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閑聽落花 -【九全十美】《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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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5:28 PM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著調

    孫義微微瞇著眼睛,盯著文大爺,林宏堅冷著臉正要說話,文大爺用袖子掩著臉又哭了起來,「大少爺,都怪我,都怪舅舅窮啊,這大過年的,你母親又不在了,舅舅疼你啊,一心想著去看看你啊,想著給你買那套湖筆,可舅舅窮啊,舅舅沒銀子啊,這才打了主意,想去贏些銀子回來,誰知道,又讓人騙了,大少爺,可憐你母親啊,要是你母親還……」

    「文大爺請慎言爺和夫人好好的在王府裡,什麼在不在的?文大爺這話,傳出去,可是要打板子的」

    孫義冷冷的打斷了文大爺的哭訴,文大爺打了個寒顫,後面的話趕緊嚥了回去,也不敢抬頭看孫義,只眼淚汪汪、可憐巴巴的看著林宏堅,林宏堅神色黯然的歎了口氣,揮了揮手,轉頭看著孫義吩咐道:「算了,孫叔,不要嚇他了,不管怎麼說,他也是一片真心。」

    孫義眼底泛起層陰翳來,抿著嘴不再說話,林宏堅轉過頭,眼神溫和的看著文大爺,「下次說話謹慎些,孫叔也是為了你好,我初三日就要啟程回去山上了,你什麼時候想來看我,就直接來王府就是了,不要再想著買什麼東西,我哪裡會少了東西用的?姨奶奶那裡,你替我問候一句,下次回來,我再去看她。」

    說著,轉過頭,笑著吩咐孫義,「孫叔拿一百兩銀子出來,給舅舅先用著吧。」

    孫義眼角微微跳動了兩下,面無表情的從懷裡取了張一百兩的銀票子出來,呈給了林宏堅,文大爺眼睛裡放著光,笑成了一條縫,貪婪的看著林宏堅手裡的銀票子。

    「這一百兩銀子,舅舅先拿著用吧,回頭我讓人找份差使給你做,也能有些進項,不至於清苦至此。」

    文大爺一把搶過銀票子,用手指輕輕摩擦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收進了懷裡,聽了林宏堅的話,眼睛放著光,舔了舔嘴唇,往林宏堅身邊湊過來,低聲說道:「我聽人說,這各衙門裡的差使,就數戶部那個新設的招標司油水最足,說是那銀子,想送都送不進去呢大少爺,這樣的差使,得咱們自己人做著才是啊!」

    孫義輕輕「哼!」了一聲,聲音淡淡的說道:「戶部如今可是夫人管著的。」

    文大爺機靈靈打了個寒顫,急忙擺著手說道:「那還是算了,算了大少爺,那你就讓我去兵部武庫司吧,武庫武庫,又閒又富,舅舅就喜歡又閒又富的地方。」

    孫義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林宏堅皺起了眉頭,為難的看著文大爺解釋道:「兵部父親盯得最緊,我……再說,哪有什麼又閒又富的地方?差使的事,我回頭看看……看看再說吧。」

    文大爺轉了轉眼珠,瞇著眼睛看著林宏堅,輕輕捻著手指,媚笑著說道:「大少爺,這差使的事,倒不急,一點也不急,大少爺,能不能……再給我些銀子?這一百兩……也太少了些,舅舅孩子多,一大家子人呢,再給點吧。」

    林宏堅怔了怔的眨了眨眼睛,指著文大爺,半晌才說出話來,「一百兩還少?我……」

    林宏堅到嘴的話又頓了回去,轉過頭,求援般看著孫義,低聲商量著:「孫叔,你身上帶得銀子……可還帶得有銀子?」

    孫義緊緊抿著嘴,躬下身子,恭敬的稟報著:「回少爺,咱們出來時,也沒打算著買什麼東西,這銀子,帶得不多,奴才身上只有張五十兩的銀票子,還有幾兩散碎銀子。」

    林宏堅微微舒了口氣,笑著吩咐道:「那五十兩的銀票子,也給了舅舅吧,咱們喝了茶就回府去,也沒什麼用銀子的地方了。」

    「是!」

    孫義躬身答應著,從懷裡取了張五十兩的銀票子出來遞給了文大爺,文大爺伸手撈過銀票子,急忙塞到懷裡,又伸手拿了幾塊點心塞到嘴巴裡,站起身,嗚嗚碌碌的告辭著,也不等林宏怪答話,拱了拱手,轉身下樓奔了出去。

    孫義冷冷的看著搖晃著雙肩,急匆匆的往樓下奔去的文大爺,直到看不見了,才轉過頭,默然的看著低頭喝茶的林宏堅,暗暗歎了口氣。大少爺一舉一動,處處都像極了王爺,可這行事為人,這份心思機巧,跟王爺竟是天淵之別!

    孫義心底苦澀著迷茫起來,就算夫人醫術再高,也是凡身肉體,吃了這百子蓮,這子息上就斷了根了,這王位,也只有大少爺了,可是……孫義心底又湧起那股濃濃的惶惑和不安來,為什麼他總也安不下心來呢?

    大少爺……會不會入不了爺的眼?除了大少爺,還有三少爺,還有……二少爺背後站著虎視眈眈的顧家的二少爺玉檀山上還有位姨娘孫義眼睛縮了起來,垂在身邊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舅舅差使的事,孫叔留心著給他安排安排吧,找個不起眼的衙門讓他去呆著就行,舅舅是個懶散性子,以前娘……姨娘在的時候,還有個約束,唉,要是有個正經差使,也好收一收他的性子,後天我就回去山上了,在平陽府裡,也沒個能照應他的人……」

    林宏堅聲音漸漸傷感而低落下去,孫義皺了皺眉頭,低頭看著傷感的林宏堅,沒有接話,林宏堅抬頭看了看孫義,苦笑著接著說道:「我知道孫叔的意思,舅舅……雖說是個不成器的,可姨娘就他這麼一個嫡親兄弟,姨娘在世的時候,除了我和弟弟,最疼的就是他,如今姨娘……不在了,他就是再不成器,我也不能不管他不是。」

    「大少爺,這管肯定是要管,只是這管的法子,得仔細想想,文大爺這性子,也沒什麼差使能做得來,不管什麼差使,到他手上,幾天功夫就能捅出簍子來,大少爺如今萬事都要留心才行,外頭……就是這平陽府……也不太平,照奴才的意思,文大爺就得照著夫人的法子管著才能安穩些。」

    孫義躬下身子,低聲建議道,林宏堅挺直了上身,垂著眼簾,聲音裡帶出些憤然來,「夫人的法子?夫人和文家哪有什麼情份?文家和舅舅的死活,她哪裡在乎?可文家,是我嫡親的外家,那個,是我嫡親的舅舅你讓我照夫人的法子管,要管死舅舅嗎?」

    孫義怔了怔,忙把身子深深的躬了下去,低聲陪罪道:「大少爺息怒,是奴才想得不夠周到,奴才冒失了。」

    林宏堅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我知道孫叔是為了我好,他姓文,是我舅舅,捅出什麼簍子來,總要連累我的名聲,可孫叔想想,他這樣沒份正經營生,到處混著,難道就不連累我的名聲了?他被人欺凌,難道不是打在我臉上的?」

    孫義張了張嘴,話到嘴角只重重的應承著:「是!」

    頓了頓,凝神仔細想了想,低聲建議道:「咱們府裡有個莊子,離雙山城不遠,莊子的管事前些日子得急病死了,如今這缺還沒補上,要不,讓文大爺去那裡管管莊子?這差使,清閒也舒服。」

    林宏堅垂著眼簾,半晌才歎了口氣,慢慢點了點頭,「好吧,就依你的主意,讓他去管著莊子吧,就算捅出什麼簍子來,也出不了什麼大事,也能讓他隨心些。」

    孫義暗暗舒了口氣,笑著答應著:「是,大少爺,這天也不早了,老祖宗說不定已經掂記著了,咱們趕緊回去吧。」

    林宏堅點了點頭,眾人簇擁著他,下了樓,回府去了。

    春熙院正屋東廂,林紅袗穿著件薄薄的紅綾小襖,正仰面躺在炕上,咯咯笑著,舞動著手腳,搖晃著,笨笨拙拙的伸手抓著李青手裡的布老虎,鄭嬤嬤在門口稟報了,掀簾進來,站在炕前,滿眼笑意的看著笑得臉頰紅紅的,正努力想抓住布老虎的林紅袗。

    李青把布老虎塞到林紅袗手上,笑著招呼著鄭嬤嬤:「嬤嬤坐。」

    鄭嬤嬤側著身子在炕沿上坐下,轉身抱起林紅袗,舉了舉,笑著說道:「四小姐可重了不少,都有些壓手了。」

    「嗯,四個多月的孩子,也是該壓手了才是。」

    李青笑盈盈的說道,林紅袗扭著身子,往李青這邊撲過來,鄭嬤嬤急忙一把托住林紅袗的後背,笑了起來,「四小姐越來越黏著夫人了。」

    李青伸手接過林紅袗,抱在懷裡,親了親林紅袗粉妝玉砌的小臉,看著林紅袗,溫和的說道:「讓奶娘抱紅袗出去玩會兒好不好?母親有事要做呢。」

    林紅袗咯咯笑著,自顧自的伸手抓向李青的耳朵,奶娘急忙上前,李青一隻手抱著林紅袗,一隻手捉住林紅袗的手,把她遞給奶娘抱了出去。

    水蘇帶著丫頭婆子退了出去,鄭嬤嬤往李青身邊挪了挪,低聲說道:「高嬤嬤今天一早就過來和我稟報了,歸去堂東廂的吳家姑娘跟她說,要過來給夫人請安。」

    李青怔了怔,眉頭慢慢皺了起來,疑惑的看著鄭嬤嬤問道:「綠蒿和我說,芳菲不是找過秋月,想接了她出去嗎?這會兒,她又要見我做什麼?」

    鄭嬤嬤鄙夷的撇了撇嘴,「鬧了有好些天了,帶著那個叫輕葉的丫頭,在歸去堂見人就塞銀子,打聽爺的信兒,九姑爺那麼精明個人,怎麼會有這麼個不著調的妹妹?」



第二百六十九章 啟程

    李青輕輕歎了口氣,「聽說吳家姑娘只有十四歲?」

    「過了這個年,十五歲了。」

    鄭嬤嬤糾正道,李青微微笑了笑,低頭仔細回想著那天在春暉院裡見過的兩人,那個年紀極小,眼睛亮亮的,眼神祇黏在平王身上沒離過片刻的丫頭,應該就是吳家姑娘了,真是個沒經過世事的天真丫頭。

    另一個,彷彿片淡淡的影子,低頭規規矩矩的站在角落裡,李青仔細想了想,竟沒有太多印象。李青思忖了一會兒,微微瞇著眼睛,笑著問道:「陳姨娘現在可還好?」

    鄭嬤嬤怔了怔,思索著看了看李青,笑著回道:「天天抄經念佛的,竟像是真斷了凡塵俗念,半年前就徹底斷了葷腥,兩個月前,也不知道聽到了什麼話,竟連油也斷了,我就讓人在她院子裡單設了個小廚房,派了兩個擅長做素菜和點心的婆子過去侍候著,又添了幾個仔細謹慎的丫頭婆子過去,現如今,也就是仔細照看好她日常飲食起居,不讓人委屈作踐了她去罷了。」

    李青微微閉了閉眼睛,長長的歎了口氣,低聲吩咐道:「把吳家姑娘送到陳姨娘那裡住著去,就說我說的,讓她跟著陳姨娘好好學學佛理,再仔仔細細,用心給我抄幾部心經出來。」

    鄭嬤嬤輕輕拍了拍炕幾,笑著說道:「這倒是個好主意,這丫頭年少不更事,若是陳姨娘能點醒了她,倒也是件功德。另一個丫頭,怎麼個安置法?爺和夫人可有說法沒有?」

    「嗯,明天就讓人先把她送到靜福庵住著,若是個本份懂事的,過個半年一年的,就給她找戶好人家,悄悄的打發她遠遠的嫁出去就是了。」

    李青垂著眼簾,低聲說道,鄭嬤嬤眼睛亮亮的往李青身邊又挪了些過來,緊貼著李青,滿臉笑容的低聲問道:「這是爺的意思?」

    「嗯。」

    李青垂著眼簾應承著,鄭嬤嬤輕輕笑了起來,李青歪著頭,看著喜笑顏開的鄭嬤嬤,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吩咐道:「你想法子讓人勸勸陳姨娘,這油可不能斷了,她這樣子油葷俱斷的,可熬不了幾年,若她真是想斬斷了紅塵,過一陣子我想爺說說,乾脆送她到北寺智然師太那裡,讓師太帶著她修行吧,寺裡畢竟熱鬧些,有人說說話,心情就能開朗了。」

    鄭嬤嬤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這樣最好,既成全了她,也是積了功德。」

    京城沈家,沈志遠端直著身子坐在下首椅子上,滿臉疲倦中帶著尊敬,正恭敬的和沈尚書說著話,「……明天一早就啟程趕回去,廣平城那邊事情都堆著呢,年前鹽場裡的幾個積年老管事一直擔心著今年的雨水,我心裡也不安寧,還是早些趕回去安排鹽場的事才好。」

    沈尚書放下手裡的杯子,慢慢點了點頭,「嗯,那我就不虛留你了,早些趕回去也好,鹽場的事要多用些心才行,今年用銀子的地方只怕要多出來不少,你回去把各處的帳都好好理一理,多抽些銀子送回來,這個月底就有用銀子的地方。」

    「是。」

    沈志遠恭敬的沉聲答應著,沈尚書垂著眼皮,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茶,半晌,才低聲安慰道:「六丫頭的事,就讓她過去吧,你也想開些,你媳婦那裡也多勸著些,婦人家見識淺,你別和她計較太多,她也是心疼六丫頭,唉,咱們這樣的人家,這兒女親事哪能全隨了自己心意的?六丫頭也是太倔了點。」

    沈志遠眼底閃過絲陰狠,垂著眼簾,重重的歎了口氣,帶著濃濃的自責的說道:「這事都怪我教女無方,都是我平日裡太慣著她,周氏也……少了教導,玉葉的事小,給大哥和二皇子妃添了麻煩,唉,我心裡愧疚得很,愧疚得很!」

    「你也不用太過自責,這事,過去就過去了,往後,幾個小的平日裡要多教導著些才是,等十丫頭、十二丫頭大些,我讓青葉多留心著,給兩個丫頭找戶門當戶對的好人家。」

    沈志遠眼角抽動了兩下,忙陪著滿臉笑容謝道:「多謝大哥費心,大哥替我操心的地方真是太多了,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看著下人收拾東西去,明天一早就要啟程了。」

    「也好,所謂趕早不趕晚,既然定了日子,就早點啟程吧,鹽場那邊要是忙不過來,你跟我說一聲,我打發人過去幫你。」

    沈尚書點了點頭,仔細的囑咐著,沈志遠忙站起來,躬身答應著告了退,沈尚書起身把沈志遠一直送到院門口,看著他走遠了,才背著手,慢慢回屋去了。

    周太太帶著兩個小丫頭,從長房起,挨個房裡告別辭行著,一路轉到了五房趙太太院子裡。

    趙太太笑容滿面直迎到院子外,親熱的牽著周太太的手進了正屋,兩人在炕上坐了,周太太笑著輕輕敲著腿,親熱的抱怨著:「走了這半天,腿都酸起來了,我可要在五嫂這裡多嘮叨一會兒,五嫂不要厭煩我才好。」

    「瞧你說的,求還求不來呢巴不得你住下來別走呢!」

    兩人說笑著,丫頭奉了茶水點心上來,周太太掂了塊點心,有一口沒一口的慢慢品著,眼光一點點掃過屋子裡垂手侍候著的丫頭婆子,趙太太微微怔了怔,眼底閃過絲瞭然,笑著吩咐道:「你們先退下去吧,讓我們自在些歪著說說話。」

    丫頭婆子答應著,曲膝退了出去,周太太輕輕放下點心,看著趙太太,長長歎了口氣,眼淚滴了下來,一邊用帕子按著眼淚,一邊從袖子裡取了只布包出來,放在幾上推給了趙太太,哽咽著說道:「嫂子,我心裡的苦,只有你知道,只有你懂這是我給銀葉準備的添妝銀子,原本準備著風風光光的送銀葉出嫁時用的,如今……」

    周太太哽咽得說不下去了,趙太太眼淚也湧了出來,忙伸手輕輕拍著周太太的手,柔聲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心裡和你一樣苦,誰叫咱們嫁的是庶子、庶子呢可憐玉葉,可憐的我的銀葉……」

    兩人壓抑著抽泣,低頭垂著淚,半晌,才止了悲聲,周太太長歎了口氣,頹然的低聲說道:「如今,我什麼也不想了,玉葉,就跟摘了我的心一樣,要不是還有幾個小的,我真想隨著她一起去了算了算了,不說了,平日裡,我是想也不敢想這事,唉,銀葉也是個苦,嫂子要多勸勸她,凡事想開些,好好活著,這銀子,嫂子拿去用,往後若少銀子用,只管打發人捎信給我就是,我看著銀葉,就跟看著玉葉一樣。」

    周太太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傷感起來,趙太太微微怔了怔,伸手慢慢打開了布包,布包裡厚厚的一疊銀票子,趙太太緊緊盯著銀票子上的面額,手指微微抖動起來,「這是十萬兩,嫂子先拿去給銀葉用吧。」

    周太太聲音低低的說道,趙太太猛的抬頭看著周太太,周太太眼睛清亮的看著她,趙太太眼睛漸漸瞇了起來,半晌,垂下眼簾,伸手飛快的包了布包,放進了自己懷裡,抬起頭直直的看著周太太,慢慢笑了起來,一字一句低聲說道:「妹妹的心事,也是嫂子的心事。」

    第二天黎明時分,沈志遠帶著家人,一行幾十輛車,緩緩出了京城,往廣平城方向行去,沈曄和父親並排騎在馬上,回頭看著黑漆漆的京城,沈志遠神情陰鬱的出了半天神,才慢慢轉過頭,看著沈曄低聲說道:「這京城,咱們再也不回去了,明天一早,你就趕去金川府吧。」

    同樣的黎明時分,平陽府裡,李青早早的就起來了,帶著綠蒿等人去了福佑院,看著人把林宏堅的行李送到二門外的馬車上,又陪著林宏堅到春暉院,在院子裡磕頭辭了文老太妃,送他到二門上了車,看著車子緩緩駛出了院門,轉過彎看不見了,才舒了口氣,扶著綠蒿慢慢回了春熙院。

    鄭嬤嬤帶著人迎在院子門口,見李青過來,忙上前虛扶了李青,侍候著她進了正屋東廂,李青去了外面的大衣服,靠在炕上的大靠枕上,長長的舒了口氣,接過水蘇遞過來的杯子,慢慢喝了幾口茶。

    鄭嬤嬤側著身子坐在炕沿上,笑盈盈的看著李青喝了茶,才稟報道:「丁一剛過來說,孫義托了他,想讓文大爺領了大甸莊管事的差使去,這大甸莊離雙山城不遠,也算是府裡數得著的大莊子了,丁一不敢作主,來請夫人的示下。」

    李青怔了怔,皺起了眉頭,慢騰騰的問道:「文國梁回到平陽府這些日子的去向,有誰知道?」

    「丁二一直讓人留心著,他這行蹤,也就兩處,銀子多了就去城西的萬花樓,銀子少了就往北城那片私窠裡鑽,要是不在這兩處,那就是去文府找人討銀子,或是去當鋪當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東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5:35 PM

第二百七十章 春

    鄭嬤嬤滿臉鄙夷不屑的說道,李青皺著眉頭,半晌,才笑了起來,輕輕搖著頭,「這灘爛泥,看來真是要爛到底了。」

    「可不是,這樣的破落戶,死了都改不了年初一那天,聽說在萬花樓付不出銀子,被人家拖出來,當街要脫他衣服拿去當銀子還錢,正好被大少爺看到,替他還了銀子,又給了他些銀子,他拿著銀子就直奔萬花樓,玩了一夜,第二天又是被人趕出來才算罷了。」

    李青失笑起來,仔細想了想,慢騰騰的吩咐道:「那畢竟是大少爺有血脈之親的舅舅,血脈這種東西,流淌在骨子裡,摸不著,斬不斷,大少爺,人也……善良,總不能不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大甸莊雖說也算是個大莊子,可派個管事這樣的事,還用不著稟報到我這裡來,你去和丁一說,他剛做了這大管事,凡事都該依著規矩,該稟報的再稟報上來,再說,我一向不管這府裡的事,如今因著過年,不過臨時回來看著些年節的事罷了,至於其它的事,讓他依舊例規矩,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過了十五,咱們就回去莊子了,哪有功夫管這些事的?」

    鄭嬤嬤瞇著眼睛,贊同的笑著點了點頭。

    午初剛過,平王就大步進了春熙院正院,當值的小丫頭急忙迎出來稟報道:「回爺,夫人現在廚房裡看著人做春餅。」

    平王緊繃著臉,轉身往後面小廚房走去。

    小廚房院子裡,李青正坐在寬敞的正屋中間,眾丫頭婆子忙碌著將盛著煎的、烙的、蒸的各種厚的薄的餅和配餅的各種菜色端過來,放到李青面前的長幾上,司淨站在李青身邊,一邊仔細的看著長幾上的餅和菜色,一邊和李青認真討論著。

    平王進了小廚房院子,門口侍候的小丫頭急忙稟報了李青,李青忙站起來,正要迎出去,平王已經大步進了正屋,李青笑盈盈的曲了曲膝,「爺今天進來的早,午飯一會兒就好,我也好了,這就陪爺回去吧。」

    平王笑著伸手挽起李青,低頭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微笑著說道:「這裡的事忙好了?定下來吃什麼樣的春餅沒有?」

    李青抿嘴笑著點了點頭,轉身示意司淨端了碟做好的春餅過來,接過碟子,指著碟子裡水嫩碧綠的黃瓜絲,笑著說道:「玉山下的那處溫泉房裡,送了半簍子黃瓜過來,又新鮮又水靈,吃春餅再好不過,我試一試,配蒸出來的薄餅最好,母親飲食上也要清淡些,咱們今年就吃這個,好不好?」

    平王笑著湊近些,聞了聞碟子裡黃瓜的清香,點了點頭,「這節氣,看著這樣碧綠的東西就讓人覺得清爽,好,就吃這個,春意盎然。」

    李青笑著把碟子遞給司淨,和平王一起出了小廚房院子,往正院回去了。

    不大會兒,司淨帶著眾丫頭婆子送了午飯進來,兩人吃了飯,平王攤開手腳,懶懶的半靠在東廂炕上的大靠枕上,接過李青遞過來的茶,喝了兩口,就放到了旁邊的幾上,拉了李青過來,笑著說道:「你今天早上起得太早,這會兒累了吧?要不,我陪你進去睡一會兒?」

    李青笑著甩開平王的手,推著他說道:「嗯,是累的狠了,那你趕緊去忙吧,送走了你,我就好進去睡覺了。」

    平王伸手拉著李青倒在自己懷裡,輕輕笑著,聲音懶洋洋的說道:「下午沒事,爺也要放放假不是我摟著你睡,你不是說,在我懷裡,才睡得最安心嗎?我下午的事,就是陪著你好好睡一覺。」

    說著,平王攬著李青坐了起來,直接抱著她跳下炕,往內室進去了。

    兩人去了外面的大衣服,平王從背後圈住李青躺在床上,手慢慢往下滑動著,李青拉住平王的手指,轉過頭嗔怪道:「你不是說讓我好好睡一覺的嗎?這手,不要亂動。」

    「嗯。」

    平王頭埋在李青發間,含糊著懶懶的答應著,拖著李青的手往下滑到小腹部,停了下來,「上午京城那邊有信過來。」

    平王頓了頓,慢騰騰的接著說道:「寒谷寺初一那天上香,分了外山門,大殿和藥王殿三處收銀子,到蓮花峰下不收銀子,進外山門一人收十個大錢,進大殿一個人一兩銀子,進藥王殿,一個人收十兩銀子。」

    李青身子微微有些僵硬起來,忙翻過身來,仰頭看著平王,平王伸手撫著她的頭髮,接著說道:「加上臘月裡,苦河賣的頭香銀子,收的香燭銀子,寺裡遞出來的數目是將近二十萬兩銀子,這個苦河,斂財倒真是把好手。」

    「這算什麼好手?不過是拿寒谷寺幾百年積下來的人氣便宜換銀子罷了!」

    李青有些氣惱的說道,平王忙攬了攬她,低聲安慰道:「別急,別生氣,當初……咱們不就想到過這事嗎?這也都是咱們當初想到過的事。」

    李青把頭埋在平王懷裡,半晌沒有說話,平王輕輕撫著她的後背,笑著說道:「我就知道,一跟你說這些事,你必是要生氣的,別生氣了,想開些,大師臨走前,把寒谷寺都搬到玉山下,交給了你,蓮花峰上,不過是個空空的軀殼罷了,你別太在意。」

    「嗯。」

    半晌,李青低低的答應了一聲,平王低頭吻著她的頭髮,笑著轉了話題,「沈氏那個妹妹,你見過沒有?說是從她進了府,二皇子竟連著在她房裡宿了大半個月。」

    平王低低的曖昧的笑了起來,貼在李青耳邊,低聲接著說道:「二皇子府的藥庫裡連著採買了不少淡紋海馬、鹿茸、蟲草等藥材,比平時的採買量多了幾倍出去。」

    平王輕輕的笑著,懶洋洋的接著說道:「爺吩咐了趙勇,讓他仔細挑個精通房中術的嬤嬤,送去給沈家五房,那個趙太太,倒也明事,當天就把人送進了二皇子府,深宅大院裡長大的小姐,這房中術,可是要好好調教調教才行,不然,光靠著那份新鮮怎麼長久得了?」

    李青微微皺著眉頭,抬頭看著臉上帶著絲得意之色的平王,眼睛微微瞇了瞇,慢騰騰的說道:「嗯,懂這個的嬤嬤倒沒聽說過,趙勇到哪裡能找得到這樣的嬤嬤?」

    「這容易,那些略好些的娼家,都有這種專門調教房中術的婦人,經她們手調教出來的女子,欲拒還迎,才是真正的尤物。」

    平王笑著答道,「噢……」

    李青拖著長長的尾音,瞇著眼睛,仰頭看著平王,慢慢的問道:「聽爺這話意,爺還是行家,爺西院的姨娘,個個出身深宅大院,爺也請人調教過?」

    平王猛然怔住,急忙搖著頭,李青不等他說話,緊盯著問道:「既然沒請人調教過,爺在誰身上嘗的這欲拒還迎的味道?調教過的才是真正的尤物,聽爺這話意,爺是不是哪裡還藏著幾個這種真正的尤物?」

    平王一口氣堵在喉嚨裡,狼狽的咳嗽起來,李青笑盈盈的仰著頭,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他,平王咳了一陣子,眼光閃爍著支吾起來:「我聽說……聽說而已,什麼嘗沒嘗過的,爺如今就你一個,沒別的人,你別瞎想,別瞎猜想。」

    「爺真有尤物,得趕緊接回來才是,放在外頭,哪裡……能放得下心?那可是尤……物呢。」

    李青拖著聲音,慢慢的說著,平王尷尬的乾笑著,「別瞎說,爺哪有什麼尤物?外頭什麼都沒有,哪能有?青青,你別瞎想,我說過了,只有你一個,從今往後,只有你一個,不會有別的人!」

    李青臉上笑意盈盈,用手臂支著抬起上身,俯看平王,「那爺說說,這欲拒還迎的味道,在哪裡嘗到的?」

    平王目光又閃爍著,不停的咳嗽起來,伸手抱住李青,翻身壓了下去,「爺如今眼裡心裡,只有你,只有你的味道,什麼拒的迎的,爺不知道,爺只知道青青才最好。」

    一邊說,一邊重重的吻到了李青唇上,不讓她再說話,李青被他吻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忙用力想推開平王,平王糾纏著又吻了過去。

    李青臉色紅漲著推開平王,微微喘息著,平王半支著身子,輕輕笑著低頭看著她,低頭咬了她的耳垂,含糊的說道:「這世上除了你,哪還有什麼尤物……」

    一隻手順著李青的領口伸進去,微微用力褪下衣服,輕輕的溫柔的揉到了胸前,李青低低的呻吟起來,平王悶悶的痛楚般「哼」了一聲,飛快的脫了自己衣服,抱起李青坐到了床沿上,托著她一點點溫柔的頂了進去……

    兩人沐浴乾淨,換了衣服,重又躺到床上時,已經是未末時分了,李青軟軟的伏在平王懷裡,打著呵欠,閉著眼睛說道:「爺告訴水蘇,申正叫醒我,要去給母親請安的。」

    「嗯,你安心睡,有我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癡

    平王摟著李青,溫柔的低聲安慰著她,李青睏倦的又打了個呵欠,迷迷糊糊的說道:「還有,那二十萬兩銀子,得耗掉它,爺拿出個……尤物來,送過去,尤物這東西,最是耗銀子。」

    平王瞇著眼睛笑了起來,她總能和他想到一處去,她讀過聖人書,明白聖人說的道德,更明白那些道德下面是什麼東西,她尊敬著那些道德,卻明白什麼時候該把它們扔到一邊,像一個極其老練的掌權者,明白也並不嫌棄那些陰暗和骯髒,為了目的,非常心安理得的操縱著它們。

    平王低頭看著已經沉沉睡著的李青,輕輕吻著她的頭髮,這世間哪還有比她更好的「尤物」?她是他調教出來的,平王低低的笑了起來,不管他有什麼新鮮想法,她都不彆扭,更不會讓他覺得彆扭,她甚至……並不羞澀,她溫柔如水,熱情似火的纏在他身上,興趣盎然的和他一起尋找床第間的樂趣。

    平王低頭看著李青,短短的上衣鬆鬆的籠在身上,露出一小節瑩潤纖細的腰肢來,衣領鬆垮下去,胸前的豐盈露出大半來,平王喉嚨緊了緊,下身硬硬的又直立了起來。

    吳瑞兒帶著輕葉,跟著兩個婆子,滿懷不安的往海棠院走去。

    長長的胡同靜寂異常,只聽到四個人撲撲踏踏的腳步聲空洞的迴響著,走了一盅茶的功夫,婆子在一處小小的角門前停住腳步,上前重重的拍著門,過了好大一會兒,門悄無聲息的從裡面打開了,敲門的婆子從懷裡取了對牌出來,交給裡面的婆子,裡面的婆子仔細驗看清楚,冷著臉將對牌還了回去,側著身子讓開路,冷淡的看著輕葉扶著吳瑞兒跨進了院子。

    西院裡的青瓦粉牆,嶄新整齊的靜默著,一顆顆高大的古樹光禿禿的直立著,整個西院,到處都透著股簫然和冷落。

    吳瑞兒微微畏縮著緊了緊斗篷,跟在兩個婆子後面,走過一個個緊鎖著的院落,空氣中瀰散著一股空空蕩蕩的氣息,吳瑞兒緊走了幾步,強笑著問道:「兩位嬤嬤,這……是哪裡?不是說,要帶我去學規矩嗎?」

    兩個嬤嬤彷彿沒聽到吳瑞兒的話,只管往前走著,半晌,走在後面的嬤嬤才冷淡的回道:「這是西院,王府姨娘們住的地方。」

    吳瑞兒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寒顫,轉頭看著又一個緊鎖著的院落,低聲問道:「不是說,王爺有很多姨娘的嗎?怎麼……這些院子都沒有人?」

    走在後面的嬤嬤腳步頓了頓,轉頭看了眼吳瑞兒,聲音輕飄飄的解釋道:「死的死,出家的出家,沒了。」

    吳瑞兒愕然張大了嘴巴,傻在了那裡,輕葉忙推著她往前走,吳瑞兒醒過神來,跌跌撞撞的緊跑了幾步,跟上了兩個婆子。

    海棠院,剛剛漆過的大門緊閉著,院子裡一絲聲音也聽不到,走在前頭的婆子上前重重的扣著門環,不大會兒,門從裡面打開,一個面容溫和的婆子探出頭來,看到兩個婆子和吳瑞兒,笑著打開了門,微微曲膝福了福說道:「快進來吧,剛才憐夏姑娘還問起呢。」

    吳瑞兒透過口氣來,急忙進了院子,院子裡安靜而清冷,吳瑞兒跟著婆子進了正屋,怔怔的仰頭看著正屋中間高高掛著的白衣觀音像,畫像前放著香案,上面擺著幾盤鮮果。除此之外,屋子裡再沒有其它陳設,連張椅子也沒有。

    吳瑞兒怔神間,憐夏扶著陳姨娘從東廂轉出來,吳瑞兒急忙轉身曲膝福了福,陳姨娘神情寂然的看了吳瑞兒一眼,兩個婆子忙上前福了一禮,笑著說道:「給姨娘請安,夫人吩咐了,讓這位吳姑娘過來陪姨娘住幾天,好好的給夫人抄幾本心經出來。」

    陳姨娘眼神靜漠著,看也不看吳瑞兒,只慢慢點了點頭,聲音平平的說道:「知道了。」

    說著,轉過頭吩咐憐夏,「你安置她吧,我要去做晚課了。」

    說著,逕自轉身回了東廂房,吳瑞兒眼神直直的盯著陳姨娘,一時緩不過神來,她從來沒看到過美到如此程度的女人,她想不出用什麼來形容她的美,和自己的震憾,只覺得心裡空空的,神思都被她帶著進了東廂。

    憐夏忙曲膝給兩個婆子行著福禮,陪著滿臉笑容解釋道:「兩個嬤嬤多擔待些,姨娘這一陣子越發清靜了,一天也說不了一兩句話。」

    「憐夏姑娘言重了,老婆子不敢當,姨娘比前些日子越發瘦了,憐夏姑娘平日裡要勸著姨娘多吃些東西才好。」

    憐夏勉強笑著點了點頭,兩個婆子笑著告辭出了門,憐夏送了兩個婆子出去,才轉過身,笑著招呼著吳瑞兒,「吳姑娘,多有怠慢,昨天高姑姑已經派人來吩咐過了,吳姑娘的住處我昨晚也帶人收拾出來了,委屈姑娘就在這東邊廂房裡住一陣子,我先送吳姑娘到屋裡歇息著可好?」

    吳瑞兒恍過神來,轉頭打量著憐夏,笑著點了點頭。

    李青一覺醒來,已經是酉正時分了,平王靠著靠枕,藉著床頭的一豆燭光,正看著本文書,見李青醒過來,忙放下文書,探過頭來,笑著說道:「你醒了?餓了沒有?先吃碗酥酪?」

    李青打了個呵欠,支著胳膊坐了起來,「現在什麼時辰了?」

    「酉正了,別擔心,我已經讓人去春暉院告過假了。」

    李青舒了口氣,往後倒了過去,「那我再睡一會兒。」

    平王笑了起來,伸手攬著李青,把她拖了起來,溫和的哄著她:「先起來吃飯,吃了飯再睡。」

    水蘇進來,侍候著李青洗漱乾淨,換了衣服出來時,司淨已經帶人擺好了晚飯,兩人吃了飯,平王坐在東廂炕上,慢慢看著文書,李青泡了茶端過來,側著身子坐到炕沿上,往硯台裡倒了些水,準備研墨,平王扔了手裡的文書,拉了李青的手,笑著說道:「不要研墨了,今天歇一天,不批文書,我陪你說說話吧。」

    李青放下銀滴壺,笑盈盈的說道:「好啊,爺想說什麼?」

    「我記得前年咱們去拉井山的時候,你和我說的那個茶壺和茶杯的比喻,到底出自何典?我讓人找到現在,也沒找到。」

    平王拉著李青,舒服的半躺在炕上,笑著問道,李青怔了怔,小心的斜睇著平王,笑著問道:「爺怎麼想起這個來?」

    「這個比喻極有意思,頭一次聽你說的時候,倒沒覺得,後來想想,越想越有意思,能想出這個比喻的,必是個妙人。」

    李青暗暗舒了口氣,笑了起來,伏在平王胸前,點著頭說道:「爺英明,見一葉落而知秋至,說這個比喻的,確實是個妙人,不過這個人名不見經傳,也沒見他寫過什麼文章。」

    「噢,你認識這人?」

    「認識倒說不上,這人是個私塾先生,才學上也算過得去,為人極是古怪,是個怪人。」

    李青笑著解釋道,平王伸手攬著李青,「你在蓮花峰的時候認識的?」

    「嗯。」

    李青似是而非的答應著,伏在平王懷裡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說道:「我困得很,爺還是自己看文書吧,我要去睡了。」

    平王攬著李青,沒有鬆手,李青支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卻又被拉了回去,平王笑盈盈的看著她,慢慢坐直身子,俯身到李青耳邊,懶洋洋的低聲說道:「真的困了?還是……嗯,你從前說過,要爺陪著你……一整夜,爺今晚就陪你這一整夜,如何?」

    酉末時分,雪花不緊不慢的落著,河北道接遠鎮南頭的孫家老號裡,掌櫃指揮著夥計把客棧裡裡外外又打掃了一遍,連門口的栓馬樁也一根根擦得發亮,孫掌櫃彎著腰,用手指到處仔仔細細摸過,對著燈光,看看手上沒半點灰星,才舒了口氣,直起腰身,走到店門口,伸長脖子往外張望著。

    青石街上一片寂靜,接遠鎮民風極是淳厚,鎮上連個娼戶都沒有,大家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一落黑,鎮上就安靜異常。

    孫掌櫃伸長著脖子往鎮外方向張望著,若不是一早就接了定銀,這會兒,他也早關了門,弄碟花生,慢慢喝壺小酒去了。

    今天接的必是個極富貴的客官,說不定還真是個官呢,早上來下定銀的那僕人,那穿戴,那氣度,那長相,一看就不凡還有那馬,只怕整個鎮子都找不出一匹那樣神俊的馬來,孫掌櫃一邊張望著,一邊胡亂尋思著,孫家老號今晚真要是住進個大官,趕明他也有能拿出來好好說道說道的事兒了,接遠鎮離洛城不過四五里,還從來沒接過大官官來了,哪個不是趕到洛城去住著的?

