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弈瀾 -【妙手生春】《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8 9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08:37 PM

  89.蔣先生

  這一夜風雨驟停,次日竟是個清清淨淨的晴天,只是遠處黑雲摧城,看來雨還是沒有過去。

  整個京城裡的花花葉葉像是一夜之前就醒了似的,葉碧花妍一派清清朗朗的天氣。姚海棠看著這天兒就在想,這是不是京城在歡送她,看來她果然是「不如離去」了。

  太平院的人把南隅裡的一些東西打了個大大的包袱遞給了她,秦八還手把手的教會了她用袖弩,甚至還教了一些簡易好配的毒藥,就是這些簡單的毒藥,樣樣見血封喉,秦八說:「不要相信那些配方複雜的藥劑,多是華而不實,不頂什麼大用。真正派得上用場的,就是這些簡單好配的,不過每回配藥之前,你得先把解藥備好,一是別把自己放倒了,二是誤傷了人好趕緊施救。」

  「明白,謝謝秦大哥,也替我向你們喬院長說聲謝謝,如果不是他派你們來關照,我怕沒這麼輕省的日子好過。」其實她最想感謝的還是喬致安不再讓人盯著她了,但是這話總不好說出口來。

  看著這小姑娘要離開了,秦八還真有點兒不放心,主要還是因為聽說了他們那位四公子和小姑娘的八卦,這才更加不放心的。有什麼事兒都還沒鬧清楚呢,這裡就要走了:「多小心,世上雖然不盡然全是存著壞心眼的人,但是……」

  或許是覺得秦八過於嘮叨了,姚海棠連忙點頭說:「我知道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嘛,我懂的,秦大哥放心。你教了我這麼多東西,我一定用它們活得好好的,比誰都活得久。」

  「成,那我們先撤了,四方堂的護衛隊伍已經到了,暗裡三組會護送你到四方堂為止,但八組在明,所以現在就撤。」說話間秦八就轉身走了,姚海棠在他身後揮了揮手,然後跟著四方堂的人一塊兒上了馬車。

  四方堂離京城約一天來回的路程,快馬加鞭半天就一個來回,慢一天三五天也是可能的。這一路上因為道路太過泥濘,只能緩行,估計三五天天也難得到了。

  好在連著晴了幾天,後邊走得快一些,第三天上午就到了四方堂的山下。浮梁山並不高,海拔估計不會超過九百米,但是有句話說得好——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浮梁山的上午有濃霧,花草樹木如披薄紗,霧氣的流動間帶動著一些微弱的陽光四散開,當真是流光溢彩恍如仙境:「霧得下午才散,浮梁山是祁水源頭,春末夏初有時候黃昏才能見得到太陽。」

  「那可真好,適合睡覺。」姚海棠這下知道為什麼大傢伙兒都說四方堂安全了,有這積年不散的霧,除非常年在這山上來往的,否則真就要林深不見人了。

  這話說得眾人一笑,于先生說道:「你要是愛睡覺就真算來對地方了,四方堂沒有早飯一說,只有中、晚、夜三頓。」

  看來四方堂裡全是些懶蟲啊,要不然怎麼都愛睡懶覺得呢,非得賴床到日上三竿才起:「那可真合適了。」

  其實還是姚海棠不瞭解四方堂,畢竟上午半天處處都是霧氣,濃的時候伸手不見五指。而啟靈師多需要像傳說中一樣,汲取日月天地之氣,所以才通常在午飯前起來。

  沿著石階一步步緩步行走著,這時的四方堂靜悄無聲,只是林中不時有些輕微的聲響,這時周師傅說:「姚姑娘,你以後上午可別隨便亂走,上午的守衛最嚴密,一不小心被那些小子傷了,那可就冤枉了。」

  「我最愛睡懶覺了,不到日上三竿死也不會起的。」姚海棠覺得自己真是找對組織了,哪有比這裡更適合她的。而且霧氣常年不散,空氣裡水分足,皮膚自然不會缺水了,這裡適合她這懶鬼走到四方堂正殿時已經近午了,四方堂裡漸漸有了人聲,霧氣也薄了一些,直接三米開外能看清楚人了。

  這時有一名管事模樣的人走出來,看著眾人微微躬了躬身說:「于先生回來了,我看您臉色還是不太好,好好歇一段時間。周師傅、楊師傅,你們二位辛苦了,先各自去安置,都好好歇幾天再說。至於這位姚姑娘,暫且交託給我,待會兒自會有安排。」

  「有勞孫管事,那我們先安置,姚姑娘這是孫管事,你跟著他去吧。」于先生說罷把姚海棠往孫管事那兒帶了一帶,然後就和眾人一道走了。

  留下的姚海棠眨巴了眼後,彎著眉眼極燦爛地笑了笑,杜和說過和生人見面,最能消除隔閡的辦法就是笑:「孫管事,勞煩你了。」

  那孫管事見她笑了,臉上自然而然的也帶了笑意:「姚姑娘這邊請,我先領你去青門留個底,拿了堂牌才好四處走動。」

  微微彎腰行了一禮,姚海棠說:「那就有勞孫管事帶路了,這一來還少不得有麻煩您的時候,還望孫管事多關照。」

  「自然的。」說話間孫管事就領著姚海棠往左側走,剛才於誠一行人走的是右邊,姚海棠四下裡看了看,在發現什麼也看不出模樣來後,索性不看了老老實實跟著走。

  到了青門後,孫管事又介紹了一番:「青門專門司管新到四方堂的新人,等熟了山裡內外規矩,到時候青門自然會有人跟你說事。當然了,要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還可以來問我。我是主堂的管事,一問就知道我在哪裡了,眼下跟你說了地方,也怕你找不來。」

  一進了青門後,孫管事就把她領到了一個叫白先生的人面前,然後孫管事就先走了。姚海棠忽然有種到了一個新公司的感覺,人和事都要重新熟悉,她並不太喜歡這樣的感覺,不過新人期總會很快過去的,畢竟她總是很容易和人打得火熱。

  「姚海棠?從前你是在司珍坊做過吧,你這能力在司珍坊倒真是浪費了,正好到我們這來。不過天賦好也需要勤努力,堂裡天賦比你好的總是多數。這是堂裡的籍冊,你先填好了,我再跟你說規矩。」說著白先生就拿了張類似人事表格一樣的東西給姚海棠。

  接過那紙,姚海棠一看,其實也就是填個姓名,籍貫一類的東西,別的也沒什麼重要的。填好了交還給白先生,姚海棠說:「白先生,我這一路來好像沒看到什麼人啊,堂裡難道沒多少人嗎?」

  白先生看著表格,然後又看了姚海棠一眼說:「你以為四方堂有多少人,內外不過百餘人,再加上下山辦事的,山上這時候能有六十來人就不錯了。」

  ……

  她真的以為應該很多人的,像司珍坊都有近千人,京城另外三大坊也是人堆出來的,接天下器物啟靈之事的四方堂居然就這麼點兒人,太不可思議了。

  她愣神這會兒,白先生看了她一眼,然後就揮手喊出來的一個人,然後指著姚海棠說道:「好了,堂牌明天再來領,我先讓人帶你四處轉轉,老袁,你讓碧珠領著姚海棠先熟悉熟悉環境,給她安置到青十二住。」

  老袁是個中年人,而那叫碧珠的麼,一見了姚海棠的面就行了見面禮,然後自我介紹道:「我叫何碧珠,是青門的接引人,這幾天你先跟著我四處轉轉,等熟悉了環境明白了規矩,我再領你到白先生那兒看怎麼安排。」

  「姚海棠,何姑娘叫我海棠就是了。」姚海棠露出有極淳樸的笑來,笑得親切一點總沒錯。

  見她這樣,何碧珠笑道:「那你叫我碧珠就行了,走吧,海棠,我帶你先熟悉熟悉青門附近。」

  接下來的幾天,姚海棠就跟著何碧珠四處轉,一邊轉何碧珠就會一邊跟姚海棠說規矩,偶爾還會問她幾句。直到四月初裡,才又把她領到了白先生面前。

  白先生也問了她一些問題,然後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斟酌什麼:「最近堂裡多數先生都下山去了,在山裡的幾個先生都帶著不少弟子,真不好把你安排給誰。」

  這時旁邊有人提了一句:「實在不行就到蔣先生那裡去吧。」

  只見白先生連連搖頭說:「蔣先生……不行不行,凡是蔣先生的弟子,沒幾個能待長的,他在堂裡確實數一數二,可論起帶弟子來,哪個都比他強。姚姑娘這邊底子不錯,總不能讓他帶到岔道上去。」

  忽然間門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一個有些邋遢瘦弱的中年人走了進來,悶悶的說:「這姑娘我要了,以後她就跟著我了。」

  一見了這人,白先生就站起來了,連連拱手道:「蔣先生,你看你最近接著不少活,只怕是不得工夫,還是另選先生吧。」

  「人我帶走了。」這蔣先生倒是說一不二,也不理會白先生說不行,說罷就拎著姚海棠走了。

  姚海棠感覺有點兒欲哭無淚,這個有點瘋癲的人以後莫不是要做她師傅……人生啊,果真無常,這算是驚喜還是驚嚇啊誰知道呢,世事不可捉摸,要麼聽之任之,要麼反抗之,姚海棠決定先觀察觀察再說……



  90.留雲樓

  那蔣先生一路領著姚海棠到了一處清幽乾淨的溪谷深處,一路行來落花共鳥語生香,泉聲與松風同湧。姚海棠是個好欣賞自然之美的人,美好的風景就如同美好的古董一樣,通常有著一樣於無聲處令人驚艷的美感。

  當她抱定了既來之則安之的念頭時,她自然可以很隨意自如地欣賞風景,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穩無雜念的欣賞風景了。這時候她似乎可以忘了一切,忘了自己穿越,忘了自己經歷過的事事,甚至忘了杜敬璋……而蔣先生壓根就像是沒看到她陶醉與欣然的神態和舉動一般,猶自快步往前走,等姚海棠反應過來時,蔣先生已經走出老遠一段路了。在伸手不見十指的濃密大霧裡,姚海棠就只能看清眼前十幾步路的距離,而那位蔣先生已經找不見影子了。

  「這……好歹也等會兒我吧」姚海棠咕噥了一句,好在這幾天沒少看浮梁山的地圖,蔣先生所在的位置她隱約知道一點,但地圖和路總是會有差距的,好在大霧之下紅色的標處處可見,只要循著路標走下去,總可以到地方的。

  不過至此,姚海棠堅定地認為,她這位先生估計不怎麼好打交道。這世上的人只分兩種,會做人的人和不會做人的人,這位蔣先生大概屬於不怎麼會做人的沿著路標走了大約十分鐘左右,就遠遠的聽得一陣如響鈴一般的笑聲響起,當真是清脆得如同黃鶯出谷婉轉動聽極了。抬眼往林霧深處望去,姚海棠自然而然地看向了笑聲發出的地方。

  只見濃霧深處,走出一身白衣白裙,連髮絲間也繫著一條白色絲帶的姑娘,這姑娘皮膚也潔白剔透,大概和浮梁山上積年不見太陽有關係。等走得近了,姚海棠就看清了姑娘的眉眼,一張圓潤的臉龐上掛著盈盈的笑,眉眼一彎自有閉月羞花之態,只是再走近些,臉上的笑就只剩了一片嬌憨天真之氣。

  那白衣姑娘走到她面前後,圍著她轉了好幾圈兒,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姚海棠嗎?」

  聞言,姚海棠點頭:「是,我是姚海棠,不知姑娘是哪位?」

  這時那姑娘忽然蹦起來拍著手圍著她打轉兒,直轉了好幾圈兒才停下來,這時身上哪兒還有點兒閉月羞花之態,全是一副的傻憨勁兒了:「真好真好,師父說要給我找個人一塊玩兒,當真沒有騙我耶,太好了。」

  ……

  原來她就是來陪這有些憨傻的姑娘玩兒的嗎,難道那什麼蔣先生堅定地拽了她來,就只是為給自己的弟子找個伴兒?太……太無法形容了,姚海棠想了想說:「那你叫什麼名字呢?」

  那白衣姑娘仰面想了想,然後伸著纖嫩青蔥的指在嘴裡啃啊啃啊咬了很久,才說:「我想起來了,師父說,如果有人問我的名字,那我就應該告訴別人我叫蕭素。師父叫我素素,你是我師妹,那也叫我素素吧!」

  狠狠地眨了眨眼,姚海棠看著面前的姑娘,當真是傾國傾城的容顏,在白霧之中仿如仙子下凡塵一般,只是這腦筋看來卻是有些不太清楚了:「好,那你以後叫我海棠,素素,蔣先生是不是叫你來領我去住的地方的?」

  這時蕭素又猛地一拍掌,大聲叫好,然後湊上臉上笑嘻嘻地說:「海棠,你好聰明呀,怎麼什麼都知道呢?走吧,我帶你去留雲樓,那裡是我和師父住的地方,從前只有我和師父,人好少啊,現在你來了人就多了,太好了太好了,你說是不是海棠。」

  那就意味著沒有人伺候飲食起居,什麼都要自己來?

  好吧,她也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這些都是小事,反正她也只是來偏安一隅,順便找些答案來的,不過是除了照顧自己飲食起居外,還可能要搭上個師姐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在白霧中穿梭了許久之後,蕭素忽然歡快地伸著手跑了,一邊跑一邊喊:「師父,師父……我把小師妹帶回來了喲!」

  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有一個不好說話的師父,有一個極好說話的師姐,人生果然鴨梨巨大啊留雲樓裡沒有人吭聲,蕭素跑過去喊完又跑回來拽著姚海棠:「海棠,以後你就住我隔壁吧,我好照顧你呀,師姐照顧師妹是應該的」

  她都沒說謝謝呢,蕭素就說應該了,姚海棠歎了口氣說:「好,我聽師姐安排。」

  把她領到了房間後,蕭素又是一通「照顧」,等到了中午該用飯的時候,蕭素就帶著她去吃飯,等到了飯廳姚海棠一看:「這……這就是中午的飯菜?」

  這一桌子全是水果和可以生吃的蔬菜,不說沒油吧,連碗米飯都沒有。做為一個正兒八經長在魚米之鄉的江南人來說,姚海棠一頓不吃米飯都感覺自己跟沒吃似的,所以她看著這一桌就覺得自己腿軟了。

  卻聽得蕭素說:「很豐盛吧,為了接師妹,我特地採了這麼一大桌子,高興不高興呀?」

  現在知道蕭素為什麼這麼白了,吃蔬菜不曬太陽,嚴重不健康啊姚海棠看著蕭素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歎氣說:「素素,這裡有廚房嗎,有柴米油鹽嗎?」

  「要這些做什麼,又不能吃。」蕭素看著姚海棠,這眼神也像打量外星人。

  面對蕭素這樣的人,姚海棠就十成十的沒脾氣了,當然她本來也沒什麼脾氣:「能吃的,素素帶我過去,然後我做好吃的給素素吃好不好?」

  於是蕭素又蹦了好幾圈兒,一邊蹦圈聊一邊拍掌說:「好呀好呀,海棠最好了,我最喜歡海棠了。」

  對天翻了個白眼兒,姚海棠覺得自己其實也是來當廚娘的。跟著蕭素出了廳堂裡,繞到後側就是廚房,廚房裡果然是一應俱全,各種配給都非常完備。再一看廚房前有池子養著各種淡水魚,另一邊還有禽捨,養著各種雞鴨類,那滿捨的雞鴨蛋估計已經好幾天了……「唉,素素,你們倆能活這麼多年,在我們那兒可以申請世界紀錄了,絕對沒人能超過你們。」姚海棠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後開始著手整理。

  先是把廚房裡有的東西清點好了,再把灶清了灰,又把油布包著的乾柴火著了,然後甩了幾塊石炭進去,等柴火熄了石炭就著了,這時正好煮飯。者飯的時間她就正好準備各類食材,野蔥炒雞蛋、醬爆木蘭瓜、蒸魚再加上一碟速炒時蔬和三鮮湯,四菜一湯款配置就得了。

  看著她做這一切,蕭素其實從頭到尾都不明白她在做什麼,不過最好一聞香氣又拍手了:「這個好這個好,海棠好厲害呀!」

  端了菜到廳堂時,蔣先生已經坐在那兒啃瓜吃葉了,他看著姚海棠和蕭素端了飯菜來也不眨眼,非常淡定地把手裡那半截兒青瓜吃完了,然後站起身來。

  蕭素把手裡的菜放到一邊的小幾上,然後手快腳快地把桌上收拾乾淨了,再來就獻寶一樣端著菜到蔣先生面前說:「師父,你看小師妹多厲害,竟然能把那些又不好看又不好吃的東西做得香噴噴的,好厲害的是不是。」

  這時蔣先生才看了姚海棠一眼,點了點頭,然後坐下來準備開吃。

  於是蕭素就來拉著姚海棠一塊兒坐,師徒三人的頭回聚餐在蔣先生的沉默、蕭素持嘰嘰喳喳和姚海棠眼珠子溜溜亂轉中結束了。

  吃過飯後,姚海棠收拾了桌子說要去洗碗,蕭素就說了一句:「小師妹,我來我來我來,別的我不會,洗碗我會的喲!」

  對蕭素的話,姚海棠抱以嚴重的懷疑,所以連忙攔著她說:「還是我來吧,素素和先生坐著喝茶,沒幾個碗,一會兒就好了。」

  「可是我想幫海棠的忙呀,海棠都累出汗來了,好辛苦的。」蕭素可憐兮兮地站在一邊兒,美人果然是有殺傷力的,這楚楚可憐的模樣一出來,姚海棠就投降了。

  「好好好,那素素去洗碗,我去把禽捨收拾一下。」做為一個對吃有執著的人,姚海棠不能看著那些無公害天然綠色食品被那樣對待,她看著肉疼。

  但是就在姚海棠要和蕭素一塊走的時候,一直沉默著的蔣先生卻從嘴裡蹦了幾個字兒出來:「海棠留下。」

  瞬間姚海棠就轉身停住了,這真叫金口難開啊,姚海棠頓時覺得這位上輩子肯定是話說得太多了,這輩子才這麼沉默寡言,「是,先生。」

  「海棠,那待會我幫你收拾禽舍好不好?」

  「千萬別,你總得留點事讓我表現表現是不是,這件事就留給我做好不好,謝謝素素了。」姚海棠就怕她把雞蛋鴨蛋弄碎了,她其實挺愛吃蛋類的。

  只見蕭素點了點頭然後走人了,留下姚海棠轉身看著蔣先生又是一腦門子的汗,不知道這位信奉「沉默是金」的蔣先生會跟她說些什麼,不會還打算一個字一個字蹦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08:43 PM

  91.感靈經

  自從蕭素離開後,廳堂裡就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蔣先生不說話,姚海棠也就靜靜地站著一言不發。直到最後連外面的鳥語蟲鳴都能聽清楚了,屋裡還是靜悄無聲。

  其實姚海棠這人最忍不得沉默,可是這會兒她覺得沉默是最好的應對方式。當然她臉上的笑還是在的,而且笑了這麼久也一點兒不嫌累,也一點不僵硬,依然自然而然的很,她真的是笑成習慣了。

  過了很久以後,廳堂裡忽然有了點兒木椅子搖動的聲音,蔣先生起身走到了姚海棠面前,看了好一會兒後說:「不錯,拿著,看看,多問。」

  居然是兩個字兩個字蹦了,這也算進步,不過關於多問這兩個字,姚海棠覺得問了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來:「是,先生。」

  「師父。」蔣先生嘴裡又蹦出倆字兒來了。

  這讓姚海棠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這大意是在讓她叫「師父」。她不太明白在浮梁山上,「師父」和「先生」有什麼不同,於是很坦然地躬身叫了一聲:「師父。」

  她最後一個字兒還有餘音兒在呢,蔣先生就已經走出去了。看著蔣先生的背影,姚海棠又忍不住歎氣了,而且她覺得自己以後歎氣的時間會越來越頻繁的歎著氣出了廳堂,立馬就想起禽捨來了,趕緊跑過去,她生怕蕭素真的「幫她」。好在過去了一看,蕭素正蹲在禽捨邊上,一動不動的拿著掃帚在那兒看著。

  拍了拍胸口,姚海棠慶幸自己來得早,看這架勢她要是再不來,蕭素就打算「幫她忙」了:「素素,你去歇會兒,這裡我來就行了。」

  「好,我看著海棠,陪著海棠海棠就不是一個人了呀!」蕭素雙手支著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就像是幼兒園小學的小姑娘做花朵狀一樣,蕭素做來竟然一點兒也不雷人,看著自然而然,就真像朵傾國名花兒一樣。

  於是姚海棠又歎氣了,上天只要給蕭素美貌一半的智力,那她就無敵了,可是上天沒給,老天爺果然很操蛋。給了一扇窗就把門封死了,太可恨了。

  拿了掃帚整理禽捨,好在這裡也是有人定期來打理的,雞鴨分捨,鴨捨邊上就是小池塘,池塘裡是活水,養著的就是那群跟豬一樣肥的魚。點撿完了雞鴨蛋,又把禽捨打掃乾淨了,然後把裡邊重新用水洗刷了一遍。

  弄乾淨了一看,污水都沿著禽捨邊上的排水溝排走了,姚海棠不由得讚歎:「真是費了一番心思,可惜一直是明珠蒙塵,沒事沒事,我來了,以後我會好好利用的。」

  看著乾淨得跟新砌一般的禽捨,蕭素繼續蹦著鼓掌叫好,說道:「海棠,好乾淨呀,還香噴噴的,他們打掃也沒這麼乾淨的。」

  香是因為姚海棠打掃時用了可以起驅蚊驅蟲作用的枝葉,山裡蚊蟲多,她別的沒學會,就學會了這招,正好這裡四處都是,擠了汁在水裡灑掃一遍有股自然的草木香氣,所以蕭素就聞出香氣來了:「以後都會這麼乾淨,這麼香噴噴的,以後我還天天給素素做好吃的,高興不?」

  用力地點了頭,蕭素眼睛都快笑得沒了:「高興。」

  「我也高興。」姚海棠覺得自己是天生和「傻子」比較親近,杜敬璋還是杜和時,杜和偶爾有點兒犯傻,這時到了浮梁山又有個「傻」師姐。

  頓時間姚海棠淚流滿面,老天爺丫……這就是她的小人生嗎?

  事實證明有些事擋都擋不住,注定了,她完全是想奔藝術家去的,最後不但做了廚娘,還順便很自然而然地客串了一把管家婆。最關鍵的是,她不但做了,還可能要做上非常長的一段時間。

  人生呀,真……不可思議

  「海棠,你懷裡這是什麼呀?」蕭素說著就抽出了姚海棠懷裡的書,是剛才蔣先生給的,姚海棠自己都還沒來得及看是什麼呢。

  抽出來後姚海棠也湊上去看了眼,書皮上只寫著三個大字:「感靈經,這是什麼?」

  真的……玄幻了?還是仙俠了,果然要長生不老,永世不滅,跳躍空間最後回家或者升級刷新地圖再回家嗎?

