門。”他解釋道。
   
    “還是慎重些的好!”十一娘一面應著,一面和照影進了半月泮。
   
    和外面的樸素自然不同,茅草屋裡青石鋪地,玻璃做窗,紗櫥錦隔,擺黃梨木的家具。
   
    白總管和臨波已匆匆迎上來行禮。
   
    十一娘正色道“都搜了些什麼池方?”

    她眉宇間有凜然之氣,讓白總管和臨波一怔。頓了頓.白總管才道:“全都搜了。正准備搜外院。”話音未落,眼晴紅腫的像核桃似的冬青和濱菊畏畏縮縮地從東間走了出來。

    “夫人,都是我們的錯。”兩人不約而同地跪下,“沒把您交待的事辦好。”

    “起來吧!”現在追究這些有什麼用,重要的是大家齊心協力把人找到。

    竺香上前扶了兩人。

    十一娘由白總管和臨波、照影陪著觀察了一下屋子。

    東間是書房。全是一隔隔的書,臨窗大炕,擺張大方炕桌,炕幾上有本《心經》。西間是臥室,六柱萬宇不斷頭鑲楠木床,掛著半新不舊的石音色的錦鍛帳子,靚藍色的褥子寶藍色被子。床邊沉香木屏風,四扇門的高櫃,牆上懸一柄龍泉劍,窗邊長幾上一張古琴。

    “孩子是什麼地方不見的?”她問。

    冬青喃喃地道:“在臥室裡不見的。”

    十一娘仔細看了看,並沒有發現後門,問照影:“除了剛才我們進來的籬門,可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出去?”

    照影領十一娘出門,站在台階上指了一旁山坡下青石鋪成的小道:“從這裡直通外院的夾道,出了夾道往西一直朝前,有道角門。過了角門,就是外院。只是這角門平日都鎖著,鑰匙只有我和臨波有。”

    說著,從衣領裡掏出一個用紅繩串著的銅鑰匙出來,“這是我的。”

    一旁的臨波聽了也忙扯出自已掛在脖子去的銅鑰匙給十一娘看:“這是我的。”

    “我們剛才去看過,角門的鑰匙好好的,上次留的暗記還在,沒人動過。”

    十一娘點頭,和臨波、照影、白總管、竺香等人進了屋。

    她吩咐竺香,“你去拿了筆墨紙硯來,把大家搜過的地方全記下,看有沒有遺漏的地方。然後按地方分塊,我們再搜一遍一一孩子可不是什麼物件,會跑動的。”又望著白總管,“這件事還要麻煩白總管。就說是半月泮丟了東西,煩請白總管查查,除了我們這些人,可還有誰進入過半月泮。半個時辰後您給個話我。我心裡有數,也好做安排。”

    白總管見十一娘輕聲輕語的,卻做事有條不紊,說話清晰明了,就是自己,也只能這樣安排,又想到侯爺把日常慣用的都搬到了正屋去……躬聲應“是”,去查婦僕的行蹤。

    竺香先給十一娘沏了杯熱茶,這才和濱菊、冬青、臨波、照影湊到一起,把查過的地方都列了單子出來。

    “床底、羅帳後面、屏風後面、高櫃裡、書案下……”好像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十一娘問照影:“誰負責的東間?誰負責的西間?誰負責的廳堂?”

    照影道:“冬青姑娘和濱菊姑娘負責的東間。我和臨波負責的西間。琥珀姑娘和白總管負責的廳堂。”

    “那好。現在冬青和照影負責廳堂,濱菊和竺香負責西東間,臨波負責西間。大家再搜一遍。”

    六人齊聲應是,把三間屋子重新搜了一遍,依舊一無所獲。

    在白總管那樣一個精明強幹的人主持下都沒有收獲,不可能自己出面就會有質的變化。這原是在十一娘的意料中,只是事關重大,自己不再搜一遍,有些不死心。

    現在看來,只有等白總管的消息了。

    大家都很是氣餒,特別是冬青和濱菊,像打了霜的茄子一一焉了。

    要知道,當時是冬青提議的、濱菊附合的,這要是追究起來,她們可是罪魁禍首。

    十一娘安撫地朝大家笑道:“都坐下歇歇吧!忙了大半天,也累了。”然後吩咐竺香給大家沏杯茶,“提提神。我們再搜搜院子,發生了這樣的事誰也不願意,更要冷靜,切不可這時候就追起責任來,寒了大家的心一一如果等會還需要搜人,都怕負責任,不求有功,只求無過,肯定不會盡心盡力。

    竺香手腳麻利地去沏茶。

    除了冬青和濱菊還哭喪著臉,其他人都神色微霽。

    十一娘的腦子卻沒有停。

    她總覺得,要是被人擄走了,那擄人的人不會自找麻煩地吃食也一並卷走。

    可這上上下下都搜遍了,如果不是被人擄了去,還能飛天了不成……

    念頭一閃,她不由抬頭朝屋頂望去。

    可能是為了符合茅草屋的撲實,半月泮並沒有裝承塵,而是把梁柱漆成黑色裸露在外面。

    “臨波、照影,你們跟我來!”

    兩人忙丟下茶杯,跟著十一娘去了徐令宜做臥室的西間。

    “你們上去看看。”她指了指六柱萬字不斷頭鑲楠木床的床頂。

    兩人一驚,都沒有說話。

    臨波快手快腳地端了杌子來,照影踏了杌子扒著柱著朝上張望。

    “夫人!”他面露喜色地側過頭來,“鳳卿少爺在上面。”




第一百九十七章 風霜(中)


    十一娘聞言大鬆一口氣。

    臨波更是滿臉興奮地擠了過去:“我看看,我看看。”

    一個小杌子站不下兩個人,照影跳下來。

    “夫人,鳳卿少爺正在上面睡覺……”他滿臉是笑。

    十一娘點頭,笑道:“快去跟白總管說一聲,免得他著急。還有侯爺那裡,也要去報個信才好。”

    照影連連點頭:“我這就去。”

    白總管在內院,徐令宜在太夫人處。

    臨波聽了立刻從小杌子上跳下來:“那我去侯爺那裡報信。”

    十一娘點頭,三人出了臥室。

    冬青和濱菊圍了上來。

    她們剛才依稀聽到一點,又不十分肯定。露出既期待又害怕的表情。

    十一娘笑著朝她們點頭:“孩子找到了——他躲在床頂上睡覺。”

    “阿彌陀佛!”冬青朝著西邊雙手合十,濱菊也連聲道“這就好,這就好”,兩人都喜極而泣。

    “好了,好了!”十一娘笑道,“人已經找到了,你們就不要哭了。”

    兩人用帕子抹著眼角點頭。

    臨波和照影看著直笑,給十一娘行禮,一個去了徐令宜處,一個去了白總管處。

    濱菊就道:“要不要把鳳卿少爺弄下來。這樣睡在床頂上,要是萬一翻下來,豈不又是一樁事。”

    十一娘想想,也是。剛醒來不免迷迷糊糊的,要是萬一翻落下來,又生枝節。

    “早知道這樣就讓臨波和照影晚走一步。”冬青道,“我們兩個,只怕他不下來。”

    濱菊捋了袖子:“不要緊,畢竟是個三歲的孩子。”

    冬青被他咬過一口,心有余悸,不免有些遲疑。

    十一娘想了想:“也不急著一時。看看情況再說。”然後帶著冬青和濱菊去了臥室,站在小杌子上朝床頂張望。

    黑暗隱密的床頂,鳳卿抱著食盒縮成一團,正睡得酣。

    十一娘微怔,心裡突然覺得酸酸的。

    是被打怕了,被餓怕了,所以習慣帶著吃食找一個自認為隱蔽、安全的地方休息……

    她凝視他良久,輕手輕腳地下了杌子:“讓他在那裡好好睡一覺吧!你們注意別讓他翻下來就是了。”

    濱菊困惑地道:“那我們不把他弄下來了!”

    十一娘沒有做聲。

    冬青忙拉了拉濱菊的衣袖,笑道:“都是我們,累著夫人了。讓濱菊服侍您到書房大炕上歇會,我守在這裡看著鳳卿少爺就可以了。”

    十一娘這才覺得自己背有薄汗。

    “你別驚動他。”她看了一眼床頂,“在這裡仔細看著就行了。”

    冬青點頭,濱菊服侍十一娘去了書房。

    這邊的藏書又和自己院子裡那間書房不同。不僅豐富很多,而且諸子百家、地志輿圖、行軍布陣、詩詞歌賦都有涉及,最多的是行軍布陣方面的。

    濱菊有些吃驚地道:“夫人,侯爺書房裡的書不比我們家大老爺書房裡的少。”

    十一娘笑了笑,沒有做聲,隨手抽了一本《易經注解》出來看。

    翻了幾頁,臥室突然傳來冬青的驚呼:“夫人,夫人,您快來。”

    十一娘想到屋裡的鳳卿,丟下書提著裙擺就朝臥室跑去,就看見冬青張開雙臂站在床前。聽到身後有動靜,連頭也不敢回,道:“夫人,鳳卿少爺醒了,剛才要從上面翻下來……我叫了一聲,他又縮進去了。”

    緊跟進來的濱菊聽了提著裙子就站到了小杌子上:“鳳卿少爺,我抱你下來。”

    床頂卻傳來腳踢木板的“咚咚”聲,直到角落才停下。

    十一娘不由搖頭。

    對於鳳卿來說,她們都是一群強行擄他到這個陌生地方,又把他丟在水裡搓洗的壞蛋,怎麼會聽話的由人抱下來。

    “算了,等照影他們來了再說——他們力氣大,手長,比我們行事方便。我們只要別讓他落下來就成了。”

    冬青和濱菊一個站床前,一個站在小杌子上,就這樣對峙了片刻,白總管和照影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夫人,聽說找到鳳卿少爺了。”白總管滿臉的興奮。

    十一娘笑著點頭:“鳳卿頑皮,跑到床頂去了。讓白總管虛驚一場。”

    “夫人說這話可要折煞小人了。”白總管用敬佩的目光望了一眼十一娘,恭敬地道:“這次要不是夫人,還真不知道怎樣收場。”說著,對著十一娘躬身長揖,“夫人,小的在此謝過夫人援手。”然後不待十一娘說話,指著冬青和濱菊奇道:“夫人,這是怎麼了?”

    不愧是永平侯府的大總管,奉承起人來一點也不含糊。萬大顯與之相比,差遠了。要學的地方多著呢!

    如果不是惦著眼前鳳卿這件要緊的事,十一娘真想借這個機會和白總管交流交流,混個相熟。

    她簡單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白總管立刻笑道:“這是什麼事,也值得夫人苦煩。吩咐我一聲就是。”然後招了照影,“你到下面站著,我上去把鳳卿少爺抱下來。”

    照影也是個乖巧的,何況是當著十一娘的面。立馬道:“有我在這裡,哪能讓您爬床頂。您在下面看著,我去抱鳳卿少爺好了。”說著,也不待白總管回答,朝那小杌去。

    濱菊才不管誰上去,只要能把鳳卿抱下來就成。她立刻把小杌子讓給了照影,還道:“你小心點。”

    白總管見了沒有多做客氣的推搡,立刻站到了床前。冬青自然是讓到了一邊,立在了十一娘的身後。

    “濱菊姐姐放心。”照影三下兩下就爬到了床頂,“鳳卿少爺,鳳卿少爺,我是照影啊!侯爺身邊的照影。我來抱你下去,免得你摔著了。”他一邊好聲哄著,一邊朝縮在床角的鳳卿爬過去。

    船大行的穩,船小卻易掉頭。

    鳳卿躬著身子,“咚咚咚”地又跑到了另一邊。

    照影只好又匍匐朝另一邊爬去。

    他剛伸了手觸到鳳卿的衣角,鳳卿又跑到了另一邊。

    如此這樣,鳳卿像找到了什麼好玩的似的,不僅樂此不疲,而且“咯咯咯”地笑起來。

    下面的人不知道上面發生了什麼事,只聽到凌亂的“咚咚”聲,不免問:“怎麼了?”

    十一娘和白總管都等著,照影心裡有些急起來。

    “沒事,沒事。”他一面應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接近鳳卿,然後使勁朝前一撲,把鳳卿抱在了懷裡。

    捉住就意味著痛苦,慣性的思維讓鳳卿大聲尖叫,又踢又抓。

    照影哪裡敢用強。手裡雖然不放,身子卻躲閃著:“鳳卿少爺,我抱你下去,我抱你下去。”

    掙扎間,“轟隆”一聲,頂板落下一塊,照影和鳳卿從天而降。

    大家全愣住。

    鳳卿卻是眼睛也沒有眨一下,翻身就從照影懷裡滾了出來,“哧溜”爬下床,“噔噔噔”地朝外跑去。

    屋裡的大人這才回過神來。

    站在最外面的十一娘上前幾步,一把抓住了鳳卿。

    鳳卿尖聲厲叫著踢打十一娘。

    十一娘沒想到他這樣剽悍,措手不及,被他掙脫。

    白總管已反應過來,幾個箭步上前抓住了鳳卿。

    他如被十一娘抓住時一樣尖叫著踢打白總管。

    白總管卻不是十一娘,只管抓了不放手。

    “夫人……”他望著十一娘,待她示下。十一娘望著滿身塵土,像渾身裹著荊棘的鳳卿,咬了咬牙:“把他交給我。”說著,上前提了鳳卿的雙肩,吩咐冬青:“去,打水來給他擦把臉。然後做到太師椅上,雙腿在空中擰動扭踢的雙腿,雙手抓住他的雙膀,牢牢地把他固定在了懷裡。

    冬青看著咂舌,半晌回過神來,“哦”了一聲。慌慌張張的跑出去打水。

    白總管和照影也沒有想到十一娘會這樣悍然,不約而停的朝對方望去,又不約而同地垂下了眼瞼,做出一副沒有看見的樣子。

    濱菊去上前關心的道:“夫人,您還好吧!”

    鳳卿的勁很大,但十一娘下定決心要給他一個教訓,不管他的掙扎尖叫把他箍在懷裡。聽到濱菊關切的問她,點了點頭:“沒事,不理他,他等會就不鬧了。”

    正說著,冬青打了水進來,濱菊擰了帕子給鳳卿擦臉。

    鳳卿畢竟是三歲的孩子,這麼擰的過幾個大人,他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小,勁道越來越弱眼眶裡開始蓄滿淚水,滿臉不甘地瞪著給他擦手的濱菊。

    十一娘感覺到他的變化,心中漸定。柔聲跟他說道:“你乖乖坐在我身上,我就放開你。你要是同意,就點點頭。”

    鳳卿沒有做聲,過了半晌,頭輕輕地啄了兩下。

    十一娘緩緩地放開了他。

    鳳卿感覺到束縛在身上的力道漸漸消失,他立刻噔地一下跳下了十一娘腿朝外跑去。

    可憐他腳短步小,十一娘一彎腰就把他捉住了,冷冷地道:“你既然不守信用,那咱們就彼此彼此了。”便重新把他牢牢地箍在了懷裡。

    鳳卿再次大力地扭動、高聲地尖叫起來。

    十一娘只當沒聽見,對白總管和照影笑道:“這邊也沒什麼事了。兩位有事就去忙吧!”

    白總管也看出點端倪來,這就好比是收拾手下那些有些能力的管事,大家能力差不多,之比誰能在氣勢上壓住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給鳳卿少爺請大夫了。”他恭敬地告退。

    照影看了,立刻道:“侯爺吩咐我將慣用之物搬到正屋去。那我收拾東西了。”也退了下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1 05:03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1-1-20 01:00 PM 編輯

第一百九十八章 風霜(下)

    屋裡只剩下十一娘、冬青、濱菊和鳳卿。

    冬青和濱菊都有些不自在,只有十一娘,神色自若,吩咐兩人:“你們去幫著照影收拾東西吧。這裡有我就行了。”

    “可是鳳卿少爺……”濱菊望著漸漸力竭的鳳卿,很是猶豫。

    “有事我會叫你們的。”十一娘淡淡地道。

    冬青和濱菊見了只得曲膝應“是”退了下去。

    十一娘不理會鳳卿,雙腿夾了他的雙腿,雙手攥著他的雙手,不管他是掙扎還是安靜,十一娘都牢牢地把他箍在懷裡……直到他漸漸沒有了力氣,開始微微喘息。

    “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角力中掌握了絕對力量的十一娘,聲音依舊那樣輕柔,聽在鳳卿的耳朵裡卻充滿了威嚴,“你乖乖坐在我身上,我就放開你,如果同意,就點點頭。”

    鳳卿緊緊抿著嘴巴,過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十一娘緩緩地放開他。

    鳳卿立刻動了動。

    十一娘冷冷地道:“鳳卿,我們說好了的。你不動,我就放開你。要不然,咱們就彼此彼此。”

    鳳卿猶豫了半晌,終是沒有再動。

    十一娘輕輕地把他抱在懷裡:“鳳卿真乖。我喜歡鳳卿!”說著,溫暖地撫摸著他的背。鳳卿的小身子漸漸放鬆下來,調整了一個姿態,乖乖地伏在她的身上。

    十一娘鬆了口氣,望著散落在床上還沒得來及收拾的那些點心,她溫和地問他:“鳳卿,想不想喝水?”