    一出手就是十兩定銀,孫掌櫃眼睛又笑成了一條縫,雙手籠在袖筒裡,跺了跺有些發冷的雙腳,往門裡退了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6:18 PM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人牲

    青石街那一頭,幾十個黑衣黑馬的精壯護衛簇擁著兩輛車,幾乎沒什麼聲息的往孫家老號疾馳而來。

    到了門口,最前面的兩個護衛利落的翻身下了馬,孫掌櫃正往外探頭看著,見人已經到了門口,一邊急急回身高聲叫著夥計,一邊不停的鞠著躬迎了出來,幾個夥計趕緊上前卸了門檻,護衛們拱衛著車子進了孫家老號寬敞的內院裡。

    孫掌櫃小跑著緊跟了上去,往車邊迎去,一個面容和善的護衛伸手擋住了他,笑哈哈的吩咐道:「掌櫃的,俺們趕了一天的路,累壞了,勞煩掌櫃的叫夥計多準備熱水,再叫幾個夥計取些上好的草料來,交給俺們那位兄弟去餵馬。」

    孫掌櫃不停的鞠著躬,陪著滿臉笑容答應了,急忙轉身奔出去,叫了夥計過來吩咐了下去,等他吩咐完夥計,另一個僕從打扮、年紀大些的中年人笑著過來,客氣的說道:「掌櫃的,煩勞您帶我們去廚下,要趕緊給我們主子準備吃食。」

    孫掌櫃急忙親自帶人去了廚房,幾個僕從打開自己抬過來的幾個大筐子,取出碗碟菜疏,挽了袖子,利落的開始洗刷做飯。

    孫掌櫃怔怔的看了一會兒,才急忙轉身往前院去了。

    前院裡,護衛們已經布好了防,剛才那個面容和善的護衛正指揮著夥計往各屋送著熱水,見掌櫃的過來,笑著抱了抱拳謝道:「今晚多有煩勞貴號,我們主子愛靜,還請掌櫃多約束夥計,不要隨意走動才好。」

    孫掌櫃急忙躬身答應著,陪著笑退了出去。

    連慶吃了飯,背著手站在窗前出著神。

    院子裡掛著的紅燈籠輕輕晃動著,剛剛清掃過的地面已經又積上了一層薄薄的雪,被微微晃動的燈光籠出層淡淡的暖意來,雪花仍在不緊不慢的飄落著,連慶心裡酸楚著,不知道是應該悲還是應該喜,是應該傷感還是應該欣慰。

    十四年前那個冬天,也是下著這樣的雪,小姐接了書信,興高采烈的收拾了東西,抱著女兒踏上了往京城的路,踏進了鬼門關。

    李家把她裹在一團被褥裡送了回來,打開被褥,半邊身子就掉落下來,連慶身子顫抖起來,彷彿又回到了十四年前,眼看著那個總是咯咯笑著的美麗女子斷成了兩截。

    連慶顫抖著抬手摀住了臉,淚水順著指縫流了下來,這十幾年,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小小姐身上,他不想他的小姐,不想那個一身黃衫,雙手飛快的打著算盤,行雲流水般清脆的說著帳目的小姐,不想洛城,不想那座孤墳……

    他只能替她照顧好女兒,他一直以為,他再也不可能回來洛城看她了,他的小姐愛恨分明,她的仇、她的恨,若他不能替她結了這仇恨,她怎麼會願意見他?

    她有個好女兒,小小姐不像她,一點也不像她那樣輕信,那樣心軟,那樣單純,連慶悠悠的、長長的歎息著。

    第二天,卯正時分,一行人就離了孫家老號,往洛城西面奔去。

    一行人不緊不慢的走了差不多兩個時辰,車簾掛了起來,連慶坐在車裡,面無表情的看著陰鬱沉默的遠山,突然眼睛亮了亮,抬手止住了車隊,怔怔的盯著前面不遠處半山上那一大一小兩處墳塋,半晌,才微微閉了閉眼睛,低聲吩咐道:「到了,半山處就是。」

    坐在車前的小廝急忙跳下車,往前面傳了話,護衛們下了馬,四下散開警戒著。

    連慶腳步僵硬的下了車,呆呆的站了半晌,才慢慢的往山上走去,兩個小廝抬了香燭紙錢輕手輕腳的跟在後面,幾個護衛從後面的車上抬了個巨大的箱子出來,又取出幾把鐵鍬拿來,跟在後面往山上走去。

    連慶走到大墳塋前磕了幾個頭,站起身,走到小墳塋前,呆了呆,慢慢圍著小墳塋轉了一圈,一顆顆摸著墳塋周圍已經粗壯起來的松柏,半晌才轉到墓碑前,用帕子仔細的擦拭著老舊滄桑的墓碑和享台。

    小廝手腳利落、恭恭敬敬的在大小墳塋前擺放著豐盛的祭品,取了金銀錫箔出來,跪倒恭敬的磕了頭,喃喃的禱告了幾句,點了錫箔,小心的焚化著。

    連慶仔仔細細的擦拭好墓碑和享台,站起身,退後幾步,慢慢抬了抬手。

    護衛打開箱子,把李雲生拖了出來,掏出他嘴裡的麻核,推到墳塋前,按著他跪倒在地。

    李雲生面容蒼白,惶然不安的轉頭四顧著,愕然看著背手而立的連慶,眼光閃了閃,掙扎著就要站起來,護衛腳下微微用力,從後面壓著他跪在地上的小腿,李雲生撲倒在地,用手支撐著,拚命轉頭看著連慶叫道:「原來是你是你綁了我你這個奴才你這個賤奴你怎麼敢以下犯上?我是青兒的生身父親我是朝廷命官你敢怎樣?」

    李雲生面容紫漲著,掙扎著又要起來,護衛嘴角閃過絲冷笑,腳尖稍微用力踩在了李雲生小腿上,李雲生慘叫一聲,撲倒在地,連慶從墳塋上收回目光,轉過頭,瞇著眼睛盯著李雲生,慢騰騰的說道:「你怎麼不看看你面前的那塊墓碑。」

    李雲生撐起上身,抬頭看著面前的墓碑,身子微微顫抖了兩下,緊緊抿著嘴,臉色漸漸發起青來,呆了片刻,猛然轉頭看著連慶,惡狠狠的說道:「那又如何?她死了被人殺了那又如何?我沒殺她她命不好這是她的命!」

    連慶微微抬起下巴,眼睛慢慢瞇了起來,緊緊盯著臉漸漸扭曲著猙獰起來的李雲生,盯得他身子漸漸顫抖起來,嘴角帶著絲冷笑移開目光,轉眼往旁邊正挖著坑的侍衛看去。

    李雲生順著連慶的目光看向侍衛們挖著的坑,瞳孔驚恐著收縮成一團,急忙轉過頭,神情有些瘋狂的盯著連慶,拚命叫喊著:「我是朝廷命官我是探花你敢?你叫李青來叫她來見我我是她父親是她生身父親你敢,敢怎樣?來人哪救命啊!」

    李雲生扯著嗓子,拚命喊叫起來,連慶背著手,帶著笑意,神情安然的看著他,李雲生拚命叫喊著,嗓子嘶啞著絕望起來,突然伏在地上,衝著連慶不停的磕起頭來,號哭著哀求道:「不要,讓我贖罪,讓我給綾兒守陵吧,青兒沒了娘,這世上,她只有我一個親人了你不能這樣,讓我贖罪,我出家,我去給她們兩個贖罪。」

    連慶瞇著眼睛,嘴角露出笑意來,盯著李雲生看了一會兒,抬腳往坑邊走過去,護衛鄙夷的低頭看著癱在地上的李雲生,轉頭往地上啐了口口水。

    坑已經挖了有半人深,連慶點了點頭,抬手止住了護衛,轉過頭吩咐小廝,「把那些祭品都撤了吧,小姐不喜歡那些東西。」

    小廝答應著,收了祭品,連慶轉過身,微笑著看著李雲生,抬了抬手指,押著李雲生的兩個護衛上前扭了李雲生的手腳,提著他幾步走到坑前,把他面朝下放了進去。

    李雲生拚命掙扎喊叫著,聲音嘶啞淒厲得如同瀕死的野獸,連慶背著手,面容輕鬆的看著被護衛扭著手腳面朝下按在坑底的李雲生,轉頭吩咐準備往坑裡填土的護衛,「慢慢的填,一點一點的填。」

    冰冷潮濕的泥土一點點落在李雲生身上頭上,李雲生手被護衛扭在背後按在坑底,兩隻腳也被死死的壓在坑底,只拚命昂著頭,死命掙扎著,吐著濺落到嘴裡的泥土,恐懼得眼睛幾乎突出了眼眶。

    泥土慢慢的不停的散落下來,李雲生恐懼著,掙扎著,叫喊著,瞪得眼眶滲出血來,一滴滴,滴進了泥土裡,不大會兒,土已經埋了大半個身子,只有頭還拚命昂在外面,冰冷的泥土繼續落著,掩到了下巴,李雲生大小便一齊流了出來,漸漸被冰冷的泥土慢慢的、一點點掩埋了起來。

    幾個護衛很快填平了坑,用鐵鍬用力拍打著上面的浮土,再用腳一點點踩實了,才遠遠的退了下去。

    連慶長長的舒了口氣,微笑著緩緩走到坑上站住,溫和看著那座小小的墳塋,笑著說道:「小小姐和姑爺都很好,都是人中龍鳳,你放心,這周圍幾座山,我已經讓人都買下來了,給你和老爺太太做祭田,原本今年就想給你和老爺太太建廟祠,姑爺怕這會兒建了廟祠,有人來打擾了你和老爺太太,還是過一兩年再修建才好,我覺得姑爺說的有道理,過兩年,我再過來給你和老爺太太修廟祠。」

    連慶頓了頓,接著說道:「小小姐的病,已經去了根,你不用擔心,過兩年,修廟祠的時候,我陪小小姐再過來看你,我先走了,還要到洛城給姑爺辦些差使。」

    連慶低低的溫和的說完話,神情憂傷而輕鬆的盯著那座小小的墳塋看了半晌,才轉過身,緩緩下了山,上了車,往洛城去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情論

    洛城東邊,古樹林立,宏偉古樸的青瓦粉牆掩映在樹林間,氣象蔚然,這一帶都是河北吳家的祖宅。

    宅院後面,一條通往長房院落的偏僻小路上,每隔十幾步就垂手侍立著一個青衣小帽的家丁,遠處的樹林裡,隱隱約約有更多的家丁警戒著,一輛掛著靛藍粗布圍幔的馬車,從林裡盡頭閃出來,不緊不慢的沿著小路往吳家大宅行駛過來,車轅後面坐著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廝,一個鬆鬆的綰著韁繩,駕駛著馬車,一個雙手籠在袖子裡,甩著雙腳,神情悠閒的瞇著眼睛靠在車廂板上,打量著路兩邊垂手侍立著的家丁。

    車子直接駛進了後角門,吳家族長--吳老爺早就等在了角門內,小廝跳下車,掀起簾子,連慶彎著腰下了車,吳老爺忙上前半步,抱拳躬身施著禮,滿臉笑意的說道:「連爺光臨,寒舍蓬篳生輝。」

    連慶忙帶著滿臉笑容,恭敬的躬身答著禮,兩人互相打量了片刻,吳老爺眼底的笑意漸漸深了起來,微微躬了躬身子,讓著連慶,兩人肩並肩,低聲說著話,往裡面進去了。

    連慶在洛城盤恆了兩三天,才離了洛城,轉道去了金川府。

    平陽府,王府海棠院東邊廂房裡,又抄錯了吳瑞兒在金栗紙上狠狠的畫了幾個叉,扔了手裡的筆,轉身撲倒在炕上。

    輕葉揀起筆,洗乾淨放到了筆架上,拎起吳瑞兒畫得亂七八糟的金栗紙看了一會兒,輕輕歎息著,仔細的收好了紙張,轉身走到炕前,看著把頭埋在靠枕裡的吳瑞兒,歎了口氣,低聲說道:「姑娘,你要用些心抄才行,這紙,可不能再浪費了,昨晚我去領紙,那嬤嬤說了,府裡的規矩,節儉為上,這紙領了多少出去,就要交回多少頁經文,就是寫壞了,也要交回去核對清楚張數才行,姑娘,咱們領了兩刀紙回來,到現在,一篇經文也沒抄出來,到時候,怎麼交差才好?」

    「幾張紙,什麼大事你去買幾擔回來給她!」

    吳瑞兒猛的坐起來,用手指著輕葉尖聲叫了起來,輕葉嚇了一跳,急忙奔到門口,悄悄掀起簾子,轉頭看了看,見院子裡四下無人,才鬆了口氣,奔回屋裡,滿臉後怕的示意著吳瑞兒,「姑娘,姑娘,你壓著些性子這可不是咱們府裡,這是韓地,是平陽府,是王府,姑娘!」

    吳瑞兒悶悶的又趴倒在炕上,沒有說話,輕葉側著身子坐到炕沿上,滿眼悲傷的看著吳瑞兒,低聲商量道:「姑娘,這兩天,咱們也打聽清楚了,這府裡,原來四五個姨娘,真是……死的死,出家的出家了,這院子裡的這個,天天這樣的日子,也跟出家沒什麼兩樣了,姑娘,你可想好了主意才行,要不,咱們再去找找三少爺吧?」

    吳瑞兒直起上身,怔怔的看著窗外的光影出了半天神,面色變幻著,半晌,才轉頭看著輕葉,臉上帶著奇異的蠱惑般的神情,聲音飄浮著呢喃般說道:

    「輕葉,我不想離開他,他長得那樣好看,我從來沒見過像他那麼好看、那樣威風的男子,輕葉,他是王爺啊,他說話聲音真好聽,他眼睛裡都是溫柔,輕葉,只要象陳姨娘那樣,只要半年,要是他能那樣溫柔的和我說話,那樣溫柔的看著我,輕葉,半個月,半天也行,我不離開他我沒想過長長久久,只要能看到他,能跟他在一處,我不離開他,我不能離開他。」

    吳瑞兒臉上泛著潮紅,眼睛裡閃著奇異的亮光,輕葉微微顫抖了下,拉著吳瑞兒的手輕輕晃了幾下,「姑娘,你醒醒,要是在這院子裡,像陳姨娘那樣在這院子裡……等死,姑娘,你要想清楚!」

    輕葉睜大了眼睛,微微有些恐懼起來,「姑娘,她們說,王爺,王爺都快兩年,沒進過西院了,西院大門一直都是鎖著的,那鎖都生銹了,姑娘!」

    輕葉雙手顫抖著推著吳瑞兒,吳瑞兒眼睛裡閃著狂熱和執著,轉頭看著輕葉,堅定的說道:「王爺不來,我就去找他他總得先收用了我,我是皇帝賞賜的,他總要收用了我只要見了他,只要能侍候他,輕葉,他讓我做什麼都行,我聽說話,我什麼事都順從著他,做什麼都行我肯定能讓他記著我!」

    輕葉手軟軟的滑了下去,呆怔怔的看著吳瑞兒,吳瑞兒興奮著直起身子,眼珠飛快的轉動著盤算起來,「我去找王爺,我要去見他輕葉,磨墨我要抄經書,趕緊把經書抄完,我要親自送過去,親自給王爺送過去!」

    隔天,鄭嬤嬤微微皺著眉頭進了春熙院,在門口稟報了,掀簾進了東廂,李青正斜靠在炕上,仔細的看著手裡的文書。

    見鄭嬤嬤進來,忙笑著直起上身讓道:「嬤嬤快坐,誰又惹嬤嬤不高興了?」

    鄭嬤嬤笑了起來,側著身子坐到炕上,探頭看著李青手裡的文書,「夫人今天心情倒是好,這是誰的信?夫人這樣高興的?」

    「慶叔寄過來的,說是已經祭奠過母親和外祖他們,在洛城略盤恆兩天,就準備啟程去金川府了。」

    鄭嬤嬤小心的探察著李青的神情,見她面色舒緩,神情安祥,暗暗舒了口氣,笑著說道:「這個連慶,就是頭倔驢我跟他說,這大過年的,夫人這裡事情正多,哪裡走得開?他非要親自去洛城不可這洛城,可是慶國的地兒,唉從他走後,我這顆心就一直提著放不下來,如今有了信,總算能讓人鬆口氣了。」

    「慶叔一直有心事,讓他去洛城了了這心思,也是好事,嬤嬤也是多擔的心,慶叔過去洛城,自然有人當貴客接待著,嬤嬤只管放心就是。」

    李青彎著眼睛笑著說道,鄭嬤嬤點了點頭,轉頭看著李青,歎了口氣說道:「西院那邊,那個吳姑娘,竟是個死心眼今天一早就讓管事嬤嬤過來稟報,說抄好了經文,要親自送過來,給爺和夫人請安。」

    李青怔了怔,眉頭擰了起來,「話都讓人說給她聽了?」

    「說了,我親自安排的,爺如今壓根沒這個心思,咱們這會兒,也用不著什麼借力打力這樣的事,留著她哪有半點用處?能打發出去才是最好,不然,真留在西院,不是又要平添出一股怨戾之氣來雖說咱們府裡也不在乎這點子不吉利,可這事,真正是犯不著誰知道這丫頭,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一般!」

    鄭嬤嬤輕輕拍著手,感慨的抱怨著,李青輕輕舒了舒眉頭,往後靠了靠,低著頭思忖了片刻,笑著吩咐道:「這丫頭……真是,慕艾年紀,少女情懷。」

    頓了頓,眼睛出神的看著窗戶,過了好一會兒,才笑著接著吩咐道:「她一心想見爺,成全她就是,爺今天說要早點回來,你申末時分帶她過來吧,差不多正好是爺回來的時辰。」

    鄭嬤嬤看著李青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夫人是菩薩心腸,只是這夫人這心,也太寬廣了些,爺畢竟是男人,又正當壯年,夫人凡事也要留心些才好。」

    李青懶懶的往後靠了過去,伸展著腰背,悶悶的說道:「就是再留心,能有什麼用?我只在這一方小院裡,這一方小院外,都是他的天下,他想做什麼,做了什麼,我留心了,也不過就是知道,或是早些知道罷了,若是知道了,還要操心著給他接進府,再小心著安頓好,不然,就是犯了七出之條,嬤嬤倒是說說,我為什麼要留心著?」

    鄭嬤嬤怔了怔,眨了幾下眼睛,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苦笑著歎了口氣,「夫人這話說得極是,嬤嬤竟說不出半分不對來,夫人這話,也太過清冷了些,若爺……沒用足心思倒還好,若這心思真是都用到了夫人身上,夫人總是這樣想,豈不是傷了人的心去?」

    「嬤嬤,人是會變的,就算爺這會兒都是真情實意,這心思也是滿滿的,都在這院子裡,沒有半絲在外頭,可誰知道他這真情,這實意,明天會不會變?明年會不會變?原先那些姨娘,哪個沒有過柔情蜜意的時候?不然,陳姨娘也不至於枯槁至此。」

    李青聲音清冷淡漠的慢慢說道,鄭嬤嬤怔怔的看著李青,半晌才長長的歎了口氣,「夫人待人一向寬厚,也從來不把人想到壞處去,怎麼就對爺,疑心到這份上?照夫人這麼說,這男人再情重,再專一,只要沒死,就會變心,就信不得?只有死了,棺材板蓋上,釘上了釘子,才能信了他這情份,這心意去?照夫人這說法,誰要是想嫁得百年好合,只好嫁給個死人才行。」

    李青怔了半晌,突然笑出了聲,鄭重的點著頭,「嬤嬤說得很是,那些戲裡、鼓兒詞裡說的情癡情種,哪個不是已經死了的?所謂蓋棺定論,就是說的這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6:32 PM

第二百七十四章 落花

    鄭嬤嬤睜大了眼睛,盯著李青看了半晌,慢慢笑了起來,站起來拍了拍衣襟,挑著眉梢,慢騰騰的說道:「這事,反正夫人吃不了虧去,既然夫人不吃虧,別的,嬤嬤年紀也大了,哪精神頭再去操那份閒心去?我去安排安排,申末時分帶吳家姑娘過來給夫人請安吧。」

    申末剛到,高嬤嬤就引著吳瑞兒進了春熙院。

    輕葉有些緊張的捧著經卷,緊緊的跟在吳瑞兒後面,隨著高嬤嬤進了春熙院院門,穿堂過室,往正院走去。

    天色有些暈暗下來,春熙院裡已經是一片燈火通明,院子裡的丫頭婆子彷彿比別處精神了許多,廊簷下掛著的各色鳥雀歡快的跳動鳴叫著,廊簷兩側隔幾步就放著個半人高的花架,上面擺放著形態各異的松柏等常綠盆景,在燈光下顯得青翠異常。

    輕葉小心的轉頭打量著四周,轉眼,就到了正屋門口,小丫頭掀起大紅繡花厚氈簾,屋裡一股清新的熱氣撲面而來,輕葉緊緊跟在吳瑞兒後面進了正屋,垂著眼簾,眼角餘光掃過屋角擺放著的幾大盆盛開的山茶花。

    輕葉喉嚨有些發緊,輕輕的拉了拉吳瑞兒的衣襟,低低的哀求道:「姑娘,你改了主意吧,咱們出府去。」

    吳瑞兒眼睛裡閃著熱切的亮光,眼珠靈活的轉頭打量著屋裡的陳設,彷彿沒聽到輕葉的哀求。

    東廂轉出個身形高挑,形容秀麗的丫頭來,穿著身單薄的青色素綾衣裙,淡淡的笑著說道:「吳姑娘,夫人請你進東廂說話。」

    輕葉急忙把手裡的經卷遞給吳瑞兒,遲疑了下,緊走了兩步,跟著吳瑞兒後面進了東廂,青衣婢女目光清冷的看著她,一聲也沒言語。

    輕葉跟著吳瑞兒跪倒在地,磕頭請著安,李青安閒的斜靠在炕上,翻看著手裡的文書,也不看吳瑞兒,只淡淡的吩咐道:「起來吧,綠蒿,讓人搬張凳子來給吳姑娘坐,再給吳姑娘倒杯茶來。」

    綠蒿曲膝答應著,轉身示意小丫頭搬了張圓凳過來,微笑著請吳瑞兒坐了,吳瑞兒暗暗舒了口氣,心底漸漸放鬆下來,回身將手裡的經卷遞給輕葉,接過茶,慢慢喝了起來。

    輕葉頭微微低垂著,偷眼打量著李青,看起來好像還沒有她家姑娘年紀大,人也並不是特別出色,還不及陳姨娘一半好看,穿著身白底繡著淡綠蘭草的衣裙,那樣閒閒的靠在靠枕上看著書,讓人看著就覺得心裡靜謐安然起來,這屋子裡也籠著股從從容容的安閒,那炕上悠閒歪著的人影,讓輕葉從心底升起股莫名的信賴來。

    輕葉正偷眼打量著,門口小丫頭掀簾進來,曲膝稟報道:「夫人,爺進來了。」

    輕葉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吳瑞兒手腳慌亂的將手裡的杯子扣到了旁邊的幾上,急忙站了起來,李青緩緩放下手裡的文書,直起上身,正要起來,平王已經掀簾進了東廂,看到李青正要下炕,忙抬了抬手,笑著說道:「不用迎著我,今天下午睡得好不好?」

    說話間,平王已經走到炕前,李青直起上身,跪在炕上,伸手幫他解開斗篷帶子,替他去了斗篷,遞給了綠蒿,平王側身坐到炕沿上,轉過頭,仔細的看著李青,「氣色還好,又看了一下午文書?」

    李青笑著點了點頭,從小丫頭手裡托著的托盤上捧起杯子,遞給平王,笑著說道:「也沒看多大會兒。」

    說著,轉過頭,指著吳瑞兒笑盈盈的說道:「爺大概沒留意,吳家姑娘過來給爺請安來了。」

    吳瑞兒臉上泛著潮紅,眼睛裡閃著熾熱的光芒,直直的看著平王,跪倒磕頭請著安,輕葉跪在吳瑞兒身後,只覺得渾身發冷,王爺眼裡,除了王妃,看不見別的任何人。

    平王疑惑的看著李青,李青笑著看著他,無奈的眨了眨眼睛,笑著低聲說道:「吳姑娘一心一意想著要侍候爺,也是一片真心。」

    平王盯著李青看了半晌,慢慢放下手裡的杯子,轉頭看著跪在地上,直直的看著他的吳瑞兒,聲音平淡的問道:「你和吳未俊是堂兄妹?」

    「回爺的話,三哥的父親是我嫡親大伯。」

    吳瑞兒臉上紅漲著,聲音微微有顫抖的答著話,「嗯,吳未俊是夫人用得著的人,讓吳未俊接你出去吧。」

    平王淡淡的吩咐道,輕葉伏在吳瑞兒身後,臉色慘白起來,急忙拉著吳瑞兒的裙角,吳瑞兒用衣袖狠狠的甩著她,抬頭盯著平王,急切的說道:「我是爺的人,我不出去,我願意侍候爺,爺讓我做什麼都行我進了王府的門,生死都跟著王爺,我願意侍候王爺!」

    平王瞇著眼睛看著吳瑞兒急切潮紅的臉,轉過頭,看著李青笑了起來,「你看看,這沈氏,到底是小瞧了你,還是小瞧了我?竟找了這麼個蠢貨送過來,真以為爺跟那個皇帝一樣,就喜歡個『幼』字?」

    李青笑著沒有答話,只轉過頭,滿眼憐憫的看著吳瑞兒,平王揮了揮手,吩咐道:「帶她去西院,找個院子安置,西院的門,不經夫人許可,不准任何人進出,帶下去吧。」

    吳瑞兒迷茫的看著平王,又轉眼看著李青,還沒返過神來,就被兩個婆子架了出去。

    李青看著吳瑞兒出了門,轉過頭看著平王問道:「爺不打算放她出去了?」

    「嗯,她既然要『生死相隨』,就讓她死在這府裡吧。」

    平王冷淡的答道,李青張了張嘴,想了想,笑了起來,沒再說話,平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往李青臉上欺了過去,李青忙往後躲閃著,靠到了靠枕上,平王額頭抵著李青的額頭,嘴裡的熱氣噴到了李青臉上,恨恨的說道:「我知道你又想說什麼,你這心裡,就沒信過我!」

    李青伸手推開他,笑盈盈的說道:「聖人也說過,食色,性也,自古英雄愛美人,不過是人之本性如此罷了,爺英雄本色,我哪裡信不過?爺讓我信什麼?」

    平王往後靠過去,擠著李青倒在了靠枕上,伸手攬了她過來,懶洋洋的說道:「爺不跟你計較,爺也說不過你,反正爺食也食在你這裡,色也色在你這裡,食到老,色到老,百年之後,也跟你埋到一處就是了。」

    李青笑盈盈的看著他,沒再說話,平王一隻手枕在腦後,一隻慢慢撫著李青的後背,閉著眼睛懶懶的躺了一會兒,慢慢的說道:「那個江白,病好了,過幾天就能到平陽府了。」

    「嗯,爺準備讓他住到哪裡?驛館?還是北寺?」

    李青頭枕在平王肩上,低聲問道,「北寺,你不是還想讓他講什麼法,住在北寺最好,驛館不合適。」

    「這江白,帶了多少人過來?有沒有一路跟過來的牧人?」

    「有,我已經吩咐了雙山營,把他們攔在雙山城外。」

    平王臉色陰了起來,閉著眼睛,懶懶的答道,李青笑著看著他,輕輕拍了拍他胸口,「爺怎麼小氣起來了,攔著他們做什麼?玉山腳下多的是空地,讓他們過來紮了帳篷住著就是了,那些人,跟著江白過來,都是最狂熱的信徒,只要江白不發瘋,那些人就無礙,就算是江白髮了瘋,也不過是些手無寸鐵的牧人,又能如何?爺讓黑衣衛盯著些就是了。」

    平王睜開眼睛,仔細的看著李青,突然笑了起來,「你又有什麼打算?」

    李青窒了窒,用力拍打著平王的胸口,辯解道:「我是慈悲,慈悲心腸!」

    「好好好,慈悲,慈悲,那你準備怎麼個慈悲法?」

    平王伸手捉了李青的手,吃吃笑著接著說道:「你這點子力氣,捶在爺身上,就算是給爺捶背,這樣的力道都嫌輕,還是別捶了,免得累著你。」

    李青住了手,頭枕在平王懷裡,不再說話,平王低頭看著她,坐直了身子,抱了她過來,笑著問道:「咱們準備怎麼慈悲?你有什麼想法?說說看看。」

    「沒什麼想法,就是覺得放進來好些,爺是想著收服上嶺草原,又不是想著屠平那裡,要收服,最好就是把他們同化了過來,要同化,先要交往起來,交往越多,同化融合的越快,生意要做,婚姻要通,韓地的風俗習慣要傳過去,要宏法,要送教書先生過去,自然先要把人家放進來,讓人家看到韓地的坦誠,平陽府的繁華安樂,爺的大度睿智,讓人家覺得韓地處處都好才行不是。」

    李青慢騰騰的說著,平王瞇著眼睛,笑了起來,低頭看著李青感慨道:「看來我也要多讀些書才行。」

    李青眼光閃爍著垂下了眼簾,「爺要是覺得不妥當,就當我沒說就是了,我只是這麼想一想,隨便說說罷了,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行,爺也別太放心上。」

    平王哈哈大笑起來,抱著李青往後仰著靠到了靠枕上。



第二百七十五章 歸與留

    隔了幾天,已經是正月十三日,江白住進了北寺,多羅安頓好江白等人,急匆匆的趕到王府,參見了平王,仔仔細細的稟報了這大半年的經歷和行程,平王認真聽了,仔仔細細的問了些細節,才笑著說道:「……克列部這一次人手折損大半,這些,爺心裡都有數,大窪子草場就賞了你們克列部吧,江白上師沿途帶回來的那些人,爺也允你先挑三成的人帶回去充實部落,至於馬匹,你們部落自然多的是,也不用爺再賞,刀槍兵器弓箭,你明天去爺的庫房,好好的挑三千件帶回去吧,算是爺給你的大婚賀禮。」

    多羅眼睛亮亮的閃著光彩,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頭,謝著平王的厚賞,平王滿臉笑容的看著他,溫和的繼續說道:「這幾天趕緊挑好壯丁和兵器,你就趕回去吧,草原上有人日夜惦記著你呢,夫人早就吩咐了呼和城城守,半年前就讓人開始準備你和托婭的婚禮了,如今已經是萬事俱備,就等著你這個新郎官回去了。」

    多羅咧嘴笑著,重重點頭答應著,告了退出去了。

    平王嘴角帶著笑意,看著他出了門,叫了小廝戊天進來吩咐道:「你去告訴丁二,讓他留心著多羅挑了哪些人,家裡還留了哪些人,仔細記下來,不要驚動了多羅。」

    戊天答應著,急忙出去傳話了。

    春熙院裡,李青正看著竹葉、綠蒿等人帶著小丫頭收拾東西,鄭嬤嬤掀簾進來,陪著李青看了一會兒,低聲稟報道:「玉山莊子那邊,木通和水蘇今天一早就帶著人過去收拾了,咱們的行李也都收拾好,裝到車上了,明天一早夫人和爺去寺裡,我帶著人押著行李先回去莊子收拾著。」

    「嬤嬤辛苦,我想在玉山莊子裡多住一晚,陪師太說說話再回去莊子,嬤嬤慢慢帶人收拾就是。」

    李青點了點頭,笑著吩咐道,鄭嬤嬤點頭應了,遲疑了片刻,拉了拉李青,往邊上站了站,壓低了聲音說道:「夫人,我總覺得還是不妥當,老太妃的病還沒好利落,原先大小姐在的時候,好歹也算是有個人侍候著,如今這府裡老的病著沒好,小的,病倒著一個,還有個吃奶的娃娃,夫人就這樣拍拍手,一走了之,爺那裡,哪裡說得過去?」

    李青轉頭看了看鄭嬤嬤,垂著眼簾慢騰騰的說道:「這是我和他有約在先的事,嬤嬤說的這些,不過是這府裡眼睛看得到的麻煩,那些眼睛看不到的麻煩,還不知道有多少呢,嬤嬤真想讓我操心費力的給他理這十幾年沒人理過的後院?」

    鄭嬤嬤仔細看著李青,抿著嘴沉默了半晌,才輕輕歎了口氣,「夫人說得也是這個理,這府裡的事,真要是管了,那可就是濕手沾麵粉,想甩也甩不脫了,說到底,夫人已經斷了子嗣,這得罪人的事就是做得再好又有什麼用?大少爺今年也十一了,再過個兩三年,就要娶媳婦了,夫人倒也不犯著替他人做嫁衣裳,就是……」

    鄭嬤嬤擔憂的看著李青,聲音壓得極低的說道:「爺那裡,夫人要想好了說詞,好好哄得他高興了才好,畢竟,太妃病著,做媳婦的拍拍手走了,正經說起來,這可是不孝再說,夫人小心著別傷了爺的心,這府裡,太妃也好,少爺小姐也好,都是爺的血脈之親,再怎麼不好,也是牽肉連筋的疼得很呢,夫人」

    李青有些心不在焉起來,轉頭看著綠蒿和一個小丫頭小心翼翼的捲著牆上的地圖,鄭嬤嬤有些生氣的提高了聲音叫道,李青急忙轉過頭,笑著推著鄭嬤嬤哄著她說道:「我都聽見了,我聽著呢,嬤嬤放心,我知道輕重,嬤嬤放心就是了。」

    鄭嬤嬤點了點李青的額頭,鄭重的說道:「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事可不能太拿大了,爺那性子,也是聽不得半個不字的。」

    李青陪著笑,急忙點著頭,連聲答應著,鄭嬤嬤又細細碎碎交待了幾句,就有婆子找了進來,捧著一堆的帳目,來請鄭嬤嬤示下,鄭嬤嬤告了退,帶著婆子出去了。

    酉末時分,李青侍候著文老太妃吃完了湯藥,才和平王一起出了春暉院,回到春熙院裡,司淨早就等著了,李青一進院子,就趕緊帶人送了晚飯過來,李青有些疲倦的吃了小半碗粥,就放下了碗。