  不過蕭素答的很沒勁兒,非常直爽地就把姚海棠這興奮勁兒切了:「就是讓你知道啟靈是什麼樣的一種過程,需要用什麼樣的感知力去做,海棠,你要努力喲當初我用了三個月呢,我聽說過好幾個人都是一個月就學習完這本經書了。」

  好吧,她盡量,雖然她不是太聰明,也不是太笨:「好,我會加油的。」

  「加油?什麼加油加鹽的呀,晚上做菜油不夠了嗎,我去主堂那邊給你提過來。」蕭素說完不等她說話就跑遠了,讓姚海棠不由得感慨,蕭素要是去跑一百一十米欄,別說劉翔了,博爾特也得靠邊站,絕對是七秒以內的速度啊看著蕭素安安穩穩地跑遠了,也沒聽到什麼落地摔跤的聲音,姚海棠這才放心地坐下來,打開了《感靈經》。看了很久,一片的文言文,她文言文確實過得去,可真要是看太過生澀的東西,那鴨子聽雷、對牛彈琴一類的詞兒就是專門為她準備的。

  「收外於內,吐納有序……」開關八個字姚海棠覺得自己明白,就是收起對外界的一切感知,然後把自己的整個心思都放在呼吸上。這和瑜珈應該是差不多一個道理,要是當年沒在健身房學過瑜珈,姚海棠會認為這非常非常難做到。

  好在在她糊塗的時候,蕭素提著兩桶油回來了,一桶是茶油,一桶是菜油,蕭素還說:「主堂那邊還有葷油,不過什麼是葷油,我不知道是什麼就沒要,我們要葷油嗎?」

  連連擺手,這時代的葷油不就只有豬油嗎,這東西要不要都沒關係:「不用了不用了,素素累了吧,過來坐坐。」

  見姚海棠端著一杯好像很好喝的東西跟她說過去坐會,蕭素就把手上的油桶一扔,「咚」的一聲重響,幸好沒壞:「好啊,我陪海棠坐坐。」

  把果蔬汁遞給了蕭素後,姚海棠看著她喝完了,拍了拍她的背說:「別喝太急了,我剛才取了冰鎮過了,喝太急了胃腸會不適應,會拉肚子的。」

  「沒事沒事。」蕭素一點兒也不在意這事兒,倒是對姚海棠的事比較在意:「海棠,你看明白了嗎?」

  跟蕭素一塊兒,總容易讓人忘掉原來的目的,看著這有點兒憨傻,卻天真無邪的模樣,足令人忘憂啊,以至於她差點忘了問《感靈經》的事:「素素,我就能看明白前面八個字,後面的字我認識,意思不知道。」

  「啊,海棠好厲害,我第一天看連字都不認識,那一年我……我幾歲來著。」蕭素掙著手指算了半天,最後伸出十根手指來說:「十歲。」

  ……

  無語望蒼天,順便再無語凝噎,然後姚海棠說:「那素素可不可以告訴後面是什麼意思?」

  只見蕭素搖頭:「師父從前也不讓別人告訴我的,所以我也不告訴海棠,師父說了,自己想通了才算真正想通的,別人告訴的不算數呀!」

  繼續歎氣,姚海棠心說難道這東西看著看著就能看明白什麼意思,難道真當是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啊「好,那素素去玩吧,我繼續看書。」姚海棠低著頭,覺得自己現在滿腦子都是文言文飄來飄去的模樣。

  「我也要去做功課了,海棠要好好學呀。」說完蕭素就蹦遠了。

  看著遠地的兩大桶油,姚海棠伸長手想把蕭素叫回來把油提回去,只是等她想叫的時候,蕭素已經閃遠了。

  悶悶地收回手,姚海棠看著那兩桶油說:「算了,還是不讓素素來折騰你們了,可憐見兒的,再摔下去就得破了吧。」

  等到了傍晚,姚海棠就想把油提進去,她得準備做飯了,可是一提才知道油很重的,她用力推都紋絲不動:「這麼重,素素怎麼提回來的,難道這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姑娘還會功夫。」

  看了半天也只能這麼解釋了,放棄了把油提進廚房的想法,姚海棠直接去做飯,直到蕭素出現在廚房,姚海棠才讓她去把油提了進來。

  好在蕭素也不問姚海棠為什麼不自己提進來,而是一邊聞著廚房裡的香氣興奮,一邊蹦出去把油提了回來,那舉重若輕的模樣讓姚海棠不由得撅嘴兒,看來真正瘦弱需要被保護的還是她啊她這位師姐看起來簡直就是大力水手,那倆桶油,一桶至少五十斤,真不知道主堂給三個人備這麼多油做什麼,至少得吃一年……「海棠,放哪兒?」

  姚海棠指著角落裡的櫃子邊上,蕭素就趕緊放了過去,等姚海棠「吭哧吭哧」地想把鍋從灶上撤下來時,蕭素一隻手就拎開了,然後喝了口水噴出來就把火爐給噴熄了。

  果然是女金剛啊……



  92.夜有月

  在留雲樓的第一晚,姚海棠是照舊認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輾轉起來又躺下去好幾回還是沒半點睏意。就著微弱的長明燈起了床,披著衣裳坐在窗前時,才發現月色倒是不錯,這是個有月亮沒日光的地方。月色之下,有些微山嵐之氣發散出來,卻不似白天那般雲遮霧繞看不清眼前景象。

  側著頭靠在窗檻上,眼一掃正好看到了在窗邊書桌上的《感靈經》,姚海棠伸手翻了兩頁:「喂,按照套路來說,你不是應該在月夜顯點兒啥奇跡嗎?來來來,曬曬月亮,看看能不能出現點類似光芒大現之類的景象來。」

  她絕對是閒得無聊的,所以《感靈經》在月色下並沒有出現什麼「流光溢彩」的景象時,姚海棠也不覺得失望,只是自己拍著窗檻不由得傻樂。越樂就越覺得其實沒什麼可笑了,復又歎了口長氣披衣出門……留雲樓外是一片蔥鬱的樹林,各色山間樹木雜生著,有可以當木材制各類物件的,也有只能砍來燒的,步入其間有些微草木的香氣襲面而來。因為留雲樓附近她還不是太熟,所以也就不敢亂走,只在林子邊上隨意走動走動。

  「咦,那邊還真有光耶。」姚海棠忽覺驚喜,她奔過去心想該不會真的有門兒吧可是走近了才知道,只是一盞燈,自然還有提著燈的一個人,那人打量她一眼,她當然更理直氣壯地回望了一眼,最後那提著燈的人咕噥了一聲什麼,才朗聲問道:「你是蔣先生新收的弟子?」

  看這樣兒還是熟悉四方堂情況的人,姚海棠想了想說:「對,你是誰啊?」

  「賀清華。」

  來人一報清了名字姚海棠就知道他是誰了,這個人在四方堂可是鼎鼎有名的,好像是四方堂堂主的關門弟子,資質不是一般二般的高。就是姚海棠不明白,這人深更半夜跑到留雲樓來做什麼:「是九師兄啊,深夜來這邊是有什麼事嗎?」

  只見賀清華迎著姚海棠這邊一笑說:「晚上山裡獸多,這邊幾處防守相對較弱,且住的人也少,這幾天輪著我當值,自然要來看看。」

  這也不必自己來啊,姚海棠覺得應該是有什麼事情的,可是賀清華不說她也猜不出來,畢竟她才沒來幾天:「那我回去睡覺,不打擾九師兄了。」

  道別之後沿著原路走回了留雲樓,忽然發現蕭素的屋裡有燈燭在亮著,她記得蕭素那兒是熄了燈才睡的,難道蕭素和賀清華那啥……有一腿想了想朝蕭素屋裡走過去,姚海棠覺得這個有點兒拎不清的師姐需要自己去關心關心,別說她好打聽,她是不會承認的:「素素,素素,你睡了嗎?」

  屋裡的蕭素一聽是姚海棠的聲音就蹦起來給她開門,開了門後笑嘻嘻地叫道:「海棠,你怎麼也還沒睡呀?」

  雖然蕭素還是那樣笑嘻嘻的,但是姚海棠明顯感覺得出來,這傻姑娘不高興了:「素素,為什麼不高興啊?」

  拉著姚海棠進了屋裡,蕭素撅著嘴可憐兮兮地說:「清華說他要和晏師姐成親了,清華還說要我不跟大家說我們的事。」

  啊……敢情不是有一腿,是有好多腿多那賀清華為了要「少奮鬥三十年」而拋下了蕭素。據說蕭素很多年前也是被很多人看好的一代新星,只是莫明地成了現在這樣,於是這才是賀清華之前親近蕭素,而現在不要蕭素的重要原因吧「你答應他了嗎?」姚海棠陪著蕭素一塊兒坐下,然後問了這麼句話。

  只聽得蕭素一扭臉,那天真燦爛的臉上有了愁緒:「我不要答應,我最喜歡清華了,他為什麼要和晏師姐成親,成親是不是以後就不能來看我了。我不要這樣,他喜歡晏師姐就喜歡好了,我又沒說不可以,可是為什麼不能來看我,也不讓我去看他,他這樣說話我好難過。海棠,你最聰明了,你說他為什麼要這樣兒?」

  唉,也就這傻姑娘還要問,旁人都不用問,大抵一遇上就自個兒想得通了:「這個……怎麼說呢,其實素素,人總會變的嘛。你看九師兄身邊多了個晏師姐,你這裡不是還多出個我來了嘛。當然,你要是覺得我和九師兄不能相提並論那我也認了,畢竟九師兄跟你認識好多好多年了,我才和素素認識一天呢。」

  她跟有點兒癡傻的人相處起來毫無障礙,她已經比較能適應他們的思維方式了,所以勸慰起來其實不難的。只是從前的杜和啊,一直關照著她,回想起來,她才是一直被保護得太好的人啊於是,她又想起他來了,傻子就像是牛皮癬小廣告一樣,就這樣在記憶裡根深蒂固難以消除。

  而蕭素在聽到問題後想了很久,然後才說:「不是的,如果一定要換,那海棠別走,九師兄反正也不會再來了……」

  瞧瞧,誰說他們真傻了,其實心裡也明白,蕭素都已經接受了賀清華不可能再回頭的事實:「我不走,就算要走也帶上素素一塊兒行嗎?」

  「好,海棠最好了。」說完又是滿臉的笑,傻子的世界永遠是那麼單純,單純的悲傷,單純的快樂。

  安頓好蕭素睡下,姚海棠這才自己回屋睡下,還沒忘了到窗邊把《感靈經》收起來,萬一早上的霧氣把書洇濕了可不好。恰在此時,一陣風吹來,把書頁吹得翻飛起來,她眼眨也不眨地看著那書翻動間有微微的銀光閃動,就像是月色照在水面上泛起的波光一般。

  「不是光芒大作,是銀光如練。」姚海棠一拍手按住了《感靈經》,倒沒有出現傳說中光芒往她身體裡鑽的事兒,因為她發現是這書的紙裡有銀粉,所以才有銀光閃動。

  這得多敗家才用銀粉灑紙然後用來寫一本這麼不起眼的經書,不過這工藝倒很新奇,姚海棠一時忘了自己要睡覺的初衷,坐下來準備細細地看那些銀粉是怎麼灑到紙裡去的。

  「是紙漿裡加進去的,還是做出來才灑上去的,古人真是奢侈,真金白銀的就往紙上用。唔……像是做出來後灑的,灑的時候應該還很濕,按進去了才不容易掉嘛,畢竟這是真金白銀。」姚海棠對各種工藝的沉迷遠遠大於她對啟靈師的興趣,甚至超越了美食和器。

  讚歎了一番後,她就想收了書然後去睡覺,卻忽然一怔:「這些銀粉好像……是畫兒,用銀粉作畫兒,敗家啊!」

  就在她說敗家的時候,忽然又是一怔,接著便聽著耳邊傳來一句:「凝神,聚氣,盤坐……」

  是蔣先生過來了,而姚海棠竟然非常迅速地照著做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做得這麼自然,甚至還用極怪異的姿勢盤坐在了大圓凳兒上:「師父,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靜心,收外於內,吐納有序。」蔣先生說完伸手拍在姚海棠肩頭,然後似乎是在幾處穴道上輕拍了幾下。

  頓時間姚海棠感覺整個身體裡暖洋洋的,腦子裡出現了剛才銀粉畫的畫兒,可是她光顧著驚奇了,壓根沒想到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末了,蔣先生瞪著姚海棠,以手指引著那些暖流湧向腹部,再由腹部湧向四肢,最後……姚海棠睡著了。

  「看得出來是機緣,看出來了不懂是蠢笨。」蔣先生在姚海棠睡著後,終於說了句完整的話,可惜姚海棠是聽不著了。蔣先生確定了姚海棠已經睡著了後,就搖頭出了屋,然後喚來蕭素把姚海棠抱到床榻上去睡。

  「師父,海棠怎麼了?」

  「她笨。」

  「可是海棠很厲害啊,而且很聰明的。」雖然才相處一天,可蕭素實在覺得姚海棠很厲害,能把那些乾巴巴沒味道的東西變成各種各樣香噴噴的美食。而且還能幫她分析問題,解決問題,所以蕭素覺得這個小師妹很好很強大。

  「聰明?豬都比她聰明。」或許出於氣憤,蔣先生又說了句完整的。

  「豬很聰明的,雞鴨沒跑,豬跑了……」蕭素指的是那兩隻本來養在留雲樓圈兒裡,卻一時不察跑回了山上當野豬的豬。

  這時蔣先生也歎了口氣,看著蕭素說:「睡覺。」

  於是蕭素行了禮說:「師父早睡,小師妹我照顧。」

  一邊往外走,一邊搖頭,蔣先生最後忍不住說了一句:「一個比一個傻。」

  第二天中午姚海棠再醒來,眼前就是一張傾國傾城,卻笑得一臉傻氣的臉。她下意識地一躲,蕭素就又笑嘻嘻地湊上來:「海棠,你可醒了,起床了起床了,太陽公公曬屁股了。」

  沒好氣地看了蕭素一眼,掀開被子時姚海棠忽然發現自己昨天晚上竟然是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都濕透了,而且被子和床單兒也濕了。這讓她不由得有些汗顏,差點兒懷疑自己昨天晚上尿床了不過為什麼有這麼多汗,她睡覺向來不出汗的,而且這天兒才四月初,也不是出汗的天兒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08:49 PM

  93.紫光台

  摸著床上濕的,枕頭濕的,頭髮也是濕乎乎的,姚海棠就傻眼了,看著蕭素在那兒特麻溜地給她換訂單和被子,她就一個勁兒的想不通。尿床當然不可能,沒哪個神人能尿得全身都濕了,她沒這麼大的膀胱想了好一會兒想不明白,她就看著已經鋪好了床,準備拿換下來的去洗的蕭素問道:「素素,我為什麼出這麼多汗?」

  「我以前也這樣啊,不用擔心,快去洗澡,還沒吃午飯呢!」蕭素直接就讓姚海棠覺得,要不是要讓她去做午飯,估計她是不會主動來幫這忙,也不會起這麼早來幫忙的。

  姚廚娘一看這情況就知道,已經中午了……老老實實地去洗澡,洗澡時才發現自己身上一股子餿味兒,就跟隔了很多夜的剩飯一樣,味道極其厚重。為此,她決定今天早上不吃和米飯相關的任何東西了,改吃頓包子和麵條吧。

  昨天她就惦記著小池塘裡那肥得能當豬賣的魚,所以今天早上她決定做魚面、魚羹、魚丸。做魚面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過程,首先得殺幾條新鮮的魚她實在不怎麼能抓得著魚,那些個肥魚跟成了精似的,一個個游得飛快,再加上那漁網實在不大,直接導致她在水裡撈了好一會兒都沒撈著條魚。最後還是蕭素在一邊洗床單洗得看不過眼去了,起來抓了把子兒往水裡一扔,然後拍著掌說:「海棠,去撿魚吧。」

  果然是金剛女一邊撿魚一邊看了眼蕭素,姚海棠開始覺得功夫很神奇了。

  撈了魚處理乾淨了,去骨剁蓉,她做魚面向來是一點兒麵粉也不加的,三條魚也只加了一個蛋清,挑上勁兒後放一放。找了個厚的油紙捲起喇叭狀,把尖兒剪了,這是為了待會兒做魚面。

  蕭素在一邊看著她覺得非常新奇,就問:「海棠,你做什麼?」

  「魚面,你看這時擠魚面的裱花袋……呃,別問我為什麼叫裱花袋,以後到有這個用的時候再告訴你。你看這樣一捏下邊兒就出來圓圓的魚面了,因為魚面不好搓成形的,所以這樣一擠出來,直接到鍋裡溫水養得透了,然後再過涼水,就可以像別的麵條一樣煮著吃了。」唯一的區別就是魚面不經煮,水一開就放下去,還得非常迅速地關火起鍋。

  姚海棠說得蕭素一陣暈頭轉向,最後她決定不問了,只等著吃就行了,她在一邊看著姚海棠把魚蓉擠成了麵條,然後撈起來過涼水。

  另起鍋做了湯,姚海棠只給蕭素煮了一小碗試試味兒,這魚面得等要吃的時候開煮,現在煮等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那試味兒的小碗,蕭素唏溜了兩口就沒了,端著小碗可憐極了地看著姚海棠:「沒飽,海棠。」

  「要等師父一起吃的,你現在沒事就來剁肉餡吧!」魚丸裡要用到肉餡,魚包肉嘛。魚丸是要下鍋炸的,裡邊則包著肉和肉湯凍,這就是傳說中的黃金魚丸,咬一口湯汁橫流,嚼一口香氣四溢。

  做魚向來是最考究功力的,魚做得好不好,也在一定程度上能說明廚子的功力了。魚其實一直不是姚海棠擅長的,不過這時候做起來竟也有香有色有味兒其實再做別的她就不一定會了,魚類入菜,她會的很少。

  肉餡裡配的調料也很重要,不過姚海棠就加了點兒鹽和蔥姜水,調上小火熬粥著的濃濃肉湯,再和肉湯凍一塊兒包進去,壓根不用調味就很鮮美了。

  光有魚沒有菜和主食也不行,姚海棠想著就做了幾張玉米貼餅,丁上幾樣時令鮮蔬和醬菜,這一頓午飯才能算是齊備了。

  「素素,你端過去,看看師父起來了沒有,起了我再下面,如果沒起面就得待會兒再下。」姚海棠一邊把菜端到盤子裡讓蕭素端過去,一邊叮囑著道。

  只見蕭素點了頭,快步如飛,手上又極穩的端著盤子進了廳裡,不多會兒就拎著盤子出來了:「海棠,師父起來了,趕緊下面吧!」

  魚面在沸湯裡滾了幾滾,湯是清湯,另幾樣都加了肉湯,這個再加肉湯就膩味了。清湯不代表沒味道,是竹筍、芽菜等十幾味蔬菜煮了兩小時的素高湯,味道鮮甜甘爽得很,配魚面也極合適。

  端進了廳裡,蔣先生已經坐到了廳中間,到現在姚海棠都還不知道她這位新上任的師父叫什麼名字,於是心裡還一直蔣先生蔣先生地稱呼著。

  「師父,吃午飯了。」姚海棠說著把面擺到了蔣先生面前,然後又安頓蕭素坐下吃麵,最後自己才坐下,又一樣一樣跟蕭素說著這菜是什麼,那菜是什麼。

  「海棠,這個是什麼?」

  抬眼一看,是碗炒山梗菜,姚海棠就拿了小碟扒拉開一片葉子:「你看,這像什麼,房前屋後都常見的。」

  於是蕭素這比她住得長久的一眼就看出來了,一拍手特歡快地用筷子指著說:「山梗子,師父是山梗子啊,這個也可以吃的?」

  ……蔣先生當然不是山梗子,只見蔣先生非常淡定地細嚼慢嚥著,把這倆聒噪徒弟視之為無物。姚海棠則看了蔣先生兩眼,然後示意蕭素小聲一點:「山梗子吃夏初新冒的嫩枝葉,過水焯一遍,然後用調料拌了就行,除了山梗子還有很多能吃的,以後我慢慢做給你吃。飯桌上不要說話,食不言寢不語,只有我們幾個人沒關係,可是人多了大家都安安靜靜吃飯,你一說話你說會怎麼樣?」

  於是蕭素偏著腦袋想了想,然後笑嘻嘻地說:「我知道了,海棠真好,我會記得的,吃飯吃飯。」

  笑看著蕭素埋頭吃飯,姚海棠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錯,蕭素這樣性天澄澈的人總是很容易讓人覺得親近得沒有任何隔閡。吃完了飯,蕭素抱著碗出去洗了,而姚海棠則負責留下來站一邊聽蔣先生蹦字兒但是蔣先生居然不蹦字了,而是說了句特完整的話:「練功要用心,不用心沒用。」

  「關鍵是師父,我都不知道心要用在哪裡,那些字我倒是都認識,意思一點兒也不明白。」姚海棠看著蔣先生,心說好歹給解說成白話文,那樣她就能明白了。

  可是蔣先生說什麼,蔣先生只看了她一眼說:「只要不用在傷心處。」

  瞪圓了眼睛看著蔣先生,姚海棠長出一口氣點點頭說:「師父,我知道了。」

  然後蔣先生就「嗯」了一聲走人了,留下姚海棠在原地滿腦袋胡思亂想。最後還是蕭素進來拽著她去主堂,說是今天下午有什麼「重器啟靈」會在紫光台那邊進行,非要拉著她去看不可。

  「今天啟靈的是大師兄喲,好厲害的。」蕭素拽著姚海棠走時這麼說了一句。

  所謂的大師兄是相對那位九師兄而言,九師兄是關門弟子,大師兄是大弟子,從身份上來說大弟子就跟那長子嫡子一樣,身份相對要高一些。

  九師兄是大大有名的賀清華,大師兄則是身在傳說裡的慕清風,這位大師兄據說是其人長得跟天神一般,只是不苟言笑,而且在外邊一直是頗富盛名的。

  一路走到紫光台,這時紫光台已經是人聲鼎沸了,裡裡外外左一圈兒右一圈兒,整個紫光台下滿滿噹噹的人,可以說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了。姚海棠和蕭素剛一到,就有一聲傳來:「大師兄到。」

  紫光台上延伸出來的那條路與紫光台齊平,那慕清風一路含笑走來,看著倒是個挺和氣挺好相處的人。至於如天神一般的長相,姚海棠把眼前的拿著跟杜敬璋一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就連言行雲都比不上。

  看著身邊的姑娘們冒星星眼兒,姚海棠嗤之以鼻,這下她理解為什麼京裡人對杜敬璋毀譽參半,而京城的姑娘們卻都對杜敬璋青眼有加了。

  「海棠,她們為什麼要尖叫啊」蕭素拽著姚海棠的袖子問道。

  「因為喜歡你們那位大師兄唄。」姚海棠答道。

  聞言,蕭素答道:「我也喜歡啊,我都不叫。」

  瞥了蕭素一眼,姚海棠說:「你有不喜歡的人嗎?」

  然後蕭素就不說話了,這時慕清風已經站到了紫光台中間,這時姚海棠才看清楚今天啟靈的所謂重器是什麼東西,普生器坊的青銅大鼎。上邊的花紋劉羅生還特地來問過她,她還抽空過去幫過忙,所以一眼就看出來了。

  原來所謂的重器,就是指份量很可觀的器啊真失望,姚海棠伸長脖子仔細看了兩眼,還是沒發現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這時紫光台上傳來一聲清脆至極的響聲,眾人在一瞬間收了聲,整個紫光台下剛才還連身邊的人說話都聽不清,現在卻是聽得清風聲和呼吸聲了。

  這一聲淨場磬響起後,整個啟靈的儀式才算正式開始,只見慕清風盤腿坐在青銅大鼎前,手裡捧著一個小盞,小盞裡似乎是盛放著水。慕清風嘴裡唸唸有辭了好一會兒後,起身把水潑灑在青銅大鼎上。

  那大鼎倒是還沒什麼反應,姚海棠先有反應了……



  94.啟靈心

  這回一沒光,二沒什麼奇特的景象,只是一種很莫明的感覺,就像是感覺那個她參與過製作過程的大鼎活過來了一樣。似乎在跟她對話,關鍵是她搞不清青銅大鼎想說什麼,估計她說什麼青銅大鼎也不清楚。

  但是這種交流確實是存在的,雖然一無語言,二無具體的內容,冥冥中卻感覺到了,感覺總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微妙到讓她覺得這似乎不存在,但她一認為不存在的時候,有能很清晰地感覺到青銅大鼎確實在跟她交流什麼。

  只能說人類不清楚器物的語言,就如同器物也可能不清楚人類的語言一樣。姚海棠看著那個大鼎,唯一想說的是:「大青呀,你認識我唄,認得我是把你鏨成這模樣的傢伙。」

  這時蕭素湊了過來,小聲小聲地說道:「海棠,這是洗塵,器在洗塵以後才可以正式啟靈。對了,大師兄用的水是堂裡的拂塵泉水,下回我帶你去看喲!」

  於是姚海棠也小聲小聲地湊過去說:「素素,啟靈過後的器是不是會認得製作的器師啊?」

  只見蕭素又湊到她耳朵邊上,說道:「是啊,要不然怎麼會器不傷主呢?海棠,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呀,真笨。」

  剛才還誇她聰明呢,姚海棠扁了扁嘴說:「如果是很多人一起製作的器呢,它會把所有人一塊兒認作它的製作器師啊?」

  聽了她的話,蕭素直搖頭:「當然不會,不管多少個人做,如果只有一個器師的話,那個器師才算,如果很多個都是器師,那就看誰做得多一點嘍。」

  噢,這下她明白了,她記得春雨劍和秋水劍也一樣,記得在尋徑園裡第一回見到春雨劍時,春雨劍就像是認識她一樣低鳴了一聲。這青銅大鼎大概也是一樣,洗塵過後就像小孩子睜開了眼一樣,就能看到或者說感覺到她的存在。

  這麼一想她就驚悚了,如果啟靈完成,那個青銅大鼎不會蹦過來衝她叫「媽」吧被這念頭雷得渾身一顫,她心說:「那可真是驚悚死人了。」

  紫光台上,這時慕清風已經洗塵完畢,又重新盤腿坐了下來,在青銅大鼎前,慕清風手結蓮華印,嘴皮子一直在動,看來是在念著什麼。大概是一刻鐘過去後,慕清風翻身至鼎上,雙手結印「咚」地一聲拍在青銅大鼎上。

  這一聲「咚」響得姚海棠頭暈腦脹,這時忽然有些感覺清晰起來,她能感覺到青銅大鼎很歡快,似乎在告訴她它很高興很興奮一樣。等她頭暈的勁兒緩過去,再看向台上時,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五彩光華……只見流光溢彩的陽光透過雲霧折射下來,遂成五色光芒籠罩在青銅大鼎上,連同慕清風在其間也仿如神祇一般,這場景竟無比神聖。姚海棠張大了嘴巴看著,最後揉著眼確定自己沒看錯後喃喃道:「玄幻了玄幻了。」

  念叨完,姚海棠又抬頭看了眼天空,心裡又不由得犯嘀咕:「難道只是恰逢其會,正好太陽照在這塊兒,因為雲霧的關係才有了這樣的光芒?」

  按照一個受現代教育長大的人固有的思維方式來看,確實只有這樣才比較解釋得通,於是姚海棠又淡定了。

  至於那大鼎滿懷歡欣的感覺,她覺得可以理解,她從前能從很多出土文物身上感覺到很多不同的內容。大鼎嘛,自然是威儀四方的,這新出的有點兒新奇兼興奮,以後自然會厚重起來的。

  在她這麼想的時候,她忽然愣在當場,再想動動手腳時竟然發現自己動也動彈不得了,只留下眼珠子還在那兒轉悠悠。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我的天神爺爺啊,你到底打算咋玩我你吱個聲,別嚇唬我行不。」姚海棠這時就算想苦著臉說都說不出來,只能在心裡想一想。

  而蕭素在旁邊正看著紫光台上的情形,姚海棠身邊的其他人也都仰面看著,看起來都很正常,獨獨是姚海棠在這兒差點兒沒站成石雕不知道什麼時候,蔣先生摸到了人群裡,自姚海棠身後伸出掌來貼在姚海棠背心,同時一句話輕輕傳入姚海棠耳朵裡:「別擔心,按著我說的做,慢慢來。」

  聽到了蔣先生的聲音後,姚海棠的心就安定下來,由著蔣先生一句一句慢條斯理的在耳邊響起,她漸漸地有了一種很玄妙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正是一片空明,像是有什麼,又像是什麼也沒有。

  頓時間她感覺身體裡像是多了點東西,暖暖的在身體裡遊走,再然後蔣先生在她耳邊一聲大喝,如響雷一般把她給弄得嚇了一大跳:「師父,怎……怎麼了?」

  只聽得蔣先生說了一句「很好。」然後又走來時一樣,眨眼間人就沒了蹤影。姚海棠扁了扁嘴兒,覺得每回蔣先生來都應該挑著兩桶醬油,再掛個牌子——我是來打醬油的這時啟靈儀式已經結束了,蕭素興奮地拉著姚海棠的衣袖猛拽,她甚至沒有發現蔣先生來過:「海棠,你看你看……真的成功了耶,大師兄厲害不厲害呀?」

  「厲害,很厲害。」姚海棠說完收回視線又重新看著台上,頓時間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響,她感覺到那個青銅大鼎像個小孩子一樣特高興地奔自己來了,然後她再凝神一看,大鼎還在原地。

  拍了拍胸口,稍稍讓自己適應了一下這種感覺,畢竟她以後可能還要制更多的器,還要見更多的啟靈儀式,如果每回都又暈又愣的,她還活不活了。

  這時台上的慕清風正在四處掃視,姑娘們都特羞澀地捂臉,當然也有不捂的,比如像姚海棠這樣兒的,再比如像蕭素這樣兒的……但是最終慕清風的視線也沒落在誰身上,環視一圈兒後從容收勢,一掌輕拍在大鼎上,四周的光芒便就此消失盡了。

  此時,台下一陣掌聲響起,姚海棠連忙塞耳朵,姑娘們都太熱情了:「素素,我們回去好不好?」

  她說得很大聲了,但是蕭素還是沒聽清,最後她只能比劃著告訴蕭素回去,蕭素也捂著耳朵直點頭,然後兩人就手拽著手溜了。等到台上的慕清風再環視一圈兒時,他要找的人已經溜走了。

  不過姚海棠那也是典型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慕清風確實不認得她,但是慕清風認得蕭素,蕭素當年的名頭可是比哪個主堂弟子都響亮的,慕清風再怎麼也會認得出來。

  而姚海棠和蕭素一塊兒回了留雲樓後,就見蔣先生在院子裡喂雞,見了她們倆就說道:「素素,去做功課,海棠,跟我來。」

  怎麼又是叫她,姚海棠沒脾氣地跟著走,覺得這天底下怎麼哪兒都有降服自己的人。都說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那她的滷水也未必太多了點兒。留雲居的師徒倆兒都是她的滷水,而京城有個姓杜的滷水,不過她也鹵過人一回,算扯平了……而這時,那姓杜的滷水正在鹵著很多人杜敬璋這輩子,沒被人這麼威脅過,也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威脅,所以他很暴躁,甚至暴走。