    鳳卿遲疑了片刻,靠在她肩上的小腦袋輕輕地啄了一下。

    十一娘一手抱了鳳卿,一手倒了杯茶,然後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喂他喝水。

    他“咕嚕咕嚕”,一下子把整盅茶都喝光了。然後眼巴巴她,望著十一娘。

    十一娘笑著問他:“是不是還想喝?”

    他點了點頭。

    十一娘又倒了半盅給他。

    他一下子又全喝完了,然後伸長了脖子望著床上的點心。

    “想吃點心?”十一娘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

    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是要把點心收起來等會再吃?”十一娘猜道。

    鳳卿點頭,嘴角徽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整個人都明亮起來。

    十一娘微微笑,喊了冬青進來——鳳卿的身體立刻變得有些僵硬起來。

    “別怕,她是個很好的人。”十一娘憐憫的接著鳳卿的頭,“以後會照顧你的。”

    鳳卿點頭。

    “夫人,”冬青見鳳卿乖順地伏在十一娘的懷裡,滿臉的詫異,“這……”

    十一娘笑了笑,只是指了亂七八糟的床:“把那些點心收起來。”

    冬青不解地將點心收在了食盒裡。

    “給我!”十一娘吩咐冬青把食盒給她。

    冬青狐疑地將食盒遞給了十一娘。

    鳳卿立刻伸手把食盒摟在了懷裡。

    “鳳卿少爺……”冬青睜大了眼睛。

    鳳卿卻想了想,把食盒遞給十一娘——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討好地望著她。

    十一娘心裡軟得能滴出水來。

    對於鳳卿來說,吃飽、穿暖,這才是人生最高的理想。而現在,他願意把吃飽的機會讓給自己,已是用生命托付的信任。

    她搖了搖頭,笑道:“食盒鳳卿拿著,我要吃的時候,就向鳳卿要。好不好?”

    鳳卿想了想,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

    十一娘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道:“我們換個地方坐——你把侯爺的床給弄壞了,要趕快修好才是。”

    鳳卿點頭,十一娘抱著他剛起身,濱菊進來:“夫人,侯爺來了!”她的話音未落,徐令宜已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琥珀和臨波。

    看著十一娘抱著鳳卿,他一怔,又看見滿床的狼籍,他眼睛睜得更大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沒事,沒事。”十一娘笑道,“一不小心床板落下來。”然後將事情的經過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

    其間,鳳卿一直睜著大大的鳳眼望著徐令宜。可惜徐令宜正聽十一娘說事,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當聽說孩子躲在床頂上睡覺,他望了望鳳卿,又望了望十一娘,欲言又止。

    他先經歷了和母親說明真相的忐忑、然後知道孩子不見後的煩躁、突聞孩子找到的困惑、聽到找孩子經過的驚心……現在再看著乖乖伏在十一娘懷裡的鳳卿,只覺得這短短半個時辰如翻天覆地,讓他又憂又喜,不知道說什麼好。

    十一娘卻更關心太夫人。

    她笑著請徐令宜到書房去坐:“……讓照影幫著把床整整。”

    徐令宜點頭。

    十一娘就把鳳卿交給冬青。

    鳳卿卻死死的抱著她的脖子不放。

    十一娘只好溫柔地道:“我和侯爺有事要談。你和冬青姐姐在廳堂裡玩。”說了好幾遍,鳳卿才勉強地鬆了手。

    徐令宜看著不由詫異地望了十一娘一眼。

    她好像很會帶孩子,貞姐兒如此、諄哥如此,就是這個像刺蝟似的鳳卿也是如此。不過短短的半個時辰,對十一娘的態度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思忖著進了書房。

    十一娘雖然不想耽擱,卻更不想毀掉好不容易和鳳卿建立起來的良好關系。因此沒有立刻跟過去,而是又安慰了鳳卿好一會,看著他漸漸釋懷,這才進了內室。

    照影已將徐令宜迎到臨窗的大炕坐下,見十一娘進來,立刻輕手輕腳地又沏了杯茶,這才放下收拾了一半的東西退了下去。

    “和娘說了嗎?”剛才和鳳卿對峙,她出了點汗,喝口熱茶,十分舒服。

    “說了。”徐令宜啜了一口茶,苦笑道,“一開始都呆住了,半晌沒有說話。我看著不對勁,忙上前去給她老人家順氣,她老人家卻抓著我的手直問‘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然後嘆了口氣,“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十一娘可以想像太夫人的失望。像所有溺愛孩子的母親,雖然知道自己對孩子太放縱,可總覺得自己的孩子不同其他孩子,不過是嬌氣一點,意志薄弱一點,怎麼也不會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待事情真的發生了,清醒的感覺讓她們倍覺得痛苦。或是選擇不相信,或是不得不面對現實。

    “那,她老人家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徐令宜長吁一口氣,“怪自己對小五太縱容。”

    “你也勸勸她老人家。”事情已經發生,後悔有什麼用。重要的是能以此為鑒改正錯誤。十一娘沉吟道,“常言說得好。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至。五爺這樣縱然不好,可也給了五爺一個教訓。重要的是以後不再犯就是了。”

    “我也這麼想!”徐令宜點頭,“何況我以後在家裡,也有時間管著他了。”

    十一娘笑著頜首。

    徐令宜想到她剛才抱孩子的熟練模樣,眼底閃過一絲猶豫。

    十一娘看著分明,暗忖道,難道太夫人和他說了什麼?鳳卿的事有了什麼變化不成?以徐令宜的性格,只有覺得對不住自己的時候才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這樣一想,不由追問:“怎麼了?”

    徐令宜遲疑道:“你在娘家的時候,還帶妹妹嗎?”

    十一娘很是意外。

    徐令宜已笑道:“哦,我看你抱孩子,還真是那回事!”

    十一娘抿嘴一笑。

    離婚官司,只要有孩子的歸屬和財產上沒有分歧,一般很容易就離了。可一旦涉及到孩子的歸屬和財產,特別是前者,就會沒完沒了,什麼情況都有。做為律師,她有時侯會私下問孩子的意見,然後反饋給當事人,盡量實現孩子的意願。漸漸地,對怎樣和孩子相處也有了一定的經驗。

    “我只是很喜歡孩子。”

    這是實話。她覺得孩子全都是天使。

    沒有比他們更純粹的靈魂。

    可能正是因為如此,反而不敢隨意踏入婚姻裡,怕自已沒有辦法好好地養育一個孩子。

    徐令宜挑了挑眉,眼角眉梢都有了淡淡的笑意。

    十一娘汗顏。

    自已這個答案真是太曖昧了。

    她忙轉移了話題:“鳳卿的事,娘是什麼意思?”

    提到鳳卿,徐令宜笑意漸斂,“娘覺得讓香溢幫著帶著也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香溢為人忠厚,他能跟著香溢,以後必定能做個老實敦厚之人。”

    這也是對庶子的要求吧?

    不求飛黃騰達,但求老實本份。

    “只是今天都過了小年,今年的雪又大,路上的行人少,一來這樣急著往老家趕,若人的眼。

    二來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送他去老家……只能等正月初八開市後了。”

    開市後,各地經商的人開始出門,魚龍混雜,的確不那麼顯眼。

    “到正月初八啊……”十一娘算著還有十幾天,“時間有點長!”

    過年的時候家裡客人多,誰也不保證沒有迷路的,或者有意闖進來的……

    “所以我和娘商量了半天,准備把他送到二嫂那裡去!”

    “西山!”十一娘愕然。

    徐令宜頷首,無奈地道:“現在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借著給西山送東西,把孩子送過去。”

    不是自己的責任,當然好。

    而且十一娘隱隱感覺到,二夫人為了徐家,肯定會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接下來。

    “只是委屈了二嫂。”她道,“要好好跟二嫂說說才是。”

    “嗯!”徐令宜道,“明天一大早就讓白總管親自去趟西山。”

    說著,他凝望著十一娘,“不過,有件事恐怕要委屈委屈你了!”

    十一娘聽著心驚。

    可徐令宜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侯爺只管吩咐就是。”她微微地笑道。

    “鳳卿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想讓冬青到時候陪著這孩子去西山幾天。”



第一百九十九章 流言(上)


   原來是為這事!

   十一娘鬆了一口氣。

   看得出來,鳳卿缺乏安全感。如果身邊有個熟悉的人陪著一塊去西山,可能更容易接受一些。不過,想到徐令宜最終還是要把孩子送回老家的,想到最終這個孩子還是會失望……她眼底飛快閃過一絲黯然。

   “侯爺太客氣了。反正冬青閑著無事,能陪著鳳卿去西山,還能出去走動走動。高興還來不及,哪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

   “畢竟是你身邊的人。”徐令宜笑道。“又到了過年,正是忙的時候。”說著臉色微有不虞,“等五弟妹生了就好了。”

   是指屬相回避的事吧!

   十一娘知道他一向不以為然。她也不以為然。不過,這其中涉及到太夫人和五夫人,她還是少發表意見為妙。


   她寬慰了徐令宜幾句,臨波進來:“侯爺,王勵王大人身邊的幕僚侯先生領了個陌生人過來,說是有重要的事要面見您。白總管看著那人雖然面生,但穿著打扮,談吐氣質不同尋常,讓我來問問您的意思。”

   徐令宜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沉吟道:“既然是侯先生……領他到花廳去。”

   臨波應聲而去。

   十一娘知道他要去見客,忙起身送他出門。

   走到門口,徐令宜腳步一頓,望著十一娘遲疑了片刻,道:“天色不早了,那羊腸小路不好走,你也早些回去吧!”

   這是關心吧!

   十一娘微微地笑著曲膝應了一聲“是”:“侯爺也小心點。”

   徐令宜點頭,由臨波陪著去了外院的花廳。
   
   大家都鬆了口氣。

   濱菊更是快言快語地道:“還好侯爺沒有追究……”

   十一娘卻想著鳳卿的事。

   既然要把鳳卿送到西山去,應該提前跟他說一聲才是。要不然,孩子懵懵懂懂,只知道自己被大人丟來丟去,會更沒有安全感。

   她先把徐令宜的決定告訴了冬青:“……過兩天把孩子送到西山去,你跟著過去照顧幾天。”
   
   冬青有些吃驚,但轉念一想也能明白。自己因為要避著五夫人一直關在屋裡,就是去了西山也沒有人會注意。不像別的丫鬟,快過年了,突然少個人,不免會有人問起來,把事情趣弄越複雜。她立刻曲膝應 “是”,道:“夫人放心,我會好好帶著鳳卿少爺的。”

   十一娘點頭,又去商量鳳卿:“鳳卿,你要好好聽冬青的話。”她指了指冬青,“過兩天,冬青陪你去西山住幾天。那裡還有個大姐姐,一個很漂亮的伯母。”

   鳳卿黑潤的眸子定定地望了十一娘半晌,突然道:“我聽話。”

   聲音如黃鶯初啼,婉轉悅耳。

   大家都呆住了。

   一是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話,二是沒想到他的聲音這麼好聽。

   十一娘又是酸楚,又是苦澀。

   這聲音,應該是遺傳自他的他的生母吧!

   如果是徐令宜的孩子,自己還可以做主。偏偏是五爺的孩子,又有丹陽縣主這樣的郡主嫡母……

   她心中大憐,愛撫著他的頭。

   “鳳卿。要過年了。”十一娘半蹲著笑問他,“你知不知道過年是什麼?”

   他點頭:“過年要放爆竹。”聲音十分動聽。

   十一娘見他比同齡的孩子懂事,聲音更溫和:“家裡很多事,我們都沒有時間照顧你。所以讓冬青姐姐和你一起去西山照顧你。這樣,我們才能安心做其他事啊!”

   “我聽話。”他眼巴巴地望著十一娘,“我不到處亂跑。”

   十一娘泫然欲泣。

   “你既然聽話,那就要聽我的安排,過幾天去西山啊!”她只能選擇忽略他後面一句話,“西山還有個大姐姐!”

   “我不要大姐姐。”他突然跳起來,“我不去西山。”說完,拔腿就往臥室跑。

   十一娘一把抱住他:“鳳卿,你答應過我,要聽我話的。”

    他抿著嘴,盯著十一娘不說話。

   十一娘心中輕嘆,卻不敢回避,和他對視。

   過了好一會,鳳卿嘴一撇,耷拉下了眼瞼。

   “鳳卿是個乖孩子。”見他妥協,十一娘立刻獎勵似地拍著他的背,“到時候我讓冬青帶很多好吃的東西你帶到西山去。還讓大姐姐陪你院子裡玩。西山比這裡大多了,有很多很好玩的地方……”她低聲安慰了鳳卿半響,鳳卿的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

   十一娘拿了點心給他吃,喂了茶給他喝,又細細地囑咐了冬青一通,這才和琥珀、竺香回了自己的院子。

   走到門口,碰到徐令宜。

   他面如寒霜,看見十一娘,微微頜首:“這個時候才回來。怎麼?那孩子又鬧騰了?”聲音隱隱含著不悅。

   十一娘不知道他去見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看到他心情不好,笑道:“孩子挺聽話的。沒有鬧騰。是我。聽說您要把他送到西山去,想著總要跟那孩子說一聲才是。免得到時候孩子不明白,心中擔心害怕。”

   “三歲大的孩子,知道些什麼?”徐令宜不以為然地進了屋。

   十一娘忙朝著琥珀、竺香使了個眼色,讓她們小心行事,然後跟著徐令宜進了屋。

   服侍他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坐下,十一娘在他對面坐下,琥珀和竺香分別給兩人上了茶,躡手躡腳地退下。

   徐令宜的脾氣就上來了。

   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小五做的破事……”然後滿臉怒氣地望著十一娘,“你知道買孩子的是誰嗎?是區家的人!”說著,困獸似的背著手在屋裡大步來回走著。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驚。

   她以為是楊家的人!

   看到徐令宜去了都不怕,有這樣膽色的人家整個大周沒幾戶。卻沒有想到,是區家的人!

   “候爺,您息怒。”十一娘此刻也只能將好話勸他,“好在是孩子找回來了。沒出什麼大事。”

   “什麼叫做沒事!”徐令宜聽著身子頓住,望著十一娘自嘲地冷笑:“你可知道來給我報信的是誰?是王家的人。王九保的人。”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驚。

   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道理。

    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敵人。

    區家的舉動,他們一定比別人更清楚。

    現在王九保有事求徐令宜。如果能幫著徐令宜解決為難之事,一來展示了他們的實力,二來與徐家拉近了距離。

    震怒的徐令宜手指敲在炕桌上“咚咚”如鼓。

    “你知道區家想幹什麼?想把孩子買回去給個好男風的長輩養著。長到十三、四歲再帶到燕京來……”

    十一娘再也難掩自己的震驚:“怎麼能這樣!”

    她以為,失去了家族庇護,只有女孩子才會如花碾落……

    又想到王家和區家是世敵。不由道:“這是誰說的?”

    她怕王家借機栽贓嫁禍!

    “王家的人把人證物證都給我送來了。”徐令宜面色陰沉,“隨侍處的人也查問清楚了。”

    十一娘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政治,真是世界上最肮髒的東西。

    不過因為長了一雙和徐令宜一模一樣的鳳眼。

    如果當時五爺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徐令宜,如果徐令宜放手不管或是遲去一步,如果沒有一時氣憤把孩子帶回府……那麼多的如果,只要一個沒有銜接好,那個叫鳳卿的孩子的命運就會是另一番景像。

    她覺得眼睛微刺。

    鳳卿,沒有享受徐家人的權利卻要承擔徐家人的責任。

    “侯爺,如果把鳳卿放在西山,安不安全?”她想到區家的人連五皇子都敢下手,又想到區家是將門之家……

    徐令宜眉宇間有凜冽之色:“西山別院安置了一些退伍的人。王家也有眼線盯著區家的人。他們要是敢去,定叫他有去無回!”