    平王擔心的看著她,笑著建議道:「明天我和母親說說,以後你也一起在春暉院坐著吃飯就是,也沒有外人,那些規矩也是人定的不是。」

    「規矩是人定的,所以才要人肯守著才行,哪個做媳婦的不是這麼熬過來的,換到我就不行了?爺以後不要再提這個話,再說,我就是想盡心,一年到頭也沒多少機會,今天是正月十三,明天一早咱們去北寺,在玉山莊子裡住上兩晚,我也就得直接回去莊子了,想侍候也沒有機會了不是。」

    李青微笑著,慢慢的說道,平王臉色變了變,直起身子,低頭看著李青,低聲說道:「本來我想明天路上再跟你商量這事,青青,我知道你,我是想著,早上請安,以後你逢五過去也就行了,晚上你有空就過去看看母親,若忙了,我讓人去給你告假,這些事,我和母親去說。」

    「爺怎麼能這麼說話?這要是傳出去,倒像是我抱怨了,做媳婦的,侍候公婆是本份,我什麼時候抱怨過的?爺這是什麼意思?」

    李青垂著眼簾,聲音淡然的說道,平王低頭仔細的看著李青的神情,「傳出去?誰敢?爺生剁了他你放心,半句閒話也不會有。」

    李青微微皺了皺眉頭,抬頭看著平王說道:「孝敬父母公婆,是做人的本份,跟閒話不閒話的有什麼關礙?」

    「如今這府裡,母親病著,紅袗又極小,紅領還病著,宏強、宏旭又到了進學的年紀,紅袖今年八歲了,也要學些女紅家務,你看,你回來這一個月,府裡各處就順當的多了,青青,開了春,我就讓人開始動工,把西院擴到春熙院裡來,後面的湖再擴出一倍去,也種上荷花,這府裡,雖沒有莊子大,可也小不了多少,咱們照著十里莊一模一樣收拾出來,好不好?」

    平王小心的看著李青的臉色,笑著說著自己的打算,李青移開目光,臉上帶著些不自在,笑著說道:「爺是把我看得太高明了些,爺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小沒人教導,女紅廚藝,規矩禮法上,自己還不會呢,哪裡能教導別人的?理家上更是提不得,別說王府,就是十幾個人的貧寒小家,交給我,只怕也要理得糊塗一片,所以才和爺有約在先,先把短處藏起來不是。」

    李青聲音輕鬆的說著,伸手取過幾上的杯子,笑盈盈的接著說道:「爺的茶涼了,我再去給爺泡一杯來。」

    平王伸手拉住了她,從她手裡接過杯子,放到幾上,微微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低聲商量道:「這件事,是我的錯,當初不該隨口就應了你那三個條件,青青,咱們換了這一條去,好不好?我再答應你三個條件,用三個換一個,行不行?」

    李青垂著眼簾,抿著嘴只不說話,「五個?五個換一個,你要是還嫌少,再加幾個也行,你說幾個就幾個,就換了這一條去,行不行?」

    平王陪著小意,低聲商量著,李青仰頭看著他,笑著說道:「爺這樣說話,我可擔待不起,主持王府中饋,哪裡是我能承擔的事?爺也別難為人了,這點子自知之明我還有。」

    不等平王說話,李青笑著轉了話題,「今天下午的文書裡,丁二夾了封戶部尚書梁子玉的密折送了進來,爺可知道?」

    平王臉上閃過絲惱怒,點了點頭,「知道,戶部的折子,都該先到你這裡才是,梁子玉僭越了!」

    「梁子玉是戶部尚書,是韓地的官吏,又不是我的私人,直接給爺上密折提建議,哪裡說得上僭越?」

    李青聲音輕鬆起來,笑盈盈的接著說道:「那折子,仔細想想,倒是極有道理,晉地的福沁公主,最得老王妃寵愛,又是晉王府嫡出,是晉王和王妃的掌上明珠,聽說長得也是花容月貌,性情也柔順,爺若娶回來,可真正是一舉數得的好事,福沁公主進府,過幾年,若再能生個嫡子出來,與爺的大業,就更是大有裨益了。」

    平王臉色漸漸陰了起來,盯著李青,慢騰騰的問道:「你真這麼覺得?」

    李青笑著點了點頭,「爺難道不是這麼覺得的?」

    平王瞇著眼睛看著李青,半晌,才長長的歎了口氣,往後面靠枕上靠了過去,慢慢伸展著腰身,語氣裡帶著絲疲懶說道:「爺是韓地的王,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之一吧,別說爺還英明神武,風流倜倘,就算是個丑到極處的老頭子,也有無數妙齡美人想爬到爺床上,有無數家族攪盡腦汁想把妙齡女兒送到爺懷裡來,現在,爺把人交給了你,你總要想法子替爺擋一擋才是,總這樣想方設想的試探我,有什麼用?」

    李青一口氣堵在喉嚨裡,睜大眼睛怔怔的看著平王,一時說不出話來,平王高高的挑著眉梢,伸手攬了李青過來,輕輕拍了拍李青的後背,慢騰騰的說道:「你看看,爺雖說比你大了幾歲,可也是正當盛年,有權有勢,英明神武,風流倜倘,溫柔體貼,這樣的夫君,簡直挑不出個不是來,你也要珍惜著些才是。」

    李青半張著嘴,傻了一樣的看著平王,半天才恍過神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頹然無力的倒在了平王胸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6:39 PM

第二百七十六章 江白(上)

    第二天辰初剛過,平王和李青一起上了車,在黑衣衛團團拱衛下,往玉山方向駛去。

    出了城門,李青將車簾掀起條縫隙來,往外張望著,正月裡的平陽城外,還是一片冰天雪地,凜冽的寒風呼嘯著往車廂裡鑽進來,李青打了個寒噤,急忙放下了簾子。

    平王伸手拉了她過來,笑著說道:「一到冬天,你就不肯出門,哪知道這外面寒天凍地,冷得凍死人呢,平陽府裡,一到冬天,哪年都得凍死不少酒鬼,喝多了酒醉倒在外面,過不了幾個時辰,就凍成冰棍子了。」

    李青皺了皺眉頭,「爺一大清早的就說這個,真讓人難受。」

    平王笑了起來,「你什麼時候多愁善感起來?這都是常事,生老病死平常事,爺就喜歡韓地這份寒冷,冷得氣勢十足,冷得乾脆爽利,冷得令人心折冷得極有趣味,你沒去洛水上打過冰爬犁吧?那才叫有趣,我小時候最喜歡冬天到洛水上打冰爬犁爺的爬犁,沒人能追得上,大哥也不行!」

    平王眉飛色舞起來,「最有意思的就是從冰山上往下放爬犁,冰山一定要壘得高高的,要陡一些,四五丈吧,從頂上放爬犁下來,風在耳邊呼嘯,兩邊的人啊樹啊像是連在了一處,往後倒得飛快,真真是一洩千里爽快啊爺最喜歡玩這個說起來,我也好多年沒玩過了,明天我帶你去洛水上打冰爬犁,嗯,今天就得讓人先去把冰山壘起來。」

    平王有些興奮起來,不等李青回答,伸手掀起車簾,高聲叫著戊一吩咐道:「爺明天要帶夫人去洛水上打冰爬犁,讓人去準備著,冰山要壘得高快去!」

    李青愕然看著興奮的平王,半晌才緩過口氣來,好像就是從這個春節開始,平王像是越來越沒有了威嚴,他在她面前攤開四肢懶洋洋的躺著,跟她說話直接而赤裸,他甚至跟她耍賴,就連床第間,也放肆起來,變著花樣,話越來越多,追著問她好不好,哪裡好,他彷彿突然完全扯去了自己的面具,赤祼著站在她面前。

    李青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她不喜歡這樣,不喜歡面對著這樣的赤祼,對於她和他來說,最好的相處,是彼此隔著合適的距離,相敬如賓,這樣的親密,讓她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這一陣子,她住在王府,在春熙院裡,那是他的家,他的後院,她是他的女人,回到莊子就好了,莊子是她的,她的莊子不會讓他放鬆至此。李青暗暗舒了口氣,後天就能回莊子裡住了,王府,能不去還是不去的好。

    平王興奮的吩咐完了戊一,放下車簾,意猶未盡的長長歎息著,往後靠在了靠枕上,伸手拉了李青的手,笑著說道:「玩過冰爬犁,再讓人在洛水上打幾個冰洞出來,那魚就乖乖的一個個從冰洞裡跳出來,咱們吃生魚片,我片給你吃,肯定比你那丫頭切得好,爺可是高手。」

    李青「撲哧」一聲笑出了聲,「爺是殺人高手,這片魚,還是算了吧,爺片出來的魚生,保不準就有人肉味。」

    平王攬著李青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低頭看著李青說道:「說到殺人,爺倒要提醒你,那個梁子玉,你要動動手才好。」

    李青怔了怔,轉頭疑惑的看著平王,平王手下微微用了用力,摟了摟李青,低聲說道:「梁子玉是在福生手裡做的戶部尚書,一直跟著福生,跟其它府上走動不多,我原以為他是一心跟著福生,如今看起來,他後面還隱著東西,你要留意些,讓丁二去查查清楚,這密折裡,只怕有門道。」

    平王頓了頓,笑著看著有些發怔的李青,接著說道:「退一萬步說,梁子玉上這個密折,全是出於公心,你也要出手打了回去才行,戶部如今是你管著,若是梁子玉上了這樣的密折,你都沒有動靜,那下面的人,其它的人,都會跟著踩過來,你想要完全控制住戶部,就難了,不要覺得這是密折,沒人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伏在暗處,盯著這折子,盯著你,盯著我呢。這事,我不能幫你,得你自己出手,讓你的人出手。」

    李青眨著眼睛看著平王,半晌沒有說話,平王低低的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李青,慢騰騰的說道:「御下之道,首重人心,這人心上,光寬厚施恩可不行,要經常讓他們見見血才好。」

    李青看著平王,怔怔的點了點頭。

    車隊走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到了玉山腳下,平王扶著李青下了車,換了暖轎,一路往山上緩緩行去。

    不大會兒,一行人就到了山門下,苦寂帶著兩個知客僧正等在山門外,見平王和李青下了轎,忙雙手合什迎上去見了禮,李青裹了裹斗篷,站在平王身後避著山風,仔細打量著苦寂,笑著說道:「方丈這一陣子辛苦了,看著像是清減了不少。」

    苦寂忙雙手合什苦笑著回道:「勞護法惦記,年裡年外,蓮山峰那邊陸陸續續過來不少人,我修為上差了些,心不能靜。」

    李青眼神黯然下來,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只微笑著示意苦寂往山上走去。

    黑衣衛分了裡外兩層警戒著,李青拉了平王的手,藉著些力沿著台階往山上走去。

    進了天王殿,李青停下來歇息了一會兒,平息了呼吸,才接過苦寂手裡的香,磕頭上了香,又到正殿和藥王殿上了香,才沿著古樹林立的甬道,往後院進去了。

    李青和平王並肩走著,聽著苦寂慢慢說著話,「……江白大師學問極好。」

    李青頓住了腳步,轉頭看著苦寂問道:「你怎麼知道江白大師學問好的?」

    苦寂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李青回道:「大師剛來那天,我就和他說了半天的佛法,大師對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都極為精通,這幾天,我每天都來大師這裡請教佛法。」

    李青看著苦寂笑了起來,轉頭看著平王,低聲問道:「爺可知道江白竟懂得咱們的話?」

    平王皺著眉頭,想了片刻,搖了搖頭,「這個,倒沒讓人留心過。」

    「這個江白,被傳成神跡,自然是少有的奇才,這一路上也走了好幾個月,就算現學,也能學得很好了,倒是我大驚小怪了。」

    李青笑著說道。一行人走了一盅茶的功夫,到了一處幽靜的院落前,苦寂上前扣著門環,門立即從裡面打開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喇嘛開了門,雙手合什,恭敬的迎在門內,平王繃著臉,用眼角掃了掃喇嘛,昂然直入,李青微笑點頭還了禮,跟在平王后面進了院子。

    正屋門口,長身直立著一個紅衣喇嘛,大約四十歲左右,個子很高,顯得有些瘦削,小麥色的臉上五官生得極好,面容安祥,眼睛極黑極亮,眼神卻極為柔和,李青微微有些失神的看著江白,他站在那裡,散發著安祥和溫暖,彷彿就算這個世界都荒蕪了,只要他還站在那裡,這個世界就仍然是安祥和溫暖著的。

    平王伸手攬了攬李青,李青恍過神來,抬頭看著平王笑了笑,低聲說道:「我沒事。」

    「王爺、夫人吉祥。」

    江白微笑著,在胸前結掌施了禮,平王瞇著眼睛盯著江白,沒有說話,李青微微曲了曲膝,笑盈盈的答著話:「江白拉然巴格西一路辛苦了。」

    江白微笑著,側身讓著眾人,平王昂然在前,牽著李青的手進了屋,苦寂微笑著和江白見了禮,兩人相互讓著進了屋。

    屋裡是依著上嶺草原的習慣佈置著的,地上鋪著厚厚的氈毯,中間放著燒得旺旺的紅泥爐,平王牽著李青在上首坐了,江白和苦寂分別坐在左右兩邊,開門的喇嘛過來燒水煮了茶,一一敬給眾人。

    平王接過杯子,舉了舉,就放到了面前的幾上,李青托著杯子,慢慢喝了半口,點了點頭,轉頭看著江白,微笑著說道:「這茶味道過於濃烈,和我平時喝的大不一樣。」

    「這是塔爾城人最愛喝的烏茶,初極苦,後味卻極甘甜,和夫人愛喝的眉山茶,倒有異曲同工之妙,除了這個茶,我也極愛眉山茶。」

    李青眼睛裡帶著笑,端起杯子,慢慢又喝了半口,放下杯子,笑盈盈的說道:「這個茶,我還是不大喝得習慣,我身子弱,這樣的茶,總還是要調得清淡些,合了我的口味,才好喝呢。」

    江白眼神柔和的看著李青,微笑著轉了話題,和緩的說道:「來的路上,聽說夫人自稱曼然巴格西,不瞞夫人說,我是不敢相信的,在這裡住了幾天,才知道竟是真的,夫人自稱曼然巴格西,還是自謙之詞,江白在偏僻之地住久了,有了井底之見。」

    李青微笑著,沒有說話,苦寂笑著接過了話頭,「不止醫術,護法佛法上也極是精通,當年護法跟著廣慈大師學佛,不過一年功夫,大師就教無可教,為了這個,大師還特意開過幾場大法會,廣求佛經佛法,如今北寺藏書樓裡能有如此規模,都是多賴護法多年收集所得。」



第二百七十七章 江白(下)

    「佛法不似醫術,講究的是份靈性,要有了慧根才行,我讀得佛經雖多,可就是少了那份慧根,此生是修不得佛了。」

    李青笑盈盈的接著說道,轉頭看了看平王,笑著說道:「爺殺孽太重,就更修不得佛了。」

    平王轉過頭,眼睛裡帶著笑意看著李青,慢慢的說道:「爺不修佛,不過聽你講講佛經,修修心罷了。」

    李青轉頭看著江白,微笑著說道:「寒谷寺北寺從蓮花峰移過來不過半年,諸廢待興,爺聽經,不修佛,我懂經,沒有慧根,大師懂經修佛,又是有大慧根的,想請大師在這北寺開壇宏法,給這韓地和天下修佛修心之人指點指點迷津,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江白默然看著李青,半晌才微笑著答道:「全憑夫人安排,只不知夫人想聽哪部**?」

    「大師覺得哪部**好,就講哪部就是,若是能多講幾部,就是天下信男善女的福份了,殊途同歸,大師若肯給眾多信男善女指出更多條修行之路來,也是件大功德。」

    江白眼睛微微亮了亮,轉眼看著平王,笑著問道:「不知王爺有什麼吩咐?」

    「這宏法之事,全憑夫人安排,江白大師和夫人商量就是。」

    平王淡淡的說道,江白眼神幽深的盯著平王看了片刻,垂下了眼簾,雙手結著印,微笑著答應著:「江白就依夫人吩咐,就請苦寂方丈費心安排。」

    李青微笑著轉頭吩咐著苦寂,「有勞方丈,江白大師一路勞累奔波,十天後再開壇宏法吧,江白大師聲名遐邇,如今在這裡開壇宏法,只怕遠道而來的聽經之人甚多,方丈要有所準備才好。」

    苦寂忙合什答應著,江白看著李青,又看了看平王,沉默著沒有說話,只端著杯子,慢慢品著杯子裡的苦茶。

    李青微笑著看著他,用手指著面前的杯子,笑著說道:「回頭我讓人送些韓地的新茶過來,大師也嘗嘗,這茶,還是過於濃烈了些,實在不合我的脾胃。」

    江白慢慢放下手裡的杯子,看著李青,輕輕歎了口氣,溫和的說道:「多謝夫人,回頭收到夫人的新茶,江白一定好好品嚐品嚐。」

    李青笑著沒再說話,只回頭看著平王,平王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李青跟著起身,笑著告辭道:「大師遠道而來,路上極是辛苦,我和爺就不多打擾了,大師若有事,就讓方丈轉告我就是。」

    江白起身,把平王和李青等人直送到院子外,看著一行人轉過院落,看不到了,才沉默著回到了院落。

    李青和平王辭了苦寂,並肩往寺院最後面走過去,穿過角門,李青探頭往莊子另一邊望了望,轉身看著平王,笑著說道:「爺先回去莊子,我想去看看師太。」

    平王躊躇了下,想了想,低頭看著李青,笑著說道:「我陪你去吧。」

    李青揚了揚眉梢,笑著點了點頭,幾個護衛在前面引著路,兩人緩緩往遠處一個偏僻院落走了過去。

    到了院落門口,護衛上前扣了門環,過了一會兒,裡面才傳出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粗聲粗氣的女聲問道:「誰啊?」

    李青聽出是月靜的聲音,忙笑著答應著:「是我,月靜開門。」

    門幾乎立即從裡面打開了,月靜驚喜的跳了出來,一把拉住李青的手,眼圈就紅了起來,「青青,我都快半年沒見過你了,你怎麼也不過來看看我,看看師太?」

    「什麼半年十一月裡不是剛見過的?師太好不好?」

    「那離半年也不遠不是,師太很好,非常好,就是有時候念叨你,快進來快進來,我剛炒好的松子,你要不要嘗嘗?」

    月靜彷彿沒看到平王,只和李青說著話,嘻笑著拉著李青進了院子,平王揚了揚眉梢,只好自顧自的跟在後面進了院子。

    智然師太安穩的站在正屋門口,微笑著看著月靜牽著李青的手進來。

    看到師太,李青忙甩開月靜,上前兩步,曲了曲膝,看著師太笑著請著安:「師太看起來氣色很好。」

    智然師太下了台階,雙手合什和李青、平王見了禮,側身讓著兩人進了屋。

    屋裡夾牆和火炕都燒得很是溫暖,李青侍候著平王去了斗篷,自己也去了,轉身打量著屋裡的陳設,滿意的點了點頭。

    智然師太讓著平王坐到了炕上,李青轉身和月靜一起泡了茶奉上來,側著身子挨著平王坐在炕沿上,智然師太微笑著仔細的打量著李青,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青丫頭眉宇間極是清爽,看著病根是真除去了。」

    平王怔了怔,疑惑的看著李青,李青轉頭看著他,笑盈盈的解釋道: 「我小時候受過寒氣,病得極重,廣慈大師和師太給我調理了十年才算漸漸斷了病根,來韓地前,每年三伏天裡,師太都要用銀針給我拔一拔寒氣,其實前兩年就好了,師太不放心我罷了。」

    智然師太忙笑著點著頭,「方丈也讓我不用擔心,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罷了。」

    「師太現在看見了,我這幾年身子已經越來越好了,師太且放寬心,自己也要好好調養調養才好。」

    李青看著師太,笑盈盈的說道,智然師太忙笑著點著頭,「好青丫頭事事安排的妥當,我還真是沒什麼不放心的。」

    「今天過來,除了看望師太,倒還真有件事,想煩勞師太。」

    李青笑著接過話頭說道,「寺裡前幾天來了位喇嘛教上師,叫江白的,師太聽說了沒有?」

    「月靜和我說了,說是極有學問,是喇嘛教的活佛轉世……」

    「青青,嘗嘗我剛炒好的松子!」

    月靜捧著個盛滿了松子的小竹匾,腳步輕快的跳躍著衝了進來,衝到炕前,把竹匾放到李青面前,打斷了師太的話,李青笑了起來,伸手抓了把松子,又鬆手讓松子落了回去,笑著嗔怪道:「你看看你,一點規矩也沒有,師太正說話呢。」

    月靜笑嘻嘻的掂起粒松子,手指微微用力捏開來,剝出松子瓤,塞到李青手心裡,「你快嘗嘗,上次我炒的,連師太都說好吃,這次的火候比上次還要好好吃吧?」

    月靜滿臉期待的看著李青,李青把松子瓤送到嘴裡,笑著點著頭,「好吃,月靜炒的松子,哪有不好吃的,你好好坐著,仔細剝了給我吃吧,回頭我再讓人送幾個琉璃瓶過來,你有空了,就慢慢剝好松子瓤,放到瓶子裡,讓人給我送去。」

    李青瞇著眼睛,笑著說道,月靜捏開手裡的松子,剝出松子瓤遞到了師太面前,智然師太失笑起來,忙擺著手推了回去,「我不吃這個。」

    月靜掂起松子瓤,扔到了自己嘴裡,沖李青翻了個白眼,「你那麼多丫頭,讓她們鉗了給你吃,就是師太不吃,我還剝不夠自己吃呢哪有空給你剝松子的?」

    智然師太滿眼笑意的轉過頭,憐愛的拍了拍月靜,笑著吩咐道:「青丫頭有正事要說呢,你先別說話,坐著好好聽著。」

    月靜點頭答應著,側身坐在師太身邊,一邊手指翻飛著剝開松子,不停的往嘴巴裡扔著松子瓤,一邊看著李青,等著聽她說話。

    李青笑著轉過頭,看著智然師太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這個江白,確實是極有學問,說是三十歲就是喇嘛教的拉然巴格西了,看著也是個有大智慧的,只是,人好像固執了些,我留了他在寺裡開壇宏法,師太不如也去聽聽。」

    智然師太仔細聽著李青的話,月靜歪頭看著李青,不解的問道:「青青,你的學問肯定比他好,你怎麼不勸勸他?管他什麼江白江黑的,肯定說不過你,師太哪有你說話厲害的?」

    「靜兒,你知其一,不知其二,青丫頭坐在王妃這位置上,就不好說話。」

    師太笑著拍了拍月靜,溫和的教導著她,接著轉過頭看著李青,笑著說道:「青丫頭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去和他聊聊,往年在蓮花峰,也聽方丈說過這喇嘛教,我和方丈都嫌他們太過於狂熱了些。」

    李青笑著點了點頭,平王面容舒緩放鬆下來,低頭看著月靜飛快的捏著松子的手指,微微挑了挑眉梢,嘴角閃過絲不屑,伸手掂了個松子過來,姆指和食指輕輕一捻,松子殼就整齊的裂成四半,松子瓤落了出來。

    平王笑吟吟的托著松子瓤送到了李青面前,月靜急忙伸過頭,看著平王手裡的松子殼,又伸手捏起松子殼,放在手心裡,和自己捏開的松子殼比劃了一陣子,有些洩氣的嘟嚷著:「也就是力氣大些。」

    平王也不理她,又拿了幾個松子,捏出松子瓤放到李青手心裡,月靜仔細的看著平王的手勢,突然跳下了炕,指著平王叫道:「師父說你功夫好,我看也就一般,敢不敢和我較量較量?」

    平王怔住了,李青「撲哧」一下笑出了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6:58 PM

第二百七十八章 歸

    師太皺著了眉頭,直起上身訓斥著月靜:「又沒規矩了……」

    「靜兒脾氣直爽,再說練武之人技癢切磋,也是常事,師太不要說她,又不是什麼大事。」

    李青忙笑著截回了智然師太的訓斥,轉過頭,笑盈盈的歪著頭看著平王,平王看著李青,笑著說道:「爺的功夫都是殺人之技,動則見生死,月靜若想找人切磋,讓戊天他們隨便進來一個,陪著她玩玩就是了。」

    「你!」

    月靜臉上紅漲起來,指著平王就要跳過來,智然師太忙厲聲呵止著她,「靜兒不能放肆!」

    月靜輕輕的「哼」了一聲,撇了撇嘴,往後退了回去,平王臉上帶著笑,悠然的看著她,李青笑著起身,和智然師太告辭道:「師太歇著吧,我和王爺先回去莊子歇一歇,我要在莊子裡住上幾晚,明天再過來陪師太說話。」

    智然師太笑著答應著,起身送平王和李青往院門外走去。

    平王伸手攬了李青出了院門,月靜眼珠微轉,突然縱身越過師太,伸手往平王背後拍去,就在月靜縱身未落之間,原本閒閒的站在院門兩邊的護衛猛然暴起,瞬間移到月靜左右,兩支黑黝黝,帶著深深出血槽的短刺挾著陰冷的氣息,一前一後抵在了月靜喉嚨旁邊。

    離門略遠些的護衛已經團團圍住了平王和李青。平王嘴角往上挑著,眼睛裡帶著濃濃的笑意,攬著李青轉過身,揮手斥退了護衛,看著仍舊呆怔怔的站著,一動不敢動的月靜,笑著說道:「你的功夫我看到過,舞起來很好看,強身健體最好不過。」

    智然師太上前兩步,輕輕拍了拍月靜,帶著絲責備安慰道:「你看看,嚇壞了吧?」

    李青關切的看著月靜,見她長長的吐了口氣出來,雙肩耷拉了下去,才舒了口氣,笑盈盈的說道:「下次可不要這樣了,萬一留不住手,傷了你,我可要心疼得死過去了。」

    月靜餘悸未消的轉頭看著垂著手,靜靜站在周圍的護衛,吐了吐舌頭,往師太身後移了移。

    李青笑著和師太告了別,和平王一起沿著山路,緩緩走回了莊子裡。

    第二天一早,不管平王如何yin*、勸說、哄騙,李青死活不肯去洛水上打那個冰爬犁,乾脆連門也不肯出,只趴在床上,聲稱自己病了。

    那個冰爬犁,她也不是沒玩過,從冰爬犁上軟著腿跌下來時,她就發過誓,就算有下輩子,也不碰那玩意了。

    平王也沒有了打冰爬犁的興致,帶人回了平陽府,李青在莊子裡直睡到中午,才懶洋洋的爬起來吃了飯,穿了件深紫底緙絲紫貂斗篷,帶著綠蒿等幾個丫頭,沿著山間小路,往智然師太的小院走去。

    李青在玉山上又住了一晚,就啟程趕回了十里莊。

    鄭嬤嬤接了李青進去,李青沐浴洗漱後,一直睡到下午申正時分,才覺得歇了過來,起來換了件淡紫素綾小襖,一條白底繡著深深淺淺紫色落花曳地長裙,從內室到西廂到東廂到暖閣,裡裡外外走了一圈,又讓水蘇取了件斗篷穿了,沿著院子裡的抄手遊廊往書房轉了轉,再轉出來,從院子角門往園子裡走去。

    水蘇緊走了幾步,笑著勸道:「這會兒雖說立了春,可天還是寒冷的很呢,夫人若是想去園子裡轉轉,還是先回去換雙靴子再過去吧。」

    李青停住步子,頓了頓,試了試鞋子,笑著說道:「不妨事,咱們走到那個亭子邊,略站站就回去了。」

    兩人停在亭子邊,片刻功夫,水蘇就催著李青回去,李青沒再堅持,笑著和水蘇轉回了竹園居。

    鄭嬤嬤已經等在了院子裡,見李青回來,上下打量著她的衣著,眼睛掃到李青腳上的鞋子,臉色變了變,就要訓斥水蘇,李青忙上前半步,拉了鄭嬤嬤,笑著說道:「水蘇勸過我,是我不肯回來換靴子,才剛在那邊亭子裡站了站,就被水蘇硬勸回來了,嬤嬤不要錯怪水蘇才是,都是我的不是。」

    鄭嬤嬤臉色緩和了下來,溫和的責備道:「夫人雖說如今身子好了些,可也要萬分當心才是,這樣寒冷的天,夫人就穿了這麼雙單薄的鞋子,怎麼敢走出去?都說寒從腳下起,夫人自己就是醫者,又不是不懂這道理?」

    「好了,嬤嬤,我知道了,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李青笑著推著鄭嬤嬤進了東廂,水蘇侍候著李青去了斗篷,鄭嬤嬤接過小丫頭奉過來的茶,遞給李青,側身坐到炕沿上,斥退了屋裡侍候的丫頭婆子,低聲稟報道:「夫人,其其格姑娘已經平安回到了部落,讓人捎了信來,還帶了不少東西過來,經了那場事,這姑娘倒也懂事了很多,信上寫得也懇切,就是那個托婭,像是不安寧的很,我前天一回來,就從無著庵趕回來找我,像是聽說多羅回來了。」

    李青怔了怔,皺了皺眉頭,「托婭有什麼打算沒有?還是想著嫁在平陽府?」

    「看樣子是,一提回去上嶺草原,還是害怕得不行,聽說多羅立了大功,奉了爺和夫人的意思,要回去和蘇泰成親,那份焦慮、害怕就掩飾不住,只怕是更不敢回去草原了。」

    鄭嬤嬤瞇了瞇眼睛,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這姑娘,也真是……唉,要不,夫人看看,從年前張家大奶奶提的那幾家裡挑家差不多的出來,把她嫁過去算了,免得她這樣日夜焦慮,萬一傷了身子,倒是咱們的罪過。」

    李青沉默了片刻,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幾口茶,放下杯子,皺著眉頭,看著鄭嬤嬤,低聲說道:「這事沾在手上,甩是甩不脫了,總要妥善處置好了才行,可這婚姻的事,最難不過,若是兩個人合得來還好,若是合不來,又是罪過。」

    鄭嬤嬤有些發怔的看著李青,重重的歎了口氣,帶著些無奈說道:「夫人這想法,總跟世人不一樣,這婚姻之事,是兩家子的事,這女子就是講究個柔順溫和,嫁什麼樣的男子,就跟什麼樣的男子,哪裡有女子挑丈夫合不合意的道理的?這合不合意,總要相處了才知道,難不成沒出嫁先讓姑娘和男子處到一處去?這豈不是亂了套了?再說,這姑娘家,本就不能有什麼意至於男子,娶妻娶的是德,聯姻聯姻,聯的是兩家」

    李青斜睇了鄭嬤嬤一眼,重重的歎了口氣,垂下眼簾,低聲吩咐道:「那這事,就煩勞嬤嬤多費心吧,托婭好歹也是我從草原帶回來的,若不是跟著我回來,也不會有後來的事,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地步,嬤嬤多打聽打聽,從那幾家中挑戶合適的,多給她準備些嫁妝,早點把她嫁過去吧。」

    鄭嬤嬤點頭答應了,又說了一會兒家務,才告退出去了。

    王府海棠院,高嬤嬤叫了憐夏出來,拉著她進了院門口的倒座間裡,壓低了聲音,笑著說道:「前些日子,吳姑娘的事,多有煩勞。」

    憐夏忙曲膝客氣著,高嬤嬤拉了她起來,笑著接著問道:「這些日子,姨娘好些了沒有?」

    憐夏眼睛裡閃過絲傷感,搖著頭低聲答道:「還是那樣,不管怎麼勸,就是不肯動油葷,這些日子,越發虛弱了,夜裡也睡不安穩,一過子時,背上就出汗。」

    高嬤嬤重重的歎息著,仔細的打量著憐夏的神情,笑著說道:「這要想想法子才行,鄭嬤嬤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咱們照顧好姨娘,我也探過話,夫人對姨娘可是極寬厚的,要不,咱們想想法子,給姨娘換個地方,也許姨娘離了這院子,就能想開了,這人想開了,心情也就能好轉些,心情好了,身子自然也就好了。」

    憐夏一時呆住了,半晌,才勉強笑著問道:「高嬤嬤的意思是?」

    「我看,你不如勸勸姨娘,到北寺去住一陣子,跟著寺裡的師父修行,一來這修行上有人指點著,總是好的,二來,北寺的醫尼多少高明,有她們早晚照應著,姨娘這身子,哪有個不好的道理的?」

    憐夏嘴唇微微顫抖著,半晌,才寒顫著曲了曲膝,低聲應道:「嬤嬤的意思,憐夏知道了,這就回去勸勸姨娘,去北寺修行。」

    「憐夏姑娘,這也都是為了你們主子好,你可別想多了,你仔細想想,姨娘在這院子裡困著,有個什麼好?這西院,如今別說人,連貓狗都不往這裡來如今既然夫人點了頭,倒不如趕緊趁著這機會搬到寺裡住著,脫了這院子只有好在寺裡,好歹早晚沾些人氣,也有些說話的人,不比這裡好?」

    高嬤嬤嘴角挑了挑,聲音壓得低低的接著勸著,「你也勸勸姨娘,過去的,也就過去了,說句不該說的話,姨娘就算……因為爺苦死,只怕爺還嫌晦氣呢這人,都要自己想開些才行。」

    憐夏眼淚湧了出來,一滴滴往下滴在冰冷的青石地上,低著頭不停的點著頭,「嬤嬤這話,都是為了姨娘好,我知道,嬤嬤的心意,憐夏替姨娘謝了,要搬,就早些搬吧,我們主子也沒什麼東西,明天,嬤嬤就安排車子,送我們過去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情濃

    日子滑落著,很快就滑進了二月裡,園子裡的花草樹木彷彿一夜間甦醒了過來,枯乾的枝幹開始泛出綠色來,鼓起一個個米粒般大小的葉芽,沒幾天,就吐出嫩黃的葉片來。

    李青的心情也跟著雀躍著歡快起來,嚮往著莊子外面的盎然春意,纏著平王帶她出去騎了好幾次馬,好歹勉強能一個人在馬上坐住了,平王欣喜異常,只要天氣晴朗無風,就早早的趕回莊子,拖著李青出去騎馬,連去上嶺關巡營的事,也一聲不吭的拖延了下來,三月過半的時候,李青已經可以騎在馬上小跑上一陣子時,巡營的事拖無可拖,平王不情不願的出發去了上嶺關。

    京城二皇子府的後花園裡,春意濃濃,溫嬤嬤抖開一件件閃著柔軟光澤的輕薄衣服,給銀姨娘展示著,銀姨娘臉上泛著緋紅,捏著衣服,轉頭瞅著溫嬤嬤,羞澀的低聲問道:「嬤嬤,這衣服,真的能穿?」

    「這床帷間,要時時翻出些花樣,才有趣呢,爺是個愛新鮮的。」

    溫嬤嬤眼神溫和的看著銀姨娘,微笑著,慢慢低聲說道,銀姨娘點了點頭,母親費盡心機,才請了溫嬤嬤進來教導她,這溫嬤嬤簡直是爺肚子裡的蟲子,雖說她教的那些東西讓人羞得聽都不敢聽,可那些東西,讓她如今幾乎獨寵專房。

    「姨娘昨晚上,聲音略急了些,要再緩著些,多用鼻音,尾音再拖一拖,軟著些。」

    溫嬤嬤聲音平和的交待著,銀姨娘臉上紅漲了起來,慢慢點了點頭,溫嬤嬤笑著從懷裡取了個荷包出來,打開來遞到銀姨娘面前,帶著絲神秘說道:「姨娘看看這個。」

    銀姨娘仔細的看著荷包裡的放著的二十幾粒極小的藥丸,疑惑的問道:「這是什麼?」

    「姨娘聞聞。」

    溫嬤嬤用手指掂起只藥丸,送到銀姨娘鼻下,笑著說道,銀姨娘細細聞了聞,臉上帶出絲陶醉來,「嬤嬤,這是什麼東西?說不上香味,可聞起來,真是舒服。」

    「我找了這兩年多,才湊齊了所有的藥,前天剛配出這些來,這個東西,認真說,倒真算不上是藥,除了讓人聞著舒服,別的竟是什麼用也沒有說起來,就跟廢物差不多,可配起來又極費錢,極少有人肯做它。」