  而杜敬璋其人行事,總是理由光明正大,言官們自從當年的事過後,也就少敢參這位了。

  對言官的不參,很多人抱以冷眼,但免不得要嘲諷言官們欺軟怕硬,但是言相爺卻說:「因為多年前他們就明白了一件事,四公子不存私心,事君以忠,事父以孝,事國則鞠躬盡瘁死而後矣更重要的是,不僅是他們明白,萬歲爺也明白,而這天下也有不少明白人。」

  「我只在想,下一個倒霉的是誰。」言行雲對此頗為擔憂,畢竟得罪的人多了總是對杜敬璋不利的。

  只見言相爺一笑,看著桌上新下的水果說:「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連老四最得力的心腹喬致安也想不到。老四做事兒要是誰都能猜得到了,那他就不是你們其信如山的那個四公子了」

  就在言相爺的話音落下時,有家丁捧著朱漆匣子過來了,說道:「相爺,四公子差人遞了拜帖來,言說到午後過府來。」

  接了拜帖,言相爺也不打開看,倒是小言打開來看了一眼,還是那一慣來的措辭華麗、行文嚴整,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父親?」

  「就說午後安排去靖國寺,不見。」靖國寺供奉的是東朝列代先賢,不是誰都能去,而且需要提前約定時間,一旦約了自然不能更改。比起活人來,死人當然更受尊重一些。

  「父親,為何不見?」

  言相爺看了自家兒子一眼,笑道:「你確實不如喬致安更能領會意思,老四投了拜帖來,就是為了讓我拒絕的。在這事兒上,只能說四公子果然是個護短的,這是他在回護你。」

  「回護我?」言行雲不明白,他有什麼好回護的,在京城除了有數的那幾個,誰又能威脅到他。

  「在世人眼裡,你永遠都是他門下出來的,對他總是唯命是從,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改變這一點。」言相爺總是一輩子朝堂上打滾過來的,比起言行雲,還得說一句言相爺果然是老薑,比起小方來老辣得多。

  與言相爺談話,言行雲的問題永遠很多:「為什麼是現在?」

  「接下來他會很難,他要你袖手旁觀,仔細看看拜帖,如果你看不出來,以後還是老實待家裡吧,別摻和這些事了。」

  言相爺說罷起身遛鳥去了,留下言行雲在原地看著拜帖,心頭有些憤怒,但更多的是失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09:09 PM

  95.謠言飛

  之所以言行雲要失望,是因為杜敬璋把他像多餘的枝椏一樣砍去了,以護短的名義。言行雲覺得自己絲毫不感激杜敬璋,因為他不需要這樣的護短。

  他不是姚海棠,那是個弱女子,理所應當被關照,理所應當被護短。但他可以和杜敬璋並肩同闖波深浪廣的朝堂,因為他是個男人,理應像男人一樣和自己的兄弟一塊兒笑傲天下,而不是像個娘們一樣被關照。

  「杜小四,你給小爺等著。」言行雲這個慣來神仙一樣的人終於憤怒了一回,他的小怒火燃燒著,越來越大,越燒越旺。

  而另一頭,言相爺笑看著這一幕,身邊的人問道:「相爺,您為什麼要點破了,您不是向來不希望公子和四公子綁得太緊嗎?」

  提著鳥籠子逗了逗籠子裡的小鶯兒,言相爺臉上的笑一點兒也不顯得高深莫測,反而平和極了:「那得分什麼時候,就算是在萬歲爺那兒,行雲和老四也是一掛兒的。其實不管行雲還是喬致安,雖然和老四一掛兒,但在萬歲爺心裡,他們都還是他的臣子,這得說老四實在會做人。他們和老四從小一塊兒長大,理應有傾向,人嘛……有感情的比沒有感情的好控制。」

  「相爺的意思是?」

  收回逗弄鳥的草葉子,言相爺說道:「你說如果老四身陷險境,而行雲和喬致安為了自身安危,袖手旁觀,萬歲爺怎麼看。說是忠君愛國,但忠君愛國到冷血無情,萬歲爺也是不喜歡的。」

  在言相爺說完這句話後,言行雲已經拿著拜帖出府去了,一路上他腦子裡全是亂七八糟的東西,亂到讓言行雲越來越火大。他記得姚海棠說過一句話,叫什麼——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敢情你杜小四就認為小爺是個有難不能同當的,在你眼裡小爺就這麼不是東西。啊呸,從小跟小爺說,為人不過忠義二字,現在好,自個兒在這扇嘴巴子,舒坦啊!」言行雲一邊走一邊以從來沒有過的暴躁語氣說著話。

  好在太平裡來來去去的人並不多,太平院的人雖然四散在各處,侍衛也隱在各處,但沒人會瞎來聽話,畢竟這是太平裡。一不小心聽了不該聽的話,那可是很麻煩的相爺府離和園並不遠,轉過幾個巷口就到了,門口的侍衛一看是言行雲,再一看這位還怒氣哄哄的,立馬退到一邊,只行禮不招呼。這位的脾氣別的府裡人可能不知道,但和園的人那是門兒清。

  順利地進了杜敬璋的院子,陳平益本來在書房外守候著,一看言行雲來了就起身行禮,正要通報時卻被言行雲按住了:「別嚷,我自進去,你在外邊兒候著。茶水就不要上了,客套的規矩也不要來了,我有話要跟公子說。」

  他這麼大聲音,杜敬璋哪兒能聽不到,一聽到臉上就有了笑意,姚海棠走後,他鮮少有笑臉,這時卻不由得欣然:「進來吧。」

  進了書房裡,言行雲看著杜敬璋,就看著不說話,那表情要多憤慨就有多憤慨。最後還是杜敬璋先開了口,他指著旁邊兒的座說:「不管什麼事,坐下再說,平益,沏得茶來。」

  「公子這兒還有我的座兒嗎?」言行雲笑容滿面地問著,但這笑容怎麼看怎麼冷淡。

  其實在拜帖送過去時,杜敬璋就想到了可能會這樣:「你要是不願意坐,站著自然也可以。」

  從鼻子裡噴了氣兒出來,言行雲終還是坐下了,陳平益沏了茶來放在小幾上說了聲「請用」就抱著腦袋溜遠了。言行雲這才摸了把自己的臉,心說:「有這麼嚇人嗎?」

  像是知道言行雲心裡在想什麼一樣,杜敬璋笑道:「你嚇著平益了,神仙公子忽地瘋癲起來了,果然還是有幾分嚇人。」

  喝了口茶平平胸臆間的氣憤,言行雲得很努力壓制才能不氣得破口大罵。這時言行雲才發現,別的不說,杜敬璋自雲涇河回來後,氣人的本事是高得多了。他不需要主動去招誰,只要把人氣得不輕了,別人自會來招他:「公子,您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以為寫得很明白了,就算你沒看明白,言相爺也該看明白了。」杜敬璋合上桌案上的條陳,這麼答著言行雲的話。

  一聽這話言行雲就知道,這話再問下去沒意思,就轉而說道:「既然公子這麼說,那請容許我問公子一句,接下來您到底要做什麼,您既然說不爭,為什麼還要做這些事,您不覺得您做的太多餘了嗎?不要跟我說是為了九公子,九公子是您一手教養長大的,他有多大能耐您比我們更清楚。九公子哪裡需要您幫忙,他治水治得風生水起,民間已經是一片頌揚之聲。」

  只見杜敬璋自桌案上的條陳裡又抽出一本來,一邊看著一邊慢悠悠地說道:「我收拾他們自有收拾的理由,為小九,我何必收拾他們,何必引火燒身。所以我一直說你有時候想事不細,在這一點上你不如致安。」

  好在杜敬璋也經常說喬致安有地方不如言行雲,而言行雲對自己的缺點也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也自不氣憤這點,只問道:「為姚海棠?」

  「是,也不是。」杜敬璋答得很輕飄。

  於是言行雲有暴躁了:「我呸,還也不是,我就只有是,沒有不是。公子,既然人都走遠了,您還在這兒心心唸唸,您不覺得這不僅多餘甚至完全沒必要嗎?」

  搖了搖頭,杜敬璋說道:「我這個人很記仇,你是知道的既然敢擊殺我,那他們就必需付出代價。我讓他們準備了一年多,等的就是現在,準備好了才好一網打盡,準備好了才能一次按得無法死灰復燃,省得那群人如百足之蟲一般死而不僵。」

  這番話讓言行雲沒了脾氣,歎了一口氣後說:「我就知道公子總會找個由頭滅了他們,卻沒想到您連理由都不找。」

  「不需要。」杜敬璋說完又批好了一個條陳,這才站起身了動了動腿腳,然後坐到了言行雲旁邊。

  看著坐在身邊的杜敬璋,言行雲翻了個白眼,然後湊近了說:「杜小四,你跟我說句實話,為什麼要把我從你這撇乾淨?」

  只見杜敬璋衝他笑了笑,然後仰靠在椅背上,他從前不管人前人後,從來不這樣坐。在言行雲驚訝的眼神裡,杜敬璋開口說道:「你和致安是未來的樑柱之臣,老跟串在一根線上,不像話。」

  「所以你想借這個機會,把我們倆都擇出去,就像你把太平院已經交給了小九兒一樣我們就像太平院一樣,是你為下一任繼位者培養的,對吧。」言行雲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清楚明白過,頃刻間他就明白了杜敬璋的心思。

  就在言行雲覺得自己已經很暴怒了的時候,杜敬璋還笑著點頭說:「是啊,從前我覺得應該為自己培養,可是那張椅子從拒絕的那一刻開始,我居然就真的……不想要了。」

  ……

  言行雲決定還是不說了,面對這種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只一個字能解氣兒——打管他爹是皇上還是誰,照打不誤,打皇子的事兒言行雲還真沒少幹過。

  雖然不是對手,打還是要打的。

  陳平益在書房外恍若未聞,只繼續在那兒搖著扇子,在並不熱的天裡扇著風。

  不久後,京城裡傳出言公子和四公子打了一架,倆人都掛了彩的消息,但太平院八組卻一直在壓著這個消息,凡是有談論者,一律受到了太平院熱情的包圍。

  但有些事總是越彈壓越飛得快的……這世上飛得最快的就是謠言,在浮梁山的姚海棠也很快要體驗這句話了。

  午後吃過了飯,蔣白河照舊辦他的事去了,至於辦什麼事,姚海棠暫時還不知道。蕭素還有功課,她只有繼續捧著那本《感靈經》瞎翻。就在她滿腦袋糊里糊塗的時候,忽然外邊走一個人,雖然有霧氣裡看不清是誰,但輪廓已經出來了。

  遠遠的那人喊了一聲:「素素。」

  這聲音挺耳熟,姚海棠一時想不起是誰來,在她沒想明白時,蕭素已經不知道從哪兒蹦了出來,衝到霧裡蹦著跳著大呼小叫:「清風師兄,你怎麼來了呀,你都好久沒來看我了,我剛才還在想,什麼時候帶海棠去見清風師兄,師兄好聰明,自己來了耶!」

  「噗……」原來是慕清風,這蕭素怎麼和誰都很熟似的,她這會兒忘了蕭素曾經是四方堂的前任新星,這一任是賀清華。

  只聽得慕清風聲音柔和地說道:「知道你有個小師妹了,我特地來看看,素素最近好不好,功課長進了沒有,待會兒我好好考考你。」

  這份子親切倒好像是發自於內心的,有時候看不清表情沒關係,說話的語氣能很輕易的讓人聽出一些東西來。

  不過一聽是「特地來看看」小師妹的,姚海棠就雷著自己了,要知道小說上通常愛寫「大師兄」和「小師妹」不得不說的故事而且,她冥冥中覺得,慕清風是為「大青」來的……



  96.慕清風

  那天啟靈儀式時,姚海棠畢竟是站得遠,至多看個大概模樣,今天這一打霧裡走出來,和蕭素站在一塊兒的模樣,倒真可以用如神似仙來形容。姚海棠在心裡比了比,怎麼也覺得這倆很搭,比起那什麼賀清華來,這個怎麼看都要順眼一些。

  從林中走出來後,蕭素搶先蹦著把姚海棠拉到了慕清風面前,一臉憨笑地指著姚海棠說:「清風師兄,這就是海棠。海棠呀,這是清風師兄,是我最最喜歡的師兄喲!」

  站在蕭素身邊的慕清風聞言直笑,看了眼蕭素說:「你這麼說,回頭別的師兄得不幹了。」

  說著慕清風又看向姚海棠說:「海棠師妹,我是慕清風,這幾日剛從外邊回來,以後海棠師妹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

  「那就先謝過清風師兄了。」姚海棠說完自己就一身的雞皮疙瘩,這一聲「清風師兄」真是有點兒讓人汗毛直豎的感覺。

  只見慕清風揮手說了句「別客氣。」然後說了幾句話就先考校蕭素的功課去了。留下姚海棠在原地用一雙充滿「曖昧」的眼神看著他們倆的背影,然後心裡頗為思量地想:「看來這位怎麼也得對蕭素有點兒意思,這倒比賀清華那人要好上一些,至少不是高時捧低時踩的主兒。」

  她倒有時間操心別人的事兒,就從來不想著給自己接下來咋辦,典型的過了現在不想待會兒,比那過了今天不想明天的人高了不是一個兩個檔次。

  屋裡頭慕清風和蕭素說了會兒話,說是考校功課,其實無非是說說話而已。話說得差不多了,蕭素還有功課要做,慕清風就讓她別送,於是便自起身出了屋外。

  這時姚海棠正在樹蔭下的繩床上搖來晃去,那份兒悠閒勁兒誰看了都得妒忌:「海棠師妹。」

  「大師兄。」從繩床上起來,姚海棠想了想,忽然又記起青銅大鼎的事兒來了。於是她老老實實地站好了,誰知道慕清風會說些什麼。

  卻見慕清風笑了笑說:「別這麼拘謹,到這邊來坐。」

  在留雲居外的小亭裡坐下,姚海棠決定直接問吧,省得繞來轉去的:「不知道大師兄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見她這麼直來直去,慕清風自然也不繞彎子,說道:「那日啟靈儀式上的青銅大鼎可是你制的?」

  她要說「不是」不知道慕清風信不信,她這「不是」還沒說出口,慕清風就在那兒把她的話兒堵喉嚨裡了:「啟靈時,啟靈師與器是有聯繫的,如果其製器的器師也在場,也會有相應的感知,你若說不是我當然不能相信。」

  「噗……」姚海棠忍不住一氣兒噴了出來,看著慕清風歎了口氣,意外倒不至於,就是有點兒被看透的不自在:「讀心術?」

  「感知而已,啟靈不超出三天,你若在我面前,我自然能感知到一些。」慕清風笑瞇瞇地看著姚海棠,那笑容讓姚海棠覺得自己遇上了一隻大大的狐狸。

  這會兒姚海棠也可憐巴巴上了:「都能感知到些什麼,你可不能隨意窺探別人的私密,這是不道德的。」

  聽著姚海棠說不道德,慕清風就笑得更加燦爛了:「那你在跟我說話時別亂想事情,你腦子裡的東西太紛雜,一塊兒從腦子裡過的時候,我也承受不起。別擔心,其實我能感知到的東西很少,而且今天剛好第三天,感知力已經漸弱了。」

  捂著自己的胸口,姚海棠長出了一口氣說:「那就好,那就好……不過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就當做沒這回事兒就好了,大師兄嘛,總要多照顧照顧師弟師妹們的。」

  她這樣兒緊著招慕清風笑話她,只見慕清風眉開眼笑地說:「給你根竿兒你就往上爬,當自己是猴吶不讓別人知道是怕你太過招眼,我怎麼可能不來找你。對了,你管它叫大青是吧,它是山川之器,能浩養山川,蘊養人物。」

  這些作用大而且空,姚海棠想來想去都覺得這其實沒什麼實際作用:「這沒什麼用吧,你別說這些好聽的,說點兒實際的作用。」

  「草木長得好些,人過得更舒坦些,大青管不得太遠,鼎周圍三五里範圍內可行,出了就不成了。」慕清風其實也覺得這挺虛,但得看是什麼地方,有些地方自然是與眾不同一些,比如皇宮、再比如太平裡一類的地方。

  「能夏天涼快冬天暖和不,草木用不用修剪管理,用不用澆水鋤草殺蟲?」姚海棠是個挺懶的的人,也是個怕熱又怕冷的人,所以非常迅速地就想到了空調的功能。

  但是慕清風瞅著她直樂,然後搖頭說:「哪有這麼神奇,不過冬暖夏涼倒是可以的,但也不是說四季如春,只是較之旁處總要涼爽溫暖一些。」

  原來真的是空調啊姚海棠支著下頷心想著回頭給自己做一個隨身攜帶,什麼空調也比不過這不耗能源又輕便的便攜式空調,既環保還能帶著到處跑:「不是……大師兄,你到底找我來做什麼來了?」

  「求器。」

  ……

  有好一會兒反應不過來,姚海棠狠狠眨了眨眼說:「大師兄想要求器,天下的器師雖然不多,也不是找不著,憑著大師兄的名頭,上哪兒求都求著了吧。」

  於是慕清風長歎了一聲,點頭應道:「是啊,我要想求器並不難,可是素素是為迷塵劍所傷,若有人能解,又何必等到現在。」

  迷……迷塵劍,姚海棠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說:「你為什麼覺得我能解迷塵劍?」

  這時慕清風則側著頭看向林中,似乎在想什麼一樣:「曾經也有器師在場進行啟靈儀式的前例,但是沒有像這樣強烈過,而且大青的器靈與我從前啟靈的器有一些不同。大青幾乎可以言語,雖然表達不清,但你也能感覺到是吧。要不是這樣,大概我也找不著你。」

  「你帶素素去京城吧,去和園借一柄名為秋水的劍,雖然可能有點兒難借,但我給你寫個條子,應該能派得上用場吧。對了,你先別去和園,畢竟和園不太好進,先去找齊晏,齊晏那兒門禁沒這麼嚴苛。」姚海棠想來想去,在京裡想對好見一些的也只有齊晏了。

  不過她低估了一個啟靈師的人際關係網,只聽得慕清風說:「是四公子吧,我和四公子倒是有過數面之緣,見起來倒也不難,只是費些工夫而已。只是,你確定秋水劍能消迷塵劍的傷?」

  用力地點頭,姚海棠卻覺得自己渾身沒點兒勁,為什麼總要和他扯出點兒聯繫來,真無趣:「不過你得有心理準備,秋水無塵,秋水也無痕,她會忘了這幾年的事。」

  ……

  不過她又側著腦袋一想,好像杜敬瑲都沒把事兒給忘了,為什麼獨獨是杜敬璋忘了,難道……是因為水?

  「這……」

  「先試試吧,或許也不會忘,秋水劍九公子曾經用過,並沒有忘記前塵往事。」姚海棠這時又暴躁了,深深地呼吸了幾個來回,才算是把氣兒喘平了。

  慕清風聽完答道:「總要試試。」

  可是姚海棠卻有不同的意見:「你想清楚了,以前素素的脾氣是什麼樣兒的,現在又是什麼樣兒的。從前她是不是開心快樂我不知道,但至少她現在是沒有憂慮的。」

  「從前素素的脾氣也差不多,向來對誰都笑瞇瞇的,只是沒現在這麼……這麼……」慕清風覺得瘋癲這個詞很合適,當又不願意拿來形容蕭素。

  「這麼憨傻可愛,既然你覺得差不多那你就帶素素去京城吧,現在天兒好些了,來回不過二三日的事。去了京城別的沒什麼,不要跟任何人說我的事。」好吧,她是有點兒自戀,反正就覺得杜敬璋肯定得問,這個人記憶再沒了,那嘮事兒的脾氣永遠不會變的。

  對此,慕清風並不多問,就像他說的他能感知到一些東西,雖然不太清楚,但也知道多問會觸及姚海棠的傷處,所以只一笑說:「你是我的小師妹,我會關照你的,等過幾日我再帶素素去,素素多托你照顧了。這些日子看得出她過得很好,總跟我誇你做的飯菜味道好,蔣先生這邊不好用僕役,辛苦你了。」

  「這倒沒事兒,她愛吃我愛做,正好。」

  送走了慕清風後,姚海棠才記起來,已經到了晚飯時分了,剛才怎麼也得留慕清風留下吃了晚飯再走,她一忙亂起來總容易落事兒。

  做了晚飯吃完了,蔣先生這幾天都沒留她說話,只是當月色起來時叫了她和蕭素一塊兒到後頭院兒裡。

  這後頭院兒裡是蔣先生平時供事兒的地方,姚海棠這人是別人不叫她不亂闖的,所以這還是頭一回到後頭院兒裡來。

  「都坐下吧。」蔣先生指著院兒裡的蒲團跟蕭素和姚海棠倆人說道。

  看著蕭素爽快利落地坐下了,姚海棠也就跟著不明就裡的坐下來,只是她可不知道接下來迎接她的會是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09:19 PM

  97.菜招人

  老話說得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人生難預料則是十成十的。老天爺怎麼安排了那是它的事兒,人還是可以做出選擇的,比如姚海棠,她就選擇不—相—信當蔣先生身前排列著幾十張符懸在半空中時,姚海棠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對這違反了地心引力的一幕感到了深深的震驚。她揉著臉捂著眼,心裡跟自己說:「這不存在,這是夢,這不可能……」

  重複了好多遍後無果,於是她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確實是事實,真實存在,不是線兒吊著的,也不是前頭有塊兒玻璃貼著了。雖然她心裡沒少玄幻玄幻的想過,可要是真玄幻了她還有點兒接受無能。

  在姚海棠覺得這一幕挑戰到了她的接受極限時,蔣先生忽然喊了一聲:「素素。」

  這一聲落下,遂見蕭素起身閉著眼睛一伸手就從裡邊兒拽出一個符來,然後攥在手裡坐回來。然後蔣先生又叫了姚海棠的名字,姚海棠一聽就照著蕭素的做,閉著眼睛一伸手隨便撈了一張回來坐下。

  然後蔣先生雙手一合,剩下的符消失在半空中,然後姚海棠才發現手裡的其實是一塊兒竹牌,上邊兒刻著一些稀奇古怪的符號。

  這時蕭素又起身把竹牌遞給了蔣先生,蔣先生接過指著右手邊說:「站到那兒去,第三塊青金石。」

  依言站了過去,蕭素雙手結印,什麼動靜也沒有,於是蕭素又笑嘻嘻地坐回來:「師父,還是不成耶,看來我很難像你說的那樣厲害了。」

  只見蔣先生淡淡地看了蕭素一眼,並不多言語,轉而又看向姚海棠說:「海棠,過來。」

  聞言走上前去,把手裡的竹牌遞給了蔣先生:「師父,給。」

  接過了她手裡的竹牌,蔣先生看了一眼,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只指著身前說:「往前面走,第六塊金剛玉石。」

  不待姚海棠想為什麼,就聽得蕭素疑惑地說道:「金剛玉石?」

  不過蕭素也沒說別的,姚海棠踏踏實實地轉身走到金剛玉石前,金剛玉石呈綠色,一如大地應有的蒼綠。那金剛玉石鑲嵌在烏石鋪地的院子裡,顯是有些奇異。

  這時姚海棠才發現整個院子裡的各種天然石材玉材,都被有序地排列著,雖然她說不清是什麼樣的陣勢,但明顯能感覺出一點兒東西來。站到金剛玉石上後,姚海棠就左瞅瞅,右瞅秋,期待著能有什麼奇跡出現。

  就在她自己都快要失望的時候,忽然有一點兒微光從金剛玉石裡滲出來,清幽幽地一如月光一般淡淡的從腳底升起,漸漸地瀰漫直全身。

  忽然聽得蕭素在外邊喊道:「海棠,你沒結手印,金剛玉石是這樣的手印。」

  微光之外,蕭素的手結著一個花一般的手印,像是蓮花,姚海棠趕緊學了。在手印結好的一瞬間,光芒忽然變得有如實質一般,在她身邊似紗似綾地圍繞著,蔣先生在外邊喊了一句:「散手印。」

  於是姚海棠趕緊鬆開雙手,光芒便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姚海棠驚訝地蹦了蹦,使勁揉完眼睛後愣愣地道:「師父,素素,我剛才不是在做夢吧?」

  她這話惹得蕭素直在那兒捶地大笑,而蔣先生則依舊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就像是眼前發生的一切並不值得驚奇一樣,從身邊的匣子裡取出一部經書來說道:「《青玉蓮華經》,收好,有不懂,來問。」

  咦,這回居然可以問了,姚海棠接過經書,然後把那本《感靈經》交還給了蔣先生:「師父,這個我一直沒怎麼看懂,真的可以嗎?」

  「懂不懂,沒關係。」蔣先生說完收了匣子起身回屋去了,不再給姚海棠任何問問題的機會。

  而姚海棠捧著《青玉蓮華經》覺得自己有種吐血的衝動,早知道懂不懂沒關係,她還糾結個什麼,為了弄懂那本經書她可費了老鼻子力了,結果……長歎一聲,收好了經書回頭去看蕭素:「素素,咱們回屋睡覺?」

  從蒲團上站起來,蕭素揉了揉腿說:「我睡覺,海棠不可以。」

  「為什麼,還不讓睡覺了?」姚海棠心想,昨天開始好不容易不認床了,居然今天就不讓睡,太滅天理滅人欲了走到姚海棠面前笑嘻嘻地指了指她懷裡的經書,蕭素說道:「你要趕緊去習經書上的內容,所以不可以睡啊對了,海棠好厲害的,也是第一次就成功了,而且還是金剛玉石,要努力喲。」

  看了眼手裡的經書,姚海棠點了點頭說:「好吧,不過我們今天到底幹的是什麼?」

  「感靈之後是啟靈,啟靈之後就開始習各類經書啊,等學好了經書,才可以慢慢試著給器物啟靈。聽說從前有一個很厲害的啟靈師,直接給一座山啟靈了,噢,對了就是浮梁山喲!」說完蕭素拍了拍姚海棠的肩,一副你任重而道遠的神情。

  和蕭素一塊出了後院,把蕭素送回了屋裡,姚海棠一看抱了床被子,扲了盞燈籠,躺到了繩床上,一邊搖著一邊看著手裡的《青玉蓮華經》。

  這回既沒有異象,也沒有像上回那樣生澀難懂,而是這經書一打開,那內容就熟悉得像她曾經看過千萬遍的一樣。毫無滯澀地像是從腦子裡把資料調出來了一樣,只是這回調的是本經書看著看著,姚海棠竟然就睡著了,也虧得是她才睡得著,這時山裡還是很冷的,山風一吹能把人吹個透心涼,她居然就這麼睡過去了。