    有去無回有什麼用。

    那裡還住著二夫人和貞姐兒,再加上鳳卿,全是些婦孺幼童……

    十一娘不由拉了徐令宜的衣袖:“侯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王家和我們家畢竟不熟……”

    “你知不知道投名狀?”徐令宜看著妻子臉色發白,知道她是害怕了。笑著拍了拍她緊纂著自己衣袖的手:“他想讓我幫著出面說服皇親宗室裡的人支持開海禁,就得拿出讓我信服的實力來。如果僅僅是些鬼鬼祟祟的手段,開海禁的事,不提也罷。”

    兩人想到了一塊去了,可這並不能消除十一娘的擔心。

    因為區家的那個計劃對徐家太有殺傷力……她怕區家不會就這樣輕易地放棄。

    可話已至此,她不便多說。只好勉強朝著徐令宜笑了笑。

    徐令宜見自己的勸慰並沒有讓妻子安心,想到她聰明伶俐不同一般的女子,索性道:“西山別院那邊,有地道和地窖。除非皇上派了禁衛軍攻打,不然,固若金湯。二嫂也是知道的。你不用擔心。”

    十一娘眼底閃過一絲愕然。

    沒想到西山別院另有乾坤。

    徐令宜以為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忍不住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這下安心了!”

    自己應該學著更相信徐令宜才是。

    十一娘大方地道歉:“是妾身胡思亂想了!”

    徐令宜心情大好,笑著拉了她的手:“走,我們去太夫人那裡吃飯去!”

    十一娘不好掃了他的興,任他拉到廳堂門才摔開了手。

    徐令宜也不怒,笑著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後臉一沉,神色肅然地昂首走了出去。

    十一娘鬆了口氣。

    想到那次他一面一本正經地和太夫人說著,一面在背後玩弄著自己的手……還有那次大白天的……還真怕他抱著好玩的心態拉著自己去太夫人院子裡——只怕明天整個府裡的人都會知道,一頂“狐媚”的帽子也會從天而降在她的腦袋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2 10:27 AM

第二百章 流言(中)

    夫妻倆到了太夫人處,卻看見平常在屋裡服侍的丫鬟,包括魏紫等人都立在屋檐下,院子裡也一改以往的安寧靜謐,充滿了緊張不安的氣息。

    徐令宜臉色微沉,急步走了過去。而魏紫看見徐令宜夫妻,也快步迎了上來:“侯爺,夫人。太夫人說想躺會。”她曲膝給兩人行禮,“只留了杜媽媽在裡面服侍。”

    五爺是老來得子,太夫人一向寵愛有加,現在出了鳳卿這件事,怎麼能不傷心!

    十一娘暗暗猜測著,魏紫已輕手輕腳進屋通稟。

    不一會,出來道:“太夫人讓侯爺和夫人進去。”然後打了簾服侍兩人了屋。

    內室落針可聞。鑲楠木床羅帳半掩。太夫人御了珠簪,披著件小襖倚在大迎枕上。

    “娘,您哪裡不舒服?“徐令宜眼底閃過一絲焦慮,進門就道。

    “沒事,沒事。”太夫人微微地笑,眉宇間卻難掩疲憊與倦怠,“年紀大了,精神不濟,想躺一躺。”

    兩人上前行了禮,杜媽媽忙端了錦杌過來,又上了熱茶。

    “要不要請劉醫正過來看看?”徐令宜看著心裡也明白幾分——自己下午來的時候母親還神采奕奕的,待說了鳳卿的事回去了一趟再來就精神不濟了……又擔心母親被這件事氣出病來,徐聲道:“讓他給您開些理氣通絡的藥方吃吃?”

    “不用了。”太夫人笑道,“就是想躺躺。”

    話音剛落,魏紫來稟道:“五爺來了!”

    太夫人眉角一揚,道:“跟他說,我有些不舒服。讓他先回去吧!”語氣淡淡的。

    是愛之深,責之切吧!

    十一娘思忖著。

    徐令宜已勸道:“娘,小五是最孝順的,您這麼一說,只怕他今晚覺都睡不好。就讓他進來給您問個安吧!”

    十一娘聽著漸漸有些明白徐令寬為什麼這樣了。

    每當徐令宜生氣的時候太夫人就會出面勸阻……不僅沒有起到教導的作用,反而助長了五爺的膽子。

    難怪他做事越來越離譜。

    她不禁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就聽到太夫人冷冷一笑:“他要是記得有我,就不會這樣陽奉陰違、屢教不改了。”

    徐令宜剛朝著杜媽媽使了個眼色,自己繼續勸著母親:“……他年紀小,不懂事。說起來,都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好。我以後會好好看著他。他經了這些事,也應該知道輕重了……”

    杜媽媽也知道太夫人是恨鐵不成鋼,言不由衷,現在得了徐令宜的示下,忙出去請五爺進來。

    五爺見是杜媽媽親自幫著打的簾已是滿臉詫異,走到內容室門口又聽到四哥勸母親的話,知道哥哥把事情跟母親說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由十分羞愧,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進了內室。

    “娘……”他怯生生地望著母親。

    徐令宜忙打住了話,和顏悅色地和弟弟打招呼:“來了。”

    五爺受寵若驚,想到自己做錯了事,神色間又帶了幾分惶恐。

    太夫人看著真是又憐又氣又無奈,沉下臉來。

    “娘!”五爺見了心裡害怕,忙上前跪在了床前,“都是兒的錯,惹得您傷心,丟了徐家的顏面。您就狠狠打我一頓吧!別氣壞了身子。”說著,把臉伸過去給太夫人打。

    “打你……”太夫人望著小兒子英俊的面孔,突然想到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個詞來。不由苦笑,“我要是打你你能聽我兩句,我寧願天天打你。可我打你,你就能記住嗎?我打你,你就能改了嗎?”說著,眼眶微濕。

    十一娘看著這架勢就輕手輕腳地退到了廳堂。

    杜媽媽看著目光微閃,也跟著退出了內室。

    兩人在廳堂站定,不由相視一笑,卻聽見門外傳來三夫人的聲音:“哎呀!這是怎麼了!都站到了院子裡!”

    “太夫人說有些不舒服,想躺會。所以屋裡服侍的都退了出來。”魏紫答道,“三夫人,您在這裡待會,我這就去通稟一聲。”說著,撩簾而入。

    看見十一娘和杜媽媽都站在廳堂裡,她大吃一驚,又聽見內室傳來太夫人不高、卻難掩怒意的聲音:“……常言說,吃一塹,長一智。你到好,把家裡人的話都當耳邊風。那個柳慧芳,當時我是怎麼說的。讓你離他遠一點,你倒好,和他胞妹攪到一起去了……”

    她立刻臉色蒼白如紙,知道自己聽到不該聽到的,不由求助似地望著杜媽媽。

    杜媽媽猶豫著,望了十一娘一眼。

    如果是別人,她可以不管,可杜媽媽是太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她嘆了一口氣,笑著進了內室。

    太夫人正劈頭蓋臉地訓斥著滿臉通紅的徐令寬,突然看見十一娘進來,打住了話題,強忍著不快道:“什麼事?”十一娘忙上前道:“三嫂來給您問安!”

    太夫人聽著冷笑:“跟她說一聲。我不舒服,不想見人。讓她先回去吧!”

    十一娘知道大夫人這個時候心裡不痛快,誰碰到誰倒霉。忙恭聲應“是”出了內室,然後對著魏紫搖了搖頭。

    魏紫鬆了一口氣,出門給三夫人回話:“……太夫人已經躺下了,您和三少爺明天再來吧!”

    十一娘屋裡的丫鬟和五爺隨身的小廝都立等在院子裡,三夫人進門的時候就發現了,知道四房和五房的人都在,聞言不由訕訕然地笑了笑。不甘地道:“也不知道是什麼大事,留了侯爺和五爺商量都不行,還要把四弟妹也留下來?”

    跟著母親一起來的徐嗣儉卻關心地問:“祖母哪裡不舒服?可請了大夫?要不要緊?”

    魏紫聽三夫人話裡有話,只做沒聽見,一心一意答徐嗣儉的話:“沒什麼大礙。就是年紀大了,精神有些不濟。三少爺只管放心,躺一躺就舒了!”

    徐嗣儉聽了還要再問,三夫人已拉了他:“你四叔和五叔在屋裡服侍著,我們明天再來看你祖母也不遲。”然後不顧徐嗣儉的意願把他給拖走了。

    魏紫鬆了口氣,卻看見徐嗣勤和徐嗣諭連袂而來。

    大夫人依舊是不見。

    徐嗣勤很擔心,拉著魏紫問太夫人的情況。徐嗣諭卻掃了立在屋檐下的丫環、小廝一眼,笑著問魏紫:“不知道三伯母和三弟過來了沒有?”魏紫一怔。

    沒想到徐嗣諭會問這個。

    徐嗣諭忙笑著解釋道:“我是怕三伯母不知道祖母病了。”

    “三夫人和三少爺剛剛來過了。”

    徐嗣諭聽了對徐嗣勤道:“那我們也先回去吧。等明天祖母好些了再來看她老人家也不遲。”說著,拉了徐嗣勤就往外走。待出了太夫人院子,又讓身邊的丫環遠遠地跟著,低聲對徐嗣勤道:“你難道沒有發現,我母親的丫環和五叔的貼身小廝都立在屋檐下等著?”

    “所以我才有些擔心。”徐嗣勤皺了眉,“既然四嬸嬸的丫環和五爺的貼身小廝都在,那四叔和五叔肯定也在,連兩位長輩都驚動了,只怕不是杜媽媽所說的‘精神不濟’……”

    徐嗣諭聽了不由笑:“大哥也太老實了些!”

    徐嗣勤不解地挑眉。

    “你想想,中午吃飯的時候祖母都好好的,怎麼突然間‘精神不濟’到連孫兒都不見了?你再想想,要是真的有病,劉醫正早就該來了,杜媽媽卻說只有三伯母和三弟來過……”

    徐嗣勤恍然大悟:“這樣看來,十之八九是五叔闖了什麼禍,所以找了四叔來商量該怎麼辦!”

    徐嗣諭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你反應也太慢了些!”

    “誰像你,鬼機靈一個!”徐嗣勤咧了嘴笑,“只要祖母不是真的生病就好!”

    “誰是鬼機靈?”徐嗣諭聽了叫道:“我們可說好了,當著外人的面,你不能這樣說我。”

    “這不是沒有外人嗎?”徐嗣勤笑道,“再說,你不是換了個母親嗎?我瞧著新嬸嬸還不錯。”

    徐嗣諭笑了笑,沒有接著他的話說,反問道:“大哥,忠勤伯家的三小姐是不是十分的標致?我聽說你在家裡念《關雎》……”

    沒等他話音落下,徐嗣勤已舉拳朝他的肩頭揍:“你胡說些什麼?”

    徐嗣諭貓腰躲過,笑哈哈地跑了:“有位伊人,在水一方……”

    這時候,他們還只是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少年。


    *********


    太夫人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徐令寬不住地保證以後再也不犯,這才漸漸收斂了怒氣:“……你要記住你的話。做個誠信守諾的男子漢才是”

    五爺搗頭如蒜。

    徐令宜看著出面為弟弟解圍:“娘,天色不早了。讓丫鬟們擺飯吧!有什麼話,吃了飯再說。”

    太夫人卻沒這信心,聞言無奈地嘆了口氣,悵然地道:“那就擺飯吧!”

    在外面聽著動靜的杜媽媽忙進去服侍太夫人更衣,十一娘則吩咐魏紫擺飯。

    吃過飯,太夫人留了徐令宜說話。

    五爺和十一娘忙起身告辭。

    出了太夫人的門,五爺草草朝著十一娘揖手行了個禮就走了。

    十一娘回到屋裡洗漱了一番後,有太夫人屋裡的小丫鬟來稟:“侯爺說,今天晚上就歇太夫人那裡了。讓夫人早些歇了,不用等門了。”

    十一娘打發了那丫鬟幾文錢,早早上床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正梳著頭,有丫鬟進來稟道:“弓弦胡同的大舅爺來了!”





第二百零一章 流言(下)


   十一娘大吃一驚。

   這麼早?而且今天是臘月二十七。難道是五姨娘出了什麼事?或者是大太太……

   她忙吩咐小丫鬟:“快請進來。”心亂如麻地換了件水藍底十錦月季花錦緞通襖袍去了廳堂。

   看見出來的人是十一娘,羅振興的表情明顯一鬆,又問道:“侯爺呢?”

   十一娘不好說家裡的這些事,模稜兩可地道:“侯爺昨天晚上沒有歇在這邊。”

   羅振興還以為徐令宜歇在小妾屋裡,道:“我有話跟你說。”把“你”字咬得重重的。

   十一娘領了羅振興到東次間宴息處,待小丫鬟上了茶後就遣了身邊服侍的。

   “有件事,你仔細聽好了。”羅振興的表情很凝重,“別叫嚷,也別亂哭。”

   不聽還好,聽羅振興這麼一說,十一娘反而冷靜下來。

   “大哥請說!”

   羅振興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昨天我跟幾位同年去看望師座,結果聽人說,侯爺有個私生子……”

   “侯爺有個私生子?”十一娘驚愕地望著羅振興,“你是聽誰說的?都說了些什麼?”

   她是這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懵了,語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問了傻問題。

   羅振興並不是個八卦的人,連他都聽說了,而且還是在和同年去看望師座的時候聽說的,那這件事情肯定已經被傳得沸沸揚揚,人皆盡知了。從鳳卿事發到現在不過短短兩日,這是個沒有網絡,沒有電視的世界,想買孩子的又是區家人,誰散布的謠言,已不言而喻。至於說了些什麼,當然是怎樣把徐令宜抹得更黑就怎麼說—— 既然事情敗露了,可也不能就這樣無功而返,不能傷其根本,讓他小小的苦惱一下也是好的。

   “很多人在傳!”羅振興沒辦法一一道來,“當時我的師座、禮部侍郞於大人當時在場,也沒有反駁。”于大人正直剛顏,決不會聽任門下弟子以訛傳訛,他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說侯爺三年前在苗疆平亂之時有待寢的營妓懷孕,後秘密帶回燕京,誕下一子。”算一算,時間上也對,“因大姐病重,所以一直養在外面……”男人遇到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養在外面。

   他簡單地交待了幾句,然後定定地望著十一娘,“聽說,侯爺已經把孩子帶回來了,你可知道這件事?”

   十一娘沒有辦法回答。

   到目前為止,徐令宜給她的指示還是暫時瞞著大家。

   羅振興見妹妹沉默不語,並不驚訝。

   十一娘嫁到徐家的日子畢竟還短。這種關系子嗣的事,自然要先商量太夫人……

   “十一妹,”他著重地凝望著十一娘,“你現在知道這件事了,如果太夫人和侯爺都有意讓孩子認祖歸宗。你會怎麼辦?”

   十一娘聽著心中一驚。

   自己怎麼忘了這一茬。既然羅家已聽到了這樣的傳聞,防微杜漸,總有一番安排。羅振興一大早的起來,十之八七是為了這件事。

   她靜靜地望著羅振興:“自然是要聽太夫人和侯爺的!”

   羅振興點頭,眼底閃過一絲欣慰:“你能這樣懂事就好。”

   羅振興一大早起來就是為了交待她這一句?還是羅振興根本就沒有聽懂她話裡所隱含的意思?

   十一娘心底閃過困惑,羅振興已低聲囑咐她:“只有一件事,你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的。”

   果然還有後招!

   她不動聲色,正色地望著羅振興:“請大哥教我!”

   “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孩子養在你的名下。”羅振興目光灼灼地盯著十一娘,一字一句地道,“侯爺想把孩子領回來,那是人之常情。可要是養在了你的名下,這孩子就占了個‘嫡’的名份,這府裡除了諄哥,就是他了。諄哥排在他前面,自然沒什麼。可你還年輕,以後會有自己的親生子……”說到這裡,他語氣一頓,“不能讓他占了你孩子的名份!”

   這孩子與羅家非親非故,羅家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十一娘能理解。而且,也很贊同。鳳卿要是養在自己名下,他要面對的不僅是嫡子諄哥的猜疑,還有庶長子徐嗣諭的忌憚。如果有一天這些孩子為了爵位禍起蕭牆,那第一個遭殃的就是鳳卿。

   還好徐令宜沒有這個意思!

   十一娘長長吁了口氣。

   轉念又想到,既然區家有意散布謠言,徐令宜也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不知道徐令宜會怎樣處置這件事?把孩子送到西山或是送回老家都給人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失去了隱瞞的意義。只怕多半還是會養在家裡吧!這樣也好。反正太夫人身體還健朗,一時半會這家是分不了的。以五夫人的性格,多半會漠視這個孩子,到時候挑幾個老實本份、心底純善的人照顧,他應該可以慢慢忘記以前的那些悲傷痛苦吧!

   可不管怎樣,還是為他以後的命運擔心!