    銀姨娘疑惑的看著溫嬤嬤,溫嬤嬤瞇著眼睛笑著,低聲說道:「可姨娘不就是讓爺舒服嘛,姨娘平時放一兩粒在荷包裡,和爺交合前,偷偷含一粒在嘴裡化了,這份舒服妥帖,可就只有姨娘身上才能有。」

    銀姨娘眼睛亮了起來,滿眼笑意的點了點頭,從荷包裡小心的取了兩粒出來,仔細的放到自己貼身的荷包裡。

    兩人正低低笑著說話間,小丫頭在門口稟報:「回姨娘,爺來了,已經進了院子了。」

    銀姨娘眼睛亮了起來,溫嬤嬤退後兩步,飛快的打量了一遍銀姨娘,點了點頭,銀姨娘忙捏著銀紅帕子,細細的擰著腰肢迎了出去。

    二皇子臉色陰沉中帶著絲怒氣,大步進了正屋,銀姨娘迎進來,忙侍候著他去了斗篷,脫了鞋子坐到榻上,從小丫頭手裡接過茶水,小心翼翼的陪著笑奉了過去。

    二皇子接過杯子,喝了一口,隨手把杯子扔到了幾上。

    銀姨娘輕輕顫抖了下,帶著怯怯的笑意,坐到二皇子身邊,溫柔的捏著他的肩胛,溫婉的說道:「今天是大文會,爺肯定累壞了,妾給您鬆一鬆肩胛。」

    二皇子長長的歎了口氣,伸手拉過銀姨娘,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女人要是都像你這樣知道進退,就好了。」

    銀姨娘半垂著眼簾,睫毛微微抖動著,帶著絲羞澀伏在二皇子胸前,軟軟的說道:「妾學問不好,也沒有出息,就想著能天天看到爺,能一直這麼侍候著爺,就是天大的福份了。」

    二皇子低頭看著她,看著她低頭間寬鬆起來的衣領裡,隱隱透出來的風光,心裡微微一熱,手從衣領裡探了進去,慢慢揉捏起那柔潤的豐盈來,銀姨娘伏在二皇子懷裡,聲音柔媚得彷彿滲出蜜來,「爺~~不~~要~~,今兒是十五呢~~」

    二皇子手下頓了頓,今天是十五,依規矩,逢五日他都要宿在正院夫人房裡。二皇子心裡閃過絲煩躁,今天的文會上,竟有人抬著病人,拿著那沉甸甸黃金鑄就的木蓮令,闖進來請他醫病

    二皇子心裡煩躁著憤怒起來,手指緊緊攥了起來,銀姨娘疼得低低的叫了起來,二皇子恍過神來,低頭看著汪著滿眼淚水的銀姨娘,手下溫柔的揉捏著,笑著問道:「你上次說要做些別樣的衣服穿給爺看,做好了沒有?」

    「嗯。」

    銀姨娘忍著疼,溫柔的點頭應承著,二皇子手退了出來,笑著吩咐道:「那就穿出來給爺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新鮮樣子。」

    銀姨娘臉色緋紅著扭捏起來,雙手握著臉,低低的含糊著說道:「爺,還是,不要看了,羞死人了。」

    「噢?爺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新鮮樣子,快去快去。」

    二皇子有了興致,催促著銀姨娘,銀姨娘羞羞澀澀的站起來,款款進了內室,等了一會兒,二皇子微微有些焦躁起來,溫嬤嬤從內室裡出來,恭敬的稟報道:「爺,姨娘請您進去看。」

    二皇子轉身下了榻,大步進了內室。

    一片輕粉淡紫的內室裡,彌滿了融融春意,銀姨娘隱在綃紗帳後,裙裾輕搖著慢慢走了出來,二皇子睜大了眼睛打量著她:上身只穿了件用料極少的裹胸,卻裹得胸前極其豐盈誘人,一顆通紅透亮的紅寶古在雙乳間閃動著,裙子低低的繫在胯上,纖細柔軟的腰肢全部露了出來,裙子裡,修長的雙腿隱約可見,二皇子慢慢嚥了口口水,低低的笑了起來,銀姨娘搖著裙裾貼到二皇子面前,伸手挽住他的脖子,下身緊貼著二皇子,彷彿不經意的慢慢磨蹭著,半閉著眼睛,吻著過去。

    二皇子緊緊抱著銀姨娘,嘴唇壓在她唇上,貪婪的吸吮著,這個無意中得來的寶貝,這溫潤的唇間,這身子,讓他一次比一次舒適和興奮。

    這輾轉親吻間,這香唇蜜齒間,是如此令人安逸和興奮,那被人打在臉上的羞憤漸漸退卻、漸漸消散得無影無蹤,下身直立了起來,彷彿是從未有過的堅硬和傲然。

    銀姨娘臉上緋紅著,下身溽濕著,喘息著,從心底滲出從來沒有過的、壓抑不住的渴望和興奮來。

    二皇子手腳忙亂的甩了自己的衣服,銀姨娘身上的裹胸和裙子早就滑到了地上,二皇子推著銀姨娘倒在床上,奮力頂了進去,銀姨娘喘息著、抽泣著,熱烈的回應著他,兩個人從床上轉到榻上,又從榻上翻回床上。

    溫嬤嬤屏聲靜氣,側身站在淨房裡,將薄薄的簾子挑起條縫,欣賞般看著滿室春光,嘴角挑著,臉上閃出絲得意來。

    金川府羅甸城,自從楊元峰的布政使衙門搬到了這裡,羅甸城就一天比一天繁華熱鬧起來,如今已經隱隱成了金川府第一大城,靠著金川府和拉井山的藥材,韓地的毛皮紅果,每天吸引著慶國、奚地、甚至晉地的無數商人販夫來到這裡,尋找著發財的機會。

    十一大街是羅甸城最繁華的街道之一,兩邊密佈著羅甸城最好的客棧和飯莊,厚德居就開在十一大街東頭,和布政使衙門只隔著一條街。

    厚德居二樓的雅間裡,沈曄正來回走動著,走了一會兒,坐在椅子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把杯子重重的扔到了桌子上,又站了起來,背著手走到窗前,往下人來人往的街道看了兩眼,又不耐煩起來,轉過身,來回急走了幾趟,猛然停了腳步,盯著垂手侍立在屋角的管家禧盛問道:「這人的來路你真打聽清楚了?」

    「回少爺,奴才細細打聽了,那人確實是平陽府顧家的人,平陽府顧家也只有那一處。少爺,咱們在這羅甸城也呆了小十天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這機會,無論如何也要見一見再說,少爺等會兒只仔細些,不過搭個交情,反正這會兒,也不用說太多。」

    沈曄慢慢點了點頭,「我知道,這事,得父親定奪才行。」

    下面樓梯間響起了平穩舒緩的腳步聲,兩人忙住了嘴,互相看了看,沈曄理了理衣服,禧盛恭敬的打開了雅間的門。

    隔天,連慶在護衛的拱衛下,離開金川府,往平陽府急駛而去。

    北寺裡,江白的法會每五日一講,已經講了一個多月,遠近大小的寺院裡的僧人尼眾,早早的就趕過來聽經,苦寂依著李青的意思,又請了前來聽經的僧人中德高望重者,登壇說法,一時間,北寺裡熱鬧非凡,遠在慶國腹地、奚地和晉地、金川府等處的僧眾也開始往北寺趕過來,北寺的法會,越來越熱鬧起來。

    香客隨著僧眾也多得把寺裡擠得滿滿的,頭腦靈活的小商小販很快跟著聚了過來,玉山下天天熱鬧得如同廟會一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7:08 PM

第二百八十章 苦河的後院

    玉山上下聚滿了僧眾和香客,日漸繁華和熱鬧起來,蓮花峰卻一天比一天凋零起來。

    從年前開始,也許是從去年十月裡就開始了,寒谷寺幾乎每天都有人悄悄的離去,醫僧醫尼離開的更多,二皇子府派了護衛駐紮在山下的各個出入口,又交待了通往韓地和金川府沿線的官府,留心輯拿遣反偷偷溜走的寒谷寺僧尼,可寺裡的僧尼還是彷彿憑空消失般隔幾天就少一個,一個個的消失著。

    端坐在方丈室打坐的苦河眼角微微抽動了下,暗暗歎了口氣,二皇子妃悄悄從京城和附近的寺院裡調了僧尼過來,可是,這些光會唸經的僧尼有什麼用?寒谷寺靠的是醫術,如今,寺裡能診病的醫僧和醫尼哪還有幾個?沒有醫術支撐的寒谷寺,哪還能叫寒谷寺?

    苦河輕輕動了動,有些坐不住了,果量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帳查得怎麼樣了,苦河從蒲團上站立了起來,低著頭,背著手在屋裡裡慢慢走動著。

    過了小半個時辰,院子門輕輕響起,一陣起落平穩的腳步聲往方丈室移過來。

    苦河停住腳步,轉過身看著門外,果量跨進方丈室,雙手合什施了一禮,微笑著低聲稟報道:「文丈,查好了,都極妥當。」

    苦河長長舒了口氣,身子放鬆下來,笑著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的榆木榻,「咱們坐著說話。」

    果量笑著微微低頭應了,兩人在榻上坐下,苦河從旁邊的暖窠裡倒了杯茶出來,推給果量,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喝著,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面前的果量,不過二十歲年紀,長身玉立,面容雖平常些,可處處都顯得極是潔淨,帶著股濃濃的書生氣。

    苦河放下杯子,笑著問道:「你今年二十歲了吧?」

    「過了年,二十二歲了。」

    果量輕輕放下杯子,微笑著輕聲回道,苦河長長歎了口氣,憐惜的看著果量,緩慢而傷感的說道:

    「這要是有父有母,這個年紀,早成了家,兒女繞膝了。」

    果量眼光微閃,垂著頭沉默著沒有說話,苦河也沉默起來,過了一會兒,低低的吩咐道:「你取一萬銀子去,托個信得過的牙行,自己找個合意的地方,離京城遠點吧,買幾畝地放著,你年青著呢。」

    果量眼光有些複雜的看著苦河,慢慢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方丈想得多了,寺裡還沒到那一步,再怎麼說,咱們也是百年古剎,現如今,不過就是些小磨難,尺闊之難,略跳一跳也就過去了,方丈要打點起精神來才好。」

    苦河神情有些悵然的看著果量,半晌才慢慢點了點頭。

    兩人又慢慢算了一會兒帳,果量才告辭出去,苦河站在門口,看著果量出了院子,漸漸走得遠了,又站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暈暗了下來,苦河轉身從院子後門出去,沿著牆根下的隱約的小徑出了寺院後角門,往後山下走去。

    走了一刻鐘功夫,苦河小心的站住,四下看了看,腳步加快了些,往山下星羅棋布的小院走去,苦河一邊走,一邊小心的四下張望著,很快閃身進了院落群裡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的後角門。

    苦河進了角門,回身鎖了門,透過門縫往外面看了一會兒,才舒了口氣,直起身子,腳步安然的往正屋走去。

    小丫頭笑盈盈的曲了曲膝,掀起了簾子,苦河進了屋,一個十七八歲,體形妖嬈異常,面容柔媚得近於妖異的女子迎了出來,略曲膝福了福,就上前拉著苦河的手輕輕搖著,笑意嫣然的說道:「爺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晚?奴家擔心死了。」

    苦河愛憐的摟著她,慢慢撫著她額前散落的幾根髮絲,溫柔體貼的低聲說道:「怎麼又出來迎我了?你有了身子,胎又不大安穩,要小心養著才行。」

    「嗯,你今天來得晚,奴家擔心你。」

    女子溫婉的伏在苦河胸前,低低的答道,苦河手下微微用力摟了摟她,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笑著安慰道:「沒事,寺裡忙,前些日子,我讓人在玉水縣買了六千□水田,又置了七八間鋪面,一套五進的嶄新院子,都放在你名下了,我這裡還有四五萬兩銀票子,你也都帶著,過幾天,等你坐穩了胎,我就打發人送你先過去,你在那兒等著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不我不去,我走了,誰侍候你?」

    女子低低的任性的說道,苦河摟著她坐到榻上,溫柔的哄著她。

    一會兒,小丫頭擺了飯上來,兩人有說有笑的吃著飯,女子讓人溫了酒,一杯杯勸著苦河,笑著說道:「奴家如今也侍候不得爺了。」

    苦河醉薰薰的拉著女子,滿眼癡迷的看著她,低低的含糊的說道:「爺想你這身子,想得很,你放心,爺把持得住,把持得住。」

    「瞧爺說的,奴家也是自小讀書,自然懂得這三從四德的道理,爺就是不想,奴家也替爺想著呢,從奴家知道有了身子,就替爺留心著了,等會兒,爺看了,必定滿意的。」

    女子語笑嫣嫣,曲意委婉的說著話,手裡又端了杯酒,遞了過來,「爺,這酒裡,奴家放了點助興的東西,爺要盡了興,才算是奴家的心意到了呢。」

    苦河猶豫著,半推半就的就著女子的手喝了酒,女子笑顏如花的著用帕子替他拭著嘴邊的酒漬,招手叫了丫頭進來,扶著他進了內室。

    屋裡床前,一個形容風流嬌俏的姑娘穿著件銀紅長衫,曲了曲膝,上前扶住了苦河,女子轉頭示意著丫頭,兩人退出了屋,帶上了門。

    女子站在門口,眼珠飛快的轉了幾轉,挑著嘴角笑了起來,招手示意著小丫頭,兩人悄悄的轉到屋後的淨房裡,掀起簾子,偷偷往屋裡窺視著。

    苦河正在手忙腳亂的扯著自己的衣服,屋裡的姑娘衣衫已經褪了大半下來,半裸著羞怯般欲拒又迎著靠在苦河身上,苦河很快甩光了衣服,赤著身子,呼吸粗重著,壓著姑娘倒在床上,嘴裡不停的安撫著:「別怕,別怕,一點都不疼,爺溫柔,溫柔著些。」

    姑娘彷彿驚嚇般嬌滴滴的婉轉呻吟著,下身微微抬起,彷彿不安的慢慢扭動著,蹭著苦河的下身,苦河臉上紅漲起來,顧不得太多,兩隻手用力的揉著姑娘胸前的豐盈異常的**,下身猛然往裡頂了進去,姑娘彷彿疼痛般呻吟著,極有章法的在苦河身子下面扭動起來,苦河一邊壓抑著「啊啊」喊叫著,一邊拚命大動起來。

    淨房裡的女子和小丫頭捂著嘴笑著,輕手輕腳的退出了淨房,站在院子裡,女子低低的笑了起來,「六姐真是的,今天這處子裝得可是一點也不仔細!」

    小丫頭捂著嘴,笑得前仰後合,半晌,兩人才止了笑,悄悄往東廂進去了。

    隔了幾天,京城威遠鏢行接了一趟鏢,到蓮花峰下的小院落裡,接了個女子和丫頭,送到緊臨奚地的玉水縣。

    連慶日夜兼程,很快就趕回了平陽府,直接去了十里莊。

    平王巡營還沒有回來,李青沒再出去騎過馬,開始整理佛說經文,讓人趕著抄了,送到北寺去。

    連慶在二門裡下了車,慢慢活動著已經有些麻木的雙腿,跟著兩個婆子,往竹園居進去了。

    李青站在正院門口,笑盈盈的迎了連慶進了書房,連慶磕頭請了安,側著身子在炕前的圓凳上坐了,接過綠蒿遞過的茶,一口氣喝了。

    李青坐在炕上,滿臉笑容的仔細打量著連慶,「慶叔這一路上肯定是趕得急了,這臉色疲倦得很。」

    連慶放下杯子,笑著點了點頭,「是趕得急了些,日夜兼程回來的,這事太急,也太重要,一定得親口和夫人商量了才行。」

    李青仔細看著連慶,看著他清亮的眼神,沒理會他說的事,只接著問道:「你去祭過外祖父和母親他們的墳了?可還順利?」

    連慶臉上彌滿了笑意,神清氣爽的點了點頭,笑著答道:「順利一路過去都極順利,托了夫人的福,十幾年了,我總算是能回去祭一祭老爺和小姐在天之靈了。」

    李青目光複雜中帶著絲憐憫,看了眼連慶,隨即垂下眼簾,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才笑著歎息道:「外祖父和母親的墳,我長到這麼大,竟是一趟也沒去過,真是太過不孝,今年多虧慶叔走了這一趟,算是替我盡到了心意,想來母親也不會怪我從前沒去看過她了。」

    連慶眼睛裡霧了起來,抬手擦了擦眼角,「不怪,小姐怎麼會怪你,你可是她的命根子,再說……小姐肯定不會怪你,夫人,極孝順,小姐知道。」

    連慶有些語不成句起來,忙轉了話題,「我托了吳家的名頭,把老爺和小姐埋骨附近的幾座山,凡有主的,都買下來了,連家的老宅,我也去看了一眼,已經荒敗得不成樣子了,一起托了吳家,照著原樣,修繕佈置起來,等過兩年,夫人能去洛城的時候,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



第二百八十一章 遠見

    李青笑著點著頭,不再多問,連慶嘮叨了一陣子,才拍了拍額頭,想起正事來,「……越說越遠,倒把正事耽誤了,夫人,沈曄在羅甸城呆了小十天,一直住在厚德居裡,看樣子,肯定不是閒逛,必是有所圖的,我就讓顧家六少爺去見了他。」

    連慶聲音壓低了些,慢慢的說道。

    李青直起上身,眼光微微閃了閃,仔細的聽著,連慶看了李青一眼,微微笑著接著說道:「沈曄倒是謹慎,只說想到金川府看看有什麼生意做,請顧六少爺提攜一二。」

    「嗯,這事,咱們不要插手了,就讓顧家吃下去吧。」

    李青仔細思量著,慢慢的說道,連慶怔了怔,皺起了眉頭,「夫人,我大致估了估,就是略差些,這中間也有著幾十萬兩銀子的利息,若都給了顧家,只怕,養得太肥也不好。」

    「不怕,咱們手裡如今有聚源錢莊和慶余堂,也不在乎這幾十萬兩銀子,嗯,想法子讓沈志遠和顧家,把銀子放到聚源錢莊裡去。」

    李青頓了頓,眼珠微微轉動著,仔細思量著,接著說道:「慶叔,咱們得想得長遠些,顧家如今太弱了些,張家,那個老頭子有大智慧,也別去拖他們了,免的節外生枝,雙山城那個汪成彪不是一直想往上動一動嗎,你悄悄給他推一推,若是能挪到平陽府府尹的位子上,就是最好不過了。」

    連慶有些茫然的看著李青,半晌沒有說話,李青止住了話頭,笑盈盈的斜睇著他,連慶眉頭擰了起來,仔細思索著,半晌,眼睛裡閃過絲亮光,笑著說道:「夫人這麼想,是不是跟年前孫義侍候大少爺……有關?」

    李青微微瞇著眼睛點了點頭,聲音低低的說道:「慶叔,一支獨大,總不大好,你說呢?」

    連慶低頭思量了半晌,才抬頭看著李青,重重的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李青笑著看著他,聲音平緩的接著說道:「慶叔盡量多撥些銀子去玉山那邊,除了北寺和莊子,還要修個書樓和書院,另外,我讓朱先生帶著人去看地方了,在洛水上,仔仔細細的修處碼頭出來,說起來,玉山那裡總是我的封邑,銀子用了也就用了,留在手裡,還不知道往後便宜了誰去呢。」

    連慶眼睛裡閃過絲痛楚,重重的歎息著點了點頭,李青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幾口茶,聲音沉鬱著接著說道:

    「還有件事,年初梁子玉上那個密折的事,爺跟我說,讓我動手打了回去,我思量了這些天,想想還是算了,要打,也要讓爺動手打回去。」

    「這事,倒是爺說得對,夫人這次若不打回去,往後這樣的事,只怕還得有,這事,夫人心慈不得。」

    連慶不解的看著李青反對道,李青垂著眼簾,手指在幾上無意識的畫著圈,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解釋道:「慶叔,梁子玉上那個密折,不過就是想給爺後院再添些人罷了,說起來,於韓地有益,於爺無害,只於我……有些不好罷了。」

    李青手指在幾上點了點,不再畫圈,抬手仔細的看著自己修長細潤的手指,微微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其實慶叔你想想,爺的後院,抬不抬人進來,抬誰進來,除了爺,還有誰能作主?爺不想抬,不管誰說什麼做什麼都沒用,爺若看中了誰,誰又能擋得住?我也不行。既然這樣,因為這麼個沒意思的密折,出手打這麼個無關緊要的人,有什麼意思?再說,梁子玉的心腸,咱們也還清楚些,若這會兒換他下去,誰來接?楊元嶂威望不夠,吳未俊根基未穩,其它的人,咱們還有誰可用?就是楊元嶂和吳未俊,也不見得就能死心塌地的跟了咱們的,與其換個不知道底細的人進來,還不如就是現在這樣的好。」

    連慶仔細聽著李青的話,擰眉思量著,突然失笑起來,「夫人,爺對你這樣好,你就沒信過爺?」

    李青鄭重的點了點頭,直視著連慶說道:「慶叔,我不是不信他,我信他,但是,你想想,他是王,是這韓地的皇帝,帝王的心思,能信,可是卻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他現在對我好,這兩年都對我極好,以後也許他真的不再納人了,我相信就算他再納人進來,不管他納了誰進來,他也都會對我最好,這些我都相信,都知道、都明白,我都信他慶叔,他那麼聰明,怎麼會對我不好?」

    李青眼睛瞇了起來,聲音冰冷著接著說道:「可若我全心全意的信了他,把人把心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到他手裡,慶叔,我們能不能活,活成什麼樣子,就只能看他的心意了,我不想這樣!」

    連慶微微打了個寒噤,緊緊抿著嘴看著李青,眼睛裡漸漸悲傷起來,「夫人說得對,小姐當年就不該那樣全心全意的信了那人,把自己的命都交了出去。」

    「慶叔!」

    李青微微提高了聲音叫道,連慶恍過神來,轉頭看著李青,似哭似笑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夫人這心思,連慶知道了,也明白得很,這話,夫人往後跟任何人也不要再提,想都不要再去想,大少爺也罷,顧家也好,夫人的心思和爺的心思,必定不在一處,這是大忌爺是個極聰明的人,比夫人聰明,夫人萬不能過於托大小瞧了他,萬事都要小心才是。」

    李青笑了起來,連忙重重的點著頭答應著,連慶憐惜的看著李青,感歎著說道:「夫人這樣,凡事想得太過明白,過得就苦,倒不如那些個糊塗人,悲傷就哭,歡喜就笑,糊糊塗塗的過一輩子,只看得見光鮮,滿眼裡都是福氣,夫人有時候,也要讓自己糊塗些好。」

    李青笑盈盈的點著頭,「我本來一直過著這樣的糊塗日子呢,都怪慶叔,非要說起這個!」

    連慶歎著氣,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問道:「夫人,這幾年我冷眼看著,爺是個真正有血性的漢子,對夫人,倒是真心憐惜著的,夫人有時候,不妨多相信他些。」

    李青歪著頭,眼光游離複雜的看著連慶,頓了頓,笑著說:「若他能把我放在他的韓地前頭想著,我就全心全意的信他!」

    連慶笑容裡帶出些苦澀來,有些傷心的看著李青,重重的一口接一口的歎著氣。

    亥正時分,通往平陽城的驛路上,稀疏的星光下,一群黑影鬼魅般快速的奔馳過來,平王被黑衣衛團團拱衛在中間,奔著十里莊方向疾馳而去。

    他從雙山城軍營、到台方軍營,再到上嶺關,又繞到隴平府,一路奔波了十幾天,忙碌勞累中顧不上想她,到了望鄉驛,他無論如何也坐不下來、躺不下去,思念如同蟲子般在心裡咬著,只恨不得長了翅膀,立時飛進那個小院裡,看著她,攬著她,聽著她細細碎碎的說著話,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溫馨香氣,和她耳鬢廝磨著躺在炕上,懶洋洋的享受那份靜謐和安然。

    莊子裡巡邏的護衛遠遠呵斥著迎了過來,跑在最前面的黑衣衛迎著護衛打著招呼,護衛們急忙讓開路,平王縱馬衝到了莊子前,大門很快打開了,平王急步匆匆的進了莊子,腳尖輕點,縱身往後園奔去。

    竹園居一片忙亂著開了院門,綠蒿剛捧著燈盞起來,平王已經衝進了屋子裡。

    綠蒿手忙腳亂的放好燈盞,帶著值夜的兩個小丫頭急忙退了出去,出了門,叫了丫頭婆子起來,準備熱水、茶水點心等等可能用到的東西,竹園居安靜著忙碌起來。

    平王甩了斗篷,輕手輕腳的進了內室,李青蜷縮著窩在床上,被子裡裹得緊緊的,睡的正沉。

    平王站在床上,彎著腰仔細的一點點看著李青,白皙的皮膚裡彷彿能汪出水來,細長的眉籠著眼睛,幽深如潭水的眼睛睡著了,鼻子細巧的恰到好處,嘴唇,她的唇色有些淡,可這樣的顏色才最誘人,小小的下巴半隱在被子裡。

    平王彎下腰,輕輕往那片淡粉上吻了下去。

    李青驚醒過來,猛然坐了起來,頭重重的頂在了平王臉上,平王低低的叫了一聲,撲倒在李青身上,悶悶的笑了起來。

    李青長長的舒了口氣,伸手重重的拍著平王的後背嗔怪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這樣,要嚇死人的!」

    平王翻過身,和李青並排躺著,伸手攬著她,緊緊的摟在懷裡,滿足的長長的舒了口氣,喃喃的感慨道:「今天不是做夢了!」

    李青心裡微微一軟,伏在他懷裡沒再動。

    平王摟著李青躺了一會兒,手慢慢不安份的動了起來,往李青腰間滑了下去,李青忙拍了拍平王胸口,「爺沒在望鄉驛歇一晚,連夜趕回來的?」

    「嗯,我想你。」

    平王低頭湊過去,纏著就要吻下去,李青忙推開他,「爺趕了一天半夜的路,先去沐浴熱水肯定準備好了,爺快去,快去快回。」

    「嗯。」

    平王似是而非的答應著,壓在李青唇上溫柔的親吻吸吮著,半晌才慢慢移開,懶洋洋疲賴的說道:「你侍候我沐浴,不然,我就不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7:14 PM

第二百八十二章 逝

    李青笑著無奈的歎著氣,起身拉了平王起來,再拉著他往淨房走去,平王拉著李青頓住腳步,回身看了看,卻沒找到衣服放在哪裡,乾脆脫了自己身上的長衫,裹在李青身上,攬著她往淨房邊走邊笑著說道:「春寒最傷人,小心些好,嗯,青青,咱們兩個一起洗。」

    淨房裡熱水已經準備好了,綠蒿和幾個小丫頭垂手侍候著,見平王攬著李青一起進來,抿嘴偷笑著,放好衣服,曲膝帶著小丫頭退了出去。

    李青替平王散開頭髮,先用梳子通開了,才侍候著他脫了衣服,平王低著頭,眼睛粘著李青片刻不離,突然伸手攬過她,利落的扯去了李青的衣服,擠著她倒到榻上,低低的笑著貼到李青耳邊呢喃道:「青青,青青,我想你,想得很……」

    平王嘴唇滾燙著貼在李青唇上,舌尖靈活的探了進去,溫柔的輾轉吸吮著,下身堅硬著緩緩的頂了進去。

    直洗了大半個時辰,兩人才胡亂穿了衣服,平王滿足的笑著抱起李青,低聲調笑道:「你累了,走不得路,我抱你進去。」

    李青直睡到第二天辰末時分,才睜開眼睛,平王懶洋洋的躺在李青身邊,正看著本書,見李青醒了,轉過身子,笑著捏著她的臉,「爺一早起來,練了功,再回來,又瞇了好一會兒,你才醒!」

    李青拍開平王的手,打了個呵欠,「爺不在的時候,我辰初就起來了,都是爺鬧騰的,爺還說我!」

    平王吃吃笑了起來,擠到李青身邊,拎起她的衣領往裡看著,「鬧騰?昨晚,你可比爺鬧騰多了,嗯,你這裡,越來越豐盈了,一隻手快握不住了。」

    平王邊說著,邊又擠過來些,手飛快從李青衣領裡滑了進去,將細膩的豐盈握在手掌裡,滿足的歎了口氣,李青笑著推著平王的手,低聲嗔怪著:「快放開,我餓了咱們趕緊起來吃飯呢。」

    「嗯,我也餓了,昨晚……真是消魂,爺還沒吃飽……」

    平王笑著壓著李青,雙手遊走著褪了李青的衣服,明亮的帷幔裡彌滿了濃濃的春意,彷彿化也化不開。

    兩人重又沐浴洗漱,起來吃了飯,已經是正午時分了。

    平王懶懶的靠在東廂炕上,翻看著文書,李青坐在炕沿上,慢慢磨了硯墨,又去換了杯熱茶過來,湊到平王面前,就著他的手,看著他手裡的文書。

    「稟爺,稟夫人,鄭嬤嬤來了。」

    小丫頭在門口稟報著,鄭嬤嬤緊繃著臉,步履微微有些歪斜著,急匆匆奔了進來,也顧不得行禮,急急的稟報道:「夫人,爺,丁一過來說,老祖宗病倒了」

    平王「忽」的一聲坐了起來,扔了手裡的文書,光著腳跳下了炕,李青急忙問道:「丁一呢?帶他進來,母親病得重不重?」

    「在院門口,我去帶他進來。」

    鄭嬤嬤急忙答著話,轉身奔出去叫人了,水蘇急忙奔過來,侍候著平王和李青穿了鞋子,兩人急急的轉出東廂,丁一滿頭大汗,臉色蒼白著,已經進了正屋,見平王和李青出來,忙跪倒磕頭請了安,不等平王詢問,立即稟報道:「回爺,回夫人,老祖宗巳正發的病,突然就暈厥過去了,立即就傳了周醫正和劉太醫進來,施了針,奴才來時,老祖宗還沒醒過來。」

    平王臉色蒼白起來,急忙轉頭看著李青,李青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仰頭看著平王,強笑著說道:「我也得看了才知道究竟,爺趕緊騎馬帶著我回去看看吧。」

    平王點了點頭,拉了李青,大步往外奔了出去,丁一頓了頓腳步,低聲交待著鄭嬤嬤:「嬤嬤趕緊收拾收拾夫人的東西,都跟著過去吧,老祖宗……只怕不好了。」

    鄭嬤嬤半張了嘴,愕然睜大了眼睛,丁一歎了口氣,轉身奔了出去,腳尖輕點,幾個縱身追上了平王和李青,在大門口上了馬,往平陽府方向疾馳而去。

    一行人縱馬穿過繁華的燈草大街,進了王府大門,平王半拖半抱著李青,直奔春暉院進去了。

    春暉院籠在一片戰戰兢兢的寂靜中,李青喘息著被平王拖進東廂,東廂裡,文老太妃面色死灰,安靜的仰面躺在炕上,周醫正和劉太醫滿頭大汗,躬著身子畏縮著站在炕前,炕前的幾上,零亂的放著打開的藥箱和銀針盒。

    炕角和百寶架的角落裡,站著驚恐得瑟瑟發抖的文大奶奶。

    平王撲到炕上,手指微微顫抖著,想去拉文老太妃的手,伸到一半,卻又膽怯著縮了回來,急急轉過頭,焦躁而渴望的看著李青,聲音沙啞著,零亂的吩咐著:

    「快,救……叫醒她,針?還是脈?」

    李青急忙側身坐到炕沿上,伸手輕輕拉過文老太妃的手腕,伸出三根手指按在脈上,心裡立即冰涼起來,鬆開手腕,急忙站起來俯身過去,手指輕巧穩定的翻開文老太妃的眼皮,探頭仔細的看過去,文老太妃瞳孔已經散開了。

    李青有些失神的頹然鬆開手指,直起身子,慢慢退後半步,轉頭看了看滿頭冒汗周醫正和劉太醫,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轉過頭,滿眼悲傷的看著平王,低低的說道:「爺節哀,母親已經去了。」

    平王怔怔的看著李青,又轉頭看著直挺挺躺在炕上的文老太妃,突然站起來,拉了李青,按著她坐到炕上,從幾上抓了把銀針塞到李青手裡,聲音裡透出絲哀求來:「你再試試,母親就是暈過去了,你再試試?」

    李青握著銀針,仰頭看著平王,看著他眼裡的迷亂和慌張,伸手拉了他的手,溫和的按著他坐到炕上,低聲解釋道:「爺節哀,母親瞳孔已經散了,去了至少有一個時辰了,已經進不得針了。」

    平王垂著眼簾,嘴唇抿得緊緊的,半晌,才慢慢睜了眼睛,轉頭看著文老太妃,面色漸漸紫漲起來,身上慢慢滲出陰冷的寒氣來。

    李青悄悄退後半步,揮手示意著周醫正和劉太醫,周醫正正眼巴巴的盯著李青看著,見她揮手示意著,如蒙大赦,急忙拉著劉太醫,屏著氣息逃出了屋子。

    李青轉過頭,瞇著眼睛,眼神陰冷的盯著站在炕角,抖成一團的文大*奶看了一會兒,示意旁邊侍立的婆子拖著她送了出去。

    平王呆呆的側身坐在炕沿上,慢慢伸出手,拉著文老太妃漸漸僵硬冰冷起來的手,輕輕貼在自己臉上,眼淚順著臉頰一滴滴滴落在炕上。

    李青站在屋子正中,默然看著悲傷得不能自抑的平王,低頭想了想,悄悄退出東廂,到了正屋,叫了高嬤嬤等人進來吩咐道:「老祖宗薨了,府裡各處趕緊換下吉服,糊了燈籠,準備起來吧,讓丁一進來見我。」

    高嬤嬤等人急忙答應著,趕緊出去安排了。

    片刻功夫,丁一奔了進來,正要磕頭請安,李青抬手止住了他,沉聲吩咐道:「老祖宗薨了,外頭趕緊讓人準備起來,派人去大爺和三爺府上報喪去,還有,大少爺那裡,你看看,找個合適的人去稟報一聲吧,爺這會兒傷心過度,只怕一時半會的管不得這些事。」

    丁一躬身答應著,抬起頭,關切的看著李青,低聲說著:「夫人放心,奴才知道怎麼安排,夫人要多勸勸爺,爺跟老祖宗……母子情深。」

    李青目光悠深的看著丁一,半晌,聲音溫和的低聲謝道:「多謝你費心,我記下了,鄭嬤嬤,知道了嗎?」

    丁一點了點頭,李青輕輕舒了口氣,微微帶著絲笑意吩咐道:「你趕緊去忙吧。」

    丁一答應著告了退,轉身小跑著奔了出去。

    李青想了想,泡了杯茶,端在手裡進了東廂,平王正仔細的理著文老太妃的衣服,臉上黯然灰敗著,彷彿一會兒功夫就老了好幾歲,李青腳步頓了頓,暗暗歎息著,走到炕前,低聲勸慰道:「爺,還請節哀順變,先喝口茶,潤潤喉吧。」

    平王正理著衣服的手指停住了,直直的定了半晌,慢慢轉過身子,眼神冰冷的直直的盯著李青,抬起手,指著李青,喉嚨嘶啞著,悲傷而怨恨的斥責著:「我求過你,留下來,留在府裡,母親病著,你!」

    平王眼睛閃過濃濃的悔恨和痛楚,是她的冷漠,是她若是昨天……哪怕今天,若是他今天一早就趕回來……平王心裡懊悔得針刺油煎般痛了起來,抬手指著李青恨恨的說道:「你,出去,出去!」

    李青捧著杯子,傻怔怔的的看著平王,臉上漸漸紫漲起來,他是在責備她他在怪她他居然遷怒到她身上李青微微閉了閉眼睛,努力平穩著氣息,控制著自己,傲然挺直著後背,直直的轉身出了東廂。