  等第二天再醒過來時,已經是濃濃地霧氣飄來蕩去了,她一動彈才發現全身酸疼啊,尤其是背後,雖然墊著被子,可還是被勒出一道一道的印子來了。

  「我怎麼睡著了,在床上都睡不著的,倒是在繩床上睡著了。」有點兒不理解地從繩床上下來,這繩床吊得有些高,於是她往地面上一蹦,居然發現自己腳步輕快了很多。

  「怎麼也有點兒腳底發麻的感覺,今天不但沒有,還……」她話沒說完就自己咬著下唇在那兒想了會兒,然後踮了踮腳想試試看看過了《青玉蓮華經》後,今天身輕如燕的自己,能不能再跳回繩床上去,平時她可都是就著凳子爬上去的。

  但是很遺憾,她不僅沒跳回去,反而因為跳得比繩床還矮那麼一點兒,手忙腳亂地摔了個狗吃屎。

  從地上爬起來,把身上的草屑塵土弄乾淨了,回身看了眼繩床,姚海棠自言自語地道:「看來也沒有太神奇,不至於因為我昨天看了經書,今天就飛天遁地無所不能了。」

  她也不想想,一個只看經書的人,怎麼可能飛天遁地無所不能。不管哪個神話傳說裡,也沒有看完經書就立地成佛的人啊姚海棠想不到這節上,於是老老實實地洗漱了去做午飯,她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四方堂的作息時間,實在是和她在現代的作息時間一模一樣,睡到大中午才起,晚上老晚也不捱床,不適應才怪了。

  午飯除了要備麵點,還要準備飯菜,麵點今天做的是薄皮兒大餡兒的灌湯包,野菜肉餡拌了各式各樣的調料包著肉湯凍上籠蒸得了。她就開始思索今天做什麼菜,各類食材是不缺,可她得做出新意來,不說三五個月不重樣,總得一個月不重樣吧於是她就在那兒掐著手指算今天做幾樣什麼菜:「醬汁姜絲蒸邊魚、豆腐釀火腿、白菜金絲卷兒……呀,今天怎麼有豬蹄兒,這東西他們不是說是下腳料嘛,還死活不肯送過來。」

  「有豬蹄兒那就做醬燜豬蹄兒唄,再扔幾個雞蛋進去一塊兒燜。」姚海棠一想起這個從前最愛吃的菜就口水直流,她向來不愛吃肥膩的,可獨獨是豬蹄兒,怎麼吃也不嫌膩味。

  「海棠,你在做什麼,你看著這筐東西已經好久了。」蕭素壓根不認識那筐豬蹄兒是什麼東西,她可從來沒吃過這下腳料一類的東西。

  從豬蹄兒上勉強把視線收回來,姚海棠說:「素素呀,四方堂裡有沒有藥房?」

  點了點頭,蕭素說:「有啊,你生病了?」

  「不是,我要些東西,素素腿腳快又認路,幫我去取來好不好,我用來做菜的。」她一說做菜,蕭素當然得答應了,這位已經被姚海棠調教成一吃貨了。說著姚海棠就回屋去寫,寫了交給蕭素,蕭素拿著就閃沒影兒了。

  姚海棠就在那兒處理豬蹄,沿著豬蹄的骨頭一開兩半兒,然後大刀剁塊兒,剁好後先用開水焯了血水和碎骨渣。然後放一邊,取了雞蛋來,把雞蛋初初煮熟了,剝了殼後和豬蹄塊兒一起放著,現在等著蕭素把料取回來了。

  「魚得最後做,先做豆腐釀火腿。」

  這菜看過金庸小說的人應該不陌生,傳說中的二十四橋明月夜,一塊豆腐切四份,然後每個上邊兒挖二十四個洞,謂之「二十四橋明月夜」。

  姚海棠沒這麼變態,挖空了中間填火腿丁和各類配菜配料而已,當然了選材很重要她興奮極了地做菜,也沒預料到自己這桌菜會招來誰捧場……



  98.生曲折

  在四方堂裡人雖然不多,卻也是各形各色,既有賀清華這樣攀高踩低不念舊情面的,也有慕清風這樣此心不改還念當時的。蕭素當年雖然是四方堂裡一顆明珠,卻實實在在是個親切隨和與人為善的,所以至今還頗有些人緣兒在。

  且說蕭素一路往藥房裡去,藥房裡的老先生接過單子琢磨了好半會兒說:「素姑娘啊,你這三兩顆,五七粒的到底要來做什麼,這配什麼藥方子也配不齊來啊!」

  「做菜,海棠說這些東西混合起來再加點醬汁,可以做出好好吃好好吃的東西來。」蕭素不管其他,只認準了一個,那就是相信姚海棠沒錯的,雖然她看著也覺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挺不可靠老先生看著這些東西仔細想了想,確實是各有各的香氣,各有各的味兒:「陳皮、甘草、花椒、茴香、豆蔻、八角、桂皮、香葉、冰糖……」

  當老先生念完後,又說了一句:「這些東西倒是驅風散寒,倒也沒有忌諱的地方,素姑娘且候一候,我這就讓人給你配去。」

  配完料出來,老先生還特地給了一小紗袋兒,這些氣味揉和在一起時,老先生聞著還真有門兒。蕭素接過來也聞了聞,然後笑嘻嘻地說:「陳老頭兒,謝謝了,回頭我給你帶好吃的,海棠做的點心可好吃了。」

  別的老先生倒是不好,就是好奇這東西怎麼做,一堆兒藥材煮出美味來,對老先生來說這很新奇:「素姑娘,要不你回頭把這做菜的方法教給我?」

  「那我看著海棠做,抄下來給你。」蕭素就是這麼個熱心腸兒,但凡別人有求於她,她必定是一絲不苟的去做。

  拎著那包藥材出了藥房,蕭素迎頭就見到了四方堂的堂主夫人,蕭素就趕緊笑瞇瞇地迎上去,嘻嘻地圍著堂主夫人叫道:「姆媽。」

  在鄉間,姆媽既有伯母的意思,也像是鄉間小孩子叫娘親的聲音,這意味著蕭素和堂主夫人是很熟悉的。

  只見堂主夫人何芳言笑著拍了拍蕭素說:「素素乖,怎麼到藥房來了,哪裡不舒服了?」

  「不是的,是拿了回去做菜,海棠說這些能做很好吃很好吃的菜喲啊,姆媽一起去吃啊,海棠做的菜可好吃了,師父那麼討厭吃水蘿蔔,海棠做的水蘿蔔師父都愛吃呢。」蕭素說完就拽著何芳言走,她向來跟堂主夫人親近,而她又向來喜歡和自己親近的人分享所有她認為好的東西。

  不過何芳言既然來了藥房,當然是有事兒,也不能由著蕭素拉她:「素素,姆媽還有事兒呢,下回再去吃行嗎?」

  可是誰能執拗得過傻子,蕭素撅著嘴兒晃著何芳言的袖子說:「不要嘛,就快要吃午飯了,姆媽一起去吃嘛一起去嘛……」

  其實哪裡快要吃午飯了,至少還有倆時辰,也就蕭素和姚海棠今天起得早,何芳言也起得早,結果就碰上了。這會兒被蕭素晃得一陣頭暈眼花,何芳言最後只能無奈地看著蕭素說:「好好好,姆媽跟你一起去,你可別晃了,再晃下去姆媽都得暈過去了。」

  「太好了。」說完蕭素拍著手和何芳言一起歡快至極地往留雲樓那邊兒去。

  當蕭素把何芳言一路拉到留雲樓時,姚海棠正在那兒處理火腿,要不肥不瘦的火腿丁,保證每一粒都既不柴也不膩,所以一定得挑好位置,不能要的就留一邊兒。

  把火腿丁切好後填進挖好的豆腐裡,拌了些蔬菜粒兒一塊放一邊,等到開飯前再上鍋蒸,出鍋了再勾個明芡就行了。

  「海棠,我把你要的藥拿回來了。」說著蕭素就把藥材包扔給了姚海棠。

  正在等著這個的姚海棠接過來一看,樣樣兒都在,就趕緊起了鍋,這東西沒一個兩個時辰是不成的,好在今天起得早。把料包洗過了然後扔下鍋,大火開鍋後,小火燉上,煮好去了殼的雞蛋也一塊兒放裡邊兒。

  其實這也可以叫醬汁兒鹵,只是要慢慢收湯,慢慢入味兒,等到湯稠厚濃郁,芳氣四溢時正好起鍋。那湯汁兒要是拿白面饅頭蘸著吃,味道美得很,就是給鮑參翅肚也不能換。

  等拿風門掩了灶口後,火小了下來,姚海棠回身一看就見蕭素在那兒寫寫記記的:「素素,你拿著紙筆做什麼?」

  「陳老頭兒問我你拿這些做什麼,可不可以把怎麼做的告訴他,所以我幫他記下來啊!」蕭素特認真,沒法兒用字來形容的還畫上了,雖然畫得不怎麼滴,不過字還是很好看的。

  「你一邊兒玩去吧,我來寫,省得你到頭來都沒明白是為什麼。」姚海棠說著接過了紙筆把蕭素推出廚房去,省得她站在那兒冷不丁嚇著自己。

  在豬蹄兒做好前,她有大把時間把這東西寫得圖文並茂,不就是一菜譜嘛她那爹不但是個廚師,還是個臨老臨老不務正業寫菜譜的廚師,對於菜譜她也算是輕車熟路了。

  把醬燜豬蹄兒地菜譜寫好後,姚海棠就趕緊去準備剩下的幾個菜,這時蕭素又躥了進來說:「海棠,師父說堂主夫人來了要多做幾個菜喲!」

  堂主夫人?姚海棠念叨了一遍點頭應了,然後就趕緊去加菜,好在材料是現成的:「白菜金絲卷兒和豆腐釀火腿丁都做處理好了,蒸魚也只等蒸了,再加個山珍雞湯、素炒野生石耳就算了,菜多了吃不完很浪費。」

  浪費是有罪的,姚海棠向來這麼認為。

  等到豬蹄兒收湯的時候,姚海棠才趕緊準備剩下的菜。白菜金絲鄭兒、豆腐釀火腿和魚都只需要蒸就成了,放到最後邊兒來做。山珍雞湯剛才已經起了另一個灶來小火煮著,這會兒已經冒出雞湯的清香來了。

  拿了勺,姚海棠準備去把雞湯的油撇一撇,揭開蓋兒一看:「咦,沒什麼油啊,到底是放養的雞,不算太肥。」

  需要蒸的菜上鍋蒸著的時候,姚海棠就順手把石耳炒了,然後再一看,豬蹄兒湯也收好了,趕緊起鍋裝盤。

  做菜時,姚海棠最好點綴,不是配了洗過鹽水的青菜葉兒,就是泡過鹽水的花兒。豬蹄拿青齒菜墊了底兒,拿剪刀剪了幾個小紅椒當花兒擺上邊。雞湯進了砂鍋裡,下邊兒用已經燒透了的的石炭保溫,然後姚海棠一拍手:「成了。」

  五菜一湯,姚海棠看著滿桌子冒著騰騰熱氣兒的菜,胸臆間是巨大無比的成就感:「素素,來端菜了。」

  在外邊兒陪著何芳言和蔣先生說話的蕭素一聽趕緊跑到廚房來,一進廚房,蕭素就聞著了各種各樣的香味兒,其中最香的當然是豬蹄兒了。只見雞蛋一分八片圍著邊兒,上頭都淋了醬汁,看著別提多招口水了:「海棠,我太喜歡你了,聞著看著都好吃得很,不像別的廚子做的,光好吃,不下飯。」

  聞言,姚海棠直樂:「也就你用下不下飯來區分菜是不是好吃。」

  倆師姐妹一塊兒端了菜進廳堂,然後蕭素才去請何芳言和蔣先生一塊兒過來。一進了廳堂,蔣行生倒還好,一直保持著淡淡的神色,並無其他。

  而何芳言卻聞了聞,說:「這香氣倒也奇特,怪不得素素非要拉著我來嘗嘗味兒,這孩子可是越來越貪嘴了。」

  一見了何芳言,姚海棠就知道這肯定是那位堂主夫人,趕緊躬身行了禮:「見過夫人。」

  「喲,這孩子怎麼這麼多禮啊,趕緊起來一塊兒坐,我看著這孩子的禮儀倒是和旁人不同,透著股子大家氣派。」何芳言自然也不是小門小戶裡出來的,所以一看姚海棠行禮就看出不同來了。

  那自然是會有些不同,姚海棠心說:「能一樣嘛,這是好為人師的嘮神兒杜公子教的,正兒八經的皇家禮儀。我雖然畫虎不成,總能類個犬吧!」

  這不等於罵自己是狗……姚海棠輕咳了兩聲趕緊坐下,不再想這茬兒了。

  一一落座後,蕭素就門兒清地開始介紹這幾樣都是什麼菜,因為她在廚房已經問過姚海棠了。何芳言一邊聽著一邊笑,看著蕭素時似是臉上帶著一點兒母性的光輝:「好好好,看把你饞得,趕緊吃吧,蔣先生也請吃。」

  「夫人請。」蔣先生還照樣蹦字兒,果然非常淡定。

  舉筷開吃,姚海棠的禮儀規矩在蕭素和蔣先生面前是從來沒使過的,可眼前這位是四方堂堂主的夫人,姚海棠就覺得不能輕慢,於是就端出些禮儀規矩來了。

  杜敬璋教出來的禮儀當然是出挑的,何芳言一邊吃著一邊看著姚海棠這通身的規矩,不由得會心一笑,心道:「果然是個有意思的小姑娘。」

  這一桌子菜味道自然是好的,連向來不好吃葷的何芳言和蔣先生都對那豬蹄兒多伸了幾筷子。姚海棠把骨頭剔得差不多了,吃起來一點兒都不費勁兒,就算偶爾有塊把小骨頭,那也是輕輕一挑骨頭就出來了,再就著醬汁一塊兒嚼,自然是滿口生香。這道菜既不顯得肥膩,也不至於和濃郁的香氣一樣味道過於濃,只五味合宜,吃起來是既軟嫩香滑。

  除此之外素燴野山菌和蒸魚也很讓何芳言喜歡,清淡而爽口,吃過了豬蹄兒再吃上兩口山菌和魚,竟不顯得味道偏單薄,反而是另有一番山野之氣。

  末了,吃得極滿意地何芳言連連誇了姚海棠好幾句,還打趣地說道:「怪不得我看素素和蔣先生近來豐潤了一些,原來是因為海棠啊!」

  臨到要走時,蕭素又包了一包有鹹有甜的點心給何芳言,她自己則去藥房裡送菜譜去了……菜譜能惹的無非是吃貨,只是包給何芳言的點心卻要惹些曲折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09:25 PM

  99.青銅劍

  吃貨總是要比曲折來得快一些,藥房裡的陳老先生老早就在那兒把東西磨得碎了些,願意是想更快發出氣味兒來,配齊了後試著燉了羊肉,這一燉不要緊啊,一燉惹來好多人問陳老先生做什麼好吃的。

  羊肉因有腥膻,多有人不好吃這個,陳老先生一告訴來問的人是羊肉,人不能信啊羊肉遠遠聞著就一股味兒,更別提這香氣了。

  東朝在食上還遠沒有達到漢唐的水平,更別提現代了,現代只是材料次點兒,可大傢伙兒對吃抱有的熱情比哪朝哪代都大。

  「我嘗嘗我嘗嘗,這要真是羊肉,以後我就愛吃羊肉了。」對於吃,總是哪兒都有愛好的人,民以食為天嘛嘗過了後,肯定還是能吃出點兒羊肉本身的味兒來,那人嚼著嚥下去,眼一瞪圓了指著說:「嘿,真能吃得了,不過那股子味兒還在。」

  一邊悠哉游哉的陳老先生說:「這還沒好呢,你等湯汁收了再說,剛拿到素姑娘送來的菜譜,說要是湯汁稠厚,香氣蘊而不散了才好吃。」

  於是大傢伙兒一塊兒蹲著等唄,大家等這一小會兒吃食的時間還是有的。等到湯漸厚,香氣漸圓潤的時候,陳老先生試著嘗了一口湯汁兒:「嗯……味道好,真好沒想到藥材還能調味兒用,煮出來這味兒還這麼好。」

  「是藥煮出來的?陳老,你不是說藥不能隨便亂吃嘛,萬一吃壞了人怎麼辦?」

  「藥也分是什麼藥,有些性味甘平,再加上用得少,不礙事。何況這裡頭的藥材都是常見的,無損有益,要不然我也不能試啊。」陳老先生說著讓人把鍋裡的肉弄了出來,這時已經煮得現出那一絲絲兒的模樣了。

  周圍的人聞著這味兒,又看著這麼點兒肉,乾脆就不嘗了,自己回去讓人試著做就行了:「陳老,你也給我配兩包,我拿了讓廚房煮。」

  「對對對,也給我配兩包,這聞著就下飯。」這又一個以下飯來區分美味與否的。

  於是陳老先生給每個人配了兩包,然後大傢伙兒看了菜譜後就散了。這邊的吃貨們各自回去試驗去了,另一頭四方堂堂主也剛到山門外。

  有人報了何芳言說:「夫人,堂主回來了。」

  聞言面上一喜,何芳言趕緊起身說:「快去準備好帕子、熱茶,堂主這一路趕得遠,點心和熱水也準備好,我去迎堂主,你們趕緊準備著。」

  「是。」

  步出院外,何芳言一眼就看到了晏復山,趕緊迎了上去:「復山。」

  一直以來,晏復山和何芳言的感情向來不錯,這時自是笑著應了聲:「芳言啊,我走這大半月,山裡一切安好吧?」

  「好得很,瞧你操心的。」何芳言一邊說著,一邊和晏復山一塊兒往裡走。

  晏復山笑道:「我這也是擔心累著了你,山裡雖然事不多,你一個人擔著總不易。」

  聽著晏復山的話,何芳言自也是滿臉笑容:「是是是,多謝夫君垂愛。」

  只見晏復山又是一笑,接了丫頭遞過來的帕子擦了臉後,這才端起熱茶喝了兩口。眼一掃看到了手邊有點心,自然是順手拿起一塊來,說餓倒也不見得,主要還是覺得這是何芳言的心意。

  見晏復山取了點心,何芳言就說道:「這是素素那兒拿來的點心,蔣先生新收了個弟子叫姚海棠,這些點心都是她做的。今兒中午素素非拉著我去嘗嘗這姑娘的手藝,我嘗著味道很順口,復山也嘗嘗看。說起來素素這孩子總是有心的,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總像現在這樣也不是個事兒。」

  「你也別太操心了,排天盤時不是說了,這孩子是個福澤深厚的,將來必是平順清貴一生。」說著晏復山把點心放到了嘴裡,然後端起了茶正要喝時,卻忽然停了下來,茶盞和茶盞的蓋兒都停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看著晏復山這舉動,何芳言就愣了:「復山,你這是怎麼了,好吃也不用這麼驚訝。雖然點心我還沒嘗,可再好吃也總是味道好一些而已。」

  卻見晏復山猛地搖頭,瞠目結舌了好半晌後忽然睜圓了眼看著何芳言道:「芳言,你剛才說這點心是誰做的?」

  「那姑娘是蔣先生新收的弟子,姓姚名海棠,是京中來的。怎麼了,有什麼不對?」何芳言沒想到吃個點心還能吃出這狀況來,雖然有些疑惑於晏復山的態度,但還是有條不紊地答了話。

  而這時晏復山看著那盤點心,忽然從懷裡掏出一塊兒繡帕來,看了看繡帕又看了看點心,然後猛然間笑出聲來。越笑越大,卻忽然停下來說道:「這姑娘現在在留雲居吧,走走走,芳言,我們趕緊去看她去。」

  對晏復山這話,何芳言有些摸不著頭腦,遂問道:「復山,你這是怎麼了,到底怎麼回事?」

  「可記得前些時候,去京裡的于先生捎了信兒回來,說是有個姑娘做的菜有蘊而不發的靈氣。」晏復山說這話時明顯很興奮。

  這事何芳言當然知道,信是她轉到晏復山手裡的:「我知道啊,可是這也不值得高興吧,山裡也不是沒有這樣天賦出挑的人啊。」

  何芳言這番話讓晏復山直搖頭,連道:「不一樣,不一樣,芳言,這靈氣很熟悉,熟悉得和這繡帕一模一樣,只是弱了一些,淡了一些。」

  忽然間何芳言停了下來,她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的,略有些顫抖地看著晏復山,何芳言問道:「你確定嗎,如果不是怎麼辦,我們已經失望過很多回了。」

  「不是又如何,總要先去看一看。」晏復山不怕失望,他更怕沒有希望。再說了,就算不是,那對四方堂來說也是一樁幸事,晏復山總是考慮得多一些。

  「說得也是,總要看一眼。只是中午我在留雲居用飯,卻沒看出來這姑娘和妍兒有什麼相似之處。不過這姑娘的規矩倒是很好,怎麼看都像是大家裡養出來的,要真是妍兒,咱們還得了便宜。」畢竟已經過去好些年了,失望了這麼多回,難道還怕再失望一回。做為一個母親,何芳言的心已經在失望與希望中歷練得非常堅強了。

  晏復山和何芳言一塊兒出門時,卻在門外遇上了他們的女兒——晏嫣,收養的女兒,當年他們的親生女兒失蹤後,他們就準備收養一個。本來是想收養蕭素,但後來蕭素卻出了這樣的事,蔣先生說是這姑娘跟他們福緣淺,就改收了眼前這晏蔫做女兒。

  「爹娘,你們要去哪兒啊?」晏嫣湊上來,後頭還跟著賀清華。

  這時晏復山和何芳言都心裡焦急著,也沒顧上答晏嫣的話,只說了一句:「有些事要處理,你和清華先回院裡去,有什麼事兒待會再說啊!」

  看著晏復山和何芳言離去,晏嫣疑惑地看了很久,然後搖了搖頭說:「也不知道這麼急去做什麼,清華,我們先進去吧,山裡濕氣重,別沾染上了。」

  說著晏嫣就和賀清華進去了,而另一頭晏復山和何芳言則加緊腳步趕緊往留雲樓去。

  留雲樓裡,姚海棠正在拿著那本《青玉蓮華經》在那兒向蔣先生求教,只是這求教的過程不免讓姚海棠覺得很難以溝通,她和蔣先生代溝只怕有好幾百條。

  蔣先生還是在那兒蹦字兒,關鍵是蹦出來的字比《青玉蓮華經》本身沒好懂多少。雖然她文言文會一點兒,可有些東西太過高深玄妙了,她實在很難以體悟出什麼來。

  「先生,我還是沒聽得太明白,雖然隱約像是懂了,可一細想起了,還是覺得自己不明白。」姚海棠覺得自己簡直是在玩繞口令。

  「多看,多思,旁人解說的有限,還需自己細思量。」

  於是這問和不問有區別嗎?姚海棠歎了口氣,其實她知道蔣先生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可她還是不懂,只能說她和蔣先生這間確實代溝大大的。

  捧著經書從後院出來,一瞥眼就先看到了蕭素,這姑娘正在那兒拿著個青銅劍喊著:「開……開呀……怎麼還是沒反應?」

  見這狀況,姚海棠就問:「素素,你在做什麼?」

  「啟靈啊。」蕭素答得理所當然。

  這……也行?姚海棠老把啟靈的儀式想得很複雜,而她所看到的也一直很複雜,所以就覺得蕭素只是傻玩而已:「那你慢慢試,成功了叫我。」

  這時蕭素把劍扔到姚海棠手裡,蕭素說:「海棠,要不你試試,你這麼厲害一定能成的,哪像我呀,怎麼都沒用。」

  「我連《青玉蓮華經》都沒弄明白一個字兒,還啟靈呢,算了吧。你拿著劍玩兒去,我再看看,待會兒又得做晚飯了。」姚海棠覺得天天看經書還不如讓她做飯,至少做起飯來得心應手不糾結「試試嘛,這是最基礎的器,沒有鏨任何花紋,就是啟靈成功了,也就是砍起來鋒利一點啊別怕別怕別怕,試試了,海棠最厲害了,一定可以的喲」蕭素是自己試得無聊了,正好逮著姚海棠。

  「好好好……別拽了。」姚海棠覺得自己不答應她,準得被她纏著,還是早試早完的好。

  試試是試試,能不能成就看人品了。



  100.初成器

  答應了蕭素後,姚海棠才像蕭素剛才一樣盤腿坐下,柔軟的草經過下午的太陽曬過之後,就少了些濕氣,只柔軟而乾爽。閉上眼,忽覺有清風過耳,雜生的樹木似乎頓時間迎著風呼啦啦地響了起來。

  這讓姚海棠忍不住睜開眼看了眼,心想:「沒這麼邪乎吧,我一坐下,山風就起了。」

  「海棠,這時候不能分心喲,分心就不會成的。噢,對了你還沒學到這裡,沒事沒事,慢慢來,別著急喔!」蕭素說著還拍了拍姚海棠以示安慰。

  無奈地搖了搖頭,蕭素這位同學有時候實在很事兒主,復又閉上眼睛,以手結印輕觸青銅劍身,倒也沒感覺到什麼微妙的感覺,她於是學著蕭素一樣,喊了一聲:「開。」

  擋著就聽得劍從尖兒上開始有了顫音,再來就是「嗡」的一聲響,整個劍身發出沉沉的聲音來,不像姚海棠見過的春雨劍和秋水劍那麼清亮動聽的劍鳴,這時她手裡的青銅劍聲音顯得極為晦澀。但再晦澀也是有聲音的,普通的劍到手裡,絕對不會像這樣有輕鳴之聲。

  她訝然地睜開眼來,看著手裡的青銅劍:「成了?」

  然後就見蕭素撲過來,歡喜地捧著青銅劍說:「呀,我就知道海棠可以的呀,好厲害好厲害啊……」

  連著說了好多句「好厲害」後,蕭素忽然停了下來叫了一聲:「師父。」

  不知道從哪兒裡出來的蔣先生伸出把劍從蕭素手裡拿了出來,然後輕輕一叩劍身,果然有「嗡」的一聲。蔣先生反手持劍,朝身後側的一棵樹斜砍過去,樹應身而折,雖然不過手臂粗細,卻也足證明這柄劍足夠鋒利了:「低級器,無靈。」

  這算是下了鑒定結論了,姚海棠就在那兒想:「所謂器有靈,無靈應該算是很差勁的吧!」

  於是姚海棠很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站起來,看蔣先生望著她似乎有話說一樣,她就趕緊施了禮道:「師父可有什麼垂訓?」

  「不錯,還需多用心,無心無靈,有心有靈。」說完蔣先生又像來時一樣眨眼間就沒了人影。

  等得姚海棠反應過來,就看了眼蕭素說:「師父真是神出鬼沒,無影無蹤啊!」

  這會兒蕭素還在高興那青銅劍呢,只捧著劍看也不看姚海棠一眼地說道:「將來海棠也可以的。」

  她也可以?練武不是得從小開始嗎,她現在練已經太遲了。搖了搖頭沒把這事兒放心上,姚海棠又叮囑了蕭素一句:「素素,下回別這麼大驚小怪了,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成功了,你這麼高興地誇我,我還以為真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呢!」

  「好。」蕭素依舊看著劍,答是答應了,只是估計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答應地是什麼。

  見她這癡迷的樣兒,姚海棠就搖頭打算進屋了,恰在此時卻聽得林中有腳步聲和說話聲傳來,她遂站住了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了兩眼。

  這時那癡迷於青銅劍的蕭素忽然笑嘻嘻地看了林中一眼,然後奔了過去:「堂主、姆媽。」

  連起來真像是在叫「堂主姆媽」,姚海棠想了想大概是四方堂的堂主來了:「不過他們來做什麼,蔣先生地位有這麼高,還是蕭素這麼得堂主和堂主夫人喜歡,所以一天恨不能看上十回八回?」

  反正姚海棠認為沒她什麼事兒,只老實地站在一邊兒,等著行禮就對了。哪料得到她倒是拿自己沒存在感地站一邊兒了,可是晏復山和何芳言卻是直直地衝她來了。

  晏復山走到姚海棠面前時,當然要先打量了一番,確實從外形上,這姑娘一點兒也不像是晏妍。晏妍打小是個美人胚子,膚白而眉目修長漂亮,這姑娘卻是個眼圓圓、臉圓圓、眉彎彎的小姑娘。不是說不漂亮,只是跟自己的女兒還是有差別的。

  牡丹和水蓮花都是美的,可美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見過堂主、堂主夫人。」姚海棠躬身行了禮,然後侍立在一側。

  只見晏復山點了點頭,表情間那興奮之情還是在的,只是斂了一些:「于先生寫了信給我提起過你,你是一直住在京城嗎?」

  「是啊,打從很小的時候就在京裡居住了,前些年在司珍坊裡供過差事,後來賜書放還了。」姚海棠乾脆直接地把可能還會問到的先答了,省事兒這時何芳言忽然走近了,一臉激動地看著姚海棠,伸手拉著她的手說道:「你父母親都是哪裡人,祖籍何方?」

  照這情況怎麼都像是來查三代來的,姚海棠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倆人一個興奮一個激動,到底為哪般來的:「父母祖籍雲涇河,曾四處行走謀生,後來才在京城定居下來的。」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問年紀,問住處還問了父母,姚海棠眼珠子溜溜一轉,莫非這倆位也以為自己是他們走失了的女兒?