   而羅振興見十一娘眼底閃過一絲悵然,還以為她是擔心徐令宜要把孩子養在她的名下該怎麼辦——徐令宜眉宇間有懾人的威嚴,十一娘年紀又小,怕他也是常情。

   “十一妹。”他徐徐地道,“你也不用擔心。要知道,這自古收養外室子一來要宗族同意,二來,還要正室同意。

   徐家人少,侯爺本就擔了宗主之位,這第一條也就視同虛設。至於第二條。你們本是夫妻,妻以夫為天,既然侯爺有此意,你如若駁了,侯爺面子上過不去,以後夫妻不免要生分,為了這件事夫妻不和不免不美。我來給你出個主意,你看行不行?”說是問她行不行,卻覺得她不僅年紀小,而且見識有限,根本就沒有征求她意見的意思,直接就打算說了出來,“二房不是沒有承嗣的嗎?我看,如果侯爺跟你說起這件事,你不如好好跟侯爺說說。把這孩子直接認到二房的名下。而且還可以對外說,這孩子是從善堂收養的,或是偶爾拾到的,因有一雙酷似徐家人的鳳眼,覺得是個緣份,特意抱了回來,准備繼承二房的香火。這樣一來,既可以解了你的圍,也可以為侯爺分擔一二。侯爺聽了,想必也會喜歡的。”

   於情於理,想的真是很周到。

   肯定不是大太太的意思。

   大太太決不會顧及她和徐令宜的感情——她和徐令宜的關系越緊張,她在子嗣上就越困難,就越依賴諄哥,諄哥的地位就越牢固。這正是大太太喜聞樂見的,又怎麼會提醒她別因為孩子的事使小性子而影響了夫妻間的關系?

   看樣子,這是羅振興自己的意思了!

   她不由認真地望著羅振興,輕輕地喊了一聲:“大哥”。

   羅振興笑起來:“怎麼了?”

   “沒事!”十一娘也笑,眸子如雨後的初虹,熠熠生輝,“這孩子出身如此卑微,我怕二嫂不答應!”

   “不答應也沒關系!”羅振興道,“養在姨娘們名下也一樣。文姨娘不是沒兒子嗎?可以養在她的名下。喬姨娘年輕貌美,以後肯定會生養。但喬家和蔣家走的近,文姨娘沒有兒子到底心虛。把孩子養在她名下,她才能和喬姨娘鬥一鬥。要是二夫人那裡行不通。你跟文姨娘提一提。文姨娘是個聰明人,她肯定會想辦法的。你別出面就行了。”

   十一娘笑著點頭:“我知道了。”

   羅振興笑了笑:“好了,該囑咐你的都囑咐了,我見了侯爺就回去了。”

   十一娘忙叫小丫鬟去請徐令宜。

   羅振興奇道:“怎麼?歇在太夫人那裡!”

   “太夫人昨天不舒服,留了侯爺說話。”

   羅振興聽了若有所思。

   難道母子倆是為這件事……

   念頭一閃而過,去請徐令宜的小丫鬟折了回來:“夫人,侯爺回來了!”

   看樣子是半路上遇到了!

   十一娘“哦”了一聲,和羅振興迎了上去。

   一大早看見羅振興,徐令宜也難掩驚訝:“振興這麼早就來了。屋裡說話吧!”

   兩人到東次間坐下,十一娘親自沏了茶進去。

   羅振興正和徐令宜說了那些謠言。

   徐令宜並沒有露出詫異的表情,點頭道:“我也聽到了。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不會讓十一娘受委屈的。”

   羅振興聽著鬆了口氣。

   徐令宜是個說話算數的人。既然說不會委屈十一娘,那就肯定不會把孩子養在十一娘的名下。

   他得了准信,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和徐令宜寒暄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今天准備去個同年那裡吃飯。”

   徐令宜也不虛留他,送他出了門,折回來和十一娘到內室說話。

   “我是昨天半夜才得的消息。當時我們兩家搶孩子的時候柳蕙芳就不知所蹤了。這孩子又被他當搖錢樹似的關在屋裡養大的,他落魄後又和以前的朋友大多斷了來往,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我把孩子接回來的時候就已派人去善堂給他做了個底根,縱有什麼破綻,眾口鑠金。區家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

   “那孩子還送不送到西山去?”十一娘要討徐令宜一個准信,“要是不送去,我也好安排一下!”

   “你安排安排吧!”徐令宜道,“送來送去的,如掩耳盜鈴。”

   那就是可以留下來了。

   十一娘想到鳳卿小鹿般惶惶不安的眸子,心中微安。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侯爺,周大人來了!”

   徐令宜聽了對十一娘苦笑:“看樣子,大家都知道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2 11:00 AM

第二百零二章 登場(上)

   徐令宜一天就在迎來送往中度過,連午飯和晚飯都是外院吃的。

   十一娘則和往常一樣,先去了太夫人那裡。

   三夫人早到了,正笑容滿面地和太夫人說著話。太夫人看上去精神不大好,心不在焉地聽著。

   見十一娘進來,太夫人打發了三夫人,留了她說話。

   “……那孩子,真的長著一雙鳳眼?”好像還不相信這是真的一樣。

   十一娘點了點頭。想為鳳卿在太夫人面前爭取一下。把他身上有傷的事告訴了太夫人。

   太夫人半晌沒有做聲,開口卻說起諄哥來:“……明年開春就要啟蒙了,我讓魏紫陪著他在暖閣描紅。

   十一娘見太夫人有意回避著這事,也不著急,順著她的話說:“早點拿筆也好,免得見到先生什麼都不懂,嚇著了,反而不願意學了。”

   “正是這個理。”太夫人笑道,“小孩子,占了先機,就會越學越有勁。老四的意思,是想請個先生單給勤兒、諭哥、儉兒上課,諄哥也跟著三位哥哥一起。可我想,還是去族學的好。勤兒幾個畢竟年長,學的東西多,諄哥跟著,處處被壓著,怕他心中畏懼……”和十一娘說起幾個孩子上學的事來。

   十一娘陪著說了會話,又和太夫人一起去看了諄哥,然後把太夫人送到了佛堂,這才去了鳳卿那裡。

   濱菊迎了出來:“夫人,東西都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啟程了。”

   她昨天陪著冬青歇在半月泮。

   十一娘點頭,和她去了臥室。

   鳳卿換了南永閨女妞兒的一件桃紅色舊綾襖,手臉洗的乾乾淨淨的,唇紅齒白,像女孩子似的,十分秀美。冬青正半蹲在他身邊和他說著什麼。聽到動靜,他抬臉看見十一娘,立刻將一旁的食盒抱在了懷裡,目露警戒地望著十一娘。

   冬青知道是十一娘進來了,忙起身屈膝給十一娘行禮,苦笑道:“夫人,我和濱菊勸了鳳卿少爺半天了,鳳卿少爺就是不肯放下食盒。走到哪裡帶到哪裡。我們也沒辦法了。”

   濱菊忙在一旁道:“是啊,夫人。我們都勸了。”

   “食盒裡還有點心吧?”十一娘想了想問道。

   濱菊點頭:“還有一包驢打滾,一包艾窩窩,一包豌豆黃。”

   這孩子,真是餓怕了!

   十一娘嘆口氣:“把點心拿出來,他自然就會丟了食盒。”然後把鳳卿會留在府裡過年的事告訴了她們,“……暫時就住在半月泮。濱菊隔三岔五的來看看,幫個手。”又囑咐她們,“這邊有井,有河,你們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讓鳳卿少爺離開你的眼睛。”

   兩人恭聲應“是”,濱菊更是燦然笑道:“西山住著二夫人,規矩大,講究多,冬青姐姐昨天還擔心會失禮呢!還好不用去了。”

   冬青聽著臉色微紅:“我這不是怕丟了夫人的顏面嗎?”

   十一娘理解她們的擔心。

   二夫人看上去高貴典雅,一般的人在她面前都會自慚形穢。

   她笑道給她們打氣:“該做什麼做什麼,有什麼好怕的。”又催她們,“把食盒裡的點心拿出,換到紙匣子裡裝了,讓鳳卿帶在身邊。”說著,嘆著氣摸了摸鳳卿的頭,“以後天天有吃的了,就不會這樣了。”

   冬青和濱菊笑容漸漸斂去,同情地望著鳳卿。

   鳳卿見大家都望著他,把食盒抱得更緊了。

   十一娘不禁微微嘆氣,蹲下身去幫他整了整衣襟,把他暫時不去西山的決定告訴了他:“……你要聽話,跟著冬青住在這裡。要是想去哪裡玩,不要一個人亂跑,跟冬青說,讓她帶你去。”

   鳳卿聽不明白十一娘所說的那些解釋,他只知道,他會繼續住在這裡。

   他朝著十一娘點頭如搗蒜,笑容燦爛的像六月的陽光,還拿出食盒裡的艾窩窩給十一娘吃。
   
   十一娘不要,鳳卿卻非塞給她不可:“好吃!”十一娘只好小小地咬了了一口,然後趁機把食盒裡的點心換到了紙匣子裡。
     
   又細細地叮嚀了鳳卿、冬青和濱菊幾句,去了三夫人那裡。

   該吩咐下去的事都已經吩咐了,現在只需要應付一下突發事件就可以了,三夫人反而比往日更清閑些。

   請十一娘坐到了自己對面,她壓低了聲音:“怎麼這個時候才來。娘沒事吧?我怎麼看著臉色不好的樣子!”語氣裡隱隱含著刺探。

   十一娘含含糊糊地搪塞了過去,和她說了些過年的事,然後找了個借口回了自己的屋,然後讓綠雲把繡花架子搬到了炕,沉下心來開始繡著屏風。

   剛繡了幾針,有小丫鬟來稟:“國子監錢奶奶來了。”
   
   十一娘一怔。
     
   不知道是無意回避些什麼,還是因為有了身孕不方便,自從她嫁到徐家,五娘從來沒來過。而她因為上有婆婆下有夫婿,出趟門不容易,也不曾去看望過五娘。

   她想到一大早突然來訪的羅振興……難道她也聽到了什麼不成?

   十一娘思忖著,吩咐小丫鬟:“快請到東次間喝茶。”

   然後到鏡台前整了整妝容,去了東次間。

   五娘穿了件大紅色牡丹花開通袖襖,比上次見到時又豐腴了些,卻更顯艷麗明媚。

   “五姐!”十一娘笑朝她福了福。

   紫苑扶著不方便的五娘曲了曲膝,算是回了禮。

   十一娘上前扶著她坐到了臨窗的大炕上。小丫鬟端了茶來,又親自接了端給她,這才坐到了她的對面。

   “姐姐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坐坐?姐夫呢?怎麼不一起過來。”

   “我倒是想來,”五娘指著這幾微微凸起的肚子,“可它不答應。”又道,“快過年了,順王那裡,工部杜侍郎那裡,國子監祭酒那裡……都要走動走動。你姐夫忙得腳不沾地。”語氣裡隱隱含著幾分得意。

   十一娘笑著順了她的話說:“這幾天雖然沒有下雪,可北風刮得緊,姐姐也要吩咐姐夫注意身體才是。”

   “那是自然。”五娘表情裡有幾份傲然,“你姐夫,還是小孩子脾氣。穿什麼衣裳,吃什麼東西,全都要我一手操辦。我就是有時想偷個懶,讓紫苑服侍一下,他都不依……”眉宇間著幾分羞怯地說起來自己婚後的幸福生活。

   十一娘和以前一樣,靜靜地聽著,露出得體的微笑,不時插兩句好讓她說的更盡興。

   不一會,話題就轉到了孩子身上。

   五娘朝著十一娘使眼色,示意她讓身邊服侍的人都出去。

   十一娘看著明了——她肯定也聽了那些流言蜚語。

   只是不知道她是自己想來的呢?還是受錢明之托來的?

   十一娘思忖著,遣了屋裡服侍的。

   “十一妹,”她望著十一娘的目光充滿了同情,“你可知道,侯爺在外面養了個外室,還生了個兒子……”

   十一娘和五娘一向話不投機,自然不想和她多說。只道:“大哥一大早來過了。他都跟我說了。”

   五娘很是吃驚。

   昨天錢明一聽到消息就商量她:“……十一妹在內院,這件事只怕還不知道。你明天一早就去永平侯給她報個信,和她說說體己的話。”

   她還記得自己一聽就急了:“怎麼會出這種事?得趕快告訴父親和大哥一聲才是,他們也好早做打算。“

   “你啊!“錢明聽了直笑,“怎麼像孩子似的,做事顧前不顧後。”

   她聽著愕然。

   錢明已笑道:“你想想,徐家出了這樣的事,一般的人哪裡能說得上話。你卻不同,和她是一個屋裡長的姊妹,我們開乾果鋪子的時候,人家侯爺又是出力又是出錢的。就是投桃報李,我們也要去看看才是。何況我們還准備和文家的人合伙生意,到時候求十一妹的地方多著呢?你趁著這機會和十一妹多多親近親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她聽著不免心動。

   錢明在一個酒宴上認識了文家的三爺,文三爺聽說錢明娶的是羅家五小姐,很是親熱。後來知道錢明手頭不活,拿出宣同府打的五千擔糧食的欠條:“……我只收二千八百擔的鹽引,其他的都是你的。”錢明很意外。

   文三爺只說:“你回去好好合計合計。”錢明後來一打聽,五千擔糧食換成鹽引,除了各路孝敬的,最多也就能落三千兩百擔出來,可要是有宣同總兵出面,損耗最多在五百擔糧食,余下的,都是自己賺的……

   上次開乾果鋪子,把她虧怕了。

   要不是收手早,把鋪子轉出去小賺了一筆,如果等到明年鋪子租賃到期,只怕五百兩銀子要虧個一乾二淨。

   這種不用出本錢只賺差價的生意最適合他們。

   只是,想要做成這樁買賣,卻非得與宣同總兵范維綱交好的徐令宜出面不可。偏偏他們又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跟徐令宜提,這件事就這樣拖了下來。

   現在徐家出了這樣的事,十一娘如果知道了,肯定很是彷徨無助。到時候自己再幫她出出主意,她肯定會對自己生出感激之情來……然後再提一提自己的難處……

   可一想到自己的父親和哥哥,她又有些不安起來。

   如果不告訴父親和大哥,真的出了什麼事,自己有什麼顏面回娘家。

   好像知道她的擔心似的,錢明親昵地捏了捏她秀美的鼻子,笑道“傻瓜!岳父和大舅兄哪裡,不是還有我嗎?等你從荷花里回來了,我們再去弓弦胡同也不遲啊!”
  




第二百零三章 登場(中)

    虧自己一直擔心著弓弦胡同,沒想到,大哥不僅知道,而且還趕了個大早跑到徐家來通風報信。

    想到這裡,五娘一點點的不安就煙消雲散了。

    她低聲問十一娘:“大哥來對都說了些什麼?”

    十一娘只把羅振興勸她不要為了孩子夫妻失和的話說了說。

    五娘又問十一娘有什麼打算。

    “我能有什麼打算。”十一娘道:“要是果真如此,還得看侯爺怎麼說。”

    “也是。”五娘笑道,“你畢竟是做繼母的,實在不方便出這個頭。”

    十一娘點頭,不想和再和她說這些,笑著轉移了話題:“姐姐的身體還好吧?”

    “嗯。”五娘笑得很甜,“我挺好的。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長胖了很多。”

    “能吃能睡是福氣。”十一娘笑著和她閑話,“也不知道姐姐喜歡吃什麼?我也好讓人准備一些。”

    五娘聽著就長嘆了口氣:“我現在哪能像做姑娘時那樣挑剔,有什麼吃什麼罷了。”

    十一娘聽著她話裡有話,又摸不清她的意思,裝糊塗:“我看五弟妹懷了孩子特別喜歡吃酸筍。要不,我讓人盛點來你嘗嘗?要是好吃,帶點回去。”

    五娘搖頭:“還是算了。這人由奢入儉難。我怕我吃慣了嘴,一旦吃不著,心裡難受。”

    這樣在自己面前叫苦,難道是又看中了什麼生意要自己入伙?