    李青捧著杯子,呆呆的站在正屋,轉身看著周圍垂手低頭恭敬侍立著的丫頭婆子,突然覺得整個世間空了起來,空得只剩了她一個人,這麼孤零零的已經站了不知道幾百年,也許還要這樣再站上不知道幾百年。



第二百八十三章 喪事(上)

    「夫人。」

    高嬤嬤微微提高些聲音,擔憂的又叫了一聲,李青猛然恍過神,轉身盯著高嬤嬤,高嬤嬤滿眼關切的看著李青,恭敬的笑著說道:「夫人,茶涼了,奴婢給你換一杯吧。」

    李青眉頭微微皺起,疑惑裡帶著絲警惕,盯著她問道:「我記得你是在外院侍候著的,怎麼在這裡來了?張嬤嬤呢?」

    「回夫人話,鄭姑姑原安排奴婢在歸去堂侍候著,過了年就調奴婢到西院侍候去了,丁大總管去莊子報信前,擔心張嬤嬤這裡忙不過來,特地吩咐奴婢過來侍候著的。」

    高嬤嬤小心的回著話,李青垂下眼簾,把手裡的杯子遞給高嬤嬤,高嬤嬤接過杯子,急忙遞給旁邊的小丫頭,自己上前半步,輕輕扶住李青,低聲說道:「夫人臉色不大好,先坐一坐吧。」

    李青腰膝酸軟得下半身幾乎沒有了感覺,冷汗順著後背緩緩的流動著,沾濕了薄薄的絲綢褻衣,以後褻衣還是要用棉布,李青零亂的想著,伸手抓住高嬤嬤的手,用力的扣住她的手指,極力穩著身子,指了指西廂房,努力借力著高嬤嬤,慢慢的穩穩的進了西廂房,坐到椅子上,端直著上身,低聲問道:「張嬤嬤做什麼去了?」

    「回夫人話,張嬤嬤帶人去後面庫房取老祖宗的壽衣去了。」

    「嗯。」

    李青努力穩定著心神,飛快的思忖著,慢慢點了點頭,接著吩咐道:「你挑幾個穩妥些的婆子去前院迎著王夫人和三爺、蘇夫人,還有,叫個機靈些的小丫頭去二門裡等著,鄭嬤嬤一到,立即讓她帶人過來春暉院侍候著,去和大家說,如今府裡有事,都打起精神,謹慎仔細著做好手裡的差使,做好了,這事過去,我和爺自然要重重賞了大家,若出了一星半點的漏子,那也別怪我不客氣。去吧,叫丁二立即進來見我。」

    高嬤嬤答應著,急忙出去安排了,小丫頭小心翼翼的奉了杯熱茶過來,李青接過,捧在手裡低頭盯著茶水看了片刻,輕輕放到了幾上,轉頭看著小丫頭,溫和的問道:「今天是你當值的?」

    「回夫人話,是奴婢當值。」

    小丫頭垂著眼簾,恭敬的答道,「嗯,文大奶奶什麼時辰進來的?」

    李青盯著她,接著問道,「回夫人話,文大奶奶是辰末巳初時候進來的。」

    李青呆了呆,微微閉了閉眼睛,接著問道:「文大奶奶和老祖宗說話的時候,你是在外頭侍候著,還是在裡頭侍候著的?」

    「回,回夫人話,奴婢是在裡頭侍候著的。」

    小丫頭膽怯起來,眼睛裡閃過絲恐懼來,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的回道,李青聲音溫和了些,低聲說道:「不用怕,都過去了,沒事了,你仔細和我說說這經過。」

    小丫頭抬頭看著李青,見她眼神柔和,臉上帶著絲笑鼓勵般看著她,心裡慢慢放鬆下來,低聲稟報道:「回夫人,文大奶奶進來的時候,眼睛都哭紅了,見了老祖宗哭得只說不出話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求老祖宗救救文大爺,老祖宗就問她出了什麼事,她說……」

    小丫頭頓了頓,又怯怯的看了李青一眼,才接著說道:「文大奶奶說,文大爺在莊子裡……在莊子裡姦污了一個新娶來的媳婦,那媳婦當場就抹了脖子,文大爺就被莊子裡的人捆起來,說要一命抵一命,老祖宗還沒聽完,臉色就變了,咬著牙關就倒在了炕上,就……沒醒過來。」

    小丫頭聲音顫抖著漸漸低了下來。李青瞇了瞇眼睛,緊緊抿著嘴,小丫頭抬頭看著臉色漸漸鐵青起來的李青,膽怯著關切的低低叫道:「夫人。」

    李青溫和的看著她,強笑著衝她慢慢擺了擺手,「我沒事,你也嚇壞了,去和張嬤嬤說,就說我說的,今天當值的人都回房歇息去,府裡如今有事,你們回去就在自己房裡歇息著,不准隨意走動,讓張嬤嬤另安排別的人過來侍候著。」

    小丫頭急忙曲膝答應著,退出去找張嬤嬤去了。

    丁二垂手侍立在門口,見小丫頭領了差使出去了,微微揚聲稟報了,進屋磕頭請了安,李青揮手斥退了屋裡的丫頭婆子,盯著丁二問道:「文大爺究竟出了什麼事?怎麼我竟沒聽到一星半點的信兒?」

    「回夫人,這是昨晚的事,昨天莊頭老魏家娶三兒媳婦,請了文大爺吃喜酒,沒想到文大爺酒蓋了臉,竟趁著忙亂,溜進新房,姦污了新娘子,新娘子是個烈性的,當場就撞死了,文大爺被老魏家幾個兒子捆住,要以命抵命,老魏頭壓著兒子,讓人連夜過來稟報爺,今早……本來想下午就跟夫人稟報的。」

    丁二又磕了幾個頭,「是奴才大意了,請夫人責罰。」

    「你也是太大意疏忽了些,這關著人命的事,接到信就該立時報進來,不管……爺在不在,就罰你兩個月月錢吧。信報到你這裡的?還是到丁一那裡的?」

    李青低頭看著丁二,擰眉仔細思量著,慢慢的問道,丁二眼睛裡閃過絲明悟,立即答道:「回夫人,莊子裡的信是報到丁一那裡的,奴才接的是暗樁的信兒,丁一那一路要查一查。」

    「嗯,你既然明白了,就去查查仔細,查明白了,就……再說吧。」

    李青淡淡的吩咐道,丁二抬頭看著李青,謹慎的點了點頭,低低的說道:「夫人的心意,奴才明白,夫人放心,丁一,心裡也有數。」

    李青微微有些詫異的看著丁二,心念微轉,直接轉了話頭,「影衛,是你管著的?」

    「回夫人,爺的影衛是李仁管著的。」

    李青怔了怔,仔細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這個李仁來,遲疑著問道:「李仁?」

    「趙勇、錢忠、孫義、李仁是爺上山後開始用的四個小廝,趙勇如今管著韓地以外的諜報,錢忠管著王府各處的明暗生意,孫義,做了王府大管事,如今侍候大少爺了,李仁,聽說功夫最好,反應最快,人也最寡言少語,一直領著爺的影衛。」

    丁二壓低著聲音,細細的介紹著,李青仔細聽著,慢慢點了點頭,垂著眼簾吩咐道:「隨你想什麼法子,立刻找到李仁,跟他說,爺過於悲傷,精神恍惚,心神失守,只怕一時半會的,反應上要慢得多,讓他交待所有的影衛用心警戒,爺身邊,最好安排上最好的人手日夜貼身保護著。」

    丁二眼神凝重起來,重重的點了點頭,「夫人放心,話立時就能傳過去。」

    李青輕輕舒了口氣,接著吩咐道:「告訴你的人,這一兩個月裡頭,所有的人都不能輪休,要全神貫注的盯著各處,特別是這平陽城,要盯緊了這事過去,每人多發半年的餉銀。」

    丁二咧嘴笑了起來,意識到不對,忙又收回了笑容,繃著臉磕頭謝道:「丁一說夫人有的是銀子,還……咳,多謝夫人,夫人放心,不眠不休,小的們也是極願意的。」

    李青心神微微放鬆了些,露出絲微笑揮了揮手,「趕緊下去安排吧。」

    丁二急忙起身,躬身告了退,轉身奔出去找李仁去了。

    李青微微放鬆些身子,靠在椅背上,正要閉上眼睛養養神,小丫頭在門口高聲稟報著:「稟夫人,三爺、王夫人、蘇夫人來了。」

    李青扶著椅子把手,藉著些力站起來,急步迎了出去。

    三爺流著眼淚、滿臉倉皇著奔了進來,看到李青,哽咽著說道:「夫人,昨晚還好好的,說那魚湯好,讓我今天再送幾條魚過來,怎麼突然就去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蘇夫人趕著上前兩步,扶著他,滿眼疑惑的看著李青,李青垂著眼淚,側過身子讓著,低聲說道:「三爺節哀,爺還在裡面,也不讓人進去,三爺還要多勸勸爺才是。」

    王夫人跟在最後進來,仔細看著李青的臉色,緊了幾步,上前挨著李青,不經意的扶住她的手臂,轉頭看著蘇夫人低聲責備道:「弟妹也勸著些三弟,三弟是傷心得糊塗了,母親上了年紀的人,這樣說著笑著說走就走了,才是五福之數,別人修還修不來呢。」

    李青感激的看了眼王夫人,王夫人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微微用力扶住她,李青轉眼看著三爺低低說道:「三爺也先別光顧著傷心,還是趕緊進去勸了爺出來,母親還要擦洗身子換衣服呢。」

    三爺流著淚,不停的點著頭,大步走在前頭進了屋,王夫人挽著李青,跟在後面進了東廂。

    平王垂著頭端坐在文老太妃腳邊,呆怔怔的一動不動。

    三爺在炕前匆匆躬身行了禮,撲到炕上,看著臉色灰敗,已經沒有半分生氣的文老太妃,伏在炕上,號啕大哭起來,王夫人皺了皺眉頭,轉頭示意著蘇夫人,蘇夫人忙上前攙起三爺,低聲勸道:「人死不能復生,爺要節哀,爺得趕緊勸著王爺,先出去避一避,母親的衣服還沒換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7:27 P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1-12-7 07:54 PM 編輯

第二百八十四章 喪禮(下)

    林蘊波抽泣著點著頭,李青躊躇了下,輕輕拍開王夫人的手,上前幾步,走到平王身旁,低聲勸道:「爺,母親就算走了,心也留在這院子看著爺和大爺、三爺呢,爺這樣悲傷著,母親看看得多心疼,就算為了母親,爺也要愛惜些自己才是。」

    平王微微動了動,李青暗暗鬆了口氣,溫言細語的接著勸道:「爺,母親還沒擦身子換衣服呢,母親已經走了,總要讓她走得安心,走得妥妥當當的才是,讓福生陪著爺到西廂歇一歇,爺也要換了孝服才行,爺看好不好?」

    平王木然轉過身,腳放了下來,李青忙半蹲下來,侍候著他穿了鞋子,平王陰著臉起身,往西廂走去,蘇夫人忙用帕子替林蘊波拭了拭眼淚,推著他出了東廂。

    張嬤嬤雙手捧著壽衣,帶著幾個婆子,小心翼翼的進了東廂,放下壽衣,跪倒衝著文老太妃磕了幾個頭,又轉身給李青磕頭請了安,站起來,給王夫人和蘇夫人曲膝行著禮,王夫人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李青低聲吩咐道:「不用多禮,趕緊侍候老祖宗小殮吧。」

    蘇夫人遲疑著轉頭看著王夫人和李青,李青垂著眼簾,走到炕前,伸手解開了文老太妃上衣第一個紐子,王夫人忙跟在後面,解開了下面一個紐子,蘇夫人微微鬆了口氣,微微畏縮著,手指微微顫抖著也解了一隻紐子,急忙退後了幾步,張嬤嬤和其它幾個老嬤嬤上前,小心的脫了文老太妃的衣服,用手指在銀盆裡沾了水,很快在文老太妃身上擦了一遍。

    蘇夫人畏縮著往王夫人身後躲了躲,李青轉頭看了看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不大會兒,張嬤嬤等人就給文老太妃換好了衣服,嘴裡放進了金珠米粒,用帕子蓋上了臉。

    李青默然看著穿著金光燦燦蟒衣的文老太妃,暗暗歎了口氣,她是最有福氣的人,有夫如此,有子如此,自己又像慶叔說的那樣,眼睛裡只看得見福氣,她這一輩子,就像她身上的衣服一樣,金光燦燦著,幸福、完美而光鮮。

    張嬤嬤垂手侍立在炕前,偷眼溜著李青,李青沉默了片刻,轉頭吩咐道:「先停到正屋吧。」

    張嬤嬤恭敬的答應著,退出去安排了,蘇夫人輕輕拉了拉王夫人,李青眼風掃過,低聲說道:「咱們到外面說話吧,免得打擾了母親。」

    婆子奉了喪服上前,三人各拎了一件先披在身上,王夫人上前挽住李青,三人退出東廂,進了西廂房。

    平王和林蘊波肩上披著件喪服,平王長身直立,背著手站在窗前,背景寥落,有些茫然的看著窗外,林蘊波坐在椅子上,垂著頭抽泣著,李青走到林蘊波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低聲說道:「三爺請節哀,外頭還要安排下去才好,你如今管著禮部,得趕緊安排人成禮才是,如今母親的喪儀是大事。」

    林蘊波停止了抽泣,點了點頭,低聲說道:「爺剛也交待過了,我這就去安排。」

    李青暗暗鬆了口氣,轉頭看著站得筆直的平王,點了點頭,林蘊波擦了擦眼淚,起身看著平王,聲音沙啞著說道:「爺,我先出去安排了。」

    平王也不回身,只慢慢點了點頭,李青看著林蘊波出了門,垂著頭思忖了片刻,起身走到平王身邊,低聲問道:「大哥那裡,爺要安排安排才好,還有。」

    李青頓了頓,低聲問道:「我剛才已經吩咐丁一派個妥當人,去山上接宏堅去了,紅敏那裡,爺有什麼吩咐?」

    平王垂著頭,半晌才轉過頭,眼神中帶著遙遠的疏離,直直的看著李青,聲音平淡得沒有任何起伏的說道:「紅敏,你安排吧。」

    「嗯,如今爺心神不寧,諸事忙亂,紅敏身邊……不太清靜,我想,就不打擾她清修了,爺看呢?」

    「嗯。」

    平王轉頭繼續目無焦距的看著窗外,似是而非的答應著,李青默然看了他半晌,退後幾步,出了屋子,叫了戊天、戊一進來侍候著,又吩咐了婆子去福佑院侍候服喪,自己這才和王夫人、蘇夫人去耳屋裡從裡到外換下吉服,卸了簪環首飾,取了喪服,從裡到外穿戴整齊。

    王夫人挽著李青,握著她冰冷的手指,擔憂著低低的建議道:「夫人得先歇一歇才行,你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手又這樣冰涼。」

    「我沒事,就是趕得急了些,嫂子不用擔心,沒事。」

    李青扯著嘴角笑了笑,低聲說道,王夫人遲疑著,低聲建議道:「要不,讓她們取粒紅果來,你含著?」

    李青垂著眼簾,慢慢搖了搖頭,轉頭看著王夫人,低聲說道:「嫂子不用擔心,等一等也不急。」

    王夫人怔了怔,傷感的歎了口氣,低聲說道:「夫人就是太講究了些,還是你的身子骨最要緊不是,別的,哪裡要講究那麼多的?再說,也沒有服喪就不能吃紅果的理啊?」

    李青眼光微閃,心裡微微溫暖起來,低聲解釋道:「不是因為講究,我這身子弱,直接含了紅果倒受不住,嫂子不用擔心,真的不要緊,不過就是趕得急了,算著時候,我那些丫頭也快到了,她們最知道我這脾胃身子,不過一會兒功夫,沒事的,多謝嫂子。」

    蘇夫人湊過來,拉著李青的手,握在手裡,「我給夫人暖一暖,夫人坐著歇一歇,反正這會兒外面也沒人,咱們在這屋裡歇一歇再出去,這才剛開始,還早著呢,我在家當姑娘的時候,祖母過世,差點沒累死我。」

    李青嘴角微微往上翹了起來,王夫人橫了蘇夫人一眼,「這會兒不比你當姑娘的時候了,凡事謹慎些好,你看看爺和三爺,悲傷得心神都要失守了,要是看到哪裡有一絲半分的不恭敬的,可就不是小事!」

    「嫂子說得對,畢竟是三位爺的生身母親,母子感情又極深,三位爺只怕悲傷的不能自抑,咱們也要體諒著些,將心比心吧。」

    蘇夫人仔細想著,點了點頭,「夫人說得是,想一想,要是我母親……我肯定會哭得死過去了。」

    王夫人推了推她,「你知道就好,剛才那樣的話,千萬不能再有了。」

    三人正說著話,小丫頭在門口稟報著:「回夫人,鄭姑姑求見。」

    李青眼睛亮了亮,暗暗鬆了口氣,心底放鬆起來,急忙吩咐道:「讓她進來。」

    鄭嬤嬤鬢角微微有些散亂,緊緊抿著嘴,腳步沉穩的進來,挨個請了安,王夫人拉了拉蘇夫人,低聲說道:「咱們去外面看看安排得如何了,讓夫人靜靜的歇一歇。」

    蘇夫人會意的點點頭,兩人告退出了門。鄭嬤嬤躬著身子,恭敬的送兩人出了門,才急忙轉過身,上前幾步,仔細的打量著李青,伸手摸了摸李青的鬢角,心疼的說道:「夫人臉色怎麼難看成這樣?手冰成這樣?」

    「嬤嬤,你來了就好了,那個高嬤嬤?」

    「信得過!」

    鄭嬤嬤急忙答道,李青長長的鬆了口氣,靠在了鄭嬤嬤身上,低聲說道:「嬤嬤,我身上軟得很,外頭,都交給你了,讓綠蒿把那個綠蘭草荷包拿來給我,讓她們進來侍候著就行,嬤嬤要忙的地方多著呢。」

    「夫人放心,往年老郡主的喪禮,嬤嬤也是經過的,這裡裡外外的人又都湊手,夫人放心養好自己的身子就是。」

    「嗯,宏堅,已經讓人去接了,紅敏,我和爺說過了,就不要告訴她了。」

    李青聲音鬆弛著交待道,鄭嬤嬤點了點頭,「我都記下了,我去叫綠蒿她們進來侍候著。」

    李青點了點頭,鄭嬤嬤正要出去,李青伸手拉過她,笑著指了指她的鬢角,「嬤嬤頭髮亂了。」

    鄭嬤嬤眼圈紅了紅,輕輕拍了拍李青的衣襟,低聲說道:「嬤嬤知道了,你好好歇著。」

    晚間,王府已經是白茫茫一片,春暉院裡早已佈置停當,文老太妃躺在正屋中間的靈床上,平王和林蘊波一身粗麻孝服,披頭散髮的跪在地上的蒲團上,靈床這邊,跪著王夫人、蘇夫人和李青,紅袖、宏旭和宏強穿著粗麻孝服,規規矩矩的跪在靈床後面,紅袗和紅領太小,裹著喪服,被奶娘抱在懷裡,遠遠的跪著。

    哭祭了一遍,綠蒿上前扶起李青,李青轉頭看了看紅袗和紅領,低聲吩咐道:「讓奶娘帶她們兩個回去吧。」

    紫草曲膝答應了,過去傳了話,李青慢慢走到平王身邊,低聲勸道:「爺跪了這半天了,到西廂去歇一歇吧。」

    平王額頭頂著蒲團,傷痛而頹然的曲身伏在地上,彷彿沒聽到李青的話,李青站直了身子,默然而憐憫的看著他。

    他除了傷痛,還有自責,有懊悔,有愧疚,有不安,有惶惑……肉體上這樣的自我折磨不知道是不是能讓他心裡好受些,也許,他還會悔悟,會明白,他和她,其實是兩個世界的人。



第二百八十五章 聰明誤

    李青慢慢退後了幾步,招手叫了戊天過來吩咐道:「你們四個,每兩人一班,不管什麼時候,不管爺做什麼,你們四個必要有一個在爺身邊侍候著,這幾日,仔細用心侍候著爺。」

    戊天躬身答應著,李青轉過頭,哀傷的看了一眼悲痛著伏在地上的平王,挺直著腰背,扶著綠蒿的手進去耳屋歇息去了。

    通往平陽府的驛路上,兩輛漆得極亮的包銅馬車,在幾十名精壯護衛的拱衛下,正往平陽府方向疾馳而行。

    跑在前面的一輛車裡,林宏堅坐在不停晃動著的車廂裡,努力穩定著自己的身體,看著一動不動著端坐在車廂前面的孫義,皺著眉頭問道:「我不想再回山上練功了,我又沒有父親的天賦,練得再辛苦也沒有用,再說,就算父親功夫再好,又有什麼用?也沒有讓他上陣對敵的道理」

    孫義沉默了片刻,低聲答道:「大少爺說得也有道理,只是這樣的話要是跟爺說,只怕不合適,大少爺若不想回去山上,得想其它的說辭才好。」

    「我要給祖母守孝!」

    林宏堅微微揚了揚下巴,飛快的答道,孫義暗暗歎了口氣,低聲解釋道:「大少爺,咱們府裡這些大禮節,都是依著皇家的規矩,這守孝,爺以日代月,二十七個月,也就是二十七天,大少爺和府裡其它少爺、小姐們雖說要守三年,這三年也是以心喪為主,並不像平民百姓之家那樣守著,這也是帝王家的無奈。大少爺還是想些別的說辭,不要惹惱爺才好。」

    林宏堅固執的抿著嘴,半晌,才看著孫義問道:「那你說怎麼說才好?」

    「大少爺,您不如先去找三爺說說這話,讓三爺幫您去探探爺的意思,咱們要先知道爺的心思,事情才好辦。」

    孫義低聲耐心的說道,林宏堅眼睛望著車窗外,眼淚又流了出來,微微抽泣著低聲說道:「要是娘還在……娘,還有祖母,都最疼我,現在連祖母也沒了,我不知道父親的心思,要是父親惱了我,我也不知道。」

    孫義從車廂格子裡取了只帕子出來,遞給林宏堅,低聲勸解道:「大少爺,別哭了,奴才也和你說過了,夫人,爺已經斷了她的子嗣,大少爺只用心跟著爺學好軍務政務,平白無故的,爺怎麼會惱了你?」

    林宏堅點了點頭,抬頭看著孫義,固執的說道:「孫叔,我不想回去山上了,那些老頭子……我再也不去山上了,我要跟在父親身邊,你給我想辦法,我再也不想去山上了!」

    孫義眼角微微抽動了下,垂著眼簾慢慢點了點頭,「大少爺,奴才畢竟只是個奴才,奴才只能想想辦法,奴才盡力就是。」

    林宏堅趕回王府那天,正好是文老太妃大殮成服的日子,整個平陽府彷彿都在忙碌著,王府和禮部的人更是忙亂成一團。

    平王幾乎是真的徒跣不食,守在文老太妃靈床前的幾天裡,鄭嬤嬤囑咐了司淨,每天換著法子做些稀薄的粥送進去,林蘊波一遍遍勸著他,也就是偶爾吃上一口半口的。

    林宏堅匆匆換上喪服,跪在平王身邊,小心的看著憔悴消瘦的父親,想勸他,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祭靈完畢,林蘊波帶著禮部尚書袁義傑過來,和平王仔細稟報著,問著停靈和落葬的事宜,平王冷著臉聽袁義傑仔細說了,緊緊抿著嘴思量了半晌,啞著聲音吩咐道:「靈停在北寺,五月落葬。」

    袁義傑躬身答應著,又細細的說著喪禮的安排。

    林宏堅跟在平王身後,怔怔的聽著禮部的安排,正聽得沒有頭緒,身後有人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林宏堅急忙回過頭看去,小廝伴風對他擠了擠眼睛,示意他出來。

    林宏堅悄悄退後幾步,出了靈堂,伴風低低的稟報道:「少爺,是孫爺,著急著找你。」

    林宏堅忙跟著伴風,轉了幾個彎,到了一處小小的亭子間裡,孫義滿臉陰雲密佈,正焦躁的來回走動著,見林宏堅過來,忙吩咐伴風小心在外面守著,一把拉了林宏堅進來,焦急的說道:「大少爺,事情有些不好。」

    林宏堅臉色變了變,緊盯著孫義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大少爺,咱們剛一進門,文大爺家管事就緊跟著進來找我了,說是在城門口守著等了咱們好幾天了,咱們走時,我怕文大爺有什麼不妥當,就在門房間裡安排了人,有什麼事讓他們趕緊報了文大奶奶去,萬一文大爺有什麼事,也好有個張羅的人,四天前。」

    孫義頓了頓,臉上閃出絲驚恐和憤怒,喉嚨裡咕嚕了一聲,才接著說道:「文大爺竟然在莊子裡**致死了人家新娶進門的媳婦,文大奶奶暈了頭,竟一頭闖進來找老祖宗求情來了,老祖宗聽了,一口氣沒上來,這才沒的。」

    林宏堅眼睛睜得大大的,驚恐得微微顫抖起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出話來,「孫叔,這可……這是……都怪我,不不……不,這事不怪我!」

    孫義看著顫抖成一團的林宏堅,暗暗歎了口氣,伸手扶著他坐下,低聲說道:「你也別急,我剛找人打聽過了,夫人當天就把在場的丫頭婆子看管了起來,必定是知道這事了,夫人知道了這事,必定早就告訴了爺去,爺理完了喪事,只怕就得窮究這事,咱們知道得還算早,這事,我細想過了,文大爺,大少爺就不要再顧他了,最要緊的,是把大少爺自己洗乾淨摘出來才行。」

    「怎麼摘出來?這事,不能怪我!」

    林宏堅低聲叫了起來,孫義皺了皺眉頭,按著林宏堅,低聲說道:「怪不怪大少爺,得爺說了算,大少爺得早些在爺面前遞些話進去,想法子從爺那裡脫開了這事才行。」

    林宏堅點著頭,急切的求援般看著孫義,孫義擰著眉頭,低聲交待道:「文大爺到如今這步田地,跟夫人的管教大有關係,去莊子也是夫人不想在平陽府看到他,才讓丁一打發他去的,這才出了這一連串的事,你也不必多說,只略提一提,是夫人一心想徹底打殘了文家。」

    林宏堅滿眼不解的抬頭看著孫義,疑惑的問道:「說這些有什麼用?」

    孫義窒了窒,看著林宏堅,苦笑起來,只好耐心的解釋道:「大少爺,老祖宗和夫人,說起來都是從文家嫁進王府的,文家,從裡到外,都是大少爺真真正正的外家,是大少爺天然的援力,夫人想打壓文家,就是要打壓大少爺,爺必定會多想一想的,夫人有夫人的打算,可爺有爺的打算。」

    林宏堅恍然若悟的重重點了點頭,孫義鬆了口氣,拉了他起來,細細的和他說了文大爺事情的點滴經過,又交待了幾句,才讓伴風侍候著他回去了靈堂。

    林宏堅滿腹心事的跪在平王身邊,小心的左右轉頭看了看,見是個空檔,忙小心翼翼的往平王身邊移了移,微微有些緊張的說道:「父親憔悴了很多,兒子心裡難受得很。」

    平王眼睛微微閉了閉,轉過頭,溫和的看著林宏堅,低聲說道:「為父沒事,不用擔心,你一路趕過來,也累了,等會兒下去好好歇一歇去。」

    林宏堅臉上泛起興奮的潮紅來,父親對他,幾乎一直緊繃著臉,說話也極少,像這樣溫言細語的一次說這麼多的話,彷彿還是頭一次,林宏堅微微有些暈眩,忙低聲答應著:「謝父親關心,兒子,兒子也很好。」

    頓了頓,林宏怪看著平王,接著說道:「父親,這事,也不能全怪舅舅,舅舅也是被人……急了才……」

    平王眼睛裡閃過絲詫異,臉上神色絲毫不動,看了看林宏堅,等著他往下說,林宏堅見平王面容平和著,心底微微鬆了松,接著說道:「舅舅雖說沒什麼大才幹,可總也是王府貴戚,嬌生慣養著長大的,哪裡吃過什麼苦的?這一年多,真不知道舅舅是怎麼苦熬過來的,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平陽府家裡,又非讓他去莊子裡呆著,舅舅……唉,才出了這樣的事。」

    平王眼神凌厲起來,瞇著眼睛看著林宏堅,聲音溫和的說道:「嗯,你是剛知道的?」

    「是,剛剛舅舅府上的管事過來說了,當時舅舅被人綁了,要一命抵一命,文大奶奶也是急紅了眼,這平陽府,除了祖母,她還能找誰去?如今舅舅和文大奶奶悔恨得只恨不得跟著祖母去了才好。」

    「為什麼要一命抵一命?」

    平王聲音平和中透出絲絲涼意來,林宏堅怔了怔,下意識的答道:「說是舅舅強要了一個莊戶人家的媳婦,那媳婦一時想不開,抹了脖子了。」

    平王手指輕輕抖動著,突然直起身子站了起來,指著戊生吩咐道:「叫丁一來!」

    戊生奔了出去,林宏堅猶豫著跟著站了起來,心底閃過絲不安,微微有些惶惑不安的看了看平王,又轉頭看著急奔出去的戊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8:16 PM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丁一

    平王慢慢轉過身,瞇著眼睛盯著林宏堅看了半天,才悠悠的、傷感的歎了口氣,聲音有些低落的說道:「你今年十二歲了吧?說起來也不算小了,看來要給你找個師傅好好讀讀書才行。」

    林宏堅滿眼迷惑的看著平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才是,平王低著頭,思忖了半晌,才抬起頭,目光複雜的看著林宏堅交待道:「以後,凡事多聽多看,少說話,也……不要隨便出手,你還……小了點,多跟夫人學學,夫人做的事,說的話,你都要用心看,用心聽,仔細想,然後再掰開、揉碎了,再好好品一品,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下去歇著吧。」

    林宏堅畏縮了下,張了張嘴,卻沒敢說話,小心翼翼的告了退,滿臉莫名其妙的出門回去院子歇著了。

    文老太妃的棺槨在王府停了七天,擇了吉時,雪海銀山般往玉山上的寒谷寺北寺移去。

    出了王府,這一路上的種種就由禮部安排了,李青疲倦不堪的靠在車裡的大靠枕上,半閉著眼睛養著神,綠蒿從隨身帶著的保暖提藍裡小心的取了只蓋盅出來,雙手捧著遞給李青,

    「夫人,湯快要涼了。」

    李青點了點頭,慢慢坐直了身子,從綠蒿手裡接過紅果湯,一口喝了,用手裡的棉帕子按著嘴角,苦著臉說道:「這個果子,做成湯也能酸得死人!」

    綠蒿抿嘴笑了起來,「夫人這幾天沒日沒夜的勞累,姑姑交待了,這湯要熬得濃些,熬得濃了,自然就要酸一些,夫人就當吃藥好了。」

    「我的藥,哪有這麼難吃的?」

    李青微笑著反駁道,綠蒿鬆了口氣,眼睛彎了起來,笑著仔細收好了蓋盅,轉頭看著李青的臉色,笑盈盈的建議道:「要不我侍候著夫人把外面的大衣服先去了,夫人好好躺著歇一歇,下一個路祭的時候,我再叫醒夫人。」

    「不用,這麼幾十里的路程,九十九個路祭,哪裡有歇著的功夫,我就這麼歪著歇一歇就好。」

    綠蒿點了點頭,取了條素白粗棉布薄被來,給李青蓋在了腿上。

    直到日暮將落,白茫茫的隊伍才進了北寺,安頓好文老太妃的靈柩,上了祭,已經是戌正時分了,李青扶著綠蒿的手出了奉安殿,冰冷的夜風吹來,李青輕輕打了個寒噤,綠蒿忙伸手替她裹著白棉布斗篷,李青抓著斗篷,把自己裹得緊了些,溫和的低聲吩咐道:「我沒事,咱們回去吧。」

    幾個婆子在前面提著燈籠,婆子和小丫頭們前後簇擁著李青,沿著甬路,往玉山莊子走去。

    平王慢騰騰的踱到奉安殿門口,看著荊釵粗服,一身雪白孝衣的李青,腳步虛浮的半靠在丫頭身上藉著些力,緩緩的漸行漸遠,這些天一直塞滿著痛楚的心裡突然茫然而空洞起來。

    丁一腳步放得重了些,從後面走上來,躬著身子,恭敬的低聲叫道:「爺?」

    平王陰冷著臉,轉頭看著丁一,丁一急忙接著稟報道:「稟爺,夫人剛才吩咐了,讓奴才先侍候著爺歇息一會兒,夫人回去莊子收拾了東西,就過來陪著爺守靈。」

    平王面色微微緩了緩,丁一小心翼翼的探看著平王的臉色,低低的接著說道:「鄭嬤嬤說,夫人連著幾天夜裡都睡不安穩,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口米也沒進過,說是吃不下,這些天全靠紅果湯吊著,爺……」

    丁一緊張的瞄了眼平王,半垂著眼簾,聲音平和的接著說道:「老祖宗已經奉安了,爺今晚不如回去莊子歇著吧,這幾天,爺這樣不吃不睡的,要是累垮了身子,韓地就……爺,國事為重。」

    丁一的聲音憂慮著低沉下去,平王半垂著眼簾,慢慢點了點頭,轉過身,背著手往莊子方向緩緩走過去。

    丁一眼睛裡閃過絲喜悅,忙招手示意著戊天等幾個小廝和黑衣衛,左右簇擁著平王沿著青石路,往玉山莊子走去。丁一緊跟在平王后面,目光閃爍著想了想,上前幾步,小心的稟報道:「爺,要不,奴才先去莊子裡跟夫人說一聲,免得夫人又著急著趕過來。」

    平王頓住腳步,點了點頭,想了想,吩咐道:「跟夫人說,把前院書房收拾出來,晚上爺就歇在那裡。」

    丁一躬身答應著,退後幾步,縱身往莊子方向疾射而去。

    李青剛進了屋子,還沒坐穩,丁一就跟了進來,李青聽了丁一的稟報,微微有些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丁一仔細的看著李青的臉色,微微陪著絲笑意解釋道:

    「爺這一路上問過奴才好幾回,說夫人身子弱,一直擔心夫人太過勞累著了,夫人這幾天陪著爺不食不睡的,爺更是擔心著夫人,怕夫人累壞了身子,如今老祖宗奉了安,夫人勸著爺吃些東西,夫人自己也要勉強些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吃點東西才行,爺說……」

    丁一看著李青,見她面色彷彿緩和了些,接著說道:「爺說他就歇在這外面書房裡,離夫人也近。」

    李青滿臉疲倦的點了點頭,「你也辛苦了,這些天,全虧著你和鄭嬤嬤沒日沒夜的忙碌,這喪事才辦得這樣妥當,多謝你。」

    丁一眼裡閃過絲溫暖,急忙躬身謝了,李青擺了擺手,「不用多禮,你也趕緊回去歇著吧。」

    丁一答應著,告了退,恭敬的退了出來,站在內院門口思忖了片刻,轉身往旁邊的廂房找鄭嬤嬤去了。

    鄭嬤嬤帶著人正收拾著內院書房,平王緩步進了院子,鄭嬤嬤穩穩的急步走了過去,在院門口曲膝迎了平王,引著他往內院進去了。

    平王站在內院門口,停下了腳步,躊躇了下,慢騰騰的問道:「夫人,歇下了沒有?」

    「回爺的話,剛才丁大管事過來傳了爺的話,夫人就吩咐等爺回來了再擺飯,她先躺著歇一會兒,剛剛奴婢出來時,夫人已經暈睡過去了。」

    平王怔怔的站了片刻,轉身往前院書房走了兩步,又頓住了腳步,轉過身往正屋走去,鄭嬤嬤急忙跟了過去,平王抬手止住了她,「都不用跟進來侍候。」

    鄭嬤嬤頓住腳步,焦慮中帶著不安和擔憂,看著平王掀起簾子進了正屋。

    李青正蜷縮在東廂炕上,嚴嚴實實的裹在雪白的粗棉布被子裡,手腳彷彿寒冷般蜷在一處,平王輕手輕腳的走到炕前站住,低頭看著炕上一片雪白的粗棉布中間那散落著的柔軟黑髮,和那張幾乎和雪白的粗棉布一樣蒼白的巴掌大的臉,幾天功夫,嘴唇就淡得幾乎沒有了血色,濃密的睫毛彷彿更黑更長了,折了翅膀般傷感的靜默著,她安靜得彷彿沒有呼吸,沒有呼吸!