  「大著一歲啊!」

  「年齡也有虛有實的。」

  這對話姚海棠聽著就明白了,這倆位只怕確實是當自己是他們走失的女兒了,可惜啊,他們注定是要失望的,自個兒的身份太過清白了,清白得不可能有任何身世上的謎題:「堂主和堂主夫人只怕是誤會了,一來我是有官籍官冊的,父母也是可查可證的,二來我在司珍坊好幾年後二位的千金才走失,所以壓根是對不上的,二位千萬別想岔了。」

  姚海棠的話確實把晏復山和何芳言的興奮激動都澆滅了不少,當然,這一路上晏復山也一直和何芳言在談論,很多細節上都有區別,所以他們也多是抱著「萬一」的心來看的。

  「這世上很多事都是可以安排的,誰說得你又完全明白自己小時候的事兒,凡事不要太過肯定,先查證一番再說。」何芳言雖然這麼說,但心裡已經接受姚海棠的話,畢竟姚海棠說的實在都是最能證實她身份的證據。

  司珍坊慣來有上查三代,不清楚不清白不入坊的說法,所以何芳言和晏復山互相看了一些,都有些失望。雖然一路來就知道大有可能是失望了,但總會存著些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意思。

  這二位失了女兒太久了,他們一生只一子一女,兒子長在身邊既孝又親,更促使他們想念又漂亮又可愛,還頗有天賦的女兒。眼下的四方堂在一片困境之中,如果晏妍還在,應該不至於這麼困難,當然了,首先還是親情為重。

  而晏復山這時已經轉移了視線,失望得多了再到眼前的情況,已經相對能接受了。晏復山看了眼身邊的蕭素,見她手裡拿著劍就說道:「素素啊,你這柄劍啟靈成了沒有?」

  就蕭素手裡這柄劍,跟著她已經有年頭了還沒啟靈成功,今天看起來倒有些不同,所以晏復山才多問了這麼一句。

  於是蕭素特高興地把劍捧到了晏復山面前,說道:「成了成了,不過……不是我啟靈成的,是海棠,海棠好厲害的唉呀,這樣的話我還得去領把劍,早知道不給海棠了。」

  她這苦惱的樣子讓拿著劍的晏復山不由得笑,這才像是父慈女孝的溫馨場面吶:「我看看,你這小師妹是不是像你說的這麼厲害。」

  這時何芳言已經歎著氣兒坐到一邊去了,姚海棠覺得自己傷了人家,總要說幾句話安慰一下的:「夫人,您也別難過,令千金必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過得很好,也一定會找到的。」

  「唉,找是要找到的,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何芳言搖頭一臉的失落,雖然說有心理準備,雖然說一路走來說得多了已經沒了最初聽到的興奮,也並沒有抱太多期望,但失望還是失望了,還是會傷神的。

  「人心齊……東山移,精誠所致金石為開,只要夫人相信能找到令千金,那就一定能很快找到令千金的。」姚海棠差點把人心齊泰山行移給說了出來,幸好半道兒拽了回來。

  就在它頗為高興於自己把話拽了回來的時候,晏復山忽然手執劍走了過來,看著姚海棠以劍指著問道:「這把劍是你啟靈的?」

  被這麼一指,姚海棠下意識地舉手投降,隨之而來的是一聲低低的劍鳴聲鼓盪開來,姚海棠猶疑地問道:「是……是我,怎麼了?」

  「是第一回吧?」晏復山又問道。

  雖然沒有殺氣,但是被劍指著姚海棠還是挺沒安全感的,那劍可鋒利了,剛才那樹比她肚子細不了多少,蔣先生一劍就折了,她怕自己的小頸子被劍這麼來一下,然後也折了:「是第一回,可……可不可以把劍挪開,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坐著的何芳言趕緊起身把姚海棠拉開了:「復山,你也是的,怎麼能拿著劍指著個小姑娘。你這姑娘也是個傻的,就不會閃躲開。」

  聞言,晏復山趕緊把劍收了,遂是一笑說:「姑娘縱便不是妍兒,也和妍兒有著近似的天賦,好好在蔣先生這裡習藝,將來四方堂總要靠你們的。」

  總要靠她們?姚海棠看了看蕭素,又愣了愣,覺得這話從哪兒也說不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09:32 PM

  101.攪風雨

  回去的路上,何芳言見晏復山一直十分平靜,也就沒把那青銅劍的事兒放在心上。何芳言猶自還在傷著神吶,雖然姚海棠已經勸慰了又勸慰,相對比的晏復山卻是滿臉喜色,何芳言有些埋怨地說:「女兒沒了你還笑。」

  卻見晏復山忽然大笑出聲,說道:「芳言啊,上天可算待見了我一回,這姑娘善啊!」

  「善什麼?」

  「她的天賦比當年的素素雖然弱些,但這姑娘的命盤只怕要比素素還好些天賦好的人修為高,命盤好的人啟靈易成,只是這姑娘的靈悟不怎麼樣,看來還得好好跟著蔣先生多練練。」晏復山對於找女兒,已經抱有了「找著了是幸,找不著是命」的心態了,反而是對於山裡多了姚海棠這麼個人感到高興。

  這時何芳言說道:「她還沒有排盤呢,誰知道什麼樣的命盤。不過既然啟靈成功了,也該安排她去排盤了,卻不知道近段時間周先生有沒有空閒。」

  漸漸走出了林子裡,便見一片燦燦之光,晏復山看著這一片流光溢彩的山景,忽覺胸臆間一陣開闊:「我去問問周先生。」

  見晏復山這麼高興,何芳言自也是一陣高興,掩嘴一笑說道:「瞧把你高興得,這回四儀八方台沒啟靈成,京裡沒做什麼彈壓之事吧?」

  京中的彈壓晏復山倒是不擔心,只說道:「京中不至於在這事兒上彈壓我們,只是現在的京城不安穩而已。四公子在京城攪風攪雨,卻不知道是為什麼發的瘋,現在京城是談四公子而人人自危,京城的官員多擔心著項上人頭、頂上烏紗吶。」

  「四公子大概是在撒氣兒吧,你不說四公子慣來記仇嘛當年我們還差點兒和先皇后娘娘訂下了親事,看來是早知道四公子如今要長成這樣兒,才咬著沒鬆口。」何芳言卻記得當年是心疼女兒,不想讓女兒入主中宮做皇后,皇后位雖高,卻要失去很多東西的。

  聞言一笑,晏復山說:「四公子看著是在發瘋,其實是在削諸大皇子二皇子的黨羽,這兩位公子是歷來認為自己最可能繼承皇位的。只是他們太急於出頭,太急於和四瘋子站在對立面了。」

  對於這些事,何芳言只有一處不明白:「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麼皇上這麼多年來,最寵愛的依舊是四公子。要是換了位皇子來做四公子現在做的事,只怕有多少個腦袋也不夠砍的,隨便哪個參上幾本他在朝中也無法立足。」

  於是又見晏復山一笑,說道:「皇上畢竟是皇上,皇子再親,那也皇子。四公子真正得皇上寵愛的原因是因為他拒絕,而且拒得很絕。當皇子把皇字兒去掉了,那才能算兒子,老子疼兒子是自然的,當然不是皇上和皇子能比的。」

  「這話也就我們說說,你可千萬別在外邊兒說。」何芳言叮囑道。

  「夫人放心,為夫從不好多言,只是好對夫人多說幾句。」

  說罷,晏復山就與何芳言走遠了,而他們所談論的那位四公子,此刻在京中卻並不是那麼有勝算。人人都道皇帝對他的寵愛無人能及,他也明白這寵愛的來由,只是很多時候對此不過以一聲冷笑而已。

  京城自從少了一個人後,就是見天的雨,一直斷斷續續沒怎麼停過。他總記得她不喜歡下雨天,怕打雷,一到打雷下雨的晚上就睡不著覺。

  微雨聲中,陳平益在外頭喊道:「公子,許合廣求見。」

  恍然從雨聲中回過神來,杜敬璋揮手道:「讓他進來。」

  不多會兒,許合廣就進了書房,躬身一禮後道:「屬下拜見公子。」

  「這都快飯點了,不好好在忠字營裡開飯,到我這來做什麼?」杜敬璋半點沒有剛才的惆悵之情,依然是旁人眼裡雲淡風清的四瘋子。

  應聲一笑,許合廣說起話來時卻又忽地那當然起來:「屬下剛剛得到消息,武將那邊兒準備連名參您了,我在軍中也有些朋友,這一聽說了就趕緊來給公子報個信兒。公子,您可得有準備,武將雖不像文官那麼能說會道,但領兵打仗的多講不通道理,可不像文官們那麼多顧忌。」

  當許合廣話一說完,杜敬璋就瞇起了眼睛,倒不是危險的冷眼,反而是漸漸露出笑容來了:「我那二哥終於動手了,看了我終於按到他的痛處了。」

  「公子,要截下他們嗎?」許合廣思量著,要是忠字營和驍騎、廷衛一起攔,這些人就是片紙都遞不進去。當然,這只是拖延些時間而已,許合廣只是覺得要給他們這位四公子一些時間去準備應對。

  只見杜敬璋輕搖頭說:「不截,不但不截,我還得送他們一程,千萬別讓他們息了聲兒,到時候我準備好了要是沒人參我,我是會寂寞的。」

  當杜敬璋笑容淺淡地說「我是會寂寞的」時,許合廣只覺得渾身一冷:「公子想怎麼辦?」

  「明天會有個夠份量的人領著他們一塊兒參我。」杜敬璋這麼說道。

  「啊……」許合廣「啊」完後就不說話了,他也是行武出身,太彎彎繞的東西他並不太明白。

  次日朝會上,武將們正在那兒準備著的時候,言相爺搶先一步上了本子。當皇帝翻開一看,就頗為興味兒地說道:「言相這是上書參敬璋那,這可新鮮。」

  言相爺是最維護正統兩個字的人,而杜敬璋又恰好佔著這兩個字,雖然杜敬璋早棄了正統,但太子一日不立,正統就還是正統。就算立了,做為皇長子,他的地位也不是別的皇子能比的。

  皇帝這話一出,眾臣嘩然,誰也沒想到最持正統的言相爺居然上參了,參的還是正統「回皇上,是。」言相爺說罷,極其義憤地把杜敬璋清除異己、不友兄弟、擅權以私的三條一條一條道來,說得是口沫橫飛,似乎是有不把杜敬璋打下雲端,就不甘心似的架勢。

  於是眾臣再嘩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文臣們簡直不敢相信今天還能看著這出。對於參杜敬璋,這些人中有些人是有陰影的,而有些人是聽說過這陰影的。文臣們想了想就抱著看戲的態度了,京裡有些傳聞大家也都是聽說過的,有些東西明擺著是戲,看看就行了。

  「那依言相所見,當如何處置?」皇帝聽完後淡淡地問道。

  「皇上,臣亦有本奏。」

  ……

  朝堂上是如此熱鬧,除卻言相爺參杜敬璋的理由,還有諸如斂財、擾民、欺君一類的名頭,各種理由都說得有板有眼。可真要細究起來,還是看皇帝的態度,這些事要說有也可以有,要說沒有就沒有和園裡,杜敬璋只是靜靜地坐著,等著有人傳他去自辯,不管誰參誰,也不管多少人參,都會容人有自辯的餘地。

  其實杜敬璋想想又挺煩這些虛假之事,不過身在其中,又只能跟著虛假下去了:「平益,把朝服備好。」

  「公子,已經備好了。」

  皇長子的朝服是織金玄色緙絲團龍袍,龍自然是少個指兒的,杜敬璋看著那朝服忽然一笑說:「好像挺久沒穿這袍服了。」

  「是。」陳平益沒好說這是自先皇后過世之後,這身正服朝袍就沒再穿過。

  「平益,我若被削了權,你說是歡呼的人多,還是擔憂的人多。」杜敬璋忽然有種大戰之前的錯覺,他已經很多年沒幹過這麼驚險刺激的事兒了。

  他從前以為自己平靜了很多年,就可以一直平靜下去,直到有個人繼承皇位,他便遠遁江湖,卻不了臨了還要來這麼一出不等陳平益答話,外邊就有小廝來報:「公子,宮裡來人了。」

  整個和園今天都非常寧靜,寧靜到大家都覺得有些壓抑,所以連帶著小廝的聲音也壓抑了起來。

  而杜敬璋卻忽然朗笑出聲,起身走出書房往正廳裡去,腳步顯得極輕快。和園裡的眾人見了杜敬璋這輕鬆自如地模樣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從杜敬璋的輕鬆裡,他們也能感覺到安穩。

  畢竟主損從辱,沒誰會希望看到這樣的事發生。

  從宮裡來的太監領著聖旨來的,卻並沒有頒聖旨,只是笑容和氣地說道:「公子,小的給您請安了。」

  應了禮節後,杜敬璋道:「既然是來布聖旨的,先宣旨吧。」

  這時小太監又是一笑,攤開了聖旨給杜敬璋看說:「您看,這旨是空的,小的愚鈍實在不明白萬歲爺的意思。」

  看著空空的聖旨,杜敬璋嘿然一笑,他們家那位老爺子又玩上了。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有些時候,他和他們家老爺子真是非常瞭解他。在聖旨一出現時,他就有了抗旨不從的念頭。

  但是,他們那位父皇居然送出來的是空白聖旨,果然老謀還是要深算一些「公子,這……」陳平益這時候才會覺得自家公子和皇帝真真是倆父子,都經常讓人摸不著頭腦。

  「更衣。」

  「是。」

  雨頃刻間傾盆而下,京城又是一片風雨飄搖之意……



  102.沒眼色

  在雨中緩緩行馳的馬車色調一片陰冷,就像此刻街道兩邊的屋簷一樣,一片青灰之色。這樣的雨天多麼適合賞花對弈話生平,但偌大個京城,又有誰是真正可以把酒話生平的。

  以前或許有過,但現在沒有了。當杜敬璋這麼想時,自然會感覺到心地有些淒涼之氣瀰漫出來,就像是被風吹開的車簾捲進來的那朵花蕾,未曾開放已經然入雨化塵。當言行雲和喬致安成為他的下屬那一刻,就再沒有人能與他對灑當歌快意生平了孤獨有時候與身邊有多少人沒有關係,在人群裡孤獨著,也算是一種境界。

  馬車緩緩駛進皇宮停在了正和門外,下車時有小太監打了傘來說:「四公子,皇上說雨大路濕,公子只管駛到大殿外再下來。」

  杜敬璋當然不會因此而轉回車上,他那位父皇要示恩,他卻得思量這恩是不是受得起。眼下大殿之上群臣競相參他,他要是直馳大殿之外,今天怕就更熱鬧了。

  有些熱鬧可以看得,但在規矩禮儀上,杜敬璋從不肯收拾半點兒:「傘給我,你把平益領到側間喝茶,今兒我想一個人走走。」

  大雨之下,雨落在地上濺得齊大腿高,就算杜敬璋高一些,從正和門到大殿也是渾身上下濕透了。不可否認,他確實有點兒刻意的成分在,所以這場雨下得真是好,又大又好。

  一步一步走進大殿,杜敬璋方一出現,整個大殿之上群臣側目,齊齊看著他的淺笑在大殿裡如含著微光的花束一樣,一路綻放開來。文官們心裡不由得讚歎,他們這位四公子果然是姿容無儔、近妖近仙。

  忽然間大殿中有名大臣站到中間兒來深施一禮,龍椅上的皇帝便挑眉看了一眼道:「秦愛卿也要參老四?」

  「回萬歲爺,臣見四公子一路行來,下擺一直淌著水,萬歲爺看……只怕四公子此時全身都濕透了。臣啟萬歲,還是讓四公子先換了乾爽的衣裝再來自辯。道是千金之子不立危牆之下,以公子之尊,當不能如現在這般。」這位秦愛卿是翰林院院使,乃翰林之首,自然也是個遵道統的,也是個自謂清正,不同流合污的這會兒杜敬璋已經走到了皇帝座下,施禮一拜稱道:「兒臣拜見父親。」

  這普天之下,能稱皇帝為父親的也就杜敬璋了,便是現任皇后的兒子,那也不能算正經的結髮正妻之子,自然也不能稱「父親」了。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看著自個兒子,臉上沒半點兒神色地說:「不是讓你駛到大殿外嗎?」

  大殿之上,杜敬璋只回了四個字:「不合禮法。」

  「行了,既然秦愛卿說了,那你就去換了衣著再來,天冷路濕,也不知道自重身體。」皇帝說完就揮手讓身邊的太監把杜敬璋引領到了側殿裡。

  皇帝和杜敬璋這一幕倒也可以算是父慈子孝,大臣們琢磨著這點兒味道,不免看了言相爺一眼。言相爺是文臣之首,這會兒文臣們沒跟著參,一是武將們那邊參得太積極,二是文臣們其實也沒這心思,多是感覺言相爺參杜敬璋,無非是個戲引子。

  京城這邊自是大大的熱鬧了起來,京城不遠的浮梁山當然也是熱鬧非凡。狗屁倒灶的事兒哪裡都有,事兒還得從晏復山和何芳言興沖沖跑來,敗興而歸的「認女」事兒上說起。

  那叫晏嫣的姑娘和賀清華一塊兒來的,首先是假模假樣的去看蕭素,然後就說:「素素啊,聽說你多了個小師妹,怎麼沒看到人呢?」

  「好像在林子裡,她很喜歡去小溪邊修煉,我帶你們去找她呀。」蕭素現在一根筋兒,壓根不會多想其中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只見晏嫣和賀清華一塊兒說:「那就去看看。」

  說著蕭素就領著晏嫣和賀清華一塊兒去林中的小溪邊,這會兒姚海棠正盤坐在溪中一塊大石上,眉目微垂,似乎很愉悅又很入神。這是她第一回覺得自己的一呼一吸都似與天地山川同吐納,這種感覺玄而又玄,甚至姚海棠自己都不能確定這感覺是真實的。

  做為一個唯物主義者,她實在不太能接受這一切,所以很難以把自己感受到的一切描述出來。

  「唉呀,海棠在感靈,我們還是不要過去了,感靈的時候不好打擾的。」蕭素轉身就要把晏嫣和賀清華一塊兒拽走。

  可是晏嫣卻說:「我們只看看,不礙事兒的。」

  看了看距離,蕭素覺得還是攔了他們走為好:「還是不要了,我們去留雲樓等海棠就好了呀,海棠還會做好吃的,等下叫海棠做好多好吃的我們一起吃喲!」

  「好吧,既然素素這麼說了,我們就走吧。」說著晏嫣就要和賀清華一塊兒轉身離開。

  恰在此時,姚海棠嘴角有血流出來,她感覺自己的氣血完全不受控制地翻湧著,就像是從前看過的錢塘江漲潮一樣,一浪疊一浪,浪潮自然就越來越高,越來越不可控制。

  她也知道自己這時候一定要努力控制,可越是想控制住就越暴躁不好控制,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炸開的時候,後背上傳來一陣涼意,微微的就像風吹著。就是這微微的風,竟然拂平了那麼高的,讓她全身的血液都漸漸歸於平靜,就像退潮後風平浪靜又見山黛天青。

  比之先前的感覺,這種風浪過去後的寧靜更能讓姚海棠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空靈,這才是真正的風雨欲來心自靜。

  「靜中求靜不為靜,靜自喧鬧中來。」

  這話忽然而出,就似是驚雷一般響在姚海棠心頭,這才知道是蔣先生的聲音。慢慢睜開眼睛來,姚海棠第一個念頭就是回頭看蔣先生,但她回轉頭一看,除了樹木、山水哪兒還有人影兒。抹了嘴邊的血跡,姚海棠忍不住喃了句:「師父啊,我必需承認您是盡職盡責的,可是您就不能多留會兒,多我說兩句話。也不知道您是天生性格冷淡呢,還是不擅與人相處?」

  趴在溪水間喝了兩口水把嘴裡的血腥氣衝去了,這才起身朝蕭素揮了揮手,剛才她能感覺到蕭素過來了,甚至她冥冥中能感覺到是蕭素這一行人讓她吐血的。可是這丫頭不是傻里傻氣麼,不能怪她「素素,還沒到吃飯的時候呢,來找我做什麼,餓了?」姚海棠只管得蕭素,至於賀清華其人,懶得搭理。

  蕭素用力搖頭,雖然再懵懂也知道是自己讓姚海棠的修煉出了岔子,所以頗有些愧疚:「海棠,我錯了,對不起。」

  看著她這模樣姚海棠就笑了:「沒事兒,我這不是好好的嘛,而且還因禍得福了,算命的說過,我這輩子命主平順,一輩子都是穩穩當當有驚無險的,就算有險也能化險為夷,所以別擔心了。」

  其實她哪裡知道算命的說過些什麼,她不過隨口一撂而已。

  「對不起。」蕭素執著地道著歉。

  真拿這傻妮子沒辦法,姚海棠抹了的把額頭上壓根不存在的汗,實在是不能不被蕭素打敗:「行行行,我原諒你了,沒關係好不好?」

  「嗯。」

  果然是傻妮子,一聽她說原諒了就又興高采烈了:「好了,我們回留雲樓找師父去,我有話想問師父。」

  等姚海棠拽著蕭素要走時,蕭素才想起來還有人沒介紹,這才指著晏嫣和賀清華說:「海棠,這是晏嫣師姐和清華師兄。」

  其實林中這時還有霧氣,姚海棠就是故意想忽略掉這倆,但是蕭素還非拽著介紹不可,這姑娘這時候咋不傻了,真讓人無奈得很:「見過晏師姐、九師兄。」

  然後就見晏嫣上上下下打量著姚海棠,打量了許久後說了一句:「一點兒也不像。」

  這話聽著真是酸葡萄,於是姚海棠看了晏嫣兩眼,忽然間她覺得自己真是該腦筋靈活的時候從不掉鏈子,既然知道是晏嫣了,再記起昨天的事兒,就知道這姑娘說的「不像」是不像什麼了。

  「不像什麼?」裝傻有時候是很有必要的「沒什麼,只是覺得海棠師妹不像一位故人。」晏嫣說話間掩嘴一笑,那模樣倒是真的很漂亮。

  但姚海棠看著鬧心,她很反感跟這樣的人爭來斗去,所以開始才裝傻的,既然晏嫣不挑明,她也樂得繼續裝:「龍生九子還各個不同呢,我又不是晏師姐這位故人,怎麼會相似呢。再說,我也是有官籍官冊的,及弁禮也造了冊,也不能是晏師姐的故人呀!」

  那晏嫣聽著又笑了笑說:「這反倒是我誤認了,原來海棠師妹竟是有官籍的。」

  「俗人俗身份,哪如晏師姐出身清高。」姚海棠心說這話都說出來了,可以趕緊消失了,如果不消失,那就別怪她發那暴躁脾氣了。

  可是慣於給別人臉色看的人,哪會看得懂別人的臉色,更別說眼色了。所以晏嫣當然不會如姚海棠所願趕緊消失了,姚海棠那暴躁脾氣一旦上來了,那就不知道會是怎麼樣個場面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09:39 PM

  103.小紅點

  到最後的場面是,蕭素拽著海棠,賀清華拽著晏嫣,姚海棠本身就氣血翻騰初定,被晏嫣這一折騰,又覺得渾身氣血翻湧了,偏偏晏嫣還不走。

  到最後姚海棠連怎麼吵起來的都不記得了,她這輩子加上輩子都沒跟誰吵過架,天知道怎麼就跟晏嫣一言不合吵起來了。關鍵是這姑娘酸一句辣一句地說她沒事,幹嘛拽著賀清華來說蕭素。

  她覺得蕭素跟尋徑園裡的杜和不一樣,這是真正需要她關懷照顧的:「你會不會好好說話,拿著這副勝利者的姿態擺誰看吶,素素將來自會有人來呵護愛惜,用不著你介紹那叫王二麻子的侍衛。」

  唉……她暴躁了,要是杜敬璋那混帳在,八成冷眼一瞟拎著人就走了,她怎麼就學不會呢「海棠師妹,我這不正在好好說話嘛,王二雖然只是個侍衛,但腦子清楚,至少能好好照顧素素吧。你也是個姑娘家,總要嫁人的,又不能照顧素素一輩子,我這不是正給她謀個終生嘛。」該罵的罵完了,這會兒晏嫣又笑瞇瞇地裝上好人了。

  可姚海棠是咋看她都不順眼,覺得這姑娘要是再不走,八成她就打算上手扇一嘴巴子了,雖然覺得自己武力值實在不夠看的。但是管這麼多做什麼,扇了再說,有醬油師父和蕭素在,她就不信自己會出什麼大事兒。

  好在沒等她扇慕清風就來了,慕清風一來晏嫣就莫明地息了聲,灰溜溜地走了,讓姚海棠對慕清風的好感那是噌噌往上漲:「大師兄,得虧是你來了,要不然真打上了,到時候吃虧的還得是我。」

  哪料到慕清風看了她一眼說:「你吃個屁虧,到時候就算告到師父和師母那兒去,也是你佔便宜。」

  「啊……早知道我就不憋著了,直接扇她兩大嘴巴子,看她還敢囂張?」姚海棠都不問為什麼是自己佔便宜,反正這麼說就這麼聽,問那麼多幹什麼。

  聽著姚海棠說這話,慕清風不由得瞪了她一眼:「明天我帶素素去京城,你自己穩著點兒。晏嫣的脾氣慣來暴躁,加上你也是個暴躁的,萬一真打起來,晏嫣要是吃了虧,雖然明裡不能把你怎麼著,但以後你在山上就沒安穩日子過了。」

  這話姚海棠聽著非常不順耳,瞥了一眼正在看蕭素有沒有受傷的慕清風說道:「師兄,你就不看看擋在前邊兒的我有沒有受傷。」

  只見慕清風看了她一眼,樂道:「我看你是什麼都肯吃,獨獨不肯吃虧,你要是受了傷,晏嫣今天也不能完完整整地離開,非被你弄出點傷來不可。」

  「我弱小的心靈終於受到傷害了,師兄真是太偏心了,全偏到素素心裡去了。沒事,誰讓我彪悍無敵呢,師兄繼續,我消失。」姚海棠覺得最能打晏嫣一巴掌,而且讓她永遠記住的就是讓眼前這倆早點兒弄成一對兒,因為晏嫣有些怕慕清風啊當然,除了這之外還有更能讓晏嫣銘心刻骨的事兒,那就是——蕭素趕緊去京城,把她這傷治好了,重新做回原來四方堂裡的那顆新星兒。

  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她趕緊去找蔣先生吧,她覺得渾身上下都快要爆血管了,難道四方堂的有個類似「不嗔不怒」的誡律?