    十一娘思忖著,笑道:“看姐姐說的。這酸筍又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是姐姐喜歡吃,我讓冬青幫姐姐就是了。”然後起身叫了綠雲,讓她去端一小碟筍來。

    綠雲應聲而去。

    “唉!” 五娘看著就嘆了口氣:“這可應了那句老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吧,不愁吃,不愁穿,隨口一句話就有人鞍前馬後地服侍著,偏生侯爺卻……我呢,相公相貌英俊,學富五車,卻家裡單薄,沒有根基,全憑著我的那點嫁妝過日子。別人不清楚,你應該是最清楚的。我們說起來有多少多少的陪嫁,可落到實處,卻是連日子都過不下去的。要不然,我怎麼會拋頭露面做什麼生意?”說著,笑容變得苦澀起來,“誰知道運氣卻這樣不好,遇到了幾十年難遭的大風雪。白白損失了幾百兩銀子。”

    十一娘也是從苦日子過過來的,要是換了自己,也一樣會心痛,挺能理解五娘的。

    她勸五娘:“就當是買了個教訓的。以後看准了什麼生意,先從小本做起,等有了把握,再做大些也不遲。”

    “也只有這樣想了。”五娘無奈地道,“你姐夫也這樣勸我。說就當是年成不好,顆粒無收。”

    錢明這個人雖然有點勢利,卻也有自己的風度。十一娘笑道:“既然姐夫這樣想,姐姐更應該放寬心才是。”

    五娘“嗯”了一聲,然後像突然想起什麼來似的,隔著炕桌斜了身子低聲問十一娘:“你的陪嫁怎樣了?”

    十一娘沒想到她問起這個事來,頓了頓。

    五娘已道:“一塊沙地,一塊坡地。別說我們五谷不分,就是身邊陪房也是從南邊來的,哪裡懂沙地和坡地的莊稼,妹妹也很難吧!”

    “是啊,正為這個犯愁呢!”這一點十一娘倒不否認,“可我見識有限,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的點子。要是五姐有什麼好主意,一定要告訴我。”

    “那是自然。”五娘答應的很爽快,“你我同聲同愾,我不幫你幫誰。”然後露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不過,這件事你的確要多花些功夫才是。要知道,你又和我不一樣。我是單家小戶過日子,吃的在鍋裡,穿的在身上。你卻是家大業大,人事複雜又盤根錯節的,沒有點私房錢傍身,只怕是打賞丫鬟都為難,更別說是降服那些自認為服侍過太夫人就比誰都有體面的管事媽媽們!”

    還真讓五娘說中了。

    她還真就在擔心。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自己肯定會主持徐府中饋,平常請這些管事的媽媽吃個點心,賞幾件首飾收買一下人心是不能避免的。可徐家又不是那寒門小戶,養移氣,居移體,這些管事的媽媽們跟著看著聽著,手面、眼孔都很大。東西少了拿出來說不定沒有起到收買人心的目的,反而讓人瞧不起,以後當起差事陽奉陰違,反讓自己失了威嚴。

    看見十一娘沒有做聲,五娘壓低了聲音:“妹妹,有一樁生意,獲利甚豐。要是能做成,不僅能解妹妹的局面,也可以讓我安安心心地生產。”

    十一娘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婉言拒絕道:“別人不知道,姐姐應該是最清楚的。多的本錢我可拿不出來。”她說了個很有技巧的話,說“多的錢拿不出來”,給人一種錯覺,我雖然有錢,但並不多。

    她這樣也是有意為之。

    說自己有錢,怕五娘獅子大開口,自己拿不出來,壞了兩姐妹表面上維護的和睦,要是說自己沒錢,又怕五娘誤會自己這是在叫窮,不想幫她。

    自己拿不出來,壞了兩姐妹表面上維護的和睦,要是說自己沒錢,又怕五娘誤會自己這是在叫窮,不想幫她。

    五娘聽了掩袖而笑:“這樁生意,不用本錢。”

    十一娘聽了心裡一跳,不動聲色地提醒她:“哪有天上掉餡餅的事?”

    “這就是樁天下掉餡餅的事!”五娘笑道,“當然還有些難處。不過,這件事對別人是難處,對十一妹卻是舉手之勞。”

    什麼事對別人是難處,對自己卻是舉手之勞只可能是借徐令宜的名頭了!

    十一娘心裡涼颼颼的,還抱著一絲僥幸道:“難道是要開繡樓?這個我倒有幾分把握。”

    “開什麼繡樓啊?那也要本錢。”五娘想到,把鹽引的事告訴了十一娘,“你說,這是不是天上掉餡餅的事?”

    十一娘心中微慍。

    商人逐利。有誰會把到手的銀子往外推?文家這樣,要麼是在做誘餌,用一件很容易就能賺到大錢的生意把錢明倆口子釣到手,然後由易到難徐徐圖之,讓兩人欲罷不能,最後甚至鋌而走險;要麼就是這件事雖然利益大,但想做成也不是件容易事,甚至賺的就是關系錢。

    找范維綱,本來要花一千八百擔糧米去打發中間環節的,現在卻只需要五百擔,那其他的利潤從哪裡來?自然是從那些層層盤剝的官吏中來。這樣一來,等同於虎口奪食。一次兩次好說,如果時間一長,只怕你是天王老子也會讓那些官吏心懷怨恨,找個機會給你絆子。到時候,有心算計無心,出現千里長堤潰於蟻穴的情況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想到羅振興勸自己的那些話。

    很顯然,把她當沒懂事的孩子似的……

    十一娘做出一副忐忑的樣子:“我又不認識范大人……只怕要侯爺出面……”

    五娘目光一轉,就把來時錢明告訴她說的話說了出來:“這種小事哪裡需要侯爺出面。你只需要跟家裡的總管說一聲,拿張侯爺的名帖就行了。其他的事,自有我們幫著辦妥當。”

    “這,不太好吧!”十一娘顯得有些慌張,“要是侯爺問起來,我該怎麼說?不行,不行!”她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哎呀,侯爺每天那麼多事,哪會注意這些。”五娘笑道,“你的膽子也太小了些。”十一娘訕訕然地笑:“姐姐也知道我膽子小的。還是跟侯爺說一聲了再做計較吧!”

    五娘見她口風緊,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長嘆口氣:“你呀,可怎麼辦?我都為你愁,你倒像個沒事人一樣。你也別嫌我這個姐姐說話太直。要知道,你和侯爺可是半路的夫妻,他今年還不到三十歲,庶長子、嫡子、庶長女都有了。有些事,你心裡要有數才是。要知道,你以後的日子還長著,指不定哪天就又有姨娘進門。你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將來的孩子打算,弄些銀兩傍身才是。別的不說,就說你們府裡的五夫人,將進來的時候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妝,朝廷誥封的縣主,定南侯府嫡出的大小姐,顯赫吧!人家還不是照樣在外面開鋪子。人家都知道手裡有錢,心中不慌,你別像沒長大似的,這也怕,那也怕……”

    十一娘認真地聽著,唯唯喏喏地應著,就是不參合她的話題。

    五娘見自己左說右說十一娘都一副怕事的樣子,心裡雖然急,卻不好把她逼得太急,慢慢把話題引到了孩子的身上:“……也沒什麼好怕的。又不是長子。等過幾年,給他娶房媳婦,再分些銀子讓他出去單過就是了。”

    十一娘看著天色不早,就打斷了她的話:“姐姐來一趟,就在這裡吃午飯吧!”

    五娘來時還准備早些回去給弓弦胡同那邊報信,現在知道羅振興趕在自己前頭來過了,到把這份急切淡了下來,又尋思著錢明讓她多和十一娘走動,笑著應道:“還沒去給太夫人磕頭呢!”

    十一娘見她答應的爽快,叫了琥珀進來,吩咐她安排午膳,派人去問徐令宜的信,然後換了衣裳,和五娘去了太夫人那裡。

    太夫人見了五娘很是歡喜,問東問西的。正好有小丫鬟來稟,說徐令宜在外院吃飯,太夫人就叫了三夫人來做陪,留五娘吃了午飯。吃完飯,親自送她到了屋門口才折回去。

    五娘表情有些陰晴不定,到十一屋裡坐下才道:“沒想到你挺討婆婆的歡心。”

    十一娘笑道:“娘待人寬和,倒也不是我會討她老人家的歡心。”

    五娘沒有說話,想到大太太每次提到太夫人時的恭敬樣子,心裡到底有些苦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2 11:23 AM

第二百零四章 登場(下)

    晚上徐令宜回來:“聽說五姨來過了。可有什麼事?”

    “侯爺回來了!”十一娘笑著上前接了斗篷,聞見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五姐夫也聽說了孩子的事,特意讓五姐過來問一聲。在太夫人那裡吃了午飯,小坐了一會就回去了。”

    徐令宜點頭,到淨房洗漱更衣出來。

    “晚上都吃什麼了?”他邊問邊脫鞋上了臨窗的大炕。

    “吃羊肉火鍋。”十一娘接過小丫鬟的茶端給徐令宜,“有種曬乾了的野菜,叫山莧的,放在火鍋裡煮了吃,很好吃。”然後笑著問他,“侯爺今天喝酒了?”

    徐令宜啜了口熱茶,神色愜意地倚在了大迎枕上:“王勵來了,大家一起喝了點。”

    十一娘笑著去鋪床。

    徐令宜卻拉了她的手:“我們坐一會!”

    十一娘依言坐到了炕上。

    徐令宜透了口長氣:“我長這麼大還沒有這樣狼狽過。”他朝著十一娘苦笑,“說什麼的都有。真是只有你想不到,沒有說不出來的。”

    十一娘笑起來:“謠言就是這樣的!”普通大眾對公卿之家、王公貴族辛秘有著超乎平常的興趣,何況還有區家人在其中推波助瀾。

    “我本來想解釋一番的,可看他們一個個賊眉鼠眼的樣子,分明是來看我熱鬧的。我不解釋還好,只怕越解釋他們越來勁。索性什麼也沒有說。”徐令宜無奈地笑道,眉宇間並不見慍色,顯然對一幫好友的鬧騰並沒有放在心上。

    “謠言止於智者。”十一娘還是說著寬慰他的話,“過些日子也就好了。”

    徐令宜點頭:“正好工部侍郎家出了樁殺夫奪妻案,我已派人去宣揚。大家聽到了新鮮事,過兩天也就把我們這樁事漸漸淡忘了。”

    與其費心去辟謠,不如用其他事取而代之,轉移人的視線,讓人逐漸淡忘。

    夫妻兩人商量著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時候,皇上卻眉開眼帶笑地去了坤寧宮。

    皇長子昨天剛回宮,皇后找了他身邊的宮女問話。聽了內侍的稟告,忙迎了出去。

    皇上攜了皇后的手進了內室。

    宮女上了茶,躡手躡腳地退下。

    皇上笑道:“今天下午和幾位閣老議福建防御之事,倒聽說一件有趣的事。”

    皇后心中一驚,想到區家。

    “能讓皇上說有趣,那肯定是極有趣。皇上快說給臣妾聽聽。”

    皇上大笑,道:“說永平侯三年前從苗疆帶了一位女寨主回來,養在城西的販馬巷。如今孩子都有三歲了。”

    “怎麼可能?”皇后滿臉的震驚,“侯爺怎麼會做出這樣不知道輕重的事來。”

    要知道,當年平苗是皇上登基後首次用兵,為顯大周威武,被俘的寨主全被斬首……帶一位女寨主回來,等同私放戰俘,御史們要是捉住不放,完全有可能上升到“通敵叛國”的高度上去。這可是要滅九族的!

    “這定是謠傳!”皇后神色焦虛,鬢角已有細細的汗。

    “我知道。”皇上低頭拂著茶盅裡的嫩葉,沒有注意到皇后的異樣,“老四為人一向謹小慎微,就是有這種事,也不會弄得滿城風雨。”他抬頭,眼底飛逝過一道鋒利, “不過,梁閣老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連孩子長什麼樣都說得清清楚楚,這件事只怕沒那麼簡單。我看,你盡快安排一下,把永平侯夫人請進宮來一聚——明天封印,御史的折子一時送不進來,可到了初三開印……”

    那時候只怕彈劾的奏折要如雪片飛了!

    “臣妾知道了。”皇后急急應喏,又委婉地商量皇上,“只是永平侯夫人年紀輕,我怕她一時說不清楚,不如請太夫人進宮……”

    “還是請永平侯夫人進宮吧!”皇上沉吟,“太夫人年紀大了,小輩們有事,多半會瞞著。要是一時激憤氣著了,反而不妥。”皇后聽著心中微微有些涼。

    皇上下午聽到這個消息,到這時落鑰了才告訴自己,又點著要年紀的十一娘進宮……時光荏苒,以前的夫君變成了現在的君夫!

    但一想起到自己那個美貌聰慧的小弟媳,她心裡稍安。

    “皇上說的是。”她應喏道,“明天一大早臣妾就喚了永平侯夫人來問問。”

    皇上頜首,吩咐身邊的賀公公:“你們都退了吧!”

    意思是今天會歇在這裡。

    又對皇后笑道,“我上次來時你做的那個什麼‘帶骨鮑螺’,極其美味,今天就用那個當宵夜吧!”

    皇后笑著應“是”。一面叫了宮女傳夜宵,一面卻暗暗思忖:難道這樣還不放心?怕我給永平侯報道,要親眼看著我怎樣吩咐內侍不成?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果就當著皇上的面上人把十一娘叫進宮來。

    “……說什麼帶了位女寨主回燕京,養在販馬胡同。還說孩子長著一雙鳳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曖閣裡靜悄悄的沒一個人,皇后娘娘皺著眉頭,神色凝重,問得有些咄咄逼人。

    十一娘大吃一驚。

    雖然毫無征兆,匆匆忙忙地被叫宮里來,徐令宜和十一娘也曾仔細想過很多可能,包括宮里聽到了鳳卿的事差人來問,包括區家會從政治的角度出發闡述這件事的始末從而過到打擊徐令宜的目的,甚至是皇后聽聞謠言喊十一娘進宮訓誡……可沒想到的是皇后娘娘的態度——兩人單獨相處,她卻依舊擺了皇家的威嚴,戴著九龍四鳳的鳳冠,穿了十二翟紋的深青色禮服端從在鳳座上。

    她腦子轉得飛快。

    從和皇后幾次短短接觸可以看得出來,皇后並不是個刻板冷漠的女子,何況兩人在說攸關徐家生死的事,她怎麼能表現的這樣肅然冷峻……難道是怕隔牆有耳?可這裡是坤寧宮,皇后娘娘的宮殿,有誰敢窺視不成?

    念頭一閃而過,汗已透衣襟。

    在這皇宮里,能真正讓皇后忌憚的,就只有皇帝了!

    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心裡卻如無瀾的古井般沉靜下來。

    “皇后娘娘,”十一娘舉袖掩面,“這真是天大的冤枉。侯爺品行端方,行事爽落,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一面說,一面眨巴著眼睛,只望那淚珠兒快點落下來, “也不知道是誰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要是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裡,侯爺還有性命嗎?皇后娘娘,您可要為侯爺做主啊!這分明是有人要陷侯爺於不義!有人要害侯爺!”說著,眼角濕潤,“可憐侯爺戎馬半生,落得個身有殘疾不良於行,好容易能享些清福,又傳出這樣的話來……這可怎麼辦才好啊!”一副戚楚無助的樣子。

    皇后娘娘先是一喜,後是一怔,然後嘴角一翹,飛逝過一個笑意。

    喜的是自己什麼也沒有說,弟弟那邊卻早有准備——要不然,十一娘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意外的是十一娘說話的這架勢,不管不顧就哭起來,活脫脫還是一個未諳世事的小姑娘,可想到那天她勸自己的話,十之八九是故意而為。沒想到她到能不顧自己的名聲,為徐家做到這樣的地步,弟弟身邊有這樣的人相陪,覺得很是寬慰,忍不住就笑起來。轉念想到歇在內室、可以清楚聽到動靜的皇上,笑容又很快地隱去。

    “你且別哭。”她聲音裡就帶了一絲連自己都沒有查覺的溫和,“先坐下來說話。”然後指了指右手邊的一張錦杌。

    十一娘聽著皇后平靜的聲音,知道自己做對了。

    她鬆一口氣了,掏出帕子抹著眼角,心裡卻暗急著怎麼哭不出來,做出一副抽抽泣泣的樣子坐在了錦杌上。

    “我問你,你可聽到過這個謠言?”皇后雖然相信自己的弟弟,可連閣老們都一副振振有詞的摸樣,她心裡又沒底了。“聽說了。”十一娘哽咽著,“不僅聽說了,而且那孩子還養在半月泮裡!”