    平王的心猛然裂開來,恐懼的睜大了眼睛,手指微微顫抖著伸到李青鼻子下,微弱的溫暖的氣息一點點纏上了指尖,平王一口氣緩了過來,頭目森森著眩暈起來,身子軟軟的癱坐在炕沿上。

    平王雙手支撐在炕沿上,過了一會兒,才從炕幾上捏起李青的帕子,慢慢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他這幾天是傷心得太過,心神有些失守了,她知道他,只有她最知道他,所以她才讓人那樣交待了李仁,平王轉過頭,有些出神的看著炕上一片白茫茫中裹著的小小人兒,她那樣美好,美好得彷彿是一份虛幻。

    平王遲疑著不確定的伸手撫摸著那些散在四處的黑髮,小心的慢慢的抓起握在了手心裡,平王握著滿手的黑髮,呆呆的坐了不知道多少時候,才夢醒般鬆開手,慢慢站了起來,低著頭,眼神溫暖的盯著沉默的李青又看了一陣子,才轉身出了屋子。

    鄭嬤嬤站在門口等候著,越來越焦躁和不安起來,王爺進去大半個時辰了,裡面卻一點點動靜都沒有鄭嬤嬤緊緊抿著嘴,拚命壓抑著心底的焦躁和不安,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東廂的門簾。

    平王低著頭,掀起簾子,緩步走了出來,出了正屋門,平王頓住腳步,轉過身,盯著鄭嬤嬤,聲音微微壓低了些,帶著不滿,責備起鄭嬤嬤來:「夫人暈睡著,身邊竟連個侍候的人都沒有你是從小侍候夫人長大的,怎麼也這麼不經心起來?夫人的身子你難道不知道的?從現在起,爺若不在這屋裡歇著,夫人身邊就不能斷了人就算夫人睡著了,也要有人小心侍候著,人手若不夠,你找丁一,再挑些小丫頭進來使喚!」

    鄭嬤嬤從心底長長的舒了口氣出來,急忙躬下身子,恭敬的答應著:「爺教訓得是,奴婢知道錯了,請爺恕罪奴婢這就去安排。」

    平王「嗯」了一聲,順著鄭嬤嬤的指引,往旁邊書房進去了。

    鄭嬤嬤躬著身子,看著平王轉進了書房,才慢慢直起身子,長長的舒了口氣,安然的撣了撣衣襟,眼睛裡湧滿了笑意,施施然轉身進去安排綠蒿、水蘇等丫頭值夜去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古樹老籐

    第二天,李青醒來時,已經是巳正時分,平王早就離了莊子,趕回平陽府了,李青懶懶的窩在床上,又賴了大半個時辰,才慢騰騰的起來穿了衣服,洗漱吃了飯,又懶懶的歪在了東廂炕上。

    綠蒿端了紅果湯進來,侍候著李青喝了,笑著稟報道:「今天一早,天還沒亮,苦寂方丈就讓人來告訴夫人,說是今天江白大師要給大家講心經。」

    李青喝了紅果湯,漱了口,靠在靠枕上,懶懶的說道:「不去,咱們等會兒去找師太和月靜說話去。」

    「師太一早就帶著月靜過去聽經了,早上還特意繞到咱們莊子裡來,問夫人醒了沒有呢。」

    綠蒿抿嘴笑著說道,李青靠到枕上,懶洋洋的伸展著腰背,「那就去看看好了,聽聽是不是真的講得天花亂墜。」

    李青起身下了炕,綠蒿取了件粗棉布斗篷,侍候著李青穿上,帶著幾個小丫頭,跟著李青出了院門,沿著山間小路往寺院後角門進去了。

    李青站在掂花殿後門外,仔細聽了一會兒,一個小丫頭從旁邊的僧房裡取了只小杌子出來,李青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她仍舊送回去,輕輕往後退了幾步,低聲說道:「不用進去了,就要講完了,咱們在這裡略等一等,等他們散了吧。」

    不大會兒,裡面散了經講,月靜挽著智然師太,和江白一起慢慢走了過來。

    月靜一眼撇見李青,忙鬆開智然師太,兩步跳了過去,抱了抱李青,心疼的叫道:「青青,你怎麼瘦了這麼多?臉色也不好蒼白得很!」

    「我沒事,老太妃薨了,這些天一直沒日沒夜的忙著,怎麼會不瘦?沒事兒的,歇幾天,多吃些就能吃回來了。」

    李青拍開月靜,笑著解釋道,師太走過來幾步,仔細的上下打量著李青,雙手合什輕輕念了句佛號,轉頭看著月靜,微笑著解釋道:「靜兒,青丫頭是王妃,老太妃沒了,按理數,頭三天裡,孝子孝婦是要禁水米的,雖說現如今禮度上寬了很多,可這一場喪事下來,孝子孝婦哪有不瘦上一圈兩圈的?你也別太大驚小怪的。」

    月靜吐了吐舌頭,上前挽住李青,低聲說道:「青青,禮法歸禮法,你身子不好,自己要留心,可得吃好睡好才行,反正你是王妃,也沒人敢管你。」

    李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溫柔的拍了拍月靜的手,笑盈盈的說道:「我沒事,你不用這麼擔心著。」

    江白緩步走過來,微微笑著雙手合什見著禮,「夫人安好。」

    李青笑著點頭回了禮,江白微笑著看著李青邀請道:「江白配了新茶,夫人今天若有空,江白想請夫人和師太留步喝杯茶。」

    李青眼光微閃,笑盈盈的轉頭看著智然師太說道:「師太若聽了經,還想再喝杯茶,我就陪師太嘗一嘗大師的新茶。」

    智然師太笑著點了點頭,一行人緩步往江白居住的小院走去。

    江白讓著智然師太和李青進了屋,李青陪著師太坐了上首,江白和月靜分左右坐了,小喇嘛半跪在地上,煮了茶,一一奉了上來。

    李青垂著眼簾,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就放到了幾上,只微笑著,神情裡隱著些漠然一言不發,江白微微有些困惑的看著李青,笑著問道:「這茶裡,混著夫人送過來的韓地新茶,夫人喝著這味道可還好?」

    智然師太慢慢品著茶,李青看了看師太,才轉頭笑盈盈的看著江白,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江白微微怔了怔, 李青端起杯子,想了想,又放了下去,轉頭看著智然師太,微笑著說道:「大師這茶好不好,只請師太品嚐就是,師太覺得好,就是好,師太若覺得不好,自然會和大師說一說哪一處不好,大師若覺得有道理,再煮一次就是了。」

    智然師太皺起了眉頭,抬頭看著李青, 李青垂著眼簾,不看智然師太,也沒再說話,江白帶著滿眼的疑惑看著李青,聲音平緩溫和的說道:「夫人胸懷大度,在這寒谷寺裡廣開方便之門,這些日子,江白受益匪淺,江白自小修行,一生之願,就是想為這天下苦難之人送一絲生之歡喜,若能如此,便是大道,何必拘泥於何法何路何道呢?」

    李青抬起頭,默然看著江白,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點了點頭,江白溫和的看著李青,微笑著接著說道:「夫人是大智慧,心懷慈悲,有夫人庇護,是韓地百姓的福份。」

    李青有些不自在的微微動了動,垂著眼簾,手指慢慢轉著幾上的杯子,半晌,才笑著說道:「大師過獎了,我不過是個畸零人罷了,連自己都護不得周全,哪裡能庇護別人的?大師是個聰明人,王爺接大師來,有王爺自己的思量,大師肯過來,自然也是因為大師也有自己的思量,大師若心思定了,只和王爺商量了就是,這韓地的王,韓地的主子,不過王爺一人罷了。」

    江白怔怔的看著李青,目光漸漸深沉溫和起來,「夫人菩薩心腸,建了這北寺,活人無數……」

    「我建這北寺,不是為了活人無數也不是因了菩薩心腸,我沒有那份菩薩心腸!」

    李青突然打斷了江白的話,直起身子站了起來,幾步走到窗前,手撫著額頭,慢慢平息著自己,這些天,她的心境好像一下子退回了十年前,那樣焦躁不安,那樣渴望著回到自己的世界裡,靜一靜,一定要靜一靜才行。

    李青撫著額頭,微微低著頭站在窗前,江白緩緩直起身子,走到李青身邊,默然看著她,李青壓抑著心緒,轉過頭,眼神清澈乾脆的看著江白說道:「大師是慈悲心腸,立志為了天下蒼生萬民,我不是,天下蒼生也罷,萬民也好,與我何干?我沒有慈悲,沒有大志,活到現在,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讓自己過得好一些,以後,也不過就是想著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如此而已,我不過一介弱女子,管不了太多。」

    李青彷彿吐出了一口濁氣,胸口裡頓時鬆泛了很多,也不再看江白,只轉身看著窗外攀附著高大古樹,纏繞而上的濃綠異常的古籐。

    江白沉默了站了一會兒,慢慢往前挪了挪,順著李青的目光看著窗外生意盎然的古籐,聲音溫和的慢慢說道:「夫人看這窗外的樹和籐,籐攀樹而凌霄,樹因籐而蒼翠,鳥雀松鼠、螞蟻蛇蟲寄身其間,這樹、這籐、這院子,這世間,生機勃勃,這中間誰為了誰?誰又因了誰?不過都是為了讓自己長得高一點,活得好一點罷了。夫人想讓自己活得好一點,夫人身邊的人自然就要過得好一些,她們好了,夫人才能好,夫人身邊的人有父母兄弟、妻子兒女,親戚朋友,他們好了,夫人身邊的人才能好。」

    江白微微頓了頓,微笑了起來,「夫人生而不凡,身份高貴,這一點善念,就能傳播萬千,如同這窗外的古樹老籐,不知不覺間就庇護了其中的萬千生靈,若說誰為主誰為輔,誰又為奴,誰又能真正說得清楚?天地視萬物,皆為奴,萬物視萬物,皆為主,為奴為主,不過只在一念間。」

    李青轉過身,靜靜的看著江白,江白溫和的看著她,低低的接著說道:「夫人善待自己,便是慈悲。」

    李青微微閉了閉眼睛,沉默著站了半晌,慢慢轉過身,看著智然師太和月靜告辭道:「師太,我有些累了,先回去莊子歇息,改天再陪師太說話去。」

    智然師太站了起來,笑著點了點頭,擔憂的看著扶著綠蒿,慢慢走出去的李青,直到看不見了,才回過身,和江白大師告了別,領著月靜回去別院了。

    平王吃了午飯,半靠在外書院裡面暖閣炕上,翻了幾頁文書,擰眉仔細思量了一會兒,叫了戊水進來吩咐道:「去請大少爺過來。」

    戊水答應著出去了,不大會兒,林宏堅跟在戊水後面進了暖閣,請了安,平王指了指炕前的圓凳,「坐吧。」

    林宏堅小心的側著身子坐到圓凳上,兩隻手規規矩矩的扶在膝蓋上,凝神等著平王發話,平王慢慢打量著他,半晌才淡淡的開口問道:「你三叔說你不想再回去山上練功了?」

    林宏堅眼睛裡閃過絲慌亂,手指摳著膝蓋,膽怯的看著平王,猶豫著答道:「父親,是……不是,是因為……」

    「到底是是還是不是!」

    平王瞇著眼睛看著林宏堅緊緊摳著膝蓋的雙手,突然煩躁著發起怒來,林宏堅打了寒噤,急忙答道:「是。」

    平王長長的呼著氣,平息了氣息,從林宏堅手上移開目光,看著林宏堅酷似自己的臉龐五官,沉默了一會兒,平和著聲音問道:「既然不想回去山上練功,那你有什麼打算?」

    「我?」

    林宏堅意外的看著父親,一時有些反應不及,不及細想,急忙答道:「我想跟著父親學著處理政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8:25 PM

第二百八十八章 猜不透的心思

    平王微微閉了閉眼睛,手指輕輕抖動了兩下,他一直忙著練兵,忙著積攢軍費,忙著擴充疆土,忙著安撫百姓,竟然從來沒有時候注意到他的孩子,他的女兒和他的兒子,紅敏,長成了那樣,心狠卻愚蠢,宏堅,竟然也這麼大了,竟然和他生母一樣,自以為聰明的說著蠢話,做著傻事!

    平王心底某一處抽動著痛了起來,他竟然從來沒有教導過他,他跟他說話的時候都極少,他是跟著文氏長大的,他是在文氏的教導下長大的,他是看著學著文氏長大的!

    平王閉著眼睛,傷感著沉默了半晌,才睜開眼睛,眼睛裡彷彿是愛憐、是憐憫、是愧疚、是決絕……彷彿飽含著所有情感,又彷彿沒有一絲情感,平淡著聲音慢慢的說道:「那也好,如今戶部是你母親管著,禮部你三叔管著,你就先到刑部歷練歷練去吧。」

    申正時分,外書房門房裡還有四五名官員等著召見,丁一進了院子,往門房裡仔細瞄了兩眼,輕手輕腳的轉到後倒間,一邊等著平王見人,一邊和戊水等幾個小廝說著些閒話。

    過了小半個時辰,平王見完了人,小廝稟報了,丁一小心的進了書房,磕頭請了安,稟報道:「回爺,玉山莊子來請爺的示下,明天寺裡給老祖宗做大法事,夫人打算看著做完法事,請示爺是否妥當?」

    平王微微怔了怔,心底慢慢泛起絲酸軟的憐惜來,她對他,總是這樣小心翼翼的溫婉著,平王出神的呆站了一會兒,轉頭看了看桌子上堆起來的文書,遲疑了片刻,轉身吩咐道:「去玉山莊子。」

    丁一眼睛閃過絲驚喜,急忙答應著,躬身退出去,急急的吩咐了下去。

    片刻功夫,黑衣衛拱衛著平王,出了王府,沿著寬敞的大街出了城,往玉山方向疾馳而去。

    林蘊濤府上,正院屋子裡,林蘊濤枕著手臂半躺在炕上,王夫人側著身子坐在炕沿上,正低聲和林蘊濤說著話:「……大少爺剛走了,我就叫宏樹過來問了,說是爺允了他不用再去山上練功,讓他到刑部歷練歷練去,他過來邀紅樹跟他一處去刑部習學。」

    林蘊濤臉色凝重起來,慢慢坐了起來,眉頭擰到了一處,半晌沒有說話,王夫人看著他,低聲問道:「你說,爺這是什麼意思?」

    林蘊濤凝神思量著,沒有答話,王夫人看了看他,接著說道:「你不是說過,夫人已經斷了子嗣嗎?夫人生不出孩子,王府也就這三位少爺,這位,可是長子,又和爺簡直一個模子出來的。」

    王夫人頓了頓,想了想,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過,這也說不準,萬一爺哪天又納了新人,又添了少爺,也許……」

    王夫人猛然頓住,轉過身輕輕推了推林蘊濤,聲音壓得低低的說道:「萬一爺允了夫人借腹生子,這事,還真是說不好。」

    「嘿,你越說越遠了!」

    林蘊濤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你別光打岔,讓我好好想想。」

    王夫人住了口,盯著林蘊濤等著他說話,林蘊濤仔細思忖了半晌,轉過頭,看著王夫人,鄭重的說道:「你交待好宏樹,離大少爺遠著些,離府裡的那兩位少爺也遠著些,交待好岳父,別和顧家走得太近,遠著些好等這邊一除了服,立即送宏樹上山去,沒事不要讓他回來。」

    王夫人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看著林蘊濤,「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大少爺有什麼不妥當?到底哪裡不對,你倒是跟我說說清楚。」

    林蘊濤轉頭看著她,壓低了聲音,低低的解釋道:「百子蓮這事,我總覺得這裡頭有些個說不出的古怪,你想,夫人是『多智近乎妖』,她不是近,就是一妖說是有人騙了她,說到死我也不相信,誰能騙了她去?爺?那倒有些可能,說不定,爺也騙不了她,爺和她是兩隻萬年老狐狸,誰能騙得了誰,這個倒真是說不準。」

    「你看看你這說話,說著說著又跑到雲彩外頭去了,趕緊說大少爺的事。」

    王夫人聽著他越扯越遠,氣得翻著白眼「哼」了一聲,打斷了林蘊濤的話,林蘊濤醒悟過來,忙把話題扯了回來,「我是說,夫人吃百子蓮這事,這裡頭古怪得很,我是不信夫人斷了子嗣這個話的。」

    林蘊濤斷然說道,王夫人怔住了,飛快的眨了幾下眼睛,臉上露出笑意來,「你說得是這個理兒,夫人這個人,我可是打過交道的,凡事都給自己留足後路,哪會讓人輕易斷了子嗣去?你說得對,就是這個理兒!」

    王夫人笑容溢滿了臉,想了一會兒,又斂了笑容,推著林蘊濤低聲問道,「大少爺這事,你還沒說你是怎麼個想法?」

    「大少爺這事,也是古怪,咱們林家,歷代要接王位的,十六歲前都是在山上和軍營這兩處長大的,你想想,我和爺都是兩三歲就被父親送到了山上,十歲不到就進了軍營,沖衝殺殺,大少爺就算不去山上練功,也該去軍營歷練去,去什麼刑部?」

    林蘊濤有些不屑說道,猛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呆呆的怔了片刻,眼睛笑著瞇了起來,低聲說道:「必定是這樣的,大少爺,不知道爺打算怎麼用他,這得看他聰明不聰明了,就是這王位,只怕是無緣了!」

    林蘊濤瞇著眼睛笑著,轉頭看了看一臉迷惑的王夫人,得意的笑著解釋道:「你想想,最近刑部,有什麼事?那個文大爺,可還在刑部羈押著,這案子還沒審呢,爺就是再忙,再悲傷,也不至於騰不出手來處置了!這灘爛泥吧?人一直放著不處置,現在又把刑部交給了大少爺,你想想,唉,爺這心思,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林蘊濤用手拍著炕幾,感慨了起來,王夫人神情變幻著,半晌才重重的歎了口氣,看著林蘊濤問道:「爺這是,要考量考量大少爺了?」

    林蘊濤目光複雜的看著王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別想這事了,我從十歲那年起,就跟在爺後頭,爺說什麼我做什麼,不去猜他的心思,猜得頭痛,我也就能猜明白個一成兩成的,我不行,你也不行,宏樹他們只怕也不是這塊料,你約束著他們,離那府裡遠著些,咱們如今富貴尊榮一樣不少,別的事,都遠著些。」

    王夫人忙重重的點頭答應著,「你放心,我知道這中間的輕重,這渾水,咱們可不趟。」

    黑衣衛簇擁著平王,在漆黑的驛路上奔馳,戌初過後,一行人才進了玉山莊子,平王下了馬,大步往內院進去了。

    鄭嬤嬤急急的迎了出來,曲膝行了禮,急忙稟報著:「回爺,夫人沒想到爺今天過來,白天聽江白大師講心經,有些累著了,這會兒已經歇下了,奴婢去叫夫人起來?」

    平王頓住腳步,在正屋門口站住,遲疑了片刻,鄭嬤嬤小心的打量著他,接著說道:「夫人聽了經,又過去上了香,大約路走得多了,有些勞乏著了,晚飯吃了小半碗粥,說是累了,就早早的安歇了。」

    平王繃著臉點了點頭,伸手掀起簾子,往內室進去了。

    水萍帶著兩個小丫頭在內室值夜,見平王進來,急忙曲膝行禮,正要說話,平王抬手止住了她,揮了揮手,斥退了三人,悄悄走到床前,掀起簾子,趁著屋角的一豆燭光,仔細的看著緊緊裹在粗布被子裡的李青,聽著她平穩深長的呼吸,看著她安穩的沉睡著,心裡慢慢舒緩著安寧下來,站著看了一會兒,才輕手輕腳的出了屋,轉身進了書房,小廚房很快送了飯菜過來,平王吃了,洗漱後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平王練了功回來,鄭嬤嬤已經恭敬的候在院子裡等著了,見平王進來,上前請了安,稟報道:「回爺,今天的大法會請了安福寺果智大師和江白大師一起主持,辰正開始,未正結束,請爺的示下,是今天趕回府裡,還是明天一早回去府裡?」

    平王低頭看著鄭嬤嬤,半晌才思量著吩咐道:「法會散了,就侍候著夫人回去吧,爺今天忙,等會兒給母親上了香就先趕回去,路上經心些侍候著夫人。」

    鄭嬤嬤恭敬的答應著,司淨帶著婆子送了早飯過來,平王吃了,到寺裡上了香,就帶人趕回了平陽府。

    未正剛過,李青上了車子,懶懶的躺在車子裡,鄭嬤嬤仔細的在她身後墊了幾個墊子,把她放舒服了,笑著說道:「夫人睡一會兒吧,這到王府,怎麼也戌初刻了,唉,爺也真是的,非得急著讓夫人回去不可,今天再歇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回去多好。」

    李青側身躺著,閉著眼睛沒有說話,鄭嬤嬤瞄了她一眼,接著說道:「不過想想也是,夫人今天若不回去,爺今晚還得再奔波一趟,前天也就算了,昨天又沒什麼事,平陽府過來這麼遠,還巴巴的從平陽府趕著過來,也不過就是站在夫人床前,看上那麼一眼,難不成不看這一眼,就睡不著覺了?爺也真是的,唉。」

    李青閉著眼睛,一聲不吭的只裝聽不見。



第二百八十九章 惡罰(上)

    車隊不緊不慢的小跑著,回到王府時,已經是戌末時分了,王府門前燈火通明,丁一帶著人,早就迎在了王府大門外。

    車子進了二門,鄭嬤嬤下了車,扶著李青下來,丁一上前請了安,躬著身子稟報道:「回夫人,爺去了望鄉營地,還沒回來,傳話說讓夫人先歇息著,爺早上走前吩咐過,夫人身子弱,這一陣又心傷勞累過度,請夫人回春熙院居喪即可,爺的居喪之處就安置在外書房。」

    李青點了點頭,「辛苦你了。」

    丁一躬身謝了,直起身子,小心的打量著李青的臉色,暗暗舒了口氣,李青裹了裹斗篷,扶著鄭嬤嬤上了兩輪車,往春熙院進去了。

    日子在白茫茫中安靜的慢慢的滑著,李青穿著粗棉喪服,半靠在書房炕上仔細的翻著帳冊文書,綠蒿掀簾進來,曲膝稟報道:「夫人,丁二求見。」

    「讓他進來。」

    李青放下手裡的文書吩咐道,綠蒿引著丁二進了書房,李青端正的坐在炕上,丁二請了安,微微躬著身子,低聲稟報道:「回夫人,文大爺的案子,今天早上結了,辰末時分,文大*奶帶著人已經接了文大爺回去了。」

    丁二頓了頓,抬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李青,接著說道:「苦主那頭,是孫義親自出面說和的,賠了老魏家兩萬兩現銀,還有雙山城下10晌良田,賠了那媳婦娘家一萬兩現銀,昨晚上孫義就把苦主帶回了平陽府,今天一早就到刑部消了案,文大奶奶帶著人把文大爺接回府裡去了。」

    「銀子哪裡來的?」

    李青臉色漸漸陰沉了起來,微微瞇著眼睛問道,丁二小心的打量著她,低聲回道:「回夫人話,陳姨奶奶拿了一萬八千七百兩銀子出來,餘下的,文大*奶變賣了陪嫁首飾,還有平陽府邊上的陪嫁莊子,這才湊夠的。」

    「陳姨奶奶的一萬八千七百兩,都是現銀?」

    「回夫人,只有八千兩現銀,餘下的都是首飾,還有幾十匹衣服料子,兩匣子紅果。」

    李青微微揚著下巴,瞇起了眼睛,嘲諷的說道:「四角俱全,這姑娘死得倒也算是值了!」

    丁二看著李青陰沉的臉色,一時沒敢接話,李青瞇著眼睛看著窗外花架上盛開的紫籐和金燦燦的迎春花,沉默了大半天,慢慢轉過頭,看著垂手侍立著的丁二問道:「爺知道這事嗎?」

    「回夫人,爺知道,昨晚上大少爺親自稟報的,當時是戊水當值,大少爺說民不舉官不究,爺什麼也沒說。」

    李青垂著眼簾,默然呆坐了半晌,才抬眼看著丁二說道:「你親自去帶周醫正過來見我,文大爺身上有些病,我不得不給他治治。」

    丁二眼睛裡亮了亮,躬著身子重重的答應著,告退出來,急忙去找周醫正了。

    李青端坐在炕上,仔細的思忖了一會兒,微微揚聲叫了綠蒿進來吩咐道:「請鄭嬤嬤來。」

    鄭嬤嬤掀簾進來,曲膝請了安,李青示意她坐得近些,從幾上取了只折成方勝的紙片,遞給鄭嬤嬤,低聲吩咐道:「這方子,你拿著去慶余堂,蘇葉這幾天正好在,你讓他親自按方子揀了藥出來,只做一粒丸藥就夠了,這方子,不能流出去,做好藥丸,和方子一起帶回來給我,我有用。」

    鄭嬤嬤臉色變了變,直視著李青問道:「夫人要做什麼?」

    李青失笑起來,忙拉了鄭嬤嬤坐下,將文大爺的事仔細的說了,咬著牙恨恨的說道:「……這個禍害,不能便宜了他!」

    鄭嬤嬤抹了把眼淚,感慨起來:「這姑娘,也是個可憐的,公婆家不去說他,畢竟還是新婦,連洞房還沒進呢,可這爹娘,眼裡也只有銀子?」

    李青長長的歎了口氣,「嬤嬤,窮人頭上沒強筋,一萬兩銀子砸過去,有幾個能扛得住的?人死不能復生,還是銀子來得實在,嬤嬤,也沒法子多去責備。」

    鄭嬤嬤長長的一口接一口的歎息了一會兒,才起身告退,匆匆出去找蘇葉配藥去了。

    暮色一點點沉了下來,文大爺悠悠然的瞇著眼睛躺在花廳榻上,一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頭半跪在地上給他捶著腿,文大爺瞇著眼睛看著小丫頭,慢慢抬起上身,手往小丫頭衣領裡摸了進去。

    還沒等手摸進去,文大爺只覺得眼前一黑,人就暈了過去。

    黑漆漆的屋子裡,丁二一身黑袍,裹得只剩下一雙眼睛,看著歪在椅子上,已經被脫得一絲不掛的文大爺,轉頭看著周醫正問道:「準備好了沒有?」

    周醫正瞎子般伸手往前後探著,茫然的四下轉著身子,

    「準備什麼準備?我什麼也看不見!」

    站在椅子旁邊的丁一笑出了聲,急忙低聲說道:「得點起燈,太黑,他看不見。」

    丁二也笑了起來,轉身取了燈盞火石,點了燈,周醫正長舒了一口氣,幾步走到椅後前,推了推文大爺,取了銀針出來,仔細比量了一個穴位,沖丁二點了點頭。

    丁二和丁一上前,架著暈迷不醒的文大爺直起上身,利落的捆到已經拆了後背靠板的扶手椅上,拉起簾子擋了椅子後面,隱著周醫正,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周醫正隱在椅子後,丁一上前開了門,鬼魅般和丁二隱入了黑暗的角落中。

    一個畏畏縮縮的男人帶著個姑娘小心的進了屋,關上門,兩人四下團團鞠了躬,姑娘走到文大爺前面半跪著,用手托起文大爺軟軟的陽物,熟練開始用嘴品起簫來,不大會兒,文大爺暈迷著興奮起來,陽物暴著青筋昂立著,人也禁不住興奮的輕輕顫抖起來,男人低低的說道:「火候到了。」

    周醫正在後面急忙把銀針往文大爺脊柱上的穴位深深的刺了進去,文大爺彷彿被定住般,定在了興奮的頂點,男人和姑娘急忙起身退了出去,丁二關了門,閃身過來,捏開文大爺的嘴,把手裡的藥丸塞了進去,手法利落的在文大爺後頸重重一拍,藥丸就滑了下去,丁二慢慢運著氣,在文大爺胸前輕撫下去,幫助他化著藥丸,過了半盅茶的功夫,丁一仔細看了看文大爺,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周醫正和丁二差不多了。

    周醫正從文大爺身上起出銀針,把銀針放進針盒收好,抬手抹了把汗,輕輕舒了口氣。

    三人頭抵著頭,圍著文大爺,睜大眼睛,仔細看著文大爺胯下青筋顯現,昂然直立的陽物,丁二尋了根棍子,輕輕撥動了幾下,周醫正眨著眼睛,不自在的咳了幾聲,低低的嘟嚷著:「這法子,也,太損了點。」

        丁一橫了他一眼,周醫正嘿嘿乾笑了兩聲,低聲解釋道:「對這種禍害,就得這樣,就得這樣!」

    第二天,文大爺府上夜裡鬧鬼,惡鬼索債的傳言就飛滿了整個平陽府,茶館、街頭、坊間,大家議論著、驚訝著、好笑著、臉紅著,流傳起種種版本和越來越細的各種細節。

    文家正房東廂房裡,林宏堅滿臉陰鬱的坐在旁邊的扶手椅上,周醫正陪著滿臉笑容,小心的稟報著:「大少爺,下官仔細診了脈,從脈象上看,文大爺身體上都妥當,這陽物……這個縮不回去,下官實在是想不通,下官醫術淺薄,實在,想不通,太醫院大周太醫擅長此科,有家傳秘方,下官這就找他過來看看。」

    「那還不趕緊去!」

    林宏堅焦躁的訓斥道,周醫正急忙答應著,躬著身子急步退了出去。

    不大會兒,周醫正領了幾個太醫進了東廂,幾個人輪流診了脈,商量了一會兒,又仔細的查看了一遍,又商量了一會兒,一個個攤了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籌莫展起來。

    一群人圍在榻旁,看看、聽著直挺挺躺在榻上的文大爺扯著嗓子的、已經嘶啞起來的嚎叫聲,好笑著,可憐著,卻是無法可想,周太醫輕輕咳了一聲,往站在床邊的文二爺身邊蹭了蹭,低低的建議道:「文侯爺,是不是……是不是,找幾個女子,出一出……」

    「找過……找過了。」

    站在床邊的文二爺有些不自在的解釋道:「昨夜裡,鬧了一夜了,換了幾個姨娘,都磨出血了,這火也沒能出來,今天一早又請了萬花樓的幾個紅姑娘,品……品簫,套弄,凡能想到的,都試過了,就是出不來,人跟瘋了一樣,皮都磨出血了,還不讓人停……唉!」

    文二爺臉上紫漲著,滿身不自在起來,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恨恨的低低的說道:「真是有辱祖宗臉面。」

    幾位太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醫正輕輕咳了一聲,「那,北寺那邊?」

    「大少爺讓人去請過了,苦寂方丈說,佛門淨地,這樣的病患聞所未聞,無法醫治。」

    「文侯爺,令兄長這病,實在是古怪,古怪得很。」

    周醫正苦笑著,低聲說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8:31 PM

第二百九十章 惡罰(下)

    「難道平陽府裡,連治這點小病的人都找不到了?」

    林宏堅重重的拍著椅子扶手,厲聲斥問著周醫正,周醫正急忙轉過身,微微躬著身子,恭敬的答道:「大少爺,咱們平陽府如今是天下醫林聖地,文大爺這病,下官竊以為,治是肯定有人能治,只是……」

    「那還不趕緊讓他來治你只是什麼?只是什麼?啊?」

    林宏堅暴怒起來,跳起來叫道,孫義臉色大變,急忙拖著他,把他按回到椅子上,焦急的低低的說道:「大少爺你糊塗了!」

    周醫正眼裡閃過絲譏笑,身子躬得更低了,聲音清晰得滿屋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大少爺,下官卑微,無論如何不敢驚動夫人,還請大少爺恕罪!」

    林宏堅一口氣堵在喉嚨裡,臉色紫漲著呆在了椅子上。

    屋子裡一時寂靜無聲,只有文大爺啞著嗓子的嚎叫聲:「叫人來叫人來給我出火,叫人來!」

    王府外書房裡,平王端坐在椅子上,慢慢喝著茶,聽著丁一的稟報:「……已經一夜半天了,拚命叫著要女人,一刻不讓停,陽……物,都滲出血了,文二爺一直在府裡看著,萬花樓的姑娘,一個時辰一百兩銀子,也沒人肯過去。」

    平王眨著眼睛,臉頰微微抽動著,終於忍不住,一口茶噴了出來,戊生急忙上前接過杯子,用棉帕子拭乾淨桌子上的水漬,退了下去。

    平王彷彿被水嗆著咳了幾聲,斥退了屋裡侍候的小廝,眼睛裡帶著笑意,看著丁一,慢騰騰的問道:「夫人怎麼想出這麼……」

    平王抬手掩著嘴,又輕輕咳了兩聲,接著說道:「這事……丁二動的手?」

    「回爺,還有周醫正,用的銀針。」

    丁一垂著眼簾,低聲答道,平王緊繃著臉點了點頭,揮手斥退了丁一,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春意盎然的薔薇架,再也忍不住,悶聲大笑起來。

    一個月的喪期飛快的滑了過去,大祥禮後,換了禫服,隔天又行了禫禮,除了服,丁一帶著人將平王的被褥象徵性的送到了春熙院,鄭嬤嬤接了進去。

    李青戴著素銀簪子,穿著白綾衣裙,歪在東廂炕上,漠然的看著忙碌著進進出出更換著各處帷幔、床褥、坐墊等物的丫頭婆子。

    呆呆的看了大半天,清冷的眼淚慢慢的,一滴滴滴了下來,李青微微閉了閉眼睛,用帕子按在眼上,半晌,吩咐人叫了鄭嬤嬤進來,屏退了屋裡的丫頭婆子,低落的吩咐道:「嬤嬤,明天咱們就走,我不想回去十里莊了,去玉山莊子吧,我想住到那裡去。」

    鄭嬤嬤嚇了一跳,臉色蒼白了起來,急忙往前挪了挪,靠近了李青,拉了她的手,焦急而心疼的問道:「出了什麼事了?你那天跟爺一起奔喪回來,我就看你不對勁,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得跟嬤嬤說!」

    「嬤嬤,沒什麼事,也算不得事。」

    李青垂著眼簾,聲音低落起來,鄭嬤嬤握著她的手,聲音溫和的彷彿哄著小孩子,「夫人,出了事,你得跟嬤嬤說,嬤嬤才知道怎麼幫你,你是嬤嬤的命根子啊。」

    「嬤嬤,我就是想住到玉山莊子裡去,睡睡懶覺,找師太和月靜說說閒話,吃吃松子,就跟咱們在京城的時候計劃的那樣,過過閒散的寡居日子。」

    「爺到底出了什麼事了?老太妃薨前,爺一直跟夫人在一處,從老太妃薨了到現在,爺一直居喪,夫人,我讓人仔細留心著呢,沒半絲紕漏,夫人,到底是什麼事,你要透個底給嬤嬤才好。」

    鄭嬤嬤擰眉仔細思量著,有些焦急的拉著李青的手問道,李青歎了口氣,抬起頭,直視著鄭嬤嬤說道:「嬤嬤別猜想那麼多,不是因為出了什麼事,不過因為我這幾天想通了好些事,我和他,是兩路人,人合在一起,可心合不到一處去,這兩年多,爺對我這樣,處處縱容體貼著,對我太好,嬤嬤知道我,最懶不過,若再這樣下去,只怕我就再也離不開他了,到那時候,再有點什麼事,嬤嬤,我容又容不下,放又放不下,豈不是死路一條?」