  「師父,我不行了。」姚海棠趴在後院的院門上,一步都走不得了,再走下去她覺得自己就會炸開。

  她這一聲叫,還真把蔣先生叫出來了,只見蔣先生袖手站在那兒,冷冷地看著她:「修靈煉心之人,最忌嗔怒。」

  這時候還要跟她說這個,蔣先生這醬油黨有時候存在感還真強:「師父,我深刻地意識到了,真的。」

  好在蔣先生也沒為難她,走到她面前輕拍了她兩掌,然後引她入院中坐下,指著桌上的小盞說:「喝了它。」

  伸腦袋一看,就是盞清水,正好姚海棠也喝了,剛才罵人很費口水的,於是端起來一飲而盡。卻沒看到蔣先生雙眼圓睜地瞪著她,又很快搖頭看到別處去了。

  「咦,好清甜啊,還有竹葉的香氣,竹葉的……香氣……」姚海棠又惆悵了,這香氣太過熟悉。

  不過她沒有太多的時間用來惆悵,因為蔣先生這時已經走近了她:「盤腿坐好,接下來看到的記清楚,以後都這麼修煉。」

  好完整的一句話

  「是,師父。」

  然後蔣先生盤腿坐到了姚海棠身前:「閉眼,凝神,以心視、以神視。」

  ……

  「可是,師父,什麼是以心視、以神視?」姚海棠實在不太明白這些非常玄幻的詞兒。

  「溪上。」蔣先生言簡意賅地說道。

  然後姚海棠就明白了,原來剛才在溪水之上就是心視、神視,原來就是用感覺去「看」週身的事物。於是姚海棠閉上眼睛,這一回居然很快就有了和剛才在溪邊一模一樣的感覺。

  先是感覺到了眼前的蔣先生,然後是風聲、葉聲,以及光與影,最後是整個院子裡的各種景象,就像是用三百六十度環繞立體境頭拍出來的一樣,每一個角度都能「看」到。

  姚海棠這會兒只覺得,以後不用想著什麼3D大片兒了,一閉眼比I-MAX還帶勁兒。

  就在她想著這個的時候,忽然眼前出現一個畫面,像是一個盤坐著的人,而且有點兒像她自己。一個紅色的點兒,從小腹那兒開始遊走全身,一點一點慢慢的遊走完後又回到小腹那兒。

  在畫面動起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身體也有感覺,似乎就像畫面一樣在動。畫面結束以後,她正要睜開眼睛來時,蔣先生說道:「再運氣行走一遍。」

  運氣行走,她可不知道那個「氣」聽不聽她指揮,好在她身體裡的「小紅點兒」很聽話,她一動念就自行遊走全身,照著她腦子裡那畫面一樣躥動著。

  最後回到小腹裡她才睜開了眼,只見蔣先生臉色有些蒼白地盤坐在那兒,居然還沒有睜開眼睛來「師父,這樣很累嗎?」姚海棠輕聲地喃了句,沒敢吵著蔣先生,怕蔣先生到時候跟她一樣吐血。

  她所不清楚的是,本來沒這麼累,她偏要在腦子裡想什麼3D和I-MAX,這就算了,偏偏還要想成360度環繞立體鏡頭,結果蔣先生就累了。剛才她腦子裡那遊走的畫面純粹就是以她的意志為主的,蔣先生只是注入一些信息,結果信息量太大……睜開眼後,蔣先生卻一個字沒跟姚海棠說,只站起身說:「做飯。」

  然後姚海棠就趕緊起身,屁癲屁癲地往廚房跑去,蔣先生看著她這樣兒,不由得搖頭低聲道:「蠢笨。」

  這天晚上的飯菜分外豐富,一是因為姚海棠覺得蔣先生受累了,臉都白了,肯定費的勁不小,所以多做了些補血養氣的菜餚,二是蕭素明兒要去京城了,肯定得要幾天才能回,這頓就算踐行了。當然,另外還搭個慕清風一塊兒吃,來者是客,自家人怎麼吃沒關係,有客人就不一樣了。

  「一路小心,早去早回。」說完後蔣先生又看了姚海棠一眼,似乎是想了想才說道:「味道不錯。」

  這算是誇獎吧,絕對是,姚海棠最喜歡做的菜被誇獎了,那比誇她什麼都更高興,雖然她一度不太願意背上廚娘這個職業:「師父喜歡就好了,以後我會做更多更好吃的菜給師父吃的。」

  在她說這句話時,蔣先生已經極淡定地走人了。

  倒是蕭素特歡喜地說:「海棠,我會想你的,這幾天做了什麼好吃的點心記得留一份給我。海棠做的東西比別人做的好吃,我會想海棠的。」

  「我也會想你的,一路上要小心點,對了,要多帶點兒錢,住好點吃好點,看到什麼想買的就買。」說著姚海棠還塞了幾張銀票給蕭素,她並不記得四方堂有發月例的事兒,所以覺得蕭素可能沒幾個錢。

  接過銀票,蕭素也不拒絕,反正姚海棠給她什麼她都接著的:「好,我會給海棠帶頭花的。」

  第二天早起送走了那去京城給她買頭花兒的,姚海棠回轉來一看,少了蕭素傻乎乎的模樣和笑聲,她還真的有些不習慣。好在也就這幾天的事兒,她要忙的事情還很多。

  禽捨裡產出的雞鴨蛋太多了,她決定弄點兒松花蛋和鹹蛋,光這就夠她忙和的。更何況蔣先生還要求她每天至少要按照那天的「小紅點運動法」修煉至少三十回,頭十遍沒什麼,很輕鬆很快的,可是越到後來越慢,最後一遍居然要花大半個時辰……於是她很忙很忙很忙啊,再忙也偶爾會想蕭素那邊的事兒,不知道蕭素和慕清風順利不順利。

  京城裡,慕清風正和蕭素已經站到了和園的門前,正如慕清風所說,她要見杜敬璋只是費點工夫而已。這時已經下了拜帖,可以順利面見了。

  和園的書房裡杜敬璋剛和屬下談完事兒,這時他的屬下正要告退。

  「公子,那屬下先告退了。」

  「下去吧,要是還有人到忠字營鬧事,斬。」

  「公子……」

  「聽我的。」

  「是。」

  杜敬璋雖是樁樁麻煩事纏身,但一聽說是四方堂來人,就自然想起從自己身邊溜走的那個傻姑娘來,所以慕清風和蕭素此行自然很順利。

  忽然間,杜敬璋有種去四方堂瞧一瞧她的衝動……



  104.靈器師

  當慕清風和蕭素說明來意,又說起了姚海棠時,杜敬璋就愈發想起那個溫暖的姑娘,或不足以用美好來形容,但只一味的溫暖就足夠了。

  從蕭素和慕清風的話裡話外都能夠聽得出來,她過得很好,有廚可下,有事兒可忙,她似乎過得很雀躍。但是杜敬璋知道,姚海棠慣是個用笑臉來掩蓋一切的,所以這也不免有些難以言明地憂思。

  「秋水劍在此,拿著劍去司珍坊找言行雲,他知道秋水劍該怎麼用才不至記了從前忘了現在。」這柄秋水劍第三回救人,他於無意之中被秋水劍治好了器傷,卻是消了那年餘的記憶,他並不太希望有人跟他一樣。

  接過秋水劍,慕清風忽地訝然抬頭:「這……秋水劍沒有啟靈?」

  聞言,杜敬璋笑道:「秋水劍沒有送到四方堂去過,也沒有啟靈的記錄,自然是沒有。」

  一旁的蕭素聽了話,又伸手觸了觸秋水劍,然後睜圓了眼睛說:「呀,師兄,這是《啟靈經》上說的通靈之器,天生有靈耶。」

  「這位器師是個很了不得的人,怎麼卻是默默無聞呢?」慕清風當然沒拿這話問杜敬璋,畢竟人是四公子,怎麼有這工夫來答他的話。慕清風是謝過了杜敬璋後,找了言行雲問的。

  對此言行雲還能怎麼答,當然是說:「這位器師不出世久矣,高人行跡總是怪異一些,不好出名我們總也不能四處招搖去。從瓷器到銅簪還有編鐘,都是出自這位器師之手,銅簪和瓷器多只是凡器,一為食一為飾,可見這位器師也是個好過尋常生活的,我們自也不便多說。」

  這話倒也說得通,這世上的高人可不都是一個比一個脾氣足嘛,慕清風說完把秋水劍遞給了言行雲說道:「那就勞駕言公子了。」

  「小事一樁,你連公子看重的劍都取得來了,我還能把你們往外推不成。」說罷,言行雲接了秋水劍,然後側臉去看蕭素。

  而蕭素見言行雲看著她,自然是「嘻嘻」笑開了,說道:「言公子好漂亮。」

  ……

  沉默了好一會兒,言行雲倒是不尷尬,就是不免要問一句:「剛才蕭姑娘在公子那兒沒這麼說話吧?」

  搖了搖頭,蕭素說:「四公子涼冰冰的,怕怕。」

  這「怕怕」倆字兒十成十是跟姚海棠學的,言行雲笑著搖頭說:「我看你一點兒也不像是被迷塵劍傷了,反倒機靈得很,還知道什麼人能這麼說,什麼人不能這麼說。行了,跟我走吧,慕公子稍待。」

  說話間,言行雲就領了蕭素上司珍坊後頭的院子裡去,慕清風自然在外邊兒候著,這是言行雲的規矩,他若出手治器傷,不喜歡有外人圍觀。

  領著蕭素進了後院兒裡,言行雲抽出秋水劍,這時蕭素忽然眨了眨眼說:「這是海棠制的,有海棠的感覺。」

  於是言行雲又看了蕭素一眼,一邊把秋水劍浸入水池裡,一邊說道:「我還是覺得你現在更清楚明白一些。」

  「海棠就是西城,四公子這麼捨不得這把劍,噢……我明白了,四公子喜歡海棠喲!」蕭素覺得自己的答案很正確,於是拍著手蹦了起來。

  沒好氣兒地看了蕭素一眼,言行雲喊道:「蕭姑娘坐過來吧。」

  依言坐到水池邊,蕭素看著秋水劍在水裡一如一泓水一般,已經完全沒有了金屬的光澤和質感,那劍身上的司水的水神圖看起來也像是活了一樣:「海棠的手藝真漂亮,海棠好厲害的。」

  「伸手沁到水裡去,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不要掙扎,順著來不要緊張,明白嗎?」言行雲說完示意蕭素把手伸到水池裡去。

  看了眼言行雲,又看了眼水池,蕭素選擇相信姚海棠,畢竟這秋水劍上的氣息她再熟悉不過了:「好。」

  說完閉上眼把手伸進了水池裡,剛伸下去時,水只讓蕭素覺得很清涼。也不知道是她身上有姚海棠的氣息還是別的原因,秋水劍似乎很歡欣一樣,蕭素能感覺到秋水劍的器靈奔湧向她而來是,是無比歡快而溫和的。

  器不傷主器識主,所以蕭素這趟也算佔了便宜,漸漸地蕭素渾身一顫,然後就僵直在那兒眼珠子圓瞪開來。言行雲在一邊看著非常從容,畢竟他治過很多稀奇古怪的器傷,各種各樣的反應都有,眼前的情形已經見怪不怪了。

  約是半個時辰後,蕭素雙手出水,在水池邊拿了帕子把水珠子擦淨了,然後緩緩起身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後復又轉過身來看著言行雲。起初臉上是沒有笑意的,但是漸漸地蕭素又恢復了剛才來時的笑容,依舊帶著些嬌憨,但到底會有些不同的。

  「謝謝言公子。」

  「你這是好了還是沒好?」言行雲猛一看,覺得還跟剛才一樣,沒什麼區別。他以為人人都應該跟杜敬璋似的,治癒前和治癒後完全不是一個脾性氣場。

  掩面「嘻嘻」笑著,蕭素說道:「當然是好了呀,沒好我幹嘛把手擦乾淨了。我從前就這脾氣,被迷塵劍傷了後也只是腦子有些亂,言行舉止有些癡傻而已。」

  仔細看了看,言行雲似乎真的發現了一些和剛才不一樣的地方,於是笑道:「那就好,秋水劍還煩勞蕭姑娘帶回給四公子,近來我不便去見公子。」

  接過劍點了點頭,蕭素忽然問道:「海棠的事兒是不是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比如她是西城,比如她是四公子的心上人,再比如更多我不知道的。」

  「也不是不能讓人知道,只是海棠姑娘自己想過與世無爭的生活,公子又囑咐下來要我們緘口,我們也只是順著海棠姑娘的意思而已。」言行雲說完又多問了一句話:「海棠姑娘在四方堂過得可好?」

  這個問題倒是好回答,蕭素一揚臉,想起海棠來總忍不住想笑:「當然很好,她可自得其樂了,相比四公子,我倒覺得她灑脫得多。四公子那黯然神傷的樣子,我回四方堂要是說給海棠聽,不知道海棠會怎麼想?」

  隨之一笑,言行雲卻道:「我看還是不說為好,四公子和海棠姑娘都是情種,只是一個顯出來了,一個不顯而已。」

  不顯蕭素聽著直樂,笑完了出了院子,和慕清風又是一陣激動,慕清風是連連道謝,感激之情溢於言表,鬧得言行雲都聽得直髮酸了才肯罷休。

  出了司珍坊,慕清問便問蕭素:「素素,你看我們是先在京城住幾天,還是明天啟程回四方堂?」

  「先待幾天吧,我記得三年前師父是在京城一戶人家找到我的,當時記我又瘦又黑,被父母打罵,還滿腦袋虱子。師父把我帶回四方堂後,至今我都沒有再回過家,天下無不是之父母,無論如何,我也該去看一眼。以前小不明白,現在想想,他們也只是被生活所逼。」蕭素覺得自己似乎沒有小時候的記憶,也不知道是迷塵劍留下的後遺症還是其它。

  後來,蕭素並沒有找到印象中的家人,只得折返回四方堂去,自然也沒忘了買些頭花兒,這是她答應過姚海棠的。

  當蕭素再回到留雲樓時,姚海棠正在那兒煎魚,正是煎得兩面金黃、焦香四溢的時候。蕭素一躥就溜進了廚房裡,站在姚海棠背後笑瞇瞇地看著她忙來忙去。

  等姚海棠放了蔥蒜辣椒煮時,回頭一看:「素素,你回來了,好了嗎?」

  「海棠,我好想你。」蕭素笑瞇瞇地說道。

  一瞥眼,姚海棠莫明地就知道她好了,於是問道:「想我什麼?」

  「想你做的菜啊,真好吃,在京城裡再好的廚子做的菜都沒你做出來的味道那麼好,天然居的不錯,就是太貴了……」蕭素也知道姚海棠知道她好了,所以也不解釋,只說著京城裡的見聞。

  說到最後,蕭素說:「海棠,秋水劍是你制的對不對?」

  原本一邊聽著一邊做菜的姚海棠猛地回過頭看著蕭素,瞪圓了雙眼說道:「你……你怎麼知道?」

  「秋水劍沒有啟靈就可以治器傷,海棠……看來你是做不了啟靈師了。」蕭素說道。

  做不了,得,玄幻不成了,姚海棠倒也不覺得自己需要患得患失,與天地同壽本來就太過不可能完成了,到此,她都一直堅定地認為啟靈師是可以最後羽化登仙的:「不是就不是,反正我就賴在四方堂不走了。」

  對她的回答表示無言以對,蕭素沉默了會兒後說:「你有做靈師的潛質,別看少一個字,差別可大了去了。器師是普通器匠百里才出一個,靈師是啟靈師裡百年才出一個。從前我以為自己天賦高,卻沒想到臨了臨了見著個天賦更高的小師妹。」

  「有什麼區別,還不都是給器啟靈,難道立地成佛、得道升仙。」姚海棠說完繼續回轉身炒菜。

  她這話讓蕭素又是一陣沉默,最後也不得不承認,姚海棠確實是正確的:「可是你同時又是器師,如果你修煉好了,以後你做的器就不用啟靈了。」

  「噢!」還是覺得沒什麼驚喜,不就少一道啟靈的工序,姚海棠真的覺得沒什麼。

  「蠢笨。」

  「師父。」姚海棠和蕭素一同喊道。

  「靈器師。」

  「啊……什麼東西?」

  姚海棠一臉迷惑,蕭素卻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09:43 PM

  105.誰在那

  靈器師這三個字一出來,姚海棠就明顯在犯愣,而蕭素那一臉震驚更是讓姚海棠覺得這大概是個很了不得的職業。但是再了不得的職業,它也還是一職業對於姚海棠的不開竅,蔣先生和蕭素齊齊氣結,最後都懶得跟她解釋了,反正以後當她真正成為靈器師的時候,她就會瞭解靈器師是什麼。

  由於蔣先生和蕭素的不解釋,姚海棠這一心正撲在做菜上的完全忽略掉了這件事,在做菜的時候跟她說什麼都是浮云:「素素,吃飯了,趕緊過來端菜。」

  等蕭素過來端菜時,姚海棠看著她說了句:「素素,我怎麼覺得你和從前一點兒變化都沒有啊,到底是好了還是沒好。」

  「懶得搭理你,你不都知道了嘛,秋水劍是你制的,我一回來你就應該感覺得到。師父說得對,你真是蠢死了笨死了傻死了。」蕭素端了菜趕緊出了廚房,省得被自己這師妹給氣死。

  「可是我從前見過被秋水劍治好的人,他……他前後性格脾氣變化很大的,你除了不蹦著拍手外,一點變化都沒有。」姚海棠覺得只少了這條,其實也算是跟沒治好一樣的。

  她這話一說完蕭素就停下腳步折返了回來,湊到她面前挑眉弄眼兒地說:「你說的那個性格脾氣變化很大的人,是四公子吧?」

  聽著蕭素的話,姚海棠瞪了她一眼,說道:「不是,我說九公子不行啊?」

  於是蕭素就顯出從前不一樣的地方來了,她橫睨了姚海棠一眼說:「你當我傻啊,這話你騙我是騙不到了,留著騙你們家杜四公子吧我說,你就不想問問你們家杜四公子的近況,真的什麼都不想知道?」

  聞言停了下來,姚海棠真想給蕭素一巴掌,這妞怎麼這麼沒眼色,要早知道這妞又八卦又沒眼色,她當初就不會指引慕清風領著去找杜敬璋了:「不想。」

  「好好好,不想就不想,從今天開始你跟我一塊兒修煉,不許再偷懶了。」蕭素這會兒又嚴肅了起來,讓姚海棠不得不感慨,這妞變臉變得真快。

  吃飯過後,蕭素像從前一樣抱著碗去洗去了,蔣先生看了眼坐在那兒等著聽他說話的姚海棠,搖了搖頭說:「和素素一起修煉,自會有些好處,多用心,不要低估了自己。」

  點頭應了一聲,姚海棠想了想說:「師父,其實我一直稀里糊塗的,靈師是什麼,啟靈師是什麼,器師是什麼,器又是什麼,我一直沒搞明白過。師父,就算死,你也讓我死個明白行不行。」

  對她的這一連串問題,蔣先生直著眼睛看著她好半會兒,最後歎了口氣:「問素素。」

  終於能讓一直淡定得沒表情的蔣先生歎氣,姚海棠覺得這也算是個進步,於是笑瞇瞇地蹦遠了,留蔣先生在那兒繼續歎氣。

  這時蕭素已經把碗洗好了,洗淨了手後見海棠從眼前過就招手說:「海棠,趕緊過來。」

  「幹什麼?」姚海棠問道。

  「《青玉蓮華經》呢,給我。」蕭素伸手就要姚海棠參悟了很久也沒參悟透的經書。

  從懷裡掏出來遞給蕭素,姚海棠說:「素素,你要它做什麼,不是每個人修習的都不同嗎?」

  「你那麼呆,我不幫你你能看到白髮蒼蒼去,師父不好教你,因為有時候要有身體上的接觸。換個方法吧,你那天又讓師父那麼耗費心神,以後還是我來教你吧。」蕭素接了《青玉蓮華經》後翻開看了看,然後指了指一側讓姚海棠跟著走。

  於是姚海棠覺得治好了器傷的蕭素一點兒也不可愛了,真正是像個師姐,不像那個可愛的小素素了,都開始對她說教了,「知道了,師姐。」

  自從這天起,蕭素就手把手地教姚海棠認識週身每一處的穴道,告訴她那個小紅點兒就是所謂的靈力,還告訴她小紅點兒經過週身的每一個穴道就叫運功過穴,靈力從氣海到再次進入氣海,被稱為一個周天。

  「至於器師和器是什麼,器師自然是製器之人,器麼……凡有靈之器物,皆稱為器。比如你制的秋水劍和銅編鐘,它們都蘊含著天地靈氣,所以才有影響或治癒的力量。其實器本身在製作成功後就帶有一定的靈氣,但是就像一個有錢但不知道怎麼花錢的人一樣,所以才需要啟靈師來進行啟靈的儀式。在啟靈的過程中,一是開啟器本身存在的靈氣,二是注入一些啟靈師本身的靈氣。」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蕭素早就知道怎麼跟姚海棠解釋她才能聽得懂。雖然蕭素對她這兩眼一抹黑什麼也不知道表示無言以對,甚至懷疑她怎麼能製出秋水劍這樣的通靈之器來。

  聽完後姚海棠算是明白了很多事兒了,但是還有件事她必需要問:「那……器是影響人還是傷人,又或者是治癒人是靠什麼決定的?」

  對於姚海棠的問題,蕭素雖然很想反問她一句「你就是器師你還來問我。」但是看著姚海棠這滿是疑惑的表情就只得歎口氣答道:「製器之人的心以及念力,再加上輔以花紋、符紋等,當然也可以說是靈氣。不過器師的靈氣相對啟靈師會弱一些,而且他們無法察覺到。而且靈氣不僅有強弱,也有所長所短,有些人擅長制治癒之器,那是因為本身的靈氣是以生靈之氣為主的,而傷人之器的器師所持有的靈氣是以肅殺之氣為主的,所以才會有區別。」

  「那什麼是靈器師?」這算是姚海棠最後一個問題了,因為這是她以後的職業啊這個問題讓蕭素連忙看了一眼四周,然後沖姚海棠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海棠,以後永遠不要再問這個問題,你就當自己是普通的啟靈師。你這麼可愛,還是好好留在四方堂做我的小師妹吧,雖然你年紀比我小如果你是靈器師,他們一定會讓你去為四儀八方台啟靈的,但是那樣會耗盡你所有的靈氣以及……生氣,會死人的。你還得好好活著給我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呢,所以以後千萬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師父也是這個意思。」

  生死之類的姚海棠當然看得很重,小命兒比什麼都重要,要不是對生死太過敏感,她就不會離京了,所以當然是趕緊用力地點頭說:「我絕對不會再說這個了,我只想好好的,安安穩穩的活著,不想做英烈。」

  「那就對了,以後乖乖跟著我做啟靈師,既然做了我的小師妹,我就會好好照顧你的。好了解答完畢,今天你的任務是三十六個周天,對了,做完晚飯再運功吧,夜裡就隨便做點兒點心留著,待會兒我去給師父送就行了。」蕭素說完才甩手回屋,她不太能習慣姚海棠非得在有水聲風聲鳥聲的溪邊運功,所以她得回屋去。

  聽著蕭素的叮囑,姚海棠搖頭歎氣,蕭素現在多麼像一個剝削勞工的無良工頭啊,天天揮著小皮鞭兒,一邊讓她好好做廚娘,一邊讓她好好學習,太無良了做了晚飯後,姚海棠回到了小溪邊,這夜裡月色正好。浮梁山常年不見天日,倒是一到了夜裡月色清澈得很,四周風動蟲鳴美好極了。

  其實姚海棠之所以要在這兒修煉,那也無非是神怪小說裡,那些神神仙仙的人都好在青山綠水之間修煉,而且在月色下修煉通常有奇跡的嘛。於是她就從善入流了,她倒不是想精進什麼,就想看奇跡,雖然奇跡一直沒出現過現在她已經能毫無凝滯地運行到二十周天,剩下的十六周天就跟八十歲的老人家換著擔子爬山一樣,會越來越緩慢,到三十個周天以後,她就會渾身開始冒汗。但是姚海棠一直是個很執著而專注的人,既然說了三十六個周天,就會一點兒不落地完成,這就像她從前仿古董一樣,全身心投入,在工藝上絲毫不打折扣。

  三十六周天運行完後,姚海棠睜開眼一看,渾身的衣服全濕透了,好在她早已經有準備了,仔細聽了聽四周沒動靜,她就解了外衣跳到溪水裡去了。一邊洗漱著一邊高興地哼著小調兒,忽然小調兒一停,姚海棠忽然發現:「我的聽覺變得更好了,眼神兒也變好了,還真有點兒效果哈。」

  要是蕭素在,聽了她這句沒準要吐血,敢情在她看來修煉就這麼點兒作用。

  洗完了拿巾子擦乾了水,在石頭後換了衣服,然後抱著濕衣服正要往回走的時候,忽然聽得一些細微的呼吸聲,正在由遠及近慢慢向這邊靠近:「大師兄?不像,大師兄呼吸跟蚊子似的,我壓根聽不到。」

  於是姚海棠扯長脖子看了一眼四周,然後揚聲問道:「誰在那兒?」

  問了也沒人答,姚海棠就又靜下來側耳聽了聽,然後朝呼吸聲傳來的地方走去,她倒沒疑心那人看了她洗澡,她現在聽覺好得很,這像是才出現的。而且氣喘吁吁的,一看就是剛走了挺遠的路,只是不知道會是誰……