    “啊!”皇后臉色大變。

    十一娘卻豎起耳朵聽到內室有輕輕的響動。

    看樣子,皇上真的在內室裡聽著。

    “所以說侯爺冤枉啊!”沒等皇后開話,她立刻道,“那孩子根本不是侯爺的,是五爺的。”

    “什麼?”皇后娘娘臉色大變。

    她沒有想到真有孩子這件事。

    一直注意著內室動靜的十一娘聽到有很輕很輕的腳步聲停在門簾處。

    “具體是怎麼一回事,臣妾也不十分清楚。”她細細地把當天發生的事告訴了皇后:“……突然就聽到了傳言。說什麼這孩子是侯爺和營妓生的。還說我姐姐容不得人,不准侯爺把孩子抱回來。”說著,哭了起來,“娘娘,這些人太可惡了。竟然連去逝的人也不放過。娘娘,您說我該怎麼辦才好?侯爺是肯定不會解釋的,可沒有侯爺的同意,就是太夫人面前,我沒漏一句口風的……”

    皇后此刻心亂如麻。

    這孩子雖然不是徐令宜的,可到底是徐家的孩子。

    為徐令宜辯別了,勢必要扯出徐令寬,然後扯出丹陽,扯出徐令寬的岳父定南侯。可如果不為徐令宜辯別,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徐家還真受不起。

    這就好比手心和手背——雖然知道手心的肉厚一些,可打起來一起痛得厲害。

    她不由望了一眼內室的簾子。

    畢竟是十幾年的夫妻,事到臨頭,還是習慣性地希望那個人幫著解決問題。

    一直用眼角窺視著皇后娘娘的十一娘不禁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有些話卻不能不說——沒有什麼比一個能臣的示弱更能讓一個君王高興的了。

    “侯爺已經兩天沒有睡個好覺了。說了,五爺怎麼辦?五弟妹還懷著身孕。不說,外面傳言不堪,侯爺怕壞了永平侯府的體面,更怕給皇上和皇后娘娘臉上抹黑。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第二百零五章 粉墨(上)


    是啊,說了,拔出蘿蔔帶著泥;不說,徐令宜就得背了這黑鍋。

    十一娘的話讓皇后陷入了沉思。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問徐令宜有什麼打算?

    萬一皇上心中另有所想怎麼辦?

    給徐令宜出個主意?

    皇上就在簾子後面聽著,如今傳出收了苗疆女寨主為外室的謠言,已涉及到了廟堂之事,不是後宮女子可以過問……

    想來想去,只有怪那始作俑者。

    “都是小五惹的禍。讓你們跟著受累!”

    五爺再不好,總歸是皇后的胞弟。她可以責怪,自己卻不能流露出不滿。

    “娘娘言重了。”十一娘道,“五爺也是因為年紀輕,誤交損友。有了這次的事,以後行事會越來越沉穩的。只是這事越傳越離譜,偏偏侯爺又是個話少的人,臣妾心中惶恐的很。”

    皇后苦笑:“你也不用太擔心。”又看了簾子一眼,言不由衷地安慰著十一娘,“侯爺的為人大家都很清楚。”

    十一娘表情悵然。

    而皇后見事情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怕再說下去又生出什麼枝節來,問了太夫人的身體,知道一切都好,就端了茶。

    十一娘忙起身告退。

    皇上從內室走了出來。

    “皇上,這可怎麼辦?”皇后六神無主地望著皇上,“沒想到小五竟然做出這種事來!”

    皇上想了想,道:“如果真如永平侯夫人說的那樣,我看還是交給永平侯自己去處理吧!這畢竟是徐家的事,你我都不好插手。”

    皇后沒有做聲。

    這話說的有道理。

    宗族的事,外姓人不好插手。

    她長嘆口氣,突然覺得這暖閣太過寬闊,有些冷!


    *******


    避在內室卻能清楚聽到她們談話的皇上,態度謹慎又顯得有些無可奈何皇后,還有那其心可誅的謠言,一切的一切,都讓十一娘感到很不安。

    她歸心似箭地回到了荷花里,匆匆去了太夫人那裡。

    徐令宜一直在那裡等她。

    待小丫鬟上了茶,太夫人立刻遣了屋裡服侍的,迫不及待地道:“為何事叫你進宮?都說了些什麼?”

    “為孩子的事。”十一娘顧不得喝茶,把當時的情景事無巨細全告訴了太夫人和徐令宜。

    兩人越聽臉色越凝重,到了最後,太夫人已是臉色慘白。

    “老四,這件事還是要討娘娘一個口訊才是。只有知道了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才好行事!”

    “不必了!”徐令宜神色有些冷淡,“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可是……”

    “娘!”徐令宜的眉宇間閃過一絲疲憊,“我知道您心裡還念著那個來了就向您討紅燒蹄筋吃的七皇子……可那已經是老皇歷了。”

    太夫人側過臉去,沒有做聲。

    有小丫鬟隔著簾子稟道:“太夫人,二夫人回來了!”

    三人愕然。

    太夫人忙道:“快請進來。”

    一個穿著月白色錦緞窄袖褙子的女子撩簾而入。

    “二嫂!”十一娘笑著和來人打招呼。

    “四弟妹。”二夫人朝十一娘頜首,上前給太夫人和徐令宜行了禮。

    “怡真,你怎麼回來了?”太夫人關心地道,“可是有什麼事?”然後看了看她身後,“貞姐兒呢?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我聽到了一些謠言,就匆匆趕了回來。”二夫人道,“怕貞姐兒受不得顛簸,把她留在了西山。”

    太夫人點頭,道:“快到炕上坐,天氣冷,小心受了涼。”

    二夫人沒有客氣,上炕坐了。

    十一娘去沏了杯茶進來。

    二夫人已和太夫人說上了話:“……我想了一夜。覺得這事只怕與區家脫不了干系。”見十一娘給她端了茶,她道了謝,繼續道:“我們家要是有事,他們家是最大的受益人。”

    “正如二嫂所言。”徐令宜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二夫人,“各種傳言都有,如今連宮里都聽說了——十一娘就剛從宮里回來。”又把十一娘進宮的情景告訴了二夫人。

    “區家的手腳可真快。”二夫人沉吟道,“買了孩子帶回福建,待大些了再帶回來……到那時,幾位皇子都已成年……區家行事不僅歹毒,而且爭的不是朝夕,只怕早有我們不知道的布置。還請侯爺要多費些心思才是!”

    意思是說區家意在爭儲。

    徐令宜輕輕頷首,神色有些冷峻,“是我大意了!這次要不是王家有人專盯著區家的人,只怕我們還不知道這件事。”

    “這也是侯爺的福氣。所以區家的陰謀才會敗露。”二夫人道,“原來是我們在明,區家在暗,不免吃些虧。現在既然知道了區家的用心,侯爺也可從容行事了!”

    “二嫂放心。這件事我會好好斟酌一番的。”徐令宜眼中閃過毅然之色,“大家爭的都不是朝夕,來日方長。”

    “既然如此,我倒有個主意。侯爺姑且聽聽。”說著,凝望著徐令宜,等他表態。

    “二嫂請說。”徐令宜認真地對二夫人,一副側耳傾聽的模樣。

    二夫人就瞥了十一娘一眼,表情認真地道:“侯爺不如認下這個孩子吧!”

    太夫人望了一眼二夫人,又望了一眼十一娘,欲言又止。

    徐令宜沒有做聲,流露出沉思的表情。

    十一娘則看著徐令宜,一副夫唱婦隨的模樣。

    一時間,屋裡落針可聞。

    “既然大家爭得不是朝夕,我想,還是盡量不把事態擴大為好。”二夫人目露堅定,顯得自信從容,徐徐地道:“我們解釋,別人會懷疑我們顛倒黑白;我們辯白,先牽扯到侯爺,後牽扯到五爺,再加上柳惠芳這個戲子,孫老侯爺,白白給人話題,只怕有比‘侯爺有私生子’這個話題更讓那些御史興致勃勃流言蜚語出來。

    “我們要是壓住了謠言,又怕皇上會覺得徐家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太過煊赫;如若我們不能壓住謠言,只怕區家因此行事會更囂張,做出更多不利於我們徐家的事來。

    “如果我們認下這個孩子。一來可以堵住天下人的嘴。二來可以試試皇上的意思——如若皇上站在我們這邊,任御史如何彈劾也不會傷了筋骨。如若皇上不站在我們這邊,借此事發難……”說著,她語氣一頓,深深地看了徐令宜一眼,“我們也可早些准備……區家畢竟在福建。還有王家可以一用……總不能坐以待斃,陷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局面!”

    十一娘聽著心怦怦亂跳,朝徐令宜望去。

    卻見他面無表情低垂著眼瞼,看不清楚表情。

    她又朝太夫人望去。

    太夫人緊抿著雙唇,臉色好像比剛才更白了幾分。

    屋子裡彌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

    “二嫂說的都是金玉良言。”沉默了片刻,徐令宜抬瞼望向二夫人,“待我好好想想。”然後笑道,“二嫂從西山趕回來,一定還沒有吃午飯吧?我們一直等著十一娘從宮里回來,也還沒有吃午飯。大家應該都餓了。十一娘,讓丫鬟們擺飯吧!”一副不欲多談的樣子。

    他溫和的聲音緩和了屋裡的氣氛。

    十一娘曲膝應是,去叫丫鬟們擺飯,身後傳來二夫人含笑的聲音:“還是侯爺想的周到。妾身還真是餓了!”


    **************


    回到屋裡,十一娘默默地幫徐令宜更衣。

    “怎麼了?一直都不說話。”徐令宜摸了摸她的頭。

    十一娘心緒有些亂,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是不是害怕了?”徐令宜凝視著她,黑眸幽深。

    十一娘點了點頭——好像也不是害怕,擔心更多一些……又搖了搖頭——說不害怕也不對,剛才吃飯的時候手一直抖啊抖的……她又點了點頭。

    徐令宜笑起來。

    把她摟在懷裡。

    “別怕。我心裡有數。”又覺得這安慰很蒼白,又道:“二嫂說的有道理,又不全對。皇上如果不站在我們這邊,事情很棘手。可像二嫂說的那樣,又太過激進。最好的法子,是想辦法讓皇上站到我們這邊來……”

    十一娘有些驚訝地望著徐令宜。

    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太難。要不然,怎麼會有“飛鳥盡,良弓藏”之說呢!

    “說到底,皇上是忌諱徐家勢大。”他壓低了聲音,“如果我們能讓皇上放下戒心,區家的攻訐也就不解自破。”他神色變得端凝起來,“二嫂的話提醒了我。皇上最怕的是長袖善舞的權臣,最放心的是端方守禮的純臣。說起來,區家雖然給我們下了個絆子,也給了我們一個表現的機會。”

    “侯爺的意思是……”短短一個上午,發生了太多的事,十一娘的神經緊張,思緒還停留在二夫人給的震撼中,腦子暫時處於停擺的狀態。

    徐令宜微微一笑:“正如二嫂所言,如果我們在眾人面前辯解孩子的事,或是利用這些年經營的人脈把謠言強壓下去,只會讓皇上不放心。反之,如果我們按兵不動,區家說不定會覺得我們外強中乾,做出更大的動作來。

    皇上怕徐家獨大,難道就會讓區家一手遮天不成?為了維護這種平衡關系,他一定會站在我們這邊。”說著,他眼睛微微眯起,臉上露出冷酷的笑容。“如果我們處置得當,說不定能一勞永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2 12:09 PM

第二百零六章 粉墨(中)

    一勞永逸,怎樣個一勞永逸法?

    十一娘一怔。

    “十一娘,”徐令宜輕輕地喊她的名宇,凝望她的目光很是鄭重,“我想認下這孩子!”

    剛才二夫人提出讓徐令宜認下鳳卿的時候,徐令宜和太夫人都沒有反對,十一娘已有心裡準備。現在聽徐令宜這麼一說,她想也沒有想地點了點頭。

    正如二夫人所言,事到如今,沒有比認下孩子再好的辦法。而且,徐令宜認下鳳卿,這孩子以後就歸自己管教。別的不敢說,自己至少可以保證鳳卿能吃飽穿暖,不會無緣無故被抽打,能和徐嗣諭、諄哥受到一樣的教育。

    “我聽侯爺的!”她笑望著徐令宜。

    冷宜微微點頭,眼底閃過欣慰。

    “來!”他拉她坐到了炕上。“這件事,我們好好商量商量。”

    商量?有什麼好商量的。只要不認在自已的名下,其他的都好說!

    十一娘笑著隨他坐到炕上。

    “自從區氏封了皇貴紀,我就心生警惕,做了些安排。”徐令宜表情凝重,沒有和她說鳳卿的歸屬問題,反而和她談起心來。“只是我沒有料到區家的勢力這樣大,行事這樣果敢決斷,而且說做就做,不留一點余地。說起來,這全是我的錯一一不僅小瞧了對手,還坐井觀天,自以為是。要不是有孩子這件事,要不是有王家偶然插手,只怕我傾巢在即還不自知。”他認真地檢討自己。

    “侯爺……”十一娘想安慰他幾句,卻他的目光阻止。同樣的錯誤,我不能犯兩次。”他眼角眉梢都帶了幾分冷凜。

    “我仔細想過了。既然區家早有淮備,我們與其處處防備,事事針對,還不如暫時回避,以強示弱,給區家制造一些好機會,想辦法讓他們忍不住跳出來,自曝其圖。就算區家能沉得住氣,我們達不到這個目的,也要給皇上制造一個區家飛揚跋扈、驕奢淫逸的印像來。”他徐徐道來,目光深遠而幽靜,“要知道,有時候,做得越多,錯的進多。我們現在當務之急就是什麼也不做,以靜制動。”說著,他冷冷一笑,“區家不是想讓我們丟臉嗎?我們索性就把這熱鬧演到底。戲子也好,營妓也好,女寨主也好,我統統認下,看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是啊,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已經低到塵埃裡,低無可低,你還能把我怎樣?

    “妾身明白。”十一娘忙對徐令宜表示同恰,“只是覺得讓侯爺受委屈了。”

    徐令宜聽著目光一滯,不以為意地笑道:“本是我的錯,我有什麼委屈的!”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洩露了心思。

    十一娘看著好笑,乾脆大方到底:“至於弓弦胡同那邊,侯爺不用擔心。我去說。”又道,“大哥是明理的人,應該一聽就會明白。”

    徐令宜愕然,繼而深感慰籍,拍了拍十一娘手:“哪用得著你出面。我會親自去跟岳父說的。”

    “不如我們一起去吧!”十一娘想了想,道,“鳳卿的事畢竟不能明說。有我在場,父親縱有不滿,也可勸勸。”

    有十一娘表態,羅家那邊肯定會事半功倍。但他行事一向沒有讓女人出頭的道理,偏偏十一娘又是一片好心……拒絕的話就頓了頓,臉上不由露出幾分猶豫來。

    十一娘看得分明。

    有大男子主義的人就是這樣,什麼都喜歡自己扛著。雖然女人會過得很安逸,但從長遠來說,兩人之間也會少了些溝通.甚至會出現漸行漸遠的局面。她不反對徐令宜代她做決定。因為徐令宜是土生土長的古人,比她更懂得、更擅長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游戲規則。可這並不代表她願意不明不白的服從。

    “侯爺。夫妻齊心,其利斷金。”她委婉地道,“這既是徐家的事,也是我們倆口子的事。”

    “好吧!”徐令宜很喜歡“夫妻齊心”這句括,他爽快地道,“我們一起去!”

    “事不宜遲。既然要認下,年前要上族譜,孩子還要參與祭租。與其讓別人告訴父親,還不如我們事先去打個招呼。”十一娘笑道,“不如趁著下午沒事,去趟弓弦胡同?”

    徐令宜沒想到她雷厲風行,說做就做。怔楞了片刻,笑道:“也好。區家步步緊逼。這件事的確是宜早不宜遲。”然後正色道,“你看,孩子養在誰的名下好?”

    這可是件大事。

    如果養在秦姨娘名下,她已經有一個兒子了,再認一子,無疑將會是身份最尊貴的姨娘……自古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而能為家族添丁,就是對這個家族最大的貢獻;文姨娘身後有文家。如果孩子養在她名下,就算文姨娘沒有什麼想法,只怕文家都會不消停;至於喬蓮房,她年紀還輕,以後肯定會有自己的孩子。一方面,她願不願意是個問題,另一方面,自己目前和她沒有什麼太大的矛盾,但不擔保以後也沒有矛盾,如果到時候她把鳳卿當槍使,那就讓人頭痛了!

    念頭一閃而過,十一娘決定還是聽聽徐令宜的意思再做打算,也可以趁機看看他心裡最看重哪位姨娘。

    要知道,有兒子和沒有兒子的姨娘,那可是天壤之別。

    “侯爺的意思……”十一娘望著徐令宜。

    聽自己的意見……也就是說,十一娘覺得養在哪位姨娘名下都不好。

    他想了想,有:“養在佟姨娘名下如何?”