    鄭嬤嬤眨著眼睛,怔怔的看著李青,半晌才反應過來,「夫人,你……」

    鄭嬤嬤張著嘴,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李青微笑著看著她,拉著她的手,聲音中帶著絲傷感,低低的說道:「嬤嬤,你從小侍候我,最知道我和這世間的人都不一樣,早先,我就不該去學這個醫術,不該學得這樣好,不該那樣任性出頭,不該讀那麼多書,我是小聰明,沒有大智慧,不然,萬事都只學個皮毛,咱們這會兒平平淡淡的,做個小生意掙些錢,找個山好水好的莊子住著,想嫁人就嫁,不想嫁人就不嫁,要是願意,乾脆買一院子美男子回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多少好 !」

    「夫人這都說的什麼混話?什麼話……」

    鄭嬤嬤心疼的拍著李青的手,想責備卻說不出話來,想安慰卻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怔怔的瞪著李青,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申末時分,平王緩步踱進了春熙院,李青出了正屋,迎了他進來,平王微微有些不自在坐到炕上,接過李青奉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放到幾上,轉過頭,仔細打量著李青,見她一身素白綾衣裙,面容淡然中帶著絲笑意,安然而平和的站在炕前吩咐著晚飯,心裡慢慢平和著鬆弛下來,人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李青吩咐好晚飯,回身坐到炕沿上,微微笑著正要說話,平王帶著絲隱約的謙意說道:「這一陣子,辛苦你了,多虧你照料著,我前一陣子失了心神,有些糊塗了。」

    「爺客氣了。」

    李青看著平王,笑盈盈的說道,「正要和爺稟報了,今天一早除了服,府裡也就沒什麼大事了,我想明天一早就搬去玉山莊子裡住著,那裡離母親停靈之處最近,早晚也好過去侍候著些。」

    平王有些疑惑的看著李青,怔了怔,才遲疑著問道:「你說要搬到哪裡去住?」

    「玉山莊子裡。」

    李青看著他,微笑著清晰的答道,平王彷彿不敢置信的看著李青,半晌,慢慢抬手指著她,「你我不過說了你一句,你就……這樣?你……」

    平王惱怒得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侍立在百寶格旁邊的綠蒿心彷彿漏跳了半拍,急忙抖著手示意著屋裡侍候的丫頭婆子,看著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才手指微微顫抖著輕輕關了門,叫了水蘇過來在門口聽著傳喚,自己急忙奔出去找鄭嬤嬤了。

    平王慢慢緩了口氣,盯著李青,有些蠻橫的說道:「就算我責備了你,又有什麼錯?你是王府正妃,是我的妻侍候公婆,管教子女,本來就是份內之事不居王府,你也是這王府的主婦,是林家的媳婦豈有你這樣……為人婦、為人妻、為人母的道理?」

    李青微微瞇起了眼睛,直直的盯著平王看了回去,「你當初娶我時,為了什麼?為了為人婦、為人妻、為人母?你要的,我都給你了,可曾負過你?你與我,本就不是這世間你情我愛的平凡夫妻,你是王,心懷天下,我也不是隨你安置的世間女子,你跟我提什麼人婦人妻人母之理,豈不是無趣?」

    平王挺直著上身,臉上紫漲起來,手指微微顫抖著指著李青,「你我對你一片心意,你竟……竟然這樣說話我對你,還不夠好?」

    「你對我自然極好,就像當初對文姨娘、顧姨娘、陳姨娘、張姨娘一樣好,就像在我之後,對趙姨娘、錢姨娘、孫姨娘、李姨娘、無數姨娘一樣好你是男人,是這世間的王,雷霆雨露皆恩澤,不過如此!」

    李青瞇著眼睛,滿臉譏誚的說道,平王臉色由紅轉白,又鐵青起來,狠狠的說道:「那又如何?」

    李青慢慢站了起來,緩步走到平王面前,挺直著腰背,直直的俯視著他,抬手指著平王,傲然的慢慢的說道:「這個世間,不過是你佔了男身的便宜,你為男子,我為女子,如此而已若你我同為女子,你生在這王府也好,貴為王妃也罷,我只做寒谷寺一介孤女,你可有『那又如何』的憑持?若我生為男子,即便你貴為這韓地之主,那又如何?一樣不過如此!」

    平王臉色青灰著,緊緊抿著嘴唇,靜得彷彿一塊石頭般端坐在炕上,李青微微揚起下巴,睥睨著掃過平王,傲然轉身出了東廂。

    平王靜靜的在炕上坐著,突然暴怒著跳起來,抬腳掃向炕角立著的紫檀木百寶格,高大的百寶格彷彿紙糊的一樣飛了出去,撞到牆上,碎成了一地木屑。

    平王暴怒著衝出正屋,鄭嬤嬤急忙招呼著眾丫頭婆子躲到了牆邊屋角,平王兩眼赤紅著暴怒著,瘋狂般踢向粗大的遊廊柱子,遊廊「咯咯吱吱」響了幾聲,轟然倒塌了下去,塵土飛揚起來,籠滿了院子,緊緊貼在牆角的幾個小丫頭,拚命捂著嘴,小便順著大腿流了下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決絕(上)

    平王衝出了春熙院,頭腦暈沉著,奔著外書房飛掠而去,黑暗中,無數影子晃動著,跟在他前後掠向外書房方向。

    平王猛然在外書房院門口頓住腳步,突然又轉過身,往練功房院子奔了進去,黑影安靜著隱了起來,練功房裡彷彿有什麼轟然倒塌,接著又是一陣陣破碎倒塌的聲音。

    李仁隱在院外的樹影下,無奈的歎了口氣,伸手比劃了個手勢,一條黑影悄無聲息的貼到李仁身邊,李仁低聲吩咐道:「吩咐下去,都別歇著了,繼續甲等戒備,兩處都是,去吧。」

    黑影悄無聲息的沒入了夜色中,李仁隱在樹影下,暗暗歎著氣,他跟了爺十幾年,還是頭一次看到爺暴怒成這樣,能把爺氣成這樣,夫人還真是讓人佩服,只是,爺和夫人這場彆扭得鬧得什麼時候才算了?唉,李仁又歎了口氣,腳下輕點,如飄飛的落葉般隱入了樹影間。

    練功房幾乎被夷為平地,平王端坐在練功房的廢墟中,慢慢平復著氣息。

    她居然那樣……居然那樣睥睨眾生般俯視著他,她俯視著他平王胸口又堵了起來,若他為女子,他身為女子?真是笑話!

    若她為男子,平王心裡重重的顫抖了一下,若她真為男子,能不能為他所用?她那樣揚著下巴,驕傲的睥睨著世間眾生,若有這樣的男子,怎麼肯屈居於他之下?平王輕輕打了個寒噤,這樣的男子,他有沒有機會殺了他?

    平王重重的閉了閉眼睛,他是魔魘了怎麼會胡思亂想到這個?她……無論如何,她是個女子,一個弱女子她是他的妻他和她是分也分不開的一體同身。

    怒氣沾在院子裡的廢墟上,再慢慢消散在夜風裡,剩下的,是難堪,是苦澀,是心傷,是心痛,是無奈,是憐惜,還有絲莫名其妙的痛楚著的歡愉……

    這世間芸芸眾生中,只有她,敢這樣……傲慢的睥睨著他!

    她沒說錯,她和他,不過是她身為女子,她身為女子,才和他站到了一處平王莫名其妙的舒了口氣,她身為女子,身為女子!

    這樣的女子,才能……真正和他站到一處也只有他,才能和她並肩而立,一起俯看這紅塵世間!

    平王心裡舒緩著慢慢平和起來,他頭一次看到她,已經是三年前了,她衝他揚著下巴,傲慢的吩咐著他「把衣服脫了」她擔心他怕痛,她的手溫潤中帶著絲絲涼意,他至今記得她觸摸過的每一個地方,那個眼神幽亮傲慢的小丫頭,彷彿一隻剛鑽出洞穴的小狐狸,衝他揮舞著銳利卻稚嫩的爪牙。

    他收穫隴平府時,也收穫了她,如果不是為了她,他怎麼會答應慶國那樣的條件?他期盼著,想像著她在平陽府見到他時的反應,想像著她被他認出來時的表情,比較著他以哪種方式出現在她面前才最有趣,想像著那令人興奮的場景,可沒等他確定好出現的方式,她竟逃了出去,無影無蹤。

    平王嘴角露出絲笑意,在大軍的包圍中,在黑衣衛和無數諜報的搜尋下,她居然施施然的坐著馬車,帶著婆子僕從,好幾次跟他擦肩而過,他捉了她回來,她還是那樣傲慢的亮著爪牙,跟他談著條件嫁了自己,他想要她背後的東西,但更想要的,是她的人。

    她一直跟他揮舞著利爪,卻總以為自己藏得很好,他打擊著她的利爪,她是他的妻,她不能這樣鋒利著,她不能有這樣過於銳利的爪牙,她應該柔順些。

    平王心裡苦澀起來,她的鋒利柔順了起來,她的經意和不經意,時時刻刻誘惑著他一點點沉淪下去,他越來越依戀她、牽掛她、思念她,她歡喜他才歡喜,她憂鬱他會難過,看不到她,他思念的不能自抑,他在乎她是不是在乎他,她的疏離讓他心生恐懼。

    平王閉了閉眼睛,她那樣狡黠敏銳,她一定明白他的牽掛和恐懼,明明白白的看著他已經完完全全的沒在了她幽深的眼睛裡,才會那樣懶洋洋的枕著銳利的爪牙,俯視著他,掩飾都懶得再掩飾了,平王心裡抽痛起來,就讓她去玉山莊子,讓她……

    她不在乎他,不在乎他的寵愛與否,不在乎他的人在哪裡,不在乎他的心在哪裡,平王滿嘴苦澀,他豈耐她何?

    他能怎麼樣?棄了她,不見她,冷落她,他是在懲罰自己,不是懲罰她再找個女人?青青只有一個,哪會再有第二個?他若有了別的女人,她肯定會傲慢的俯視他一眼,或者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就遠遠的潛入水底最深處,他永遠也別想再見到她,再擁著她,聽著她細細碎碎、溫軟的說著話,這不是在懲罰她,這是要殺了自己。

    她於他,沒有任何牽絆,她根本就不想有任何牽絆他要的,她都給了他,都給了他?她知道他要什麼?

    平王慢慢伏下身子,把頭埋在了雙膝間,他該怎麼辦?

    鄭嬤嬤帶著丫頭婆子,很快就把離正院不遠的竹影院收拾了出來,侍候著李青搬了過去。

    李青沐浴洗漱,換了衣服,疲倦的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鄭嬤嬤帶著眾丫頭婆子,靜悄悄的收拾著東西,夫人既然決定了去玉山莊子住著,那就侍候著夫人過去住著就是,她的小姐從小長到現在,做什麼決定都沒錯過,就算錯了,那又如何?錯了就錯做!

    丁一輕手輕腳的進了春熙院,找到鄭嬤嬤出來,低聲問道:「夫人歇息了沒有?」

    鄭嬤嬤點了點頭,丁一怔了怔,遲疑了片刻,低聲說道:「爺把練功房給拆了,就一直坐在一堆廢墟裡,到現在,兩個多時辰了,一動沒動。」

    鄭嬤嬤斜睨著他,慢騰騰的說道:「也許爺在練功呢。」

    丁一苦笑起來,「嬤嬤,您真會……說笑,今晚上,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這會兒,唉,爺現在這樣子,看著嚇人,滿院子的殺氣,別說勸,連上前半步都沒有人敢這會兒,滿平陽府,除了夫人,沒人敢,也沒人能勸得了,嬤嬤,夫人若醒了,您得趕緊給夫人稟報了,請夫人過去勸勸去。」

    鄭嬤嬤看著丁一,鄭重的點頭答應著,「你放心,夫人一醒,我就跟她稟了這事。」

    丁一點著頭,磨蹭了半天,才猶豫著轉身離了春熙院。

    夜幕消散,太陽跳出地平線,朝霞撒滿了平陽府,溫暖的撫過王府的每一處。

    平王瞇著眼睛盯著遠處燦爛的霞光看了一會兒,慢慢起身往院子外走去。

    丁一伸長脖子正往院子裡探望著,見平王出來,急忙上前請了安,卻不敢多說一個字,只垂手侍立著,靜靜的等著平王發話。

    平王站了片刻,往春熙院方向望了望,慢騰騰的問道:「夫人起了沒有?」

    「回爺的話,奴才這就過去看看,夫人昨晚住到了竹影院,今天卯初剛過,鄭嬤嬤就讓人準備車子,說要裝行李。」

    丁一小心翼翼的稟報,越說聲音越低,平王眉梢微微挑了挑,若不是城門關了,只怕她敢連夜搬家。

    平王轉身大步往春熙院方向走去,春熙院門口,丫頭婆子安靜的忙碌著,進進出出的往門口的車子上裝著東西,平王陰著臉站在門口,瞇著眼睛看了片刻,大步進了院門,直奔竹影院進去了。

    鄭嬤嬤急匆匆的迎出來,剛要請安,平王彷彿沒看到她,大步往她身邊掠了過去,鄭嬤嬤急忙小跑著跟在後面稟報著:「爺,夫人還沒醒,夫人昨晚……」

    沒等鄭嬤嬤說完,平王已經掀簾進了正屋,緊繃著臉吩咐著屋裡值夜的水蘇等丫頭,「出去!」

    水蘇等人打著顫,倉惶的奔了出來,和鄭嬤嬤幾乎撲了個滿懷,平王趕了幾個丫頭出去,轉身關上了門。

    水蘇驚恐的看著關起的門,一把攥住鄭嬤嬤的衣袖,恐慌的喉嚨裡幾乎發不出聲音來,「姑……姑,夫人夫人!」

    鄭嬤嬤強自鎮定了,僵硬著拍了拍水蘇的手安慰道:「沒事,沒事,沒事,夫人可是……夫人,沒事。」

    平王站在內室門口,抬手揉了揉額頭,又揉了幾下面頰,輕輕咳了幾聲,拉了拉衣襟,輕手輕腳的進了屋。

    李青蜷在床裡面,嚴嚴實實的裹著被子還在沉睡。

    平王掀起簾子,彎下腰仔細的盯著李青看了一會兒,踢了鞋子利落的翻到床上,掀起被子,伸手攬住了李青。

    李青猛然驚醒,幾乎驚叫起來,平王乾笑著,聲音緊緊的極不自然的安撫著她:「別怕,是我,咳咳,是……是我。」

    李青愕然轉身坐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看著蓬首垢面的平王,怔怔的轉頭四顧著,平王跟著坐起來,拉著被子裹住李青,尷尬的笑著低聲說道:「外面涼,這屋裡涼,別凍著。」

    李青飛快的眨了幾下眼睛,呆怔怔的看著平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8:40 PM

第二百九十二章 情牽

    平王輕輕咳了幾聲,跟著解釋著:「喉嚨,有些癢,有點癢,你累了,再睡一會兒,再睡一會兒好。」

    李青總算清醒了一般反應了過來,只覺得一口氣悶在胸口裡,仰頭看著平王質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平王尷尬著,臉上慢慢浮出絲疲賴來,「我不來這裡還能去哪裡?除了這裡,我哪還有別的地方去?」

    「你?」

    李青瞪大了眼睛看著平王,看著他滿臉的疲賴,傻怔怔的呆住了,腦子裡短路般,一時竟轉不過彎來,平王說著話,渾身的彆扭和不自在一點點褪去,臉上乾脆的疲賴著,伸手拉過李青圈在懷裡,聲音裡帶著無賴,低低的說道:「你是我的婆娘,我只能到你這裡來。」

    李青一口氣堵在喉嚨裡,伸手拍開平王,往後退了退,冷著臉說道:「我要起床了,收拾收拾還要趕到玉山莊子裡去呢。」

    平王手臂用力拉回李青牢牢的圈在懷裡,「要去一起去,我也到玉山莊子裡去住著,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得陪著你。」

    李青高高的揚著眉頭,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平王,平王低著頭,嘿嘿的疲賴的笑了幾聲,「你住哪兒,我就住哪兒,反正,我得守著你才行。」

    「你?瘋了?」

    李青伸手摸了摸平王的額頭,平王「吃吃」笑了起來,低頭就要吻下去,李青忙伸手擋在他嘴唇上,推了回去,「你這是中了魔魘了!」

    「嗯,中了你的魔魘了,早就中了,中了好幾年了,解也解不開了。」

    平王低著頭,眼神清亮的看著李青,慢騰騰的說道,「我為男,你為女,咱們才能做了夫妻不是?下輩子,你做男,我為女,咱們再做夫妻,這樣不就扯平了?」

    李青啼笑皆非的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這樣不管不顧的無賴,竟讓她一時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應對才好。平王眼神謹慎的仔細的看著李青,慢慢的接著說道:「這輩子,我雖為男,也沒多佔你便宜不是?以前,那些姨娘,有那些姨娘,不是因為沒碰到你嗎?從娶了你,我就改了不是?」

    平王怔了怔,臉色微變,緊忙接著說道:「紅袗,是……我的錯,咳,我……以後肯定不會再有什麼姨娘都不會有這天下的女子都加起來,也及不上你一根小手指頭,我哪裡還能看得見別的女子。」

    李青臉色冷了冷,正要說話,平王伸手按在她嘴唇上,陪著笑搶過話頭接著說道:「你聽我說,聽我說,大師,廣慈大師說,你用毒之精遠過於用藥,我要是敢負你半分,你還治不了我?像文國梁那樣,我要是敢負你,你也像對文國梁那樣對我,讓我生不如死,死也死得難看無比。」

    李青臉色變幻著,聽到最後,哭笑不得的看著平王,苦笑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平王眼神微微鬆了松,攬了攬李青,聲音更加溫柔起來,「你也精蠱術,我聽說有一種情蠱,種下去,若那人不負你,萬事無礙,若他敢負了你一星半分,就會被那蠱蟲噬心而死,要不,你就給我種下這情蠱,我要是敢負你半分,就讓那蟲子噬心而死,死得難看無比!」

    李青一口氣卡在喉嚨裡,乾脆轉過頭,不再理他,平王目光微閃,抱著李青緊緊摟在懷裡,慢騰騰、懶洋洋的接著說道:「反正,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你若不想做這王妃了,我就陪著你一起,你說去哪裡,咱們就去哪裡,我好歹也是當世數一數二的高手,護著你,保不準還能逃過這天下人的追殺,就是那沈氏,想殺咱們,也沒那麼容易。」

    李青卡在喉嚨裡的氣息一下子嗆了出來,伸手用力扯著平王的耳朵往下拉著,狠狠的說道:「你威脅我?」

    「沒有沒有,不是,我說的是真心話,都是真心話。」

    平王被李青扯得歪過頭去,陪著笑解釋著,李青扯了幾下,有些無力的鬆開了平王,平王低頭看著她,溫和的說道:

    「這世上,我最懂你,最知道你,只有咱們兩個,才能站到一處,青青,你總得給我個機會,就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李青垂著眼簾,沉默著,平王抱起她,摟在懷裡,握著她的手合在自己手掌裡,低聲的溫柔的哄著她,「青青,當初我去寒谷寺的時候,病得快死了,求遍了天下名醫,都說已是病入膏肓,無可救治,拿著那枚木蓮令去寒谷寺,也不過心頭存著一絲渺茫罷了,你看,我去了,治好了病,遇見了你,如今你手裡握著的,不是一絲,是九成九,凡事要思量,可不能思量太過,咱們兩個,是這世間最般配的一對,青青?」

    李青仰著頭,仔細的看著平王,嘴角慢慢滲出絲笑意來,慢吞吞的說道:「你說的,那個情蠱,我倒真是養了幾粒。」

    平王呆了呆,李青微微歪著頭,緊盯著平王,平王挑了挑眉梢,低頭看住李青的眼睛,乾脆的問道:「吃幾粒?要不,我都吃了?」

    「那倒不用,這東西養起來極難,你想都吃了去,我還捨不得呢。」

    李青瞇著眼睛仔細的看著平王的面色,慢騰騰的說道,

    「你去叫我的丫頭進來,我要吩咐她們取藥來。」

    平王低低的笑著,突然揚聲喝道:「來人!」

    鄭嬤嬤和水蘇、綠蒿正揪心扯肺的緊貼在正屋門上侍立著,支著耳朵聽著裡面的動靜,裡面安靜得聽不到一絲聲音,鄭嬤嬤腦子裡胡思亂想著,只覺得身上漸漸有些忽冷忽熱起來,猛然聽到平王暴喝般的召喚,鄭嬤嬤雙膝一軟,一下子撲倒在地上,周圍的丫頭七手八腳的把她扶了起來。

    鄭嬤嬤指著綠蒿,一時說不出話來,只用手指點著屋裡,綠蒿會意,緊張著膽怯著,腳膝虛軟的挪到內室門口,手指微微抖動著掀起了簾子。

    床前簾幔靜靜的低垂著,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綠蒿努力得從緊得彷彿發不出聲音的喉嚨裡擠出兩個字來:「夫……人?」

    「跟綠蒿說,讓她把那個白綾底繡著紅色並蒂蓮的荷包取過來。」

    綠蒿彷彿立刻活了過來,急忙曲膝答應著,提著裙子急忙奔了出來,奔到正屋門口,沖鄭嬤嬤不停的點著頭,滿臉笑容,歡快的低聲說道:「是夫人,夫人讓我給她取裝藥的荷包!」

    鄭嬤嬤長長的舒了口氣,身子直直的往地上軟了下去,水蘇和幾個小丫頭低聲笑著,拖著她進了旁邊的廂房。

    綠蒿也顧不得其它,急忙奔進旁邊的屋裡,想了想,又急急的往院子外奔去,指揮著幾個粗使的婆子急急忙忙的從車上搬了個箱子下來,打開來,翻出李青要的荷包來,又奔進來,小心翼翼的稟報了,進了內室,將荷包遞進了簾幔內。

    平王伸手接了荷包,遞給李青,李青斜睇著他,慢慢解開荷包,打開來,倒了四粒蓮子大小,黑黑的藥丸出來,托在手心裡,仔細的看著,慢慢的笑著感慨道:

    「這蠱,我養了十年,才養出這麼幾粒來。」

    平王目光微閃,低頭看著李青手裡的藥丸,慢慢用手撥弄著,笑著問道:「聽說養蠱,這蠱就只聽養蠱人的,你養的這情蠱,也是只有你能用?男子吃了,只是負了你才有用,其它的女子不能用?」

    「嗯。」

    李青低低的應承著,仰著頭,瞇著眼睛,仔細的看著平王,平王吃吃笑著,突然抓起李青手裡的四粒藥丸,一齊塞進了嘴裡,用力嚥了下去。

    李青呆住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急忙扳著平王的脖子拍打起來,「不能吃那麼多你快吐出來吐出來!」

    平王嘴巴緊緊閉著,嘴角挑了起來,用力摟著李青,任她拍打著,過了一會兒,才懶洋洋的說道:「一個也是吃,四個也是吃,再說,你養這麼多做什麼?我得都吃了,留著可不行!」

    李青一時氣結,指著他,半晌才說出話來,「你去練功去練功去!」

    「不去要練,就在這床上,咱們兩個練一練才最好!」

    平王疲賴著,摟著李青就要壓下去,李青拍著他的臉,恨恨的說道:「去練功這藥是續命接氣用的,你趕緊去練功,化了這藥你吃了四粒,要補出病來了快去什麼時候小腹不再發熱了,什麼時候才能算好了!」

    平王緊緊摟著李青,把臉埋在李青發間,靜了片刻,慢慢笑了起來,笑得渾身抖動著,大笑著鬆開李青,攤開手腳倒在床上,一邊笑著一邊搖著頭,「不去不去,你都要走了,我還練什麼功啊!」

    李青伸手從枕邊取了只銀簪子出來,掂在手裡,斜睇著平王,平王抬了抬頭,懶散的笑著問道:「你拿簪子做什麼?」

    「嗯,等著給你楔齒啊,免得等會兒你牙關咬得太緊,含飯時麻煩。」

    平王抬著頭,看著李青手裡的銀簪子,笑著爬起來,「好好好,我去,我去練功去,早飯你自己吃,中午等我吃飯。」

    李青看著平王背著手,悠悠然的出了內室門,扔了手裡的簪子,一頭倒在床上,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第二百九十三章 隱憂

    鄭嬤嬤站在內室門口,重重咳了一聲,恭敬的稟報著進了屋,掛起了簾子,李青回身擺著手,「嬤嬤,讓我再睡一會兒,我不想起來。」

    鄭嬤嬤掛起兩邊的簾子,回身叫了水萍等人進來侍候著,側著身子坐在床沿上,看著臉埋在枕頭裡,一動不動趴在床上的李青,伸手撫了撫李青的頭髮,聲音有些急切的試探道:「爺剛走時吩咐說,把夫人的東西都放回去,還讓我和丁一趕緊找人修那邊房子去,夫人?」

    李青沉默著趴了一會兒,才翻身坐了起來,垂著眼簾點了點頭,「嗯,先在這裡住著吧。」

    鄭嬤嬤歪著頭,仔細的打量著李青,看了一會兒,才長長的舒了口氣,面容輕鬆的站起來,低聲嘟嚷著:「這兩口子打架的事,還真是讓人說不好。」

    轉頭左右打量著床鋪,笑著說道:「夫人還是趕緊起來的好,讓水萍她們侍候著你沐浴去吧,你看看這床上,到處都是土,爺昨天拆了咱們的遊廊,又拆了練功的院子,正經沾了一身的土」

    鄭嬤嬤帶著滿院的丫頭婆子,把裝好的行李又卸了下來,竹影院離正院太近,又過於狹小,正院修繕期間不適宜居住,鄭嬤嬤稟了李青,帶著人收拾了花園東邊的梧桐院,在正院修好前暫時在那裡住一陣子。

    直到申正時分,李青才在梧桐院正屋安頓下來,懶懶的歪在東廂南窗下的榻上,慢慢翻看著手裡的文書。

    直到申末,平王才收了功,蓬首垢面的進了梧桐院,李青遠遠躲著他,催著他進了淨房,平王沐浴洗漱乾淨出來,換了身白綾衣褲,擠著李青歪到榻上,長長的舒展著手腳,攬著李青的腰,手慢慢往李青小腹上覆了過去,李青拍開平王的手,轉身看著他,鄭重的說道:「先前我和你約法三章,如今也都被你賴了去,我也不和你再多約定,只有一件事,咱們得有約在先才行。」

    平王坐直了身子,低頭看著李青,笑著說道:「你說就是。」

    「爺說過,爺是韓地的王,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之一,又是正當盛年、英明神武,風流倜倘,溫柔體貼,自然有無數妙齡美人想爬到爺床上,有無數家族攪盡腦汁想把妙齡女兒送到爺懷裡來。」

    李青頓了頓,平王臉苦著擰到了一處,輕輕咳了一聲,正要說話,李青接著說道:「這無數美人,是擋是接,爺自己處置,我是不管的,我也管不了。」

    李青斜睇著平王,帶著絲意味深長的笑意,慢騰騰的接著說道:「這是爺的事,不是我的事。」

    平王苦笑著連連點著頭,攤了攤手答應道:「好,我答應你就是。」

    看著李青笑顏明媚了起來,平王長長的舒了口氣,攬著李青,往後面靠墊上靠了過去,手慢慢從她腰間又揉到了小腹上,慢騰騰的低聲說道:「宏堅托了福生說項,不願意再回去山上練功,他也大了,我就允了他,吩咐他到刑部去歷練歷練。」

    平王頓了頓,手微微用力按在李青小腹間,神情寥落傷感起來,半晌,才慢騰騰的接著說道:「他說要跟著我習學政務!」

    李青輕輕皺了皺眉頭,伏在平王胸前,沉默著一言不發,平王頭微微抬起些,看了她一眼,嘴角閃過絲苦笑,接著說道:「文國梁的事,這釜底抽薪的主意,不知道是他想出來的,還是孫義的主意,主意是好主意,可這不是上位者能做該做的事,宏堅,到底是太過於小家子氣了。」

    平王慢慢無奈的歎息了一聲,撫著李青的後背,李青微微閉著眼睛,伏在平王胸前,睡著般一言不發,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平王接著說道:「這些年,我太忙,總覺得孩子們還小……」

    平王聲音低落了下來,李青垂著眼簾,伸出手輕輕撫著他胸口,平王抬手抓了李青的手,握在手心裡,傷感的歎息著,半晌才接著說道:「我選了幾個師傅,人品學問都過得去,做人做事有智慧,知道規矩變通,人選節略都在那個紫檀木匣子裡,今天晚了,明天你仔細看看,挑一個出來給宏堅做師傅吧,能校過來多少就校過來多少,往後知道本份就好。」

    李青沉默著一言不發,半晌,才慢慢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平王舒了口氣,慢慢揉著李青的手指,低聲商量道:「宏強和宏旭今年也七歲了,跟著師傅也粗通了文字,我想著,把他們兩個都送到山上去,你說呢?」

    李青抬頭看著平王,沒有說話,平王笑著坐直了些,攬著李青,低聲說道:「他們要,給他們機會就是。」

    李青窩在平王懷裡,垂著眼簾,半晌,才長長的歎了口氣,「爺真是忍心……唉,世人都以為生在貧寒之家活著艱辛,其實生在至富至貴之家,才是真正的艱辛。」

    平王眼光閃爍不定,摟了摟李青,俯到她耳邊,笑著低聲說道:「哪有你說的這般不堪,若再有個兒子,從他會說話起,我就把他帶在身邊教導著,必能青出於藍。」

    李青怔了怔,轉頭盯著平王,慢騰騰的問道:「爺說這話是有什麼打算的?」

    平王瞇著眼睛笑了起來,摟著李青往後倒去,嘻笑著說道:「林家得天厚愛,爺那是天之驕子,上天保佑,說不定過個一年兩年,你就能給我生個兒子呢。」

    「爺還是不要做夢了,期許大打擊重,爺期望得太多,到頭了不過是一場空,爺豈不是又要發瘋了!」

    李青拍著平王的臉,聲音清冷的提醒著他,平王窒了窒,用力攬著李青,笑著只不說話。

    外面擺了飯,兩人吃了飯,靠在東廂房榻上,戊水送了滿滿兩大包文書進來,在寬寬的幾個高高的堆起了幾摞來,李青看著堆得高高的文書,畏縮的打了個呵欠,笑著說道:「爺慢慢看吧,我看著人收拾了一天屋子,累壞了,先去歇著了。」

    平王伸手拉著李青攬了過來,笑著說道:「你先別走,有幾個折子,得你看看,有個說法才行。」

    平王從旁邊堆著的匣子裡取了幾份文書出來,攬著李青靠到靠枕上,打開來遞給了李青,李青仔細的一份份看了,又翻過來對比著仔細看了兩三遍,才轉頭看著平王問道:「爺的意思呢?建在哪一處好?」

    「嗯,離上嶺草原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要能掐著脖子,扼住要害,又要方便人來人往,只有台方城以北這塊地方才是最好。」

    平王指著其中一個折子,慢慢的說道,「這裡離上嶺草原車子五天路程,騎馬兩天,要是黑騎,有個大半天也就能到了,這一帶南邊是台方城,往西北是呼和城,除此之外,周圍就都是平坦的草場了,四下空曠,易攻難守,又不產糧食,往後建了寺,日常飲食就都得靠著台方城和呼和城供應,最是合適。」

    李青就著平王的手,仔細的看著圖上各種標注,慢慢點了點頭,「我還記得些,這周圍的草場極好,江白的寺院若是建在這裡,草原上來朝覲的牧民可以直接在周圍紮下帳篷,若是這周圍往後能聚集起些一批上嶺草原的牧人來,就能做了韓地和上嶺草原的中轉聯繫之處,倒是極有益處。」

    平王輕輕笑了起來,拍了拍折子,「好,你也覺得好,看來就沒什麼大事了,那個江白,想通了沒有,能退讓到哪裡?」

    「江白大師是極聰明有大智慧的,這點子小道理,哪有想不通的,前天聽完經,大師已經請我喝過茶了。」

    李青笑盈盈的說道,平王扔了折子,舒展著身子,攬著李青往後倒去,李青伏在平王胸前,拍了拍平王的胸口,接著說道:「台方城的新寺,我想送些寒谷寺的醫僧醫尼跟過去,兩年一輪換,寒谷寺的醫僧醫尼在喇嘛寺期間,著喇嘛衣裝,但行事規矩,仍依寒谷寺舊例,江白若想送喇嘛學醫,就須送到寒谷寺來學,只要兩條就行,一,年紀要小,二,十年出師,有了這兩條,送多少來都無礙,到喇嘛教輪換的醫僧醫尼,也要跟著傳教喇嘛時常到上嶺草原上走走,各處,都要多多往來了才好親近起來。」

    平王悶悶的笑了起來,用力攬了攬李青,「我不過想讓那些喇嘛們聽話些,你卻打算著一點點吞了他們青青,你這打算極合我心意,極合我心意咱們夫妻,心思總是想到一處的。」

    李青窒了窒,用力往下拉著平王的耳朵,有些惱怒的說道:「我是慈悲跟你說過,寒谷寺的事,關著寒谷寺,我都是慈悲心腸慈悲!」

    「好好好,慈悲慈悲,這樣慈悲最好不過,慈悲到我心裡去了。」

    平王被李青拉得頭歪著低下來,順勢轉過頭,湊過去吻在了李青的唇上,輾轉吸吮著,慢慢吻到李青耳邊,噴著熱氣,低低的笑著說道:「這些文書,明天我起早再看,咱們進去,歇息……我想你,想得要著火了!」

    平王抱著李青,下了榻,光著腳進了屋內,抬手扇滅屋裡的燈燭,把李青放到床上,回身放下簾幔,跳到了床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8:46 PM

第二百九十四章 禍起

    進了四月沒幾天,平王就安排人送林宏強和林宏旭去了山上。

    孫義強拉了丁一出去,喝著酒感慨著述了一晚上的舊情。

    平陽府南城的顧府,進進出出一如平常,穿過重重院落,顧府深處的一個小院落裡,房舍整潔雅致,各處花草樹木盡情舒展著個性,自自然然的蓬生著,別有一翻山情野趣。

    正屋上首,顧老太爺滿臉慎重,眼睛裡閃著亮光,看著坐在左邊手的長子顧大豐低聲說道:「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事了!」

    顧老太爺挺直著身子,長長的舒著氣,瞇起眼睛,臉上帶著笑意來,顧大豐滿臉笑容的看著父親,低聲說道:「父親,看來,爺這是要考量幾位少爺了,三者擇一,咱至少佔了三成三的成算。」

    「不是三成三,是五成,至少五成!」

    顧老太爺聲音裡帶著愉悅,接過了話頭,輕輕拍著椅子扶手,笑了起來,看著顧大豐,低聲說道:「慶余,你想想,爺為什麼早不送,晚不送,這個時候送兩位少爺進山去?林家的規矩,嫡長三歲上山,嫡子六歲上山,庶子若不是要考量,沒有上山習學的規矩爺當年生而不凡,也是三歲上山,這不提,如今大少爺能收攏了那許多人心,連孫義都跟了他,不就是因為他雖為庶子,卻被爺送到山上習學去了?」

    顧大豐贊同的點著頭,「父親說得極是。」

    「爺如今若沒有棄了大少爺的打算,怎麼會這樣突然就送了二少爺和三少爺上山去?可你想想,三少爺和大少爺一母同胞,血肉相連,這血脈一頭連著爺,一頭,可聯的是文家,那文氏已經死了,這結就再也解不開了,如今的韓地,是兩個主子,還有個夫人呢,婦人之心,最細,也最記仇,大少爺和三少爺,想過夫人這一關,就不容易。」

    顧大豐眼睛亮了起來,連連點頭道:「父親說得極是,前天,王府派人去莊子裡接那些丫頭去了,傳出話說,說上頭交待,往後就住在王府了,看來,夫人往後是要留在王府,主持中饋了。」

    「何止主持中饋……你只記著,咱們韓地,如今是兩個主子,不分左右的兩個主子!」

    顧老太爺皺著眉頭,傷感的歎息著交待道,顧大豐點頭應承著:「父親放心,我記下了。那大少爺這邊……」

    「大少爺畢竟少人指點,去什麼刑部歷練?哼!」

    顧老太爺站起身,背著手踱了幾步,瞇著眼睛,冷冷的「哼」了一聲,顧大豐遲疑著,看著顧老太爺,陪著笑低聲說道:「兒子倒有點不一樣的想法。」

    顧老太停住腳步,轉頭看著兒子,示意他說,顧大豐上身微微前傾了些,陪著笑解釋道:「父親,大少爺現在這地步,艱難得很,文家,如今的侯爺府唯夫人之命是從,不敢違了半分去,文大爺,如今也就余著口氣罷了,這名聲也……不堪的很。」