  106.幹壞事

  這夜裡她並沒有找到林中的人,那人的功夫肯定不錯,憑著姚海棠這三腳貓的水平,別說找人了,就是自個兒在林子裡多繞幾圈兒也肯定是會迷路的。所以她只繞兩圈兒就放棄了找人的念頭,趕緊老實回屋裡歇著睡覺去,今天這三十六周天總算是得了。

  披著一襲麻紗衣裳,在五月初的晚風裡穿行,月色照在青色的衣裳上透著些清涼之氣來,走近了留雲樓時,卻忽然看到了蕭素,姚海棠就上前問道:「素素,你做什麼?」

  「去幹點兒壞事兒,要不要一起啊?」蕭素仍舊是那張有些憨傻的笑臉,可是現在看著怎麼都像是壞笑。

  在月光下冷瞥了蕭素一眼,姚海棠說:「就你還幹壞事兒,趕緊睡覺去,我也去睡覺了,再不睡明天可起不來。」

  看著姚海棠笑嘻嘻地點頭,蕭素說:「嗯,你確實得早點睡,要不然明天誰早起來做飯啊,那你睡吧,我去去就回。」

  見蕭素是真的要往外走,姚海棠就一把拽了她:「你到底去做什麼?」

  「都說了帶你一起去你不去,去拂塵泉那裡,從前我不是說過要帶你去嗎,那你現在到底去還是不去?」蕭素所謂的幹壞事其實也就是一說,她能去幹什麼壞事兒。

  拂塵泉,姚海棠還記得這事兒,是上次慕清風給大青啟靈時說過的泉水,據說洗過塵以後才可以啟靈,而且洗塵後她有很大的反應,說明這泉水多多少少是有些特定的作用的:「去去去,這麼好玩兒的事,你還說是壞事兒,素素,你可越來越不老實了,早知道你原本是這脾氣,我不該指點你去京城啊,好好的姑娘這就歪了。」

  沒好氣地瞪了姚海棠一眼,蕭素說:「你才歪了,我現在不知道多好,我要不好你現在估摸著還是大把的問題找不著人來答。不過,你怎麼從前不問我,就算是從前我也能準確地回答你的問題啊!」

  聞言,姚海棠道:「你要我形容一下你那時候多傻嗎?」

  一擺手,蕭素瞪了她一眼,然後領著她一路抄小道到了一處小山腰上,然後到了一個巨石環繞的地方,七彎八繞之後才到了拂塵泉外邊兒。拂塵泉其實很小,湧出的泉水清涼而泛著幽幽的光,似只是因為月照而折射出來的,但更多的像是本身就帶著氤氳寶光似的。

  「感覺出來什麼沒有?」蕭素側臉問道。

  搖了搖頭,姚海棠說:「沒有,和普通的泉水沒什麼區別吧?」

  然後蕭素就示意她蹲下來,兩人一塊兒蹲在一方巨石上,蕭素說:「伸手試試看,要是再沒用你就只能喝點兒試試有沒有感覺了。」

  「一定要有感覺嗎?」姚海棠覺得就一池水,能有什麼感覺,不過這麼一想時她又想起一句詩來——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她腦子裡想起這句時,正伸手向水裡去,剛一接觸到水瞬間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腦子裡似乎有轟地一聲巨響震得她整個人都似銅鐘一樣在顫動中發出悶響聲。

  這時姚海棠才透過氤氳的光與影看到泉水深處,那裡似乎有龍紋,幸好不是活生生的龍,要不然姚海棠這會兒肯定也得像是葉公好龍的葉公一樣,被活生生嚇出毛病來。

  就在她感覺自己被雷劈中了,還沒被雷過去時,就聽得蕭素在耳邊直拍手,像從前一樣地拍手,只差沒圍著她蹦了,當然這石頭上也容不得蕭素蹦蕭素拍了手,然後湊近了姚海棠說:「嗯,看來是有感覺了,我說你怎麼能沒有感覺呢,看來你的反應要比尋常人還更大一些,這說明靈器師果然是很強大的呀!」

  聽著蕭素的話,姚海棠感覺腦子裡那巨響漸漸小了,然後就有一些很清涼的感覺湧遍全身,她覺得再舒服一點她就會叫出來了。就在她覺得舒服的時候,猛然間氣海之中的靈氣急速地衝出來,不過轉瞬間就已經經過各穴道筋脈再歸於氣海,這還不算完……靈氣週而復始、不知疲倦地出氣海回氣海,直到三十六個周天之後才安安穩穩地停下來,姚海棠長出了一口氣,覺得每當這樣的時候,自己的身體都不像是自己的:「素素,這種感覺很奇怪,我覺得氣海裡的靈氣不受我的控制,而且身體也不受控制。」

  「只有這一次而已,不過從明天開始呢,你就得運行四十九個周天了,直到九九之數,你慢慢來吧。不過我倒沒想到,拂塵泉水對你的效用居然這麼大。」蕭素說完掬了泉水喝了一口,似乎是感覺非常甘甜清冽一般,咂了咂嘴後沖姚海棠說:「你也喝兩口唄,噢,對了,別跟人說這兒,拂塵泉是一泉兩眼,主堂裡的拂塵泉日夜都有守衛在,可沒人能像我們這麼糟蹋拂塵泉。」

  這時姚海棠才「啊」了一聲,說道:「我說怎麼這麼重要的泉水沒人守,原來你居然找到了這麼個好地方。」

  對於姚海棠的這話,蕭素報以嘿嘿一笑,然後說:「對了,提兩桶回去做飯,這泉水這麼好,做出來來的飯和湯肯定好。」

  得,敢情一代新星已經被她圈養成了一吃貨,她是不是應該有成就感呢?

  「你等等,我們先提一點回去試試,水要喝新鮮的才成。如果這水水質比較硬的話,吃了對身體不好的。」姚海棠說著就制止了蕭素拿桶提水的念頭。

  要試水質只要在新壺裡燒幾回水,看看水結不結水詬就行了,較硬的水質通常很容易出現水詬。最後證明,拂塵泉的泉水是完全適合飲用的第二天起來先煮的就是水,試過後才用來做飯,山泉水煮飯確實很好,山泉水還適合用來做豆腐,做出來的豆腐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好吃。於是姚海棠指揮著大力金剛女蕭素去磨豆子,蕭素一聽做吃的,二話不說就提著泡好的黃豆磨去了。

  等磨好了豆子,蕭素就提著一桶子生豆漿子回來了,姚海棠讓她提了漿子上鍋隔水蒸,弄好後就見蕭素站在一邊兒似乎有話要說,但又有些猶豫,姚海棠就問她:「素素,你怎麼了,有話想說就說吧,是想吃素燒獅子頭還是想吃冰糖肘子?」

  聽說這倆樣兒,蕭素立馬雙眼放光,拽著姚海棠的袖子說:「都好哇都好娃,海棠做什麼方便就做什麼吧……」

  可是說完還是欲言又止的模樣,那高興勁兒也透著些不安,於是姚海棠雙手叉腰,極御姐氣場地問道:「你又做什麼事兒了,一看這樣兒就是怕我知道,但是又必需讓我知道。」

  「那個……有個人來了,想見你呢?說起來,這人也算是救了我一命,而且他也挺不容易的,昨天晚上上山受了傷,現在剛從陳老頭兒那邊過來的。」蕭素有些扭怩,也只能怪她自己意志不豎,結果就被人支著來當槍使了,要知道,某人在某些特定的時候,想要忽悠人是沒誰能躲得過去的。

  自打沒見了杜和,姚海棠聽話兒就分外機靈了起來,京中的人和事兒都教會了她要機靈一些,雖然她還是愚笨的,但這時候卻聽出味兒來了:「是杜敬璋來了吧!」

  可憐兮兮地蕭素待在一邊兒非常小媳婦兒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個,你要是不想見我就立馬把他趕走,師父和海棠才是最重要的。」

  「是專程來的?」姚海棠很執著於這一點,如果是專程來的,這樣的深情厚愛她承受不起,如果只是順道什麼的,看一眼就看一眼吧……這也充分說明了她是個不太堅定的人,總是非常的沒有立場。

  只見蕭素抬頭連連晃腦袋,帶著幾分討好的笑臉說:「不是的,四公子去東山代天子祭祖,本來也定好了今天來四方堂飲宴,只不過他那啥……」

  代天子祭祖,姚海棠想了想似乎確實合道理,嫡長子代天祭祖非常合乎制度:「我知道了,做了飯再說。」

  姚海棠沒有第一時間去見,是她覺得自己需要做一些心理準備,畢竟這個人她差點兒就認為以後再也不需要相見了,這樣不免絕情了一些。但她不喜歡拖泥帶水,拖泥帶水只會讓自己萬劫不復,而杜敬璋估計也不會好到哪裡去,這是個重情義的人,雖說不太懂得愛情而蕭素聽了她的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伸出大拇指來說道:「海棠,你果然從容自如呀,不愧是我的小師妹。有什麼事兒招呼我,師父正在和四公子說話呢,我端個茶水過去。」

  用拂塵泉的水沏了兩盞雲青蘭,姚海棠想了想又配了屜小籠包,當然不是給蔣先生的,蔣先生雖然不講究,但也不會在待客的時候吃小籠包,這是給杜敬璋準備的——那傢伙腸胃不太好豆腐中午自然是沒得吃,炒了些鮮蔬備了兩樣葷菜,湯也是清淡可口的。做好後看了一眼,然後備了米飯和碗筷才到廚房門口喊:「素素,來端菜。」

  一聽有飯吃了,蕭素比誰蹦得都快,一溜煙兒地從後院兒裡出來,把菜盤兒端起就走,她已經到了健步如飛、滴湯不灑的境界了。

  到了廳堂裡,姚海棠就聽得了後邊兒的動靜,不免內心一動,雖不算久別,卻也是重逢,心中說不上百味雜陳吧,卻不免有些惆悵。

  要見面了,卻不知道是不是像那詩說的一樣——今宵勝把銀虹照,猶恐相逢是夢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09:48 PM

  107.別藏著

  見了才知道,不是今宵勝把銀虹照,猶恐相逢是夢中,而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因為眼前的人——瘦了

  佈置好了飯菜,姚海棠和蕭素側立一邊,像平時一樣等蔣先生出來。兩人一站定了,就見蔣先生伸了手挑開了簾子,然後蔣先生就和杜敬璋一塊兒從裡邊出來,姚海棠非常冷靜而從容的與蕭素一塊兒行了禮叫道:「師父、四公子,請用飯。」

  涼涼地看了姚海棠一眼,蔣先生沒說話,和杜敬璋一塊兒坐下了。只是杜敬璋卻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姚海棠兩眼,見她笑瞇瞇地招呼自己用飯吃菜,心裡卻莫明地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總之是不太好受的。

  但既然姚海棠是這般模樣,他自也不好多流露出什麼來,說好不打擾不相見,卻終是捱不住來見了。

  這一日留雲樓的飯桌上安靜至極,有外人在時蔣先生和蕭素的規矩還是不會差的,另外倆兒又是各有心思,自然是各自默不作聲。

  捧著碗往嘴裡扒飯,姚海棠腦子裡想的是:「這混蛋怎麼瘦了,他怎麼能把自己整成這混帳模樣來讓我覺得他真是深情不悔呢!」

  有時候姚海棠自己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強大的神經,她居然真的不難過,真的不覺得很悲情或者很憂傷,僅僅是有一點點惆悵而已。其實最合適的一句詩應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吧啊一邊犯著酸勁兒一邊吃飯,這飯果然吃得不舒服,蔣先生和蕭素吃到差不多就走了,這倆師徒一模一樣的,連個借口都不找,把碗一甩看了兩人一眼就走人了。

  留下他們倆在廳堂裡靜靜地吃著飯,筷不碰碗,勺不碰盤,安靜得只剩下了很輕微的咀嚼聲。偶爾兩人也相互對望一眼,如果不是易時易地,姚海棠幾乎就要認為這是尋徑園了。

  杜敬璋吃飯向來有規矩,用飯時自然是一句話不會多說的,姚海棠老早就明白他這規矩了,當然也是一言不發。到兩人都差不多吃好了的時候,姚海棠起身收碗筷,杜敬璋就看著她收拾:「海棠,抱歉,我還是打擾你了。」

  「吃飽了嗎?」姚海棠收好碗筷後擦了桌子,然後坐下來這麼問了一句。

  她這麼一問,杜敬璋竟覺得滿心溫暖與柔軟,遂點頭說道:「飽了。」

  這麼挑剔飯菜的人怎麼活得下來呢,她走了以後,杜敬璋該不會一直吃不好吧。這麼一想,姚海棠竟然連惆悵都沒有了,有的只是小小的竊喜,這麼一喜她就覺得自己實在太自私了一點:「天然居的飯菜你吃慣了,應該會適應的,可以多去嘗嘗。」

  卻見杜敬璋搖頭說:「常去,味道不對。」

  他們倆的對話讓在外邊的蕭素不由得翻了白眼:「師父,這倆人是不是太沒趣味了點兒,怎麼見了面說的竟是吃飽了沒,吃好了沒的話。海棠平時多聰明,怎麼遇到四公子就蔫兒了呢?」

  對此,蔣先生永遠是倆個字兒的鑒定結論:「蠢笨。」

  「師父,您能有點兒新辭兒不。」蕭素側臉看了眼蔣先生問道。

  於是蔣先生就看了蕭素一眼轉身走人了,對於有這樣的師父,蕭素也是極其無奈的,還好她已經習慣成自然了。衝進廳堂裡去把碗弄了出來,洗碗是她的事兒,她也已經習慣了。

  廳堂裡姚海棠張著嘴巴和眼睛見蕭素旁若無人地進來,大大方方地拎了剩飯剩菜和碗盤走,還沒忘給她個笑臉。姚海棠不由得氣結,這傻妞「等會兒我寫個方子給你,當時走得急,也沒來得及交待,這事是我考慮不周到。方師傅的飯菜做得不錯,回去後你把方子交給方師傅就行了,方師傅會知道該怎麼用的。」以前方滿倉就經常跟她打聽她經常放的那點兒小東西是什麼,她就不愛說,這可是獨門秘笈當然不能輕易說。

  其實這時候杜敬璋很想說:「我除了想嘗你的手藝之外,更想念你這個人。」

  但是這樣的話,杜敬璋是不會說出口的,姚海棠那天在雨裡的話說得很明白了,他雖然來見她,可卻知道有些話一旦說出口,眼下安好的場面就會變得很糟糕。

  「嗯。」溫溫淨淨地一聲,低沉而美好。

  多少言行舉止都沒能打動姚海棠,這一聲「嗯」卻讓姚海棠想哭,杜敬璋唯一不合規矩的小習慣就是總喜歡「嗯」。每當他「嗯」一聲叫「海棠」的時候,她都覺得像是溫暖的湖水沒過了她的頭頂一樣。

  廳堂裡的沉默很快被杜敬璋打破了,他知道自己不挑起話來說,按姚海棠的脾氣,是不可能知道這時候該挑什麼話題來說的:「看著你在四方堂裡過得不錯,我也就放心了,蕭姑娘跟我說了一些你的事……海棠,聽我一句話,別太出頭也別太藏著。若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做中上之人,既不招人欺也不招人妒,如此一來最是踏實。」

  這話一出來姚海棠就抬頭看著杜敬璋說:「素素都跟你說了什麼,我已經很不出頭了好不好,老老實實待在師父身邊,連留雲樓我都沒出過。」

  「你這挑著聽話的毛病怎麼改不了,我是說既別太出頭,也別太藏著,你現在就屬於藏著。這不藏著的意思不是讓你出人頭地、名聲大作,而是讓你穩穩地長進,不要永遠在原地停留,這樣的人若是我的下屬,我不會拋棄當也必不會重視與重用。很多時候這樣可有可無的人,通常不被拋棄,他們也會很容易失去存在感,最終會自我拋棄。」杜敬璋嘗試著用很簡單的話來說一些事,他希望能讓姚海棠過上她所嚮往的安穩踏實日子。

  關鍵是也沒誰來過問她的成績啊,姚海棠覺得自己在這事上挺無辜的:「我也沒藏著啊!」

  如果杜敬璋想要讓她出人頭地,其實可以用的手段很多,只「西城」就是姚海棠這一條就能作出很多文章來了。但是這是最下作的手段,因為這會給姚海棠帶來無盡的麻煩:「既然從司珍坊放還的事沒掩,那就好好用用這身份,不說製器成器,至少你對器的瞭解應該比從任何人都深,如果有機會你可以試著慢慢表現出來。」

  哪有這樣的機會,其實姚海棠是真的很想和大家交流交流,可哪裡有交流的機會,平時她見的就是蕭素和蔣先生,至多再見見慕清風和那倆打醬油的師兄、師姐:「我這不是一直沒有這樣的機會嘛,其實我也不懂得什麼藏拙之類的,以前……」

  以前後面的話姚海棠說不出來,她想說:「以前是杜和幫我掩著,現在沒人掩著了,我哪裡自己會啊!」

  對這話杜敬璋倒沒有多想,只說道:「六月四方堂會替新晉的弟子排盤,排盤是無法預估的,但是排盤之後會有一些相對的比試與交流,你只需要在新晉的弟子裡不上不下就是了。從去年六月到現在,新晉的弟子約十二人,第三名至第五名自然是最好的。」

  「我都不知道有這個事」姚海棠心說蔣先生和蕭素,一個不是稱職的師父,一個不是稱職的師姐,怎麼有這麼重要的事都不跟她說呀。

  「不用擔心,如果你需要,到時候會有人替你安排好。這世上總是無處不在的黑幕,只要你願意,有些東西是隨時可以操控的。」後面這句話杜敬璋似乎覺得是誰對自己說過的,而不是他臨時想到的。

  而姚海棠聽著這句自己說過的話簡直哭笑不得,這時候她倒也老實,乖乖地點了頭說:「好,那我要怎麼跟人聯絡呢?」

  只見杜敬璋迎著正午從霧中投照下來的光芒淡而令人驚艷地一笑說道:「既然你應了,我說一聲就行了,如果看著不妥再讓他們去安排。必定不會讓他們隨意打擾了你,如果一切正常就不必出手干擾了。」

  看著眼前這位依舊是處處替人想得周到,又處處尊重她的意思,姚海棠又不由得想歎氣了:「杜敬璋,你答應過不來找我的。」

  「抱歉。」

  溫溫淨淨、大大方方的一聲「抱歉」,讓姚海棠忍不住還是歎氣了:「原諒你了,就當你餓著了找飯轍來了吧!」

  「嗯。」

  過了片刻,姚海棠還是沒忍住,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京城怎麼樣了,聽素素說你眼下……挺難的怎麼會這樣,你不是一直好好的,有太平院還有皇上,誰能把你怎麼著啊!」

  對這事兒姚海棠一點兒也想不明白,她就不懂了,為什麼這既能馭得了下,又能得了上的人怎麼就過得很困難了。

  她這問話又讓杜敬璋一陣柔軟,沒有人會這樣問他,就像姚海棠自己說過的話一樣:「懂我的人為我擔憂,不懂我的人問我何求。」

  姚海棠現在應該是在為他擔憂吧,杜敬璋這麼想著自然是一笑答道:「不礙事,京中風雨向來如此,也沒什麼要緊的事。」

  「那……那你在四方堂待多久?」

  姚海棠其實想說:「您趕緊走吧,我意志不堅定。」

  可是這話多傷人啊,她說不出口,而且他看得出杜敬璋其實很疲累,她現在還不糾結,要是待久了她就怕自己會糾結啊……



  108.短命鬼

  思念的話不必說出口,傷人的話說不出口,姚海棠又想揉臉了,她怎麼就能這麼渣呢,渣到自己都想吐血了。揚腦袋一瞥眼,心裡又覺得自己其實也沒有多思念,因為她一直都在努力再努力地遺忘呀。

  這下好,杜敬璋猛一來,她就覺得自己是前功盡棄,其實忘記杜敬璋並不算太困難,難的是要忘記杜和。她一直很執拗地要把兩個人分清楚,忘記杜敬璋的那一面且費勁,還來不及忘記那個傻子吶。

  最後還是蕭素聽不下去了,這倆說的話就像姚海棠常說的那樣「沒營養」,再聽下去保不齊她會想進去使勁兒晃這倆人,一個比一個伶俐精明,到這時候一個比一個木訥蠢笨:「海棠,你該修習了,趕緊過來吧。」

  朝外邊兒應了蕭素一聲,姚海棠應完就看著杜敬璋,這時才問道:「傷……還好吧,要緊嗎?」

  看著她搖了搖頭,杜敬璋說:「不要緊,既然有事要忙就去忙吧,待會兒忠字營的人也該來了,我會在四方堂待三天……可以常來這裡嗎?」

  擁有強悍神經的姚海棠一揚手,特白癡地說:「吃不慣主堂的飯菜就過來吃飯吧,招待你幾頓還是沒問題的。」

  其實她就以為杜敬璋是吃不好飯菜而已,所以才答了這句非常白癡的話兒。

  正所謂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杜敬璋就屬於那有意聽了無心話的,他以為姚海棠的言外之意是——除了吃飯的時候,其它時候還是不要來吧於是有些微失落在心頭升湧上來,杜敬璋卻依舊淡笑從容地答道:「嗯,打擾海棠了。」

  咬著嘴唇兒出了門,姚海棠不知道為什麼,在出門的那一刻,看著他明光如壁的笑,卻覺得這個人是孤獨的,而且孤獨到了一定的境界,一定的高度腳一踏出廳堂,蕭素就湊了上來,笑嘻嘻地挽著她走,卻是一句不提杜敬璋了。這時蕭素也知道了,這倆人的用情怕不是幾句玩笑話就解得開的,他們之間的結怕是他們自己都解不開,自然就不會再隨意玩笑。

  「海棠,今天下午你看看經書就得了,晚上四十九周天別忘了,書要是看不下也沒事兒,好好歇歇,這段時間做飯做菜練功都累著了。唉呀,我的小師妹怎麼這麼乖又這麼可愛呢,練功乖乖的,做的飯菜又好吃,脾氣又好,可惜了咱們都是女兒身呀!」蕭素那表情像是恨不能好好揉捏揉捏姚海棠似的,倒是真的在憐惜著,她這時才覺得這開開心心的小師妹其實心裡還是有很多事兒的。

  側睨了蕭素一眼,伸了胳膊過去說:「你別這麼肉麻,你看看看看……我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全起來了,你猛地這麼說話真讓我聽著都肉酸。」

  拍了姚海棠的胳膊一掌,蕭素挽著她的手臂晃了晃去地說道:「你看,這樣就不可愛了吧,小姑娘家家的,就該又乖又可愛才招人嘛。你看,咱們堂裡這麼多師兄弟,你不說全招了,總要招一半兒吧,這才不枉青春年華嘛!」

  ……

  對蕭素的話遞了個無奈的眼神,姚海棠都懶得搭理她了,要不是這時候得說些話來平復一下心情,才不跟她扯:「你招去,我把那一半留給你,你把滿堂的都招了,我在一邊兒嗑瓜子兒看個熱鬧就行了。」

  「真討厭,不理你了,自己玩兒去。」不等姚海棠撇下蕭素,蕭素就搶先撇開了她。

  看著蕭素轉身回屋去了,姚海棠就自顧自地往小溪邊去,不為修煉就為好好待著,清清淨淨地待一會兒。她必需讓自己的心安靜穩定下來,否則依著她這又渣又沒出息的小性格,非得到頭來作死自己不可。

  往溪中間兒的石頭上一躺,濃霧蔽日,出太陽的天在浮梁山露天躺著是最舒服的,太陽壓根照不下來,氣溫卻是有的,只是不能多躺,慎防得風濕關節炎。

  「都什麼時候了,我還得空想這樣,真是神經無敵粗了。」姚海棠把手伸進水裡,有不怕死的魚從她指著游來晃去。趴起來看著水裡的魚,她忽然皺眉想起一件事來。

  支著下巴看著水面,姚海棠喃喃著道:「我好像從小就招動物……應該說害蟲,我們家從前蟑螂、老鼠、蚊子、蜈蚣比別人家都多,而且經常有蛇爬進家裡來。記得上學那幾年,我媽經常說家裡蟑螂沒影兒了,老鼠也不見了,蚊也沒了,結果我一回去又出來了。後來四出遊晃又沒來,我一回家又出現。」

  從前有個跟她挺投緣的命理大師說了:「你的命盤最平順安穩,養寵物寵物好,養花草花草好,自身也是和順的好命途。只是你命裡帶著股子生發氣,人家是天地萬物滋養人,你屬於滋養身邊萬物的。以天地萬物養人,自然是人壽長,以人養萬物自然要損壽命,以後少養動植物,住高一點的樓房。」

  現在想想那位命理大師說得真沒錯,她當時沒聽,依然住著家裡的小院兒,結果除了出生那年不算,第二個本命年生日剛過年餘她就蹦到這地兒來了。這會兒一看水裡圍著她手指尖轉的魚,姚海棠不由得心生感慨:「別又是個短命鬼啊我這回可真的只想活長一點,再活長一點。」

  她嘀咕完後就聽見山裡響起了鐘聲,那是報時用的,有些懶鬼總是午後才起,所以銅鐘二響就意味著山裡所有的人都要開始忙碌起來,甭管忙什麼,反正睡在床榻上是絕對不成的。

  午後有些熱,姚海棠就蹲到樹蔭子下乘涼風,這時衣裳漸薄,她穿著的還是從京裡帶來的衣服,據說是經線麻紗、緯線蠶絲,織得薄而柔細,穿才身上既服帖又清涼,如果有風吹來自是飄逸又爽利的。

  就在姚海棠覺得人生真是小幸福小美滿的時候,慕清風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湊到她面前叫了一句:「小師妹。」

  「我不是最小的師妹,大師兄,你每回來找我我總感覺沒什麼好事兒,你這忽然蹦出來的不要嚇死人喲!」姚海棠平時最愛自言自語,所以最怕別人不期然地嚇她一嚇,那要是真被嚇死了,可真是冤枉。

  慕清風看著姚海棠直笑,隨之坐到了姚海棠不遠處的草地上,說道:「玉山先生今年早來了,說是晚些時候不宜出行,所以提前來給新晉的弟子排盤,安排在明天下午,到時候你記著去。我是怕素素忘記提醒你,你也知道素素向來不關心這些事,蔣先生也多是足不出戶,肯定到現在還沒得消息。」

  排盤什麼的,姚海棠不是太明白,所以只點頭應了,然後問道:「師兄,最近倒是不見你來,怎麼了,你和素素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擺不平的。是素素不喜歡你呢?還是你覺得不喜歡她了?」