    十一娘怔住。

    佟姨娘已經過世了……養在她的名下,等於是把這個孩子全權交給了自己。

    徐令宜認真地道:“雖然說我認了這個孩子,可掩耳盜鈴的事還是要做一做的。對外就說是佟姨娘托夢給我,說死後沒有香燭供養。正好我在善堂看到一個長著鳳眼的孩子,就手提了回來,寄養在佟姨娘名下。這樣對外可以交待,你也好行事。當然,這是內宅的事,你要是不願意,還是以你的意思為准。”

    對於十一娘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侯爺……”她望著徐令宜,一時不知有說什麼好了。

    十一娘可從來沒有往上面想。

    徐令宜的這個決定,至少說明了他對自己的尊重。

    “好了。”徐令宜見十一娘眼中閃過感激,心情大好,笑著起身,“我們去跟太夫人說一聲,這就去趟弓弦胡同。還有紅燈胡同老侯爺那裡也要去說一聲才是。小五那裡也要交待請楚。免得我們費心給他收拾了亂攤子,他還覺得把孩子養在家裡天天晃他的眼晴。還有范維綱那裡,王勵那裡,也要寫信抱怨一番才是……到處是事啊!”

    這事不是解決了嗎?沒必要寫信給范維鋼和王勵等人抱怨吧?而且,徐令宜也不像是那種遇事會抱怨的人啊!

    十一娘有些意外。

    “我們要是其的什麼都不做,那和把謠言強壓下去有什麼兩樣。”徐令宜見十一娘目帶困惑,笑著解釋道,“你想想,出了這樣的事,竟然沒個為我們辯解的,也太不正常了吧!說不定皇上仔細一想,還以為我是以退為進,有什麼後招,那就更麻煩了。”說著。他微微嘆了口氣,“所以要寫信抱怨一下。以我們的交情,他們知有我被迫認了個。私生子,,肯定會為我辯解一番的。而且兩人又一文一武,各成體系,本身沒什麼交情,辯解起來也沒有個章法。皇上看了才不會起疑,才能讓皇上覺得徐家。忠厚有余,應變不敏。以後再遇到有誰攻訐我們家,皇上心中也就自有了一番衡量。”

    十一娘明白過來。

    雖然皇上不放心徐家,不放心徐令宜,可徐家畢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徐令宜畢竟是他的小舅子。他可以糟蹋,別人卻不能糟蹋。區家把徐家弄得進是狼狽,皇上的天平就會越倒向徐家。徐家的危難也就可以解除了。

    她不由笑有:“這就是您說的一勞永逸?”

    徐令宜點頭:“只有這樣,才能讓皇上站到我們這邊來。”然後想起什麼來,叮囑十一娘,“好事不出口,壞事傳千里。馬上要過年了,大家走動的勤,到時候不免要問起鳳卿的事來。你也有個心裡准備才是。”

    “侯爺放心。”十一娘笑道,“我會小心應對的。”又想到徐令宜說要趕著去定男侯孫家,遲疑道,“侯爺不淮備把這件事告訴五弟妹嗎,”

    “嗯!”徐令宜沉吟道,“既然我已經認下來了,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我去老侯爺那裡,也是把這件事告訴他。他老人家心裡有數就行了。”

    也好。免得孩子長大了傷心。就讓鳳卿以為自己是徐令宜的兒子好了。

    “五爺那裡只怕也要囑咐一聲才是。”十一娘擔心這個說漏了嘴。

    “這個自然。”徐令宜應著,有小丫鬟來稟:“二夫人來了!”

    兩人都有些吃驚。

    自從兩人成親以來,這可是二夫人第一次到自己屋裡來。

    十一娘忙道:“快請進來!”又吩咐小丫鬟去拿了大紅袍招待二夫人。

    二夫人卻只在廳堂站了站:“四弟妹不用客氣。我是來告辭的!”

    她的話讓十一娘很是意外:“今天都臘月二十八了,今年的風雪又大。二嫂還是留下來過了年再回西山吧?我差人去把貞姐兒接過來。”

    “我是擔心侯爺當局著迷,所以趕回來看看。”她笑道,“現在知道侯爺早有了主張,自然也就放心了。四弟妹不用擔心,快馬加鞭,半日就到。”

    十一娘還欲再勸,徐令宜卻道:“既然二嫂主意已定,小弟就不留二嫂了。”還吩咐十一娘送客。




第二百零七章 粉墨(下)

    十一娘本來就很羨慕二夫人能在西山安安靜靜地過個春節,聽徐令宜這麼一說,自然也不會勉強,親自送二夫人去垂花門坐車。

    路上,二夫人卻道:“四弟妹,實際上我是想單獨和你說說話。”

    難怪她突然跑來向自己辭行。

    十一娘恍然大悟,想到她花了心思要和自己單獨談一談,只怕不達目的不會罷休,因而笑道:“二嫂有什麼吩咐直管說就是!”

    “吩咐談不上。”二夫人淡淡地笑道,“你也不用這麼客氣。”

    十一娘見她態度冷淡,朝她笑了笑。

    “我讓侯爺把孩子認下,你心裡一定不舒服吧!”二夫人停下腳步,烏黑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她,寧靜而深遠。

    “沒有啊!”十一娘笑道,“我覺得二嫂說的很有道理。與其這樣讓人做文章,不如認下孩子。總比傳出更難聽的話好。”

    “你能這樣想就好。”二夫人聽了微微一怔,然後笑著頜首道,一面朝前走,一面和她細語,“要知道,傾巢之下無完卵。只有這個家好了,我們的日子才能好……”

    然後給她上了一節“什麼叫團隊精神”的課。

    十一娘知道大家都覺得她年紀小不懂事,所以遇事總把她當孩子對待。有時候是好心,有時候卻是幸災樂禍。二夫人語氣雖然淡漠,卻並沒有什麼惡意,她也就一路聽,一路點頭,把二夫人送到了垂花門前。

    馬車早在那裡候著,跟著的婆子擺好了登馬凳,二夫人卻沒有急著上車,而是對十一娘道:“……至於那孩子以後的事,你也可以放心。這話既然是我說的,就不會讓你為難,不會要侯爺的一分一釐。我會負擔的。”

    十一娘愕然。

    二夫人已笑著點頭上了馬車。

    望著遠去的馬車,十一娘不由笑起來。

    這個二夫人,還挺有意思的。

    而徐令宜見她眉眼帶笑的折了回來,想到以前元娘和二嫂都是不歡而散,不由奇道:“怎麼了?這麼高興?”

    十一娘就把二夫人的話告訴了徐令宜:“……因為是自己提出把孩子養在我們屋裡的,心裡有所不安吧!”

    徐令宜不由皺眉:“這又不是哪一房的事。”又交待十一娘道:“二嫂手裡有幾項賺錢生意,雖然不差銀子,可她畢竟是孀居的嫂子,這銀子我們可不能接。”

    “我知道。”十一娘連連點頭,“要是傳出去了,別人還以為我們在訛寡嫂的家當。那可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徐令宜見她明白事理,不禁摸了摸她的頭,道:“我以後每個月給你添五十兩銀子。”頓了頓,又道,“從外院支取。”

    十一娘一怔。

    徐令宜要拿自己的體己銀子貼自己嗎?

    因為鳳卿會養在自己屋裡的原因嗎?

    她猶豫了一下,徐令宜已道:“時間不早了,去了弓弦胡同我們還要去趟紅燈胡同。”

    十一娘應喏,披著斗篷和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裡。

    知道兩人要去和羅大老爺說這事,太夫人長嘆一口氣,拍了拍十一娘的手,什麼也沒有說。

    到了弓弦胡同,情況更是出乎十一娘意料之外。

    傳言羅家人已經聽說了。對於徐令宜要私生子認祖歸宗的事,大老爺不僅沒有異議,反而勸十一娘要“敬夫愛夫,聽之從之”,不要為此事與丈夫生出罅隙來,還囑咐她善待庶子,做個賢良淑德的女子,才不負大太太的教誨。

    十一娘聽著冷汗直冒,不由在心裡猜測,大老爺是不是特別能理解這種事……

    而羅振興見父親的話越說越長,朝著十一娘遞眼色:“還沒有去給娘請安吧!”

    十一娘借機起身告退,留了徐令宜和大老爺、羅振興在書房裡說話。大奶奶在屋檐下等她。

    見她出來,立刻迎了上去,低聲道:“孩子養在誰名下?”

    雖然知道徐令宜曾經許過諾,但她還是很擔心。

    “養在佟姨娘名下了。”

    大奶奶鬆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又道,“娘還不知道這件事。你等會別說漏了嘴。”

    十一娘點頭,抬頭卻看見四奶奶走了過來。

    她烏黑的頭髮綰成了個圓髻,只插了支赤金如意釵,穿了件豆綠色的綾襖,藍綠色綜裙,眼神清澈明亮,透著精神。

    十一娘忙上前行禮,打招呼。

    四奶奶笑著回禮,並不問她回來做什麼的,只請她到她住的後罩房去坐:“天寒地凍的,還是屋裡暖和。”

    十一娘謝了她:“還沒有去給母親請安。”

    四奶奶就幫她和大奶奶打簾,陪著去了大太太屋裡。

    大太太的病情沒有什麼好轉。看見十一娘大吃一驚,滿臉焦慮地望著一旁服侍的許媽媽。十一娘知道她這是奇怪自己突然回來,沒等許媽媽開口已道:“侯爺今天好些了,所以特意過來看看父親。”

    大奶奶也在一旁幫腔:“您病著,侯爺不方便進來探望。爹留著在書房說話。"

    大太太點了點頭。

    十一娘就問起大太太的身體來,說了幾句話,大太太尿了床,許媽媽和四奶奶服侍著擦洗換衣,大奶奶陪著十一娘去自己屋裡。

    出了門,她立刻道:“五姨娘這兩天有些不舒服,你要不要去看看?”

    十一娘吃了一驚:“多謝嫂嫂。還煩請帶我去看看。”

    大奶奶笑著帶她去了五姨娘住的東廂房。

    因是冬天,廂房的窗戶全閉著,又是舊式的窗寮式的窗欞,屋子裡光線很暗。寶藍色的羅帳半垂,大白天的,影影綽綽的,看得不十分真切。

    “五姨娘,十一姑奶奶來了!”

    隨著大奶奶的話音,羅帳內探出一張宜嗔宜喜的臉來。

    “十一,十一姑奶奶。”五姨娘磕磕巴巴的,看見十一娘不是高興,而是滿臉通紅,好像十一娘的到來打擾了她似的。

    十一娘看著奇怪,用目光詢問大奶奶。

    大奶奶心裡也是糊塗的,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爹屋裡的事,我也不大好多問。”然後笑著對五姨娘道:“聽說您身體不舒服,十一姑奶奶特意來看看您。”

    五姨娘已趿鞋下了床,聽大奶奶這麼一說,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沒病,我沒病。十一姑奶奶不用特意來看我。”神色間甚至有了些慌張。

    難道是大太太說了什麼,所以五姨娘害怕?

    又見她神色怏怏的,雖然穿了件嶄新的白綾襖,可搭在衣架上的桃紅色妝花褙子卻是前幾年有舊衣裳,屋裡又沒有一個服待的丫鬟,問她到底怎樣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心裡就有了幾分肯定。

    因大奶奶在身邊,五姨娘又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十一娘不方便問什麼,略坐了一會就起身告辭,隨大奶奶去了她住的地方。

    兩人一左一右地在臨窗的大炕上坐了,小丫鬟上了茶,大奶奶安慰十一娘:“你也別擔心。我會幫你多多留意的。要是有什麼事,會讓人報信給你的。”

    “多謝大嫂!”十一娘笑著啜了口茶,道:“畢竟是父親屋裡的事,大嫂不便插手。只是我看著姨娘身邊沒個服待的人,少不得要大嫂多擔待些。”

    大奶奶臉色一紅,神色尷尬地應了,有些逃避似的轉移了話題:“我前兩天去看十娘了。”說著,嘆了口氣,“那孩子到底沒有保住。”

    十一娘腦子轉了轉才記起來——上次她回娘家的時候,說十娘身邊的金梅懷了孕。

    “怎麼?王琅去鬧了?”

    “沒。”大奶奶道,“說是在屋子裡躺著無聊,幫著莊上的婆子去拾了兩個雞蛋,孩子就沒了。”

    “這也是王家沒這個福份吧!”十一娘對王琅沒什麼好感,連帶著也沒興趣聽他的那些破事,問起十二娘來“怎麼沒見她?”

    “六姨娘天天把她關在屋裡,不寫滿兩張紙的大字不讓出門。”

    十一娘想到五娘,又想到她要自己幫著找范維綱的事:“……這些日子沒有回來嗎?”

    “還著身孕,不方便,沒回來。”大奶奶應著,卻說起七娘來,“……她一口氣送了那麼多東西來,我絞盡了腦汁給她回禮。要是以後年年這樣,可真是吃不消。”

    “這是出嫁的頭一年,自然要用心置辦。”十一娘回著大奶奶,卻想著五娘。

    看樣子,沒回娘家說這件事!

    自己雖然委婉地拒絕的,只怕她一時半會兒不會死心……

    兩人說著閑話,書房那邊有丫鬟過來:“侯爺要回去了!”

    大奶奶陪著十一娘去向大太太辭行,把她送到了垂花門前。

    倆口子去了紅燈胡同定南侯家。

    孫家的府邸比徐家小一些,都是按著侯爺的規格造的,大門牆院廳堂都大同小異。

    侯爺到四十來歲才得了丹陽縣主,早年隨著先帝打過淞州之亂,雖然和太夫人同輩,可不論年紀還是資歷都是公卿裡的頭一份,徐令宜十分的敬重,也沒有回避,帶著十一娘去見了定南侯。

    定南侯身材不高,但很魁梧,滿頭白髮,蒲扇似的大手裡呼啦啦轉著三枚嬰兒拳頭大小的玉球。

    他仔細地打量著十一娘:“這是你的小媳婦。”

    目光很溫和,笑容爽朗,讓人感覺很好相處。

    徐令宜恭敬地應“是”。

    他咧嘴一笑:“像根蔥似的。”

    十一娘不由汗顏。

    是說自己太瘦,還是說自己太小……

    徐令宜聽了只是笑。

    定南侯叫丫鬟帶十一娘去見見自己的夫人,和徐令宜去了書房。

    徐令宜沒有和定南侯客氣,把來意說了。

    定南侯聽了直嘆氣:“你們拿主意吧!”

    徐令宜見話已說到,和定南侯又閑聊了幾句,然後起身告辭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u2791 發表於 2010-12-22 12:42 PM

第二百零八章 過節(上)

    徐令宜和十一娘回到荷花里已是酉初一刻,匆匆換了件衣裳,梳洗了一番就去了太夫人那裡。

    院子裡靜悄悄的,遠遠地就能聽到徐嗣儉和徐嗣諄哥的笑聲,待進了屋,更是熱鬧。

    徐嗣儉正和諄哥在廳堂中央比踢毽子。徐嗣勤幫諄哥數著數,徐嗣諭幫徐嗣儉數著數。

    三爺坐在此西邊第一張太師椅上笑呵呵地觀望著,還不時地說上兩句“小心、踢高了”湊趣。三夫人坐在丈夫的下首,雖然和丈夫一樣笑望著徐嗣儉和諄哥,眼神卻很飄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五爺徐令寬穿了件鴉青色暗紋番西花的刻絲袍子,坐在東邊第一張太師椅上。他緊抿著嘴,表情有些嚴肅,與平常相比,少了一份飛揚,多了一份沉穩。而坐在他下首的五夫人卻和他正好相反。笑盈盈地望著徐嗣儉和諄哥,不時回頭和丈夫說上兩句話,表情活潑又俏皮。

    看見徐令宜和十一娘進來,,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把回頭和他說話的五夫人嚇了一跳。

    “你這是怎麼了?”一面問,一面順著他的目光朝門口望。

    大家也都朝門口望去。

    屋裡的喧嘩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徐嗣勤和徐嗣諭不約而同地停止了數數,徐嗣儉和諄哥則訕訕然地站在那裡。

    “原來是侯爺和四嫂回來了!”五夫人挺著個大肚子站了起來,她笑容燦爛地和徐令宜、十一娘打著招呼,歡快的語調打破了屋子裡的寧靜。

    “四哥!四嫂!”徐令寬喃喃地喊了一聲,望著徐令宜的目光卻帶著“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堅定。

    徐令宜看也沒有看他一眼,朝著三爺拱了拱手:“三哥!”

    “回來了!”三爺笑著站起來拱了拱手,算上回禮,“大家正等著侯爺回來吃飯呢!”

    “是啊,是啊!”三夫人立刻笑著接了丈夫的話荏道,“大家正等著侯爺回來吃飯呢!”她一改剛才的無精打采,一雙眼睛骨碌碌地往十一娘身上直瞅,帶著幾分好奇,幾分刺探,好像十一娘突然變得與眾不同了似的。

    看樣子,關於孩子的謠言三夫人已經聽說了。

    只是不知道五夫人聽說了沒有……

    十一娘思忖著還了三夫人的禮,目光卻不由瞟向了五夫人。

    她嘴角輕翹,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

    應該也聽說了這件事……

    十一娘念頭一閃,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五夫人嘴角順勢深深地一翹,笑容立刻變得燦爛明快起來:“四嫂!”