    顧大豐忍不住露出曖昧的笑容來,輕輕咳了下清了清喉嚨,接著說道:「大少爺內外無援,若再遠在山上,只怕過兩年,爺就把他忘在了山上也說不定,不回山上這事,說不定就是孫義的指點,聽說,大少爺如今往三爺府上走動的極勤,對大爺和三爺府上的幾個堂弟,也親呢的很,大少爺也有著思量呢。」

    顧老太爺瞇著眼睛,笑著點了點頭,贊同的說道:「你說得對,是這個理兒,文大爺這事,倒是讓大少爺拉了不少人心過去,能在爺和夫人手裡護下文大爺,這也是他本事的地方,這招釜底抽薪,用得絕,就是爺,也說不出什麼來,這事,若是大少爺自己的決斷,倒也有幾分心計魄力,拼著爺一時惱怒,也要掙些人心回來。」

    顧大爺輕輕讚歎起來,顧大豐微微皺起眉頭,擔心的看著父親問道:「那咱們?」

    「不用太擔心,大少爺這邊,只讓人仔細盯緊了就是,只要沒什麼出格的大事,不必理會去,現下,咱們最要緊的,是做好跟沈志遠的生意,二少爺往後用銀子的地方極多,這筆生意若是做好了,咱們也能略鬆口氣。」

    顧老太爺仔細思量著,慢慢交待道,顧大豐擰著眉頭,點頭應著,「算著日子,小六那邊也差不多了,只是這本銀,咱們的銀根有些緊,全部抽出來,生意上的流水就要出問題,再說,就算全部抽出來也不富裕,您看……」

    「上次找上門來的那家聚源錢莊,你親自去看看,若真是像他們說得那樣,咱們往後就跟他們合作就是,倒不是件壞事。」

    顧老太爺思量了半晌,低聲交待著顧大豐,顧大豐點頭答應了,顧老太爺背著手,站在屋門口,看著院子裡野趣盎然的花草樹木,沉默了半晌,轉過身吩咐顧大豐道:「夫人和連慶那邊,畢恭畢敬著,不能絲毫得罪怠慢了去,沈家這塊肉,就是夫人賞賜給咱們的,你得記著這個,楊元峰的夫人五月裡就要生產了吧,準備厚禮,不要露了山水,悄悄的送去就好。」

    「兒子讓人準備了兩塊上好的玉件、兩片赤金鎖,大約值五千兩銀子,父親覺得妥當不妥當?」

    顧大豐笑著問道,顧老太爺低著頭,仔細想了半晌,坐回椅子上,瞇著眼睛吩咐道:「照五萬兩銀子準備。」

    顧大豐驚訝的看著父親,顧老太爺瞇著眼睛看著他,笑著說道:「你呀,還是經事少,楊家添丁這事上,到時候你看去,這五千兩銀子,只能算厚禮,五萬兩才能算重,楊家那位夫人,雖說是夫人的婢女,可那情份,任誰也比不了,夫人又是個極護短的,你看看連慶、看看木通、如今在這平陽府,在韓地,可都是數得著的人物,不知道多少人,費盡心思,想巴接還巴接不上呢,用些心準備吧。」

    顧大豐輕輕搖著頭歎息著感慨道:「這楊家,還真是行了運了。」

    「那也是人家抓住了這運,人家兄弟有這份才幹,那文家,夫人可是從文家嫁到王府去的,你看看如今又如何?」

    顧老太爺慢慢撫著鬍鬚,感慨般說道,顧大豐微微皺了皺眉頭,帶著些疑惑的說道:「說到文家,文家大爺這『病』,還真是古怪,從沒聽說過這樣的怪病,兒子一直就沒想明白,這是誰做的手腳,誰能做出這樣的手腳來?難不成,還真是有鬧鬼這事?兒子這些天也沒想明白這事。」

    「唉。」

    顧老太爺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轉過身看著顧大豐,鄭重的說道:「這事,誰會去動這樣的手腳?把人身上的元陽全數逼進陽物,緊緊鎖在陽物裡,收不回洩不出,讓人生不如死,這樣的神技,也許夫人能有,可夫人,怎麼會出手?這事與她半分利益也沒有,沒有利益的事,夫人哪會去做?咱們敬鬼敬神,敬的是什麼?不過是自家的心罷了,文家大爺壞了心,墜入鬼道,才招了這樣醜陋的……報應。」

    顧大豐眼睛閃過絲畏懼,輕輕搖了搖頭,「文家大爺那裡,昨天還讓人去看望,真真是……活受罪,文大*奶偏還……一直讓人給他喂紅果,吊著口氣,早就沒了人形,文侯爺倒是個明白的,一直親自看著,只讓人花錢從私窠裡請人,聽說,如今開到五百兩銀子一個時辰,也沒人肯去侍候,只怕也熬不了幾天了,真真是報應。只可惜了府裡的少爺小姐們,往後,哪家肯和他們攀親去?」

    「出了這樣的子孫,祖宗的臉面都給丟盡了,這樣的混帳東西,早就該動了家法,一通亂棍打死了的好,省得如今上辱祖宗,下累子孫,唉,文家當初跟隨老王爺,出生入死打天下的那幾位爺,才真真是讓人心服口服,如今子孫凋零成這樣,可憐可歎!」

    顧老太爺傷感的感慨著,顧大豐看著父親,也跟著傷感起來。

    京城沈府,沈尚書陰沉著臉,將手裡的書信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站起身,背著手焦躁的來回走動著,緊緊擰著眉頭思量了半晌,才猛然頓住腳步,揚聲叫了小廝進來,取了筆硯,寫了幾行字,用火漆封好,吩咐立即給二皇妃送過去。

    二皇子退了朝,回到府裡,陰著臉直奔正院進去了。

    沈青葉挺著肚子,扶著婆子的手迎了二皇子進去,接過小丫頭捧過來的茶奉了上去,側著身子坐到榻上,二皇子接過杯子,隨手扔到幾上,盯著沈青葉質問道:

    「聽說你讓人去晉地的商號調銀子去了?」

    沈青葉沉靜的看著他,點了點頭,聲音平和安然的答道:「寒谷寺要用的銀子,一時接續不上,沈家的鹽場被人投了毒,父親和七叔查下來,這事,只怕源頭還在京城裡,為了保鹽場的信譽,父親和七叔只好把春夏兩季所有出的鹽先賒欠出去,要等入了秋,這些銀子才能收回來,寒谷寺這邊,銀錢上一會也斷不得,所以我才讓人去晉地的商號調些現銀過來救救急。」



第二百九十五章 果與量

    二皇子瞇起眼睛,滿眼譏笑的看著沈青葉,抬手輕輕點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是不是覺得,這天下所有的人,就數你最聰明,誰都可以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

    沈青葉微微閉了閉眼睛,努力壓抑著心底湧起的怒氣,平緩著就要急促起來的呼吸,轉頭看著二皇子,低聲解釋道:「爺,寒谷寺的事,當初是我考慮不周,可如今,咱們也只能支撐下去,支撐到……請爺以大局為重,這銀子,到秋天,我就從沈家調銀子過來補上。」

    沈青葉憤怒得聲音微微顫抖著低了下去,二皇子盯著她,慢慢搖了搖頭,輕輕笑了起來,上身往沈青葉那裡傾了過去,聲音輕飄飄的說道:「你當我是傻子?你們沈家處心積慮這麼多年,不過失了一季的鹽,就能沒了銀子?沈家出來個姨娘,隨手都能拿出幾十萬兩銀子你會沒有銀子?寒谷寺,你跟我說,過個年,只收了六萬一千兩銀子,可我怎麼聽說,足足收了二十萬兩?銀子哪兒去了?啊?銀子哪兒去了?」

    沈青葉猛的站了起來,臉色鐵青,抬手直直的指著二皇子,嘴唇顫抖著,半晌才說出話來,「你銀葉的銀子哪裡來的,我必會給你個交待寒谷寺的銀子,你若不信,就讓人去寺裡查帳,所有的帳,一清二楚都在寺裡收著,你去查,你可以去查!」

    二皇子慢騰騰的站起來,撣了撣了衣襟,從懷裡取了卷紙出來,走過去站到沈青葉面前,滿臉笑容的低頭俯視著她,抬手用紙卷輕輕拍打著沈青葉的臉,誇張的笑著說道:「查?還用得著爺去查?苦河那個女人姓沈是吧?你們沈家的女人就是賤,只要有銀子,有好處,侍候誰都行你以為你真能瞞天過海?沈青葉輕視夜家?你以為就憑你,就能輕視夜家?呸!」

    二皇子狠狠啐了沈青葉一臉,重重的將手裡的紙卷砸在了沈青葉臉上,「帳?這就是帳還要我去查?」

    沈青葉不敢置信的看著二皇子,茫然的抬起手,抬到一半卻又落了下去,低頭看著地上已經散開的紙張,僵硬著艱難的彎腰去揀散在地上的那幾張紙,二皇子用腳把紙張往沈青葉面前踢了踢,聲音陰冷著從沈青葉頭頂上壓了下來:「銀葉,是爺的心肝寶貝,她的銀子從哪裡來的,自然是她跟爺交待,你的手,離她遠著點就是你要見她,也得爺允了才行哼!」

    二皇子說完,逕直大步出了屋子,往後花園進去了。

    沈青葉半彎著身子,只覺得腹部刀攪般痛了起來,下身溫熱著,彷彿有什麼東西湧了出來,驚恐著極力掙扎著叫著人,門口的丫頭婆子急急的湧進來,沈青葉歪在榻邊,裙子已經被血染紅了。

    二皇子府的地牢裡,苦河滿身血污,捆著雙手被高高吊著,二皇子背著手,沿著曲折狹小的石階進了地牢,抬起頭,瞇著眼睛盯著苦河看了一會兒,轉頭問道:「招了沒有?」

    「回爺的話,還是一口咬定在玉水縣。」

    二皇子眼眶微微縮了縮,咬著牙吩咐道:「叫醒他!」

    二皇子抖了抖衣襟,往後退到了牆角邊,兩個孔武有力的男僕上前,拎起桶冷水潑到苦河身上,另一個男僕乾脆利落的拎起釘著鐵刺的皮鞭,狠狠的抽了下去,苦河打了寒噤,慘叫著清醒過來。

    二皇子慢慢往前走了兩步,瞇著眼睛笑咪咪的看著苦河,慢騰騰的說道:「大師倒是一往情深,看來就是死,也要護著那個女人了?」

    苦河搖了搖頭,甩開眼睛上的血水,滿眼急切渴望的看著二皇子,嘶啞著聲音哀求道:「二爺,饒了我吧,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爺,求求您,求求您!」

    二皇子輕輕笑了起來,「饒你?銀子哪裡去了?那個女人呢?別跟我說玉水縣,爺的人已經回來了,你是買了地、買了宅院、鋪子,可轉手就讓人賣了,大師果然是大師,這狡兔三窟玩的真是好!」

    二皇子抬起手,輕輕撫了撫掌,「爺也佩服得很啊!」

    苦河眼睛慢慢睜大著看著二皇子,突然野獸般叫道:「你騙我她不會騙我不會我的……孩子,我的兒子你放了我,我去找她,我去找她去找她……」

    苦河雙眼圓瞪著,奮力掙扎著狂叫著,二皇子仔細看著他,慢慢皺起了眉頭,往後退了幾步,目光深沉起來,突然轉身出了地牢。

    二皇子急步走在後花園裡,突然停住腳步,轉身盯著身邊的小廝低聲問道:「那個果量,還沒找到?」

    「回爺的話,還沒找到。」

    二皇子嘴唇緊緊抿了起來,直直的站著出了神,過了一會兒,才恍過神來,眼神凝重的看著小廝吩咐道:「吩咐下去,多放些人去找果量,一定要找到他還有,去威遠鏢行再仔細查查,看看有沒有那個女人的線索,讓人再去玉水縣,那些地,鋪子、宅院,誰買的、誰賣的,誰經的手,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女人給我找出來!」

    小廝答應著就要退下,「慢著!」

    二皇子猛然叫住了他,垂著眼簾,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吩咐道:「到沈府,請梁夫人過來照看著夫人,還有……算了,你先下去吧。」

    小廝答應著,屏著氣,小心的退了下去。

    四月的玉山下,已經是一片春意盎然,果量蹲在路邊的小溪旁邊,捧著清澈見底的溪水洗了洗臉,又捧著水喝了幾口,輕鬆而興奮的起身,理了理包袱,沿著曲折的台階,和絡繹不絕的人群一起,緩步往山上走去。

    果量慢慢走著,不時停步打量著四周,迎面而來的香客看到他,微笑著雙手合什,禮敬著讓著路,果量半垂著眼簾,微笑著雙手合什,直身還著禮,心情飛揚著歡愉著,這裡,才是他的寒谷寺,才是看著他長大的寒谷寺!

    北寺後院方丈室裡,果量和苦寂對面坐在老榆木榻上,苦寂微笑著打量著神采飛揚的果量,起身站在榻前,看著莫名其妙的果量,恭恭敬敬的雙手合什,躬下身子深施了一禮,笑著說道:「護法吩咐我,讓我代她跟你施一禮,護法說『果量辛苦了』!」

    果量急忙跳下榻,腰幾乎彎了個對折的還著禮,苦寂扶起他,笑著說道:「這是依著護法的吩咐,替她施的禮,你也受得。」

    果量臉上紅漲著,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苦寂笑著示意著果量,兩人對面坐下,苦寂倒了茶,慢慢喝了兩口,看著果量,笑著說道:「你還俗吧。」

    果量愕然怔住,呆呆的看著苦寂,一時傻在了那裡,苦寂看著他,眼睛閃過絲溫和,笑著解釋道:「這些事,都是護法親自安排的,你的去向,這寺裡,只有護法、你和我三人知道,護法安排你到台方城去,那裡是韓地旺族趙家的祖籍,如今祖墳、家廟也還都在那裡,趙家現如今一共分了五支,兩支在平陽府,兩支留在台方城,還有一支,就是第七房,留落到金川府,如今你是這第七房唯一的承嗣,我記得聽老方丈說過,你襁褓裡留的字,就是姓趙,如今也算是認祖歸宗了。」

    果理反應過來,臉色由紅而蒼白起來,苦寂溫和的看著他,接著說道:「護法說,你若是留在寺裡,只怕於性命有礙,二皇子正在派人四處找你。」

    「我不怕!」

    果量眼神清亮的看著苦寂說道,苦寂微笑著看著他,「出家人,生死堪破,也沒什麼好怕的,只是你若有些什麼意外,護法心裡必定無法安寧,護法讓我告訴你,法在心裡,出世入世,都是修行,如今你不過入世修行罷了。」

    果量有些發怔的看著苦寂,苦寂微笑著看著他,接著說道:「去吧,護法說你書讀得好,不比那些舉人們差,給你安排了個慶歷二十七年舉人的功名,你藥理上又極通,護法給了你幾家藥行,如今都在金川府,回頭你到了台方城,管事們自然會去找你交帳,護法說,台方城裡還沒有家像樣的藥行,讓你去開一個去。」

    果量漸漸平靜下來,眼神複雜的看著苦寂,苦寂看著他,彷彿閒聊般說起了別的事,「草原上喇嘛教活佛江白大師如今也正住在寺裡,想請護法做他們的曼然巴格西,護法慈悲為懷,已經答應了,王爺已經開始在台方城以北,給江白活佛興建喇嘛寺了,往後,咱們寺裡的醫僧醫尼,兩年一輪換,要到台方城的喇嘛寺,依著寒谷寺的規矩,施醫施藥,治病救人,護法自然昐著台方城的藥行,能做得好一些,你去吧。」

    果量仔細聽著,漸漸微笑著眼睛亮了起來,輕輕笑著說道:「我聽護法的,還俗,入世修行去。」

    苦寂眼神溫和的看著他,「護法給你起了個名字,叫趙量,字度善,明天一早,護法就讓人護送你去台方城,認祖歸宗,護法說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台方城,由著長輩們作主,趕緊找個好姑娘成親吧,生了孩子,記著讓人到咱們寺裡來求平安符。」

    果量想笑,還沒笑出來,眼淚卻先流了下來,只看著苦寂不停的點著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2-7 08:56 PM

第二百九十六章 悟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了起來,梧桐院裡的梧桐樹枝葉青翠著籠在正屋上方,正屋東廂涼爽宜人,李青斜靠在東廂南窗旁的榻上,默然看著手裡的紙片,苦河回了寒谷寺,繼續做他的方丈,是誰先明悟過來的?到底悟過來多少?
   
     李青慢慢起身,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夕陽下燦爛明艷,盡情舒展綻放著的各色牡丹,微微有些出神,很久以前的那個院落裡,那些牡丹也開得差不多有這樣好,這會兒,京城的牡丹應該盛開的更加明艷吧?沈青葉有沒有心情欣賞二皇子府裡盛開的牡丹?
   
     她的孩子沒了,是個男孩子,以後,她永遠也不會再有孩子了,她和她一樣,可是,她和她,又不一樣!
   
     李青心裡莫名的悲涼傷感起來,為什麼要動手呢?一個女人,要那麼多的東西做什麼?有些東西,在這個世間,女人永遠也無法擁有!那麼聰明的沈青葉,怎麼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她什麼時候能夠明白過來?
   
     明白過來又怎樣?老和尚沒了,琉璃沒了,她是她殺父弒兄的仇人,她人可以不死,心一定要死!
   
     李青出神的看著窗外的明艷,無意識的捻著手裡的絲帕。
   
     小丫頭掀起簾子,平王進了屋,站在東廂門口,癡呆呆的看著站在窗前出著神的李青,溫暖的夕陽透過銀紅的煙羅,在李青素白的衣服上籠出層柔和的暖意來,看起來是那樣溫暖而柔軟,長長的睫毛在臉上籠出片陰影來,神情憂傷而疏離。
   
     遺世人獨立,他突然想起她說過的詩句,她說的是她自己?平王心裡突然酸楚著疼痛起來,她不是獨立,她還有他!平王大步走了過去。
   
     李青聽到動靜,忙轉過身來,平王幾步過去,緊緊攬著她,下巴抵在李青的頭頂上,半晌沒有說話,李青微微有些驚訝的伏在平王懷裡。
   
     過了好一會兒,平王才微微鬆開些李青,低著頭看著她,溫和的問道:「想什麼事呢?」
   
     「嗯,沒想什麼,苦河又回去做方丈了。」
   
     李青聲音低落的說道,平王輕輕笑了起來,心裡放鬆下來,擁著她,想了想,慢慢勸解道:「這事,咱們當初也計議過,總要一步一步慢慢來才行,你也別太心急,在這兒站了多大會兒了?累不累?」
   
     「嗯。」
   
     李青嘟著嘴,仰頭看著平王,點了點頭,平王笑了起來,彎腰抱起李青,把她放到榻上,緊挨著她靠到靠枕上,曖昧的笑著,低聲說道:「哪裡累了?我給你揉揉?」
   
     李青伏在平王懷裡,拉著他的衣襟,笑著低聲說道:「要你揉,我就更得累了!」
   
     平王摟著李青,低頭看著她,突然悶聲笑著伏倒在李青身上,嘴唇湊到她耳邊,低低的調笑著:「看來,你是想我了?要不,咱們...先...」

     李青忙推開平王,拍著他的臉頰嗔怪道道:「你去外面吹吹風去!等吹涼了回來再說話。」
   
     平王大笑起來,翻了個身,舒展著身子,懶洋洋的攬著李青仰面躺在靠枕上,慢騰騰的說道:「說吧,讓爺做什麼,只管吩咐。」
   
     「苦河又回去做了方丈,二皇子府的人突然加大人手搜尋果量,從京城到玉水縣,掘地三尺找玲瓏,二皇子府,必是悟過來什麼了,是誰是先悟過來的?沈青葉還是二皇子?他們知道了多少?哪裡出的問題?」
   
     平王斂了懶散,面色鄭重起來,微微擰著眉思量了片刻,沉聲說道:「這件事,中間漏洞極多,一時倒無法查清楚到底是哪一處露了破綻,不過!」
   
     平王頓了頓,瞇了瞇眼睛笑著說道:「倒也無礙,這件事是單線,和其餘各處全無關礙,就算兜了底出來,也連不到其他事情上去。」
   
     「我說的不是這個,沈青葉是個極聰明的,若悟出這件事,就能想到我身上來,就能知道你待我到底如何,就能想到別的事,我知她,她也知我,之前事事順利,一多半是佔了沈青葉過於輕慢的便宜,若是她明悟過來,單就我和她,我是佔不到什麼便宜的,我不如她那樣能下得去手。」
   
     李青聲音有些陰鬱的慢騰騰的說道,平王抬起頭,看著李青,笑著摟了摟她,「單就你和她?幹嗎和她單獨鬥?爺是喜歡千軍萬馬一路壓過去!咱們從不單打獨鬥!」
   
     平王證據裡帶著絲傲然,慢騰騰的說道,「你有我,有韓地,擔心她做什麼?」
   
     李青垂著頭,伏在平王懷裡,沉默著,半晌沒有說話,平王溫和的看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正要說話,李青仰起頭看著他說道:「這一陣子,讓慶國的諜報暫時都不要動,一來,免得再讓二皇子府有所警覺,二來,這個時候動,也太危險了些,爺的諜報,養出來也不容易。」
   
     平王擰著眉頭,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該做的咱們都做的差不多了,讓他們把苦河那裡最後動一動,其他的,只靜觀其變就是了。」
   
     平王直起身子,揚聲吩咐叫了戊水進來,吩咐他立即傳了信出去。
   
     慶國,京城,二皇子府正院裡,沈青葉面容蒼白中透著些青黃,半靠在西廂窗前,梁夫人側著身子坐在她旁邊,兩人正慢慢說著話。
   
     「......你父親讓你放心,你七叔也來信說了,七八月裡,各處的銀子就都能收上來了,如今也不過就是一時的艱難罷了。」
   
     梁夫人笑著寬解著沈青葉,沈青葉眉頭放鬆了些,點了點頭,「如今除了外頭借的這些,我算著,到七月裡,還得再借上三十萬兩才行呢,雖說也算不上大數目,可萬一到時,七叔那邊現銀收不上來,也是件極麻煩的事。」
   
     「你放寬心將養身子就是,你父親是個極穩妥的人,你也是知道的,他既然說了你七叔那邊妥當,那必定就是妥當的,再說,你七叔管著鹽場這麼些年,從沒有出過紕漏,你只管放心將養著身子就是。」

     梁夫人溫言軟語的安慰著女兒,旁邊的小丫頭煎好了湯藥,晾涼了送了過來,梁夫人起身接過,掀開聞了聞,仔細看了看,才遞給沈青葉,沈青葉皺著眉頭看了看,歎了口氣,仰著頭一飲而盡,把碗遞給小丫頭,漱了口,皺著眉頭問道:「這個藥,難吃的很,這是誰開的方子?」
   
     「你這落紅的毛病一直不好,太醫院那些太醫們看來看去......唉,往年有寒谷寺,有智然大師,誰家去請太醫去的?如今,也是沒法子的事,可太醫院都是些庸醫,哪有有用的丈夫?哪裡治得好病的?」
   
     梁夫人感慨著,沈青葉皺著眉頭,打斷了母親的話,「母親說這些有什麼用?這方子到底是誰開的?」
   
     「說的也是,母親也是糊塗了,你這毛病不治好可不行,孩子不孩子的,咱們先不說,就是你自己,這樣下去,這身子也傷不起啊,我就......」
   
     梁夫人頓了頓,看著沈青葉,有些氣虛的接著說道,「偷偷讓人帶著你的脈案,去玉山上求人看了看。」
   
     沈青葉「忽」的一聲直起了身子,指著梁夫人,又急又氣的說道:「你!你糊塗!偷偷?這事哪裡是能偷得過去的?玉山......那是龍潭虎穴!你給我吃的,是他們的方子?」
   
     「青兒別急,別急!你聽我說,聽我說!這事,你父親也知道,帶了張方子回來,帶回來的方子,你父親找了七八個大夫看過了,太醫院、寒谷寺都送過去讓人看了,都說極妥當、極對症的,我煎了藥,也是先讓人試過,這才敢煎了給你吃的,你放心,放心!」
   
     梁夫人急忙坐過來,按著沈青葉的胳膊解釋著,沈青葉面色變幻著,慢慢躺下去,突然又坐了起來,直直盯著梁夫人說道:「這方子的事,你怎麼不早跟我說了?如今我都吃了這三四天了,若真有什麼事,哪裡還來得及?」
   
     「青兒,你父親說,寒谷寺救人為本,他信得過智然師太,這藥,就算寒谷寺知道是給你求的,也不至於在方子上做手腳,我也覺得你父親說的對,事先就沒跟你說,唉,也是怕你賭氣,你這脾氣......」
   
     梁夫人突然傷感著眼睛湧了出來,用帕子抹著眼淚,哽咽起來,「昨晚你五嬸說,銀葉......有了身子,我這不想著,趁著她有了身子,不能侍候爺,爺或許能到這屋子來個一趟兩趟的,你趕緊著養好了身子,女人有了孩子,才能是依靠。」
   
     沈青葉有些頹然的靠在靠枕上,垂著眼簾,沉默了半晌,輕輕歎了口氣,低氣說道:「是我思量不周,當初,不該想著把寒谷寺收到手裡,廣慈,是我低估了......」
   
     沈青葉突然怔了起來,眼睛看著窗外,直直的想出了神,梁夫人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了看,轉過頭,迷惑的看著女兒,見她直直的坐著,半晌一動不動,心裡著急了起來,忙用手輕輕推著沈青葉,溫和的叫著她:「夫人?夫人?青葉!」
   
     沈青葉猛然恍過神來,轉頭看著梁夫人,緊緊抿著嘴唇,眼神閃爍著,轉過身,揮手斥退了屋裡侍候的丫頭婆子,垂著眼簾,半晌才恨恨的說道:「是我低估了她!」



第二百九十七章 修與補

    梁夫人眼神茫然的看著沈青葉,沈青葉緊緊抿著嘴,轉過頭,怔怔的看著窗外,眉頭一點點擰了起來,屋子裡靜得只能聽到漏刻裡的水滴一滴滴落下的聲音。

    沈青葉慢慢轉過頭,眼神痛楚著卻漸漸清亮起來,看著梁夫人低聲交待道:「母親立即讓人把那藥方子給我送過來,這藥不能再吃了。」

    沈青葉微微閉了閉眼睛,眼淚順著眼角滑了下來,「母親,我錯了,我以為我做不到的事,這世上就沒人能做到,原來不是這樣,她李青做到了,她做到了她真的是寒谷寺的護法,是真的……」

    沈青葉眼淚如滾珠般落了下來,雙手捂著臉泣不成聲,梁夫人滿眼茫然的聽著沈青葉的話,見她突然哭了起來,急忙挪過去些,心痛的摟著沈青葉安慰著她:「我的兒,到底這是怎麼啦?出了什麼事了?那李青不早就是什麼護法了?二爺不也是護法嗎?這護法又能怎麼樣?這是怎麼啦?我的兒,你別哭了,哭得母親這心都要碎了!」

    沈青葉抽泣著止了眼淚,用帕子按在臉上,拭著哭得紅起來的眼睛,傷心的看著母親,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眼淚又撲簌簌落了下來。

    沈青葉低著頭,用帕子按著眼睛,勉強止了眼淚,抬頭看著梁夫人,聲音微微有些沙啞的說道:「母親,我……」

    沈青葉微微仰著頭,閉了閉眼睛,平息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母親,你……回去給我挑幾個婢女送過來。」

    梁夫人怔了怔,滿眼不解的看著沈青葉,沈青葉垂著眼簾,低低的交待道:「人要漂亮嫵媚,性子和順,十五六歲年紀,從……清倌人中挑去。」

    梁夫人愕然醒悟過來,滿臉不忍的拉著沈青葉的手,「青葉你這是要……」

    「母親,銀姨娘有了身子,趁著這機會,我得……讓爺收些心回來以往,是我太過大意了。」

    沈青葉聲音低落下去,梁夫人滿眼痛楚的拍著沈青葉的手,張著嘴想勸,卻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懊悔的說道:「都怪我,都怪我當初就不該由著你性子,嫁什麼皇子這女人……」

    「母親!」

    沈青葉打斷了母親的話,「說這些沒用的話做什麼?您回去吧,趕緊去挑了人來,還要好好調教一二才行,讓二哥去,他在……風月場中混著,讓他去挑要快,要隱秘,不能讓人知道。」

    梁夫人閉了閉眼睛,重重的點著頭,站起身,走了幾步,又頓住腳步,回過身看著沈青葉,低聲交待道:「青葉,二爺是你的夫,是天,你要敬著,打心底敬著他!」

    沈青葉眼睛裡閃過絲鄙夷,半垂著眼簾,點了點頭。

    看著梁夫人出了屋子,轉過彎看不到了,沈青葉才慢慢靠回到靠枕上,看著紗窗外柔和的光亮想出了神。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算計她的?從她入官後?還是入官前?她傷了腳,是的,那個時候,她就在算計她了,她醫術那樣好,那一點點傷,還要到厲府找藥醫治?還找得那樣興師動眾在寒谷寺醫好平王的,一定也是她治傷,陪文清波去蓮花峰避太歲……從一開始她就是在算計著她!

    沈青葉心底升起股莫名的羞憤來,眼前彷彿看到李青正滿臉譏笑的看著她,只覺得胸口憋悶著,頭目森森然起來。

    沈青葉忙閉了閉眼睛,深深的吸著氣,平緩著心緒,先前不過是她過於大意了,只不過是她過於大意罷了。

    沈青葉慢慢安慰著自己,心緒平緩下來,她得靜一靜心,仔細的想一想。

    平王幾乎屏退了所有的姬妾,不是因為他厭倦了她們,而是因為她,因為李青沈青葉心裡凜凜然冷靜下來,她那管聲音,那雙眼睛,那渾身上下掩飾不住的柔軟嫵媚,那從骨子裡滲出來的妖嬈!

    當年清風居裡,差錯出在哪裡?如果皇上當時收用的是她,憑她的魅惑和心計,必是獨寵專房……

    如果當年真的把她給了爺……沈青葉打了個寒顫,當年,她應該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殺了她!

    沈青葉眼眶微微收縮著,慢慢坐直了身子,垂著眼簾仔細想了一會兒,揚聲叫了小丫頭進來吩咐道:「去看看爺回來沒有,若回來了,就說我說的,請爺過來一趟,有要事要和他商量。」

    小丫頭答應著出去了。

    後花園寬敞的院落裡,銀姨娘偎依在二皇子懷裡,柔媚的說著話:「……妾過了年就仔細挑了幾個丫頭出來,悄悄兒的調教了好幾個月了,也不知道調教得好不好,爺今兒若有空,妾讓她們過來給爺看看,好不好?」

    二皇子舒展著身子,愜意半靠在榻上,伸手慢慢撫著銀姨娘的後背,點了點頭,「叫過來吧,爺替你瞧瞧。」

    銀姨娘眼裡閃過絲黯然,溫順的笑著直起身子,起身叫了溫嬤嬤進來吩咐了下去。

    溫嬤嬤帶著兩個披著斗篷,半掩著面的姑娘進了屋,悄悄示意著屋裡侍候的丫頭婆子,一齊退了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二皇子慢慢坐直了身子,滿眼笑意的看著銀姨娘,溫和的說道:「你這小花樣還真是多,這又是給爺的驚喜?」

    銀姨娘甜甜的笑著點了點頭,低低的說道:「妾有了身子,侍候不得爺,爺……也幫妾瞧瞧,這兩個丫頭到底……好不好。」

    二皇子低頭在銀姨娘唇上點了下,輕輕笑著低低的應承道:「好。」

    銀姨娘轉頭看著裹著斗篷,恭敬溫順的站在屋子中間的兩個姑娘,抬了抬手。

    兩個姑娘脫了斗篷,露出裡面的綃紗衣褲來,上衣袖子寬大,腰身卻極狹小合身,沒有紐子,只用一根帶子繫在腰間,下面穿著條燈籠般的長褲,綃紗極薄,裡面絲縷全無,粉紅淡黑朦朧可見,兩個姑娘,一個一身粉紅綃紗、一個一身粉綠綃紗,美麗的如兩支含苞半開的花骨朵兒。

    二皇子喉節滾動了幾下,眼睛在粉紅淡綠上飛快的移來移去。

    銀姨娘眼裡閃著朦朧的淚光,笑著低聲說道:「我去給爺泡茶。」

    二皇子目光黏著粉著淡綠,也不看銀姨娘,只草草的點了點頭,銀姨娘艱難的站起來,強笑著出了屋,輕輕帶上了門。

    溫嬤嬤忙上前兩步扶著她,低聲說道:「姨娘要想得長遠些,讓丫頭們侍候著你回去歇著吧,現如今,你肚子裡的孩子才最要緊,這裡,奴婢看著,姨娘放心。」

    銀姨娘垂著頭,眼淚慢慢滴落著,看著溫嬤嬤,點了點頭,低低的說道:「嬤嬤辛苦了。」

    溫嬤嬤陪著笑,仔細囑咐了小丫頭,看著銀姨娘扶著小丫頭慢慢離開了,才轉過身,回到淨房夾層裡,將簾子掀起條縫,仔細的往裡看了進去。

    兩個姑娘貼著二皇子,如蛇般扭動著身子,正慢慢舞動著,二皇子哈哈笑著,伸出雙手,一邊一個拉下了姑娘衣服上的帶子……

    三個人赤luo著滾在一處,二皇子推著一個姑娘倒在榻上,撲過去用力頂了進去,聳身大動著,另一個姑娘輕盈的挨著他的後背,張弛有度的一路親吻了下去,二皇子興奮的尖利著聲音叫了起來,溫嬤嬤滿意的點了點頭,放下簾子,悄悄退了出去。

    院子裡,幾個婆子正攔著個小丫頭,見溫嬤嬤過來,忙陪著笑過來稟報著:「回嬤嬤,夫人遣了人來,說是請爺過去有事商量。」

    溫嬤嬤上下打量著小丫頭,溫和謙恭的笑著說道:「麻煩這位姐姐,回去稟了夫人,爺這會兒歇下了,吩咐了任誰也不准打擾了他,等爺一醒,我就讓人稟報了爺。」

    小丫頭怔怔的遲疑了片刻,轉身出了院子,回去覆命去了。

    沈青葉滿臉鐵青的聽了小丫頭的稟報,手指輕輕顫抖起來,半晌,才壓抑著憤怒,轉過頭,冷冷的吩咐道:「隔一刻鐘再去請,每隔一刻鐘去請一回!」

    京城裡正熱鬧著,艷雲坊的老鴇頭上裹著根白綾,帶著幾個把素服穿得花枝招展的妖嬈女妓,捧著個神主牌位,在十來個龜公的陪同下,沿著京城最熱鬧的街巷一路慢慢走著,哭著喊著,口齒清楚明白的控訴著,到了府衙門口,敲起了告狀的鼓聲。

    府衙門外人潮湧動,裡三層外三層把府衙門口圍得水洩不通,興奮的看著熱鬧。

    寒谷寺的方丈苦河召妓進寺裡,居然還把人給弄死了,人群興奮著,想像著,府衙門口熱鬧得彷彿廟會一般。

    四皇子和琳琅站在不遠處的茶樓二樓雅間裡,遠遠看著衙門口的熱鬧,四皇子笑得前仰後合,「……琳琅,我還不知道,那個苦河,竟還有這樣的手段,一叫就是三四個,還把人給……生生玩死了,竟有這樣的雄風真真是沒看出來回頭問問他,有什麼密方沒有,哈哈哈……」

    琳琅白衣勝雪,神情悠然的立在窗前,慢慢搖著折扇,眼神陰冷漠然的看著府衙門口喧囂的人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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