    她親親熱熱地喊著十一娘。

    好像剛才那事不關己的笑容如水過無痕般的消失殆盡。

    不愧是被先帝封了縣主的人……瞧這變臉的功夫,果然是公卿世家裡頭一份。

    十一娘微笑著和她點頭,徐嗣勤、徐嗣諭、徐嗣儉、諄哥已紛紛上前來行禮。

    她收斂了心思,和顏悅色地和孩子們打著招呼。

    徐令宜則淡淡地點了點頭,朝內室望去:“娘呢?”

    是啊!大家都在,獨獨沒有看見太夫人。

    十一娘也朝內室望去。

    三爺嘴角微翕,正要回答,三夫人已搶著道:“娘在佛堂。說要等侯爺回來了一起吃飯。”

    徐令宜聽著神色微滯,瞥了十一娘一眼,道:“我去請娘來吃飯。”

    先去了弓弦胡同,後去了紅燈胡同,情景到底怎樣?親戚間怎樣個說法?想來他還要和太夫人商量商量。

    十一娘朝著徐令宜微微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笑和三夫人、五夫人道:“都怪我們來遲了。讓丫鬟們擺飯吧!”

    徐令宜放心地去了佛堂。

    三夫人卻望著徐令宜的背影抿著嘴角笑了笑才回眸望著十一娘:“這大過年的,去哪裡了?”並沒有立刻喊丫鬟擺飯。

    十一娘睃一眼徐令寬和五夫人。

    徐令寬神色一緊,五夫人卻目光微閃,聳起了耳朵。

    她微微一笑,道:“和侯爺回了一趟弓弦胡同。”多的並不說。

    三夫人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五夫人卻笑了笑,露出一副“你不說我也明白”的淡定從容。

    而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的三爺卻眉頭微蹙,吩咐妻子:“快擺飯吧!孩子們都餓了!”

    三爺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笑著和十一娘說話:“這大冷天的,四弟妹快到東次間坐著暖和暖和!”露出越僭的關心。

    十一娘很是感激,笑著向三爺道了謝,想到徐令宜和太夫人只怕一時半會不會出來,征求三爺的意見:“要不,大家先到東次間坐下?”

    三爺想了想,笑著:“還是在這裡等吧!”說著,重新坐到了太師椅上。

    其他人見狀,也都紛紛落座。

    三爺臉上帶笑,模樣兒寬和;五爺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五夫人笑逐顏開,神色愜意;十一娘嘴角含笑,低頭不語;徐嗣諭端坐如松,若有所思;只有徐嗣儉和諄哥,小腦袋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惹得徐嗣勤不時地瞪弟弟兩眼,示意他安靜些。可惜徐嗣儉一心一意和諄哥說話,根本沒有注意到徐嗣勤的目光,越說越大聲,最後咯咯笑起來。

    “嗣儉!”三爺也看不下去了,喊了兒子一聲,雖帶著責備,聲音卻很溫和。

    徐嗣儉聽了立刻坐直了身子。

    “小孩子,哪裡能坐得住。”五夫人看了笑道,“都是家裡人,三伯不用這樣拘謹。”

    三爺聽了呵呵笑了兩聲:“玉不琢不成器。小時候不管,長大了養成了習慣就管不住了。”

    正說著,三夫人進來,聽了半截子話,笑道:“誰管不住了?”

    三爺正要說話,五夫人已道:“三伯說怕儉哥大了管不住他了。”

    她目光轉流,給人一種話裡有話的感覺。

    三夫人聽著臉色微沉,正要說什麼,卻看見徐令宜扶著太夫人走了進來。

    她一口氣強壓了下去,笑著迎了上去:“娘,您來了!”

    大家紛紛站起來和太夫人打招呼。

    太夫人點了點頭,神色淡淡地吩咐三夫人:“開飯吧!”然後徑直朝東次間去。

    三夫人曲膝應是“是”,叫丫鬟擺飯,其他人跟著太夫人進了東次間,依次坐下。

    徐令宜則給了十一娘一個“一切都好"眼神。


    ***************


    吃過飯,大家和往常一樣簇擁著太夫人去了西次間。

    這一次,太夫人坐在了臨窗的大炕上,徐令宜卻立在了太夫人的左手邊。

    三爺和三夫人就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然後兩人不聲不響地立在了太夫人的右手邊。

    五夫人看著微微一笑,拉了拉徐令寬的衣角,和立在徐令宜身後的十一娘並肩站了。

    徐令寬猶豫了片刻,站到了徐令宜的身邊。

    孩子們面面相覷。

    徐嗣勤和徐嗣儉挨著母親站了,徐嗣諭則拉著諄哥兒站到了徐令寬的身邊。

    進來上茶的丫鬟看著都戰戰兢兢,輕手輕腳放下茶盅就都退了下去。

    太夫人就端了茶盅細細地啜著茶。

    屋子裡落針可聞。

    過了好一會,她放下茶盅,把立在自己身邊的兒子、媳婦、孫子都掃了一遍,然後徐徐地道:“前幾天,侯爺做了個夢。夢見了佟姨娘。說自己如今孤苦伶仃的,連個供奉的香燭也沒有,飄飄蕩蕩的不能轉世投胎,可憐的很。請侯爺看在她打小就服侍了侯爺一場的份上,讓侯爺養個孩子在她名下,供奉香燭,讓她能夠轉世輪回。侯爺醒了心裡很是不安。

    第二天就去了善堂,准備抱個孩子回來養在佟姨娘名下。也合該有緣,正好有個孩子,長著和我們徐家一模一樣的鳳眼,侯爺想著佟姨娘托的夢,覺得這簡直就是天意。”說著,看了十一娘一眼,“然後商量了十一娘,又商量了羅家的人和我,決定把這孩子抱回來,養在佟姨娘的名下,也算是全了……”

    太夫人一句話沒說完,徐令寬突然上前一步:“娘……”

    大家的目光不由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件事……”

    他剛說了三個字,“啪”地一聲,太夫人一掌就拍在了炕桌上,打斷了他的話。

    “令寬。”徐令宜沉著臉,望著徐令寬的目光如霜似雪,“娘在說話,哪有做兒子插嘴的份。你給我站在一旁好好聽著。”

    徐令寬面如素縞,瑟縮了一下,又很快迎著徐令宜的目光站直了身子,目光堅定地回望著哥哥。

    十一娘想到他們進門時徐令寬的神態,又想到他現在的樣子,心裡暗叫糟糕——只有心中有了堅定信念的人,才會不畏險阻迎難而上。

    他不會是想說出事實的真相然後一個人扛了吧?

    果然,和十一娘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太夫人……

    她沒待徐令寬開口已大聲喝道:“徐令寬,我寵著你。你倒好,沒個邊際了。連我和你們兄弟說正事的時間你也敢插嘴。你是不是看見你父親不在了,所以不把我這個做母親的放在眼裡了!”

    太夫人直指徐令寬不孝。

    這話就說的十分嚴重了。

    徐令寬神色大變,如推玉山、倒金柱似的跪了下去:“寬兒不敢……”





第二百零九章 過節(中)


    “你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太夫人指著徐令寬,指尖發抖。

    太夫人如此,不過是要阻止徐令寬說出真相罷了。

    十一娘心念一轉,立刻上前說道:“娘,五叔是無心之過,您別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說著,朝五夫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幫著徐令寬求情——五夫人是有身孕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太夫人於情於理都要給她幾分面子,也就可以趁機下台了。

    五夫人怔了怔。

    如今燕京都傳遍了,說永平侯有個外室,還生了個兒子。雖然說這外室的身份時而被傳為是營妓,時而被傳為是戲子,甚至還有人說是什麼苗疆的女寨主,可在她看來,不過是元娘不會做人,把家裡弄的冷冰冰的,以至於侯爺起了金屋藏嬌的心思。要不然,何必養在外頭,換個身份納進來,元娘還敢說“不”不成。定是擔心納進來又成了第二個秋羅,沒做成姨娘前倒是個千嬌百媚聰明伶俐的,做了姨娘反是個木訥蠢笨的了。男人納妾一是為了子嗣,二是圖美色。元娘倒好,把妾室個個弄的像正經娘子,男人看了還有什麼意思。自然要生其他心思了……就算是這樣,可徐令寬這麼激動做什麼?

    這可是四房的私事!

    怎麼也輪不到他一個做弟弟的來管吧?

    她心有萬般困惑,可在這種情況下,不僅不能問,還不能表露。要知道,夫妻不和鄰也欺。她要是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與徐令寬不和,別說是太夫人,就是這些妯娌之間只怕也立刻會輕看她幾分。要知道,一個沒有丈夫庇護的女人,再怎麼強,都強不過這世俗去。

    念頭閃過,五夫人已面露淒楚,上前幾步就要跪下:“娘,您千萬別氣壞了身子。都是相公不會說話……”

    她剛曲膝,十一娘已將她扶起:“你可是有雙身子的人,使不得,使不得!”然後求情似的朝太夫人望去。

    三夫人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立刻上前幫著徐令寬說好話:“是啊,娘,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放過五叔這一次吧!他也知道錯了。”

    太夫人的本意只是要讓徐令寬住嘴,見大家都幫著他說話,做出一副臉色微霽的樣子。

    徐令宜看著立刻喝斥道:“還不快起來!好好站在一旁聽著,不許再插嘴。”

    三夫人聽了,就朝徐令宜望去,想笑,又一副不敢笑的樣子,表情顯得很古怪。

    三爺看著心急。

    今天這事一聽就是太夫人在為徐令宜找借口,趁機讓那孩子認祖歸宗。那是誰擋著誰要倒霉的!妻子可別不知道輕重地撞了上去。

    他忙拉了拉三夫人的衣角,話中有話地道:“萬事有娘做主,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三夫人忍不住又想笑。

    可抬頭看見丈夫滿臉的焦慮,又強忍了下去。

    他們可真想的出來!

    佟姨娘都死了十幾年了,這個時候竟然托夢給侯爺讓養個孩子在名下繼承香火了。只聽說過髮妻死了沒有兒子養個在名下供奉香火的,可沒聽說過哪家的妾室還能和髮妻一樣過繼兒子的。既然這樣心疼她,當年怎麼不把事情好好的查查,就那樣任元娘說什麼是什麼的糊弄過去了!現如今到好,竟然要給她養個兒子在名下……

    想到這裡,她不由望了十一娘一眼。

    她到乖巧會做人。不聲不響的,侯爺想怎麼就怎麼做。到底是沒人教的。要知道,這男人就像孩子。打一巴掌,得給個甜棗的。一味的聽之任之,漸漸就不把你放在眼裡了。一味的打之罵之,漸漸就會心生畏懼不與你親近了。

    不過,這到底是四房的事,與自己無關。待過了年,自己就會帶著孩子隨丈夫出京,做個上無婆婆指手劃腳,下無妯娌說三道四的官太太了。勤哥和儉哥也就是正正經經地衙內,說出去好聽又體面,婚事也就有了底氣。

    她想著,不由眉頭微蹙。

    回娘家送年節禮的時候聽說大嫂相中了鎮南侯王家的大少爺,知道自己的意思後,竟然想把庶出的三小姐許給勤哥。

    念頭閃過,三夫人眉宇間就有了幾分冷意。

    真真是狗眼看人低。

    待三爺在外歷練幾年,有了資歷,再求皇后娘娘開恩,做個侍郎尚書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時候,我看你又拿什麼嘴臉待我。

    三夫人浮想聯翩,那邊三爺已扶了徐令寬起來。

    “有什麼話好好的說。”他勸弟弟,“娘一向把你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你可不能傷了母親的心。”

    “我……”眾人推牆,讓徐令寬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太夫人見他還不明白,知道唯今之計只有快刀斬亂麻。好在自己早有打算……

    她就重重地咳了兩聲。

    屋子裡立刻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魏紫。”太夫人高聲喊了丫鬟進來,“去,讓杜媽媽進來。”

    魏紫隔著簾子應喏,不一會,親自打簾,杜媽媽抱著鳳卿走了進來。

    大家神色一凜。

    前腳說要養個孩子在佟姨娘名下,後腳就把孩子抱到了眾人面前。分明是早有安排。

    再看那孩子。

    正睜著一雙又圓又長的鳳眼驚恐地望著眾人。

    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他眼睛一亮,立刻充滿期待地望著徐令宜和十一娘。

    徐令宜正盯著今天表現很異樣、讓他很不放心的徐令寬,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而注意到這些的十一娘則給了鳳卿一個溫和安撫的笑容,示意他別怕。

    鳳卿在杜媽媽懷裡扭了扭,見十一娘朝他輕輕搖頭,直覺感到十一娘的不悅,強忍著害怕由剛才差點被他咬了一口而對他有些冷淡的杜媽媽抱著。

    “這就是那個孩子。”太夫人開門見山,語言精練,“今年三歲,在從兄弟裡排行第五,前車覆,後車誡。侯爺取名嗣誡……”

    竟然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十一娘不由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正神色冷峻地望著臉色微變的徐令寬。

    至於一直用眼角打量著丈夫的五夫人,眉頭則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由十一娘擔負起教養之責。”太夫人說著,端了茶盅,“時候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三爺聽了立刻拉了拉三夫人的衣袖,笑著牽了被這消息打得有些呆頭呆腦的兩個兒子:“娘,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明天是大年三十,還要祭祖呢!”

    三夫人立刻附合:“是啊,娘。我明天一大早還要起來安排晚上的年夜飯。我們就先回去了。”

    太夫人點了點頭。

    兩口子如蒙大赦般帶著孩子走了。

    五夫人看著表情有些呆滯的丈夫,笑著輕輕推了推他:“五爺,我們也回去吧!後花園的路不好走。”

    徐令寬如夢初醒,看了鳳卿一眼,欲言又止,卻並不急著走。

    “五弟妹,我還有些事囑咐五弟,”徐令宜突然道,“你先回去吧!他等會就回去了。”

    “四哥……”徐令寬聽了,神色複雜地望著徐令宜。

    兩人之間流淌著一種無法言明的默契。

    五夫人目光微轉,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然後又低聲囑咐徐令寬,“五爺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

    徐令寬有些神不守舍地點了點頭。

    五夫人這才笑著由丫鬃婆子簇擁著出了門。

    “母親,他為什麼到我們家來?”屋子裡突然響起諄哥兒清脆又十分困惑的聲音,“他和姐姐一樣,要和你住在一起嗎?”

    十一娘不由汗顏。

    只顧著徐令寬了,卻忘了兩個孩子!

    她立刻朝沒有做聲的徐嗣諭望去——願意說話的孩子好溝通,怕就怕什麼事都悶在心裡的人。

    徐嗣諭面孔微微有些發白,垂著眼簾望著腳下一塊一塊的青石磚——人好像也變成了腳下的磚,寂靜地沉默著。

    他年紀大一些,懂事些,心思也多一些。

    排了行,改了名的鳳卿對他意味著什麼,他比別人感受更深……鳳卿的名字叫“誡”,有勸誡之意,他的名字叫“諭”,有告之、明白的意思。除了同為庶子的同病相憐外,恐怕更多的是擔心徐嗣誡在徐令宜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吧!

    十一娘上前摸了摸諄哥的頭,低聲道:“從今以後,他就是你父親的養子,也就是你的兄弟。所以要住我們家,和貞姐兒一樣,住到我院子裡去。他比你小,你以後要像哥哥們待你一樣,好好對待誡哥才是。”

    諄哥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我可以讓他幫我倒茶嗎?”

    十一娘忍不住笑起來:“可以啊!不過,要等他大一些。要不然,會被熱水燙著的。”

    諄哥大大地點頭:“我也會把我的毽子給他踢的。”說著,上前去拉從此改名為徐嗣誡的鳳卿的手——卻被徐嗣誡一把推開,然後躲進了杜媽媽的懷裡,眼巴巴望著十一娘。

    太夫人看著眉頭微蹙。

    十一娘忙接過徐嗣誡抱在懷裡。

    他的遭遇讓他在陌生的環境對陌生的人生出戒備是可以理解的,可並不是人人都會原諒他的無禮——特別是對嫡子徐嗣諄的友善擺出了一副拒絕的態度時。

    “諄哥兒。”她笑道,“誡哥兒剛到我們家,所以認生,以後和你熟了,知道你是哥哥,就會和你玩了。”然後又笑著問徐嗣誡,“是不是?”

    徐嗣誡只是緊緊地摟著十一娘的脖子不說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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