  因為姚海棠覺得慕清風確實是可以托付的,而從前蕭素確實對慕清風也分外依賴,既然沒有失去那些年的記憶,那蕭素就應該記得自己的感覺,所以姚海棠才抱有這樣的疑問。

  她的問題讓慕清風十分悵惘地搖了搖頭說:「都不是,小姑娘家家的別問那麼多,知道了也幫不上忙,反而讓你也跟著操心。對了,四公的事兒,你就不打算跟我們說說?」

  於是姚海棠作作揖狀,搖頭晃腦地說:「師兄,你就饒了我吧不對啊……合著就許你問我的事兒,就不許我過問你們的事兒了,素素說是我師姐,可她比我小一歲,所以人們的事兒我也問得吧!」

  「得,我給你作揖,這事兒你也沒問了,不過你小心著點兒。四公子那兒身份高,當然了你也不是進不得那門去,四公子為人自然也好,只是他身在那位置上,自己且多有身不由己,只怕到時候還是不妥當的多。」慕清風沒把話往深裡說,只說了身不由己和不妥當,主要是怕說多了姚海棠心裡不好受。

  瞪了慕清風一眼,姚海棠雖然一直知道杜敬璋是皇長子,但做為一個現代人,一直癡迷於古董,她並不太有身份和門第的觀念。當然,她也知道彼此之間地位懸殊,不過在她眼裡這些東西一直就不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世上的鴻溝只存在於人與人之間,心與心之間,而不在身份上送走了慕清風後,姚海棠就靠在樹幹上胡思亂想,直到蕭素捂著肚子可憐巴巴地說餓了,她才和蕭素一塊兒去做飯。這頓晚飯,杜敬璋沒有過來,倒是很周到地派了陳平益來說:「海棠姑娘,公子夜裡和晏堂主一塊兒飲宴,這邊就不好過來了。公子倒是說了,要是海棠姑娘備了宵夜的點心,就勞煩海棠姑娘給留一份。」

  包了點心給陳平益帶走,這夜裡順利地把氣海裡的靈氣調出來後平穩地過了四十九周天,躺下後首先想的是明天做什麼好吃的。

  只是第二天一起來,接到的卻先是主堂送來的消息,讓洗漱了就趕緊去主堂等排盤。見這麼慎重其事,姚海棠意識到,排盤或許是一件挺重要的事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09:55 PM

  109.排命盤

  玉山先生是東朝有名的神棍,這是姚海棠見到排盤的場面後唯一的念頭,只見這人手上拿著個小卦盤,不是以八卦來排盤的,而是一個她看不太懂的東西。

  要知道她雖然不怎麼研究古代算命卜卦,可也有些瞭解,居然有她沒見過的算命工具,這可真新奇。於是姚海棠一站到那兒就歪了念頭了,壓根沒把心思放在排盤上,旁邊的人一個比一個緊張,獨獨是她在那兒興奮得不得了。

  「二元合會局,命主貴,因福澤略刻,命途略平,初年旺,晚年若子女雙全吉,若膝下清寒凶……」玉山先生說完一大堆後卦盤一收,招了招手說:「福澤略刻者,啟靈損壽,其命途又平,此人不宜留在山上,以免早亡。」

  那人聽了自然有些不高興,四方堂可是許多人嚮往的好地方:「可是算命的明明說我是大富大貴的命,一輩子受享無窮,為什麼到玉山先生這裡就有了不同?」

  只見那玉山先生撥弄著手裡的卦盤,抬頭看著身前的人笑了笑說:「我說了初年旺,說明你確實有富貴的時候,至於是不是大富大貴,我只能說命途裡注定有的,有很多人都未必能得到。這世上的命理都是吉半凶全,也就是說吉相可能只有一半有用,有時候環境會影響命途和福澤。」

  接下來是一個姑娘,玉山先生就揮了揮手讓她走近些,姑娘走近些了後,玉山先生問了她的生辰八字,然後又細細地看了看她的面相,然後說道:「坐下吧。」

  排盤需要一定的時間,姚海棠和眾人一塊兒守候在一邊,總共有十四個人進行排盤,姚海棠抽到第六。

  「啟元三合局,福澤厚,命主貴,這個格局在於父母,如果能享父母祖蔭,那在姑娘家來說就是不可多得的好命盤。但我觀姑娘面相,似是父母早亡,家中只餘二三親人,由此可見姑娘的命盤就要折半。折半損半,姑娘這一生雖無大富貴,卻因福澤厚也可圓滿,只是沒有父母祖蔭,命途會相對坎坷一些……」這回收好了卦盤後,玉山先生看向晏復山和何芳言以及四方堂其他人說道:「宜,只是這姑娘若能認個福厚壽元長的義父義母,會更好一些。」

  只見晏復山點了點頭,然後就讓人領了那姑娘下去,接下來的是連著三名少年,有兩個留下了,有一個走了,前五個走兩個,六成的命中率。

  輪到姚海棠時,她先伸長脖子看了眼卦盤,越看越覺得有興趣,確實是沒見過的,回頭記著了買個來玩兒。雖然她不懂算命,但這工藝確實是不錯的,有特殊歷史意義的東西總是會很讓她撓心,非做個更好的出來不可。

  「姑娘請坐,報上姓名及生辰八字。」

  報了生辰八字後,就見玉山先生低頭在那兒十指如飛,不消片刻後神色平靜地抬頭說:「你也難得了,竟是三平局,福澤平、命途平、天地格平。三平局呈兩種極端,一是平順安穩,一是極富極貴,平順安穩在三平局是非常合理的,但極富極貴在三平局也一樣很尋常。三平局一看父母,二看夫妻,我觀姑娘父母緣淺,至於姑娘的夫妻我卻是看不到了。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要麼和姑娘一樣是至平至順的命盤,要麼便是至貴,至貴至平之人在他人盤上都是不顯的。」

  點頭,姚海棠喜歡第一種可能,至平至順,聽著都讓人心裡高興:「爹娘走得早,不是說無父母損半嗎?」

  她沒說「我爸媽」,因為自個兒爸媽在現代活得好好的,她說的「爹娘」指的是這身子的爹娘。

  「自然是損半,在三平局來,損也平,所以姑娘這一生注定了是安安穩穩太太平平的。在啟靈師來說倒是適宜,只是姑娘將來若嫁得至貴之人,最好莫在京城多待,京城龍氣重。姑娘嫁了貴夫,在京城長住則壓平抑貴,需防身敗名裂慘淡收場。」玉山先生說著就收了盤,收盤時卻又仔細看了兩眼姚海棠的眼睛。

  這時姚海棠都被他看得發毛了,她心想:「這玉山先生別是看出我是穿越黨來,那才真叫慘淡收場了。」

  好在玉山先生只是說:「姑娘的父母我倒是看得不太清楚,只是緣淺,說不出是生是死,至於姑娘說的走得早,從命盤看似乎有些混亂,不是太清楚。因是緣淺,所以命盤上並不顯,不過姑娘命平順,也多是父母有蔭,想來就算早走,也應當是無病無痛而終。」

  這話說得姚海棠想噴他一臉,心想:「我爸媽都長命百歲,不過無病無痛而終這倒不錯,不痛苦。」

  「道是富貴開局,三平穩局,說來倒不是姑娘宜嫁貴夫,而是貴家子宜娶姑娘。」玉山先生說完一笑,撥弄了一番卦盤後叫道:「下一個。」

  遠遠在高台上,杜敬璋安安穩穩地聽完這句話後,忽然發現陳平益看了他一眼,他遂側眼詢問陳平益是否有話要說,卻聽得陳平益「嘿嘿」然發笑說:「公子這可真正襯您了,前朝十六位皇后,有六位是三平局,且正逢盛世。本朝太祖元皇后也是三平局,元皇后以下王候親貴中也有三平局的嫡妻。公子,小的倒沒想到海棠姑娘還是三平局的命格。」

  這一番話惹來杜敬璋一個冷眼,復又回望著場中:「三平會三元,宜主太平盛世,昭芳百代。或許塵埃落定後,我會跟父親說,他錯過了命中注定的盛世。」

  在對待當今萬歲爺的問題上,他們家這位公子總是難以態度平和,這會兒陳平益很想回一句:「公子,您又鬧彆扭了。」

  此時忽然有風穿過高台捲起幾片落葉,儘是枯黃之色,杜敬璋伸手拂下落在肩頭的落葉,卻有一片沾在了手心裡,他眉心一跳轉身看向身後多出來的黑衣人。復又看了眼手心的落葉,紅如血……「出什麼事了?」杜敬璋略感不安地問道。

  這世上已經很少有事情能夠讓他感覺到不安了,因為他所在意的人要麼高高在上,要麼他護得周全。他自然不相信是這些人出了事,他在東山祭祖,如果有誰敢動他們一根汗毛,說不得他真的要掀驚天之浪,清洗朝堂內外黑衣人一低頭答道:「回公子,皇……皇上命人斬慧皇后於宮門外,罪名是淫亂宮闈九公子已經接到了消息,現在正趕回京城,院長讓我來請公子回去,眼下只有公子才能穩得住局面。」

  「淫亂宮闈我那位父親是愈發地不照規矩慢慢來了,居然以這樣的理由……」下面的話杜敬璋沒有再說,只凝神看了眼排命盤的場院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後,回頭頭來時又是一臉冷峻:「即刻啟程。」

  「晏堂主那邊總要知會一聲才好。」陳平益提醒道。

  這一提醒杜敬璋首先想到的是姚海棠,於是對陳平益說:「取紙墨筆硯來。」

  迅速地寫好了兩封手書,一封自然是給晏堂主,一封自然是給姚海棠的。兩封手書都是辭行,只是言辭上會有些微區別:「你留下來,把手書一一送到,向晏堂主說明事由,海棠那邊……跟她說一句,莫卑莫亢、徐徐而行。」

  「是,公子。」

  待陳平益應答了後,杜敬璋就領著忠字營和太平院的黑衣人走了,他的腳步不免有些急匆。他那九弟本來就在回京的路上,治水有功而且是大功,本該回朝受賞受封,卻沒想到人還沒到京城就接到了母親以非常不光彩地方式死去。

  不僅杜敬瑲會憤怒得沒有理智,杜敬璋都感覺到了憤怒,以及意外,這時他只想回京問問他那位高高在上,且天生喜歡操縱旁人生死以及榮辱的父親:「您到底想做什麼?」

  日盡黃昏之時杜敬璋臨近京城,而他想問的話已經有人在宮裡問著了。

  站在御書房裡,言相爺忽然覺得自己老了,老得趕不上這位聖天子的腳步了,老得已經覺得自己應該退出朝堂,讓萬歲爺和年輕人較勁兒去:「萬歲爺,老臣大概是真的老了,您的目的老臣明白,但老臣不明白為什麼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不早一點也不晚一點?」

  只是皇帝並沒有答話,擰著眉頭在昏昏的燈火裡看了言相爺一眼,然後翻了翻手頭的奏折,似乎翻得無甚趣味復又把奏折合上扔在一邊兒,食指有節奏地叩擊著桌面,上好的楸木發出清脆如琴一般的聲響。在這聲響裡,皇帝開口道:「言卿比朕小三歲,朕且不言老,言卿怎能在朕面前言老。」

  「萬歲爺……」言相或要說些什麼,卻被皇帝揮手制止了。

  「朕這時在想,朕的那些皇子們會到朕面前來說些什麼。」皇帝似乎對這很感興趣,說這話時看了眼宮門外,像是期待從外邊忽然走進來一溜皇子似的。

  「報……萬歲爺,四公子已經到了城門外。」

  皇帝聽罷揮手示意小太監退下,遂抬眼看著御書房門外那片金黃色的斜陽,只餘下了最後一點兒光輝,似乎隨時都會消失在天際……



  110.懶死的

  夕陽的餘輝下,這座在世間歷經風雨的皇宮籠罩在一片金黃之中,顯得有些流光溢彩、美不勝收,光影總是能很輕易地把現實從眼裡剝離開,以五光十色把那古老甚至是腐朽的宮殿、朱牆、花木等一一襯托得迷離而動人。

  在正和門下了馬車,此時的杜敬璋已經先到和園裡洗漱過了,他看著這座從小慣看了的宮城,不由得瞇了眼。當每一塊打磨得如水的青磚都映照出暮色時,天如地,地亦如天,只是地上多了宮牆,多了人的痕跡。

  人……杜敬璋於是乎想到了慧皇后,那是他娘的表妹,自從當上宮妃的那一天起,就對他小心翼翼規矩周到,哪怕是當上了皇后,也向來不至妄想過多。正是這份不妄想,讓皇帝最終選她為後,慧皇后在杜敬璋眼裡一直是個周到妥帖的婦人,不多什麼不少什麼。

  他自然無法把慧皇后當成母親,卻也自是恭敬有禮,當然他的禮數向來是任何人也挑不出差池來的。他的母親是位老派的世家小姐,有著天底下最好的規矩,他的規矩也不過是自然而然承襲而來的。

  再看了一眼這天地如一的景象,杜敬璋轉身走上台階,越過正和門和便是一片陰沉景象,快到大殿時羅公公迎了上來:「四公子。」

  「羅公公,御書房裡是誰在?」要是御書房裡沒人,羅公公自然會在裡邊侍候,所以杜敬璋才這麼問了一句。

  側身引著杜敬璋往大殿裡走,羅公公低頭答道:「回公子,是言相爺在,言相爺午後即在,一直沒出御書房,怕也是為了……」

  見羅公公的話只說一半,杜敬璋明瞭地一點頭,不再把這話題接下去,與下邊的人談得越多,對他們來說未必是福:「羅公公留步,我自進去就是了。」

  「公子請。」

  舉步進殿,殿門旁的小侍喊了一聲:「皇上,四公子到了。」

  裡間遂傳來一句:「老四來了,進來。」

  進了內殿,杜敬璋先給皇帝問了好,言相爺見了禮後,杜敬璋又回了一禮,這才算應完了規矩。而後皇帝看了杜敬璋一眼,說道:「坐著吧,言卿也一併坐下。看老四這風塵僕僕地回來,你說你何必趕得這麼急,不愧是事嘮。」

  「父親……」杜敬璋本想開口問,卻被皇帝揮著手打斷了。

  「你也是來問為什麼的吧,跟言卿一樣,不問為什麼,而是問為什麼是現在?」皇帝覺得自己瞭解這兒子,打小最疼最近,比起旁的皇子來,皇帝更瞭解這行四的兒子。

  問言搖頭,杜敬璋道:「兒子想問父親,為什麼要這般大張旗鼓?」

  只見皇帝聽了忽然笑出聲來:「成,這下朕得了兩個問題,一個問時一個問勢,很好,至少你們沒問朕為什麼要幹這事兒,至少這宮裡這天下還有人解得我。」

  和言相互看了一眼,杜敬璋看著皇帝笑,忽生悲涼:「父親,小九約是明日辰時回。」

  他這只是在陳述,並不表達其他,在這時候表達得過多反而不妥當。

  「朕這麼多皇子裡,老大最愚鈍、老二最陰沉、老三最庸碌……至於老四你最心軟,要說小九他最衝動。朕常在想,為什麼朕的子嗣裡就沒有一個完整無缺的,如果老大做事不這麼蠢,只要安安穩穩坐著,就能得到一切,哪怕是朕不給他,他也有足夠的名份來得。如果老二不陰沉,做事多少光明正大一些,也不至於文官們不愛向著他。打天下靠武將,治天下靠文臣,他只一味尚武,懂個屁的治國安天下。老三他就算了吧,他倒是想可爭不來,至於你和老三正相反,爭得來就是不想。小九沒別的,只是沒個好媽,他媽的不會做人,他就得自己學會怎麼做人,而且還得好好做……」

  皇帝覺得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了,在最可靠的臣子和最衷愛的兒子面前,他一個個剖析著自己的兒子,剖析到後來他發現自己的兒子果然全是些慫貨,最像自己的太心軟,靠譜一點的又有個不靠譜的媽。

  這番話言相爺聽得渾身直冒冷汗,做為一個臣子,無論如何也不太適合聽這番話。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杜敬璋,言相爺不得不承認,四公子就是好涵養,居然巍然不動地聽著,沒有絲毫表情:「皇上,微臣還是先告退吧,四公子趕回來想必有許多話想跟皇上說,微臣就不打擾了。」

  「朕還沒說完,且聽著……」

  皇帝這話讓言相爺嘴角直抽搐,卻也只能安坐著繼續聽。只是言相爺未免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麼皇帝要選擇在這時候說這番話,他們這位萬歲爺是從來不說廢話的,雖然剛才的話聽著確實句句都像聽不得傳不得的廢話。

  「說到臣子,一個比一個油滑,當年的言卿大殿之上能與朕爭得面紅耳赤,如今言卿至多淘渙兩句,然後退到一邊去做你的中流砥柱。當年朕經常時不時地想,要是朝堂上少了言卿,朕會順心很多,可如今朕發現朕一點兒也不順心。再說翰林院那幫老傢伙,歌功頌德的文章寫得越來越溜,當年他們明著都能寫詩譏諷朕。還有那群狗屁都不是的言官,連老四都不敢參了,他們還能幹什麼……」

  這句「連老四都不敢參了」讓杜敬璋不免側目,通篇聽下來,杜敬璋覺得自己這位父親在表達一個非常明顯的意思,那就是這位聖天子覺得朝堂就像這宮殿一樣,多了幾分腐朽之氣,腐朽意味著走向死亡。這死亡可以是一代,也可能是一朝,聖天子自然是不喜的。

  「父親,兒子明白了。」杜敬璋這麼說道。

  搖了搖頭,皇帝想說「你明白個屁」,但末了只是擺手說:「算了,晚了,朕也不留你們用膳了,都回家吃自在地去。老四明天要攔小九就去攔一攔,你這事嘮不管管不會踏實,但是不該說的都給我嚥回去,這件事讓小九自己處理。」

  「是。」

  和言相一塊出了御書房,言相看著杜敬璋,半晌後歎了口氣道:「四公子,我還是不明白。」

  「還是不明白為好。」杜敬璋答了這麼一句後,就大步流星地朝太后殿去,回來了自然要上太后那兒請安。

  次日上午,杜敬璋在城門上高坐著,他並不抬眼去看城門下是不是有杜敬瑲經過,他只需要聽就足夠了。隨著辰時的名聲一過,一串馬蹄聲由遠及近地響起,杜敬璋緩緩起身步下城樓。

  在他站到城門正中的那一刻,杜敬瑲正好勒馬停住:「四哥,你讓開……」

  「先下馬。」

  「四哥。」

  「先下馬。」比執著,天下大概也只有姚海棠比得過他。

  杜敬璋首先要做的就是先穩一穩他這九弟的脾氣,而遠在四方堂的姚海棠這會兒正好聽說了京城的事,在聽到慧皇后被斬於宮門外,不由得詫異:「按說后妃就算要賜死,也是極體面的死法,要麼是毒酒,要麼是三尺白綾,怎麼慧皇后會身首異處?」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蕭素很少接觸到這些,雖然知道了這件事,但並不代表他會知道緣由。

  「不管是哪朝哪代,也沒有皇后是這麼死的,怎麼也是先廢再賜死,就算是賜死也不是這樣的聲勢。這麼一來皇家的體面何在,體統何在,體制何在,規矩禮儀難道都不要了?」說完後姚海棠忽然覺得自己像是明白點了什麼,可還是覺得這事很異常。

  看著姚海棠在那兒說京裡的事,蕭素就白了她一眼說:「你還是先想想自己的事吧,一個連《青玉蓮華經》都還沒弄明白的人,還得空操心別人的事兒吶,你可真悠閒。」

  ……

  「我錯了……」姚海棠真的弄不懂那本經書,現在她是倒背都能如流了,可意思還是不明白,人說書讀三遍其義自見,她都不止三十遍了,義還是沒見繼續翻了個白眼,蕭素說道:「師父不是說了嘛,用心,用心,真不知道你的心思都用到哪裡去了。你在啟靈方面的天賦不如製器,但是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什麼也領悟不到啊。當年我領悟經書只用三天,你再下去都快三個月了。」

  歎了口氣,姚海棠無奈地說:「那是我在啟靈方面的天賦不如你,師父說了,製器和啟靈的能力可以相輔相成,這才是我比較佔優勢的原因。可是又不代表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這麼妖孽,領悟三年的都有,我這不是三個月都沒到嘛。」

  於是蕭素也歎氣了,伸手戳著她的腦袋說:「你將來一定是笨死的,懶死的,沒出息死的明明什麼都到了,就是突破不了聚靈氣之一關,而且自從青銅劍後,你那能耐就不知道縮到哪兒去了?」

  她怎麼知道,她現在就覺得一切都像霧裡看花一樣,她覺得新奇,可又覺得不真實,所以這樣時靈時不靈的,她反倒覺得正常……要是蕭素知道她這念頭大概又得指著她鼻子罵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0:03 PM

  111.小星星

  說是五月初開交流會,蕭素跟姚海棠說了,開交流會之前她一定得聚靈成功,聚靈之後才算是真正邁進了啟靈師的門檻,她現在這時靈時不靈的,估計還得慢慢磨煉。

  四月底的某天,姚海棠翻來覆去莫名其妙地一個晚上沒睡著,這就算了,大清早以為可以睡個回籠覺,結果還精神頭倍足倍好,她非常苦惱地起床洗漱了。

  睡不著就睡不著,正好趁起得早做一些費時費工的菜餚,比如素燒獅子頭,就要把豆腐搾乾一點,然後拌了香菇和蔬菜粒還有肉一塊兒上油鍋慢慢養透了,然後再快火炸得皮兒焦焦的。炸好後晾一晾用醬湯來燴制,至於什麼醬就可以隨意一些,不過最好吃的還是香辣味醬湯,燴製出來紅亮而不膩。

  她一想就趕緊奔廚房去,只是一出房門就被霧給迷住了,也許是太陽剛出來,滿山的霧都呈橙黃色,和夕陽不同,夕陽會是金黃的顏色,而朝陽相對柔和。當橙黃色的霧氣流轉時,竟是七彩流光如夢似幻。

  剎那間,姚海棠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這就像是中國神話傳說裡的天界,光華流轉恆久而動人,時有白霧飄繞,仙氣蒸騰。

  「太美了,可惜沒相機,我畫畫再成也調不出這樣的顏色來。」慢慢走進霧氣裡,姚海棠忘了自己要去廚房的事兒。

  不遠處有泉水聲叮叮傳來,清脆而歡快,聞聲走近姚海棠這摸索著走近了,這是她喜歡待的地方,閉著眼睛都能摸到那地方。走近的時候心中忽然一動,像是猛然間多了些什麼似的,可以說是靈悟,也像是這一下兒就被點透了一樣。

  本來她對這一切是既沒有真實感,又覺得非常虛幻的,甚至覺得這些都可能在明天一睜開眼來時發現完全不存在。但就這一刻,水到渠成,她有了非常實質的感覺,再也不是那些虛浮的字眼,如靈氣、氣海、經脈、穴道,在她眼裡這些東西一直很虛。

  但是這時她像是很實質地感覺到了這些東西,靈氣在氣海裡翻湧,不催動也會有絲絲縷縷經過全身的經脈穴道,然後經脈就會像水流過的溝渠一樣,通暢而且很舒服。這就像是一個經常運動的人一樣,他的血管和血液會相對更加順暢一些,這樣會減少很多病症。

  而姚海棠現在的經脈裡流動的除了血液還有靈氣,這樣一來自然感覺就非常舒服,就像是一個便秘的人忽然發現通了,不但通了而且以後都不堵了一樣。

  「我的神啊……」姚海棠這時已經傻了她念頭一動,想著讓靈氣運行周天,從前是念頭一動,很快感覺到靈氣鑽出來,這時卻能感覺到自己一經催動時靈氣是怎麼反應的。這種感覺就像是某扇讓忽然打開了,一下子豁然開朗,很多事兒就明白了。

  「青……《青玉蓮華經》?怎麼感覺漫天都是字兒在飄啊……」不是實質的,因為從水面上看不到倒影,她覺得得佩服自己還有工夫去看這細節。

  一抬頭,還是經文在飄來蕩去,她知道這是自己的感覺,頓時間這些文字忽然不飄了,一個個排成經文後姚海棠就嘀咕了一句:「接下來應該朝我湧過來,鑽進我腦子裡吧,這樣比較符合想像。」

  但是那些經文一點也不符合她的想像,憑空而來於是又憑空消失了,弄得姚海棠非常傻眼,看著半空中晃了好幾圈兒腦袋後眨巴眼說:「喂,不應該是這樣的呀,既然都有異象出現了,就應該有點兒什麼呀,難道這經書我就這輩子不要弄懂了?」

  「不對……腦子亂,緩緩再說。」拍了兩把自己的腦袋,剛才運行周天時已經盤腿坐下了,這時正在溪邊的草地上。風吹霧湧泉聲起,她像小時候看過的一休一樣,不過她是揉著太陽穴在那兒想事兒。

  半晌過了,姚海棠忽然蹦了起來手指著天說:「不帶你這麼玩我的,原來就是經脈運行線路,以及運行方法,可我不都知道了嗎?也不對,好像還有些,經書上說其如氣也,從念,其如光也,從心,其如水也,從意……始知天地萬物皆有靈性,皆通靈性,人者,非萬物之主,乃在萬物之中,明心存念意自明……」

  「人是萬物之一,這話沒錯啊,人在食物鏈的頂層,不是因為身強力壯而存在於頂層的,是因為人類有了文字、有了耕種、有了語言,而後有了社會、有了文明,人是生存於社會,倚仗於文明的。」她喃喃完了忽然想笑,她覺得這些話《青玉蓮華經》肯定不懂,這時代如果有神,神估摸著也得很糊塗。

  懂是不懂,糊塗也確實會糊塗,不過她明白了那就行了。在她想通之後,忽然間覺得自己的眼前一片開闊,霧氣原本阻隔了視線,現在卻忽然清晰了一些,而且能感覺到天地自然似乎都在一呼一吸。不再是像從前一樣,隨著她的呼吸而呼吸,而是相對獨立的存在。

  「可惜還是不會說話,不對,說不定它們有它們的語言,只是我聽不懂。」雞會叫,雞聽得懂就行了,又不是外語,人也非得學會聽懂幾門不可。

  「蠢笨,盤腿坐下,聚諸靈入海,凝而不發。」蔣先生說著一掌就把姚海棠給拍下了,要不是他警覺一些,只怕這徒弟就錯過了聚靈的緊要關口。

  看著忽然飄出來的蔣先生,姚海棠笑嘻嘻地說道:「師父……你看……」

  這時她的掌心正有朵花兒,懸在半空中如同舞蹈一般轉著圈兒,還時不時地翻騰幾下,緩慢而飄逸,有趣極了。

  「凝神於內,閉眼盤坐。」蔣先生雖然沒什麼表情,可聲音加重了。

  乖乖地盤腿閉眼,姚海棠這下不問蔣先生要怎麼做了,因為經過剛才這一鬧,她現在已經知道要怎麼做了。把散落在經脈裡的靈氣全召回來,一點點用意念召回來,然後讓它們乖乖別跑,大家一塊兒見個面團聚團聚,沒來齊前誰也別走。

  姚海棠沒想過身體裡的靈氣聚集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她只是把它們召回到氣海來,按她的話說那就得是「用商量的語氣招呼大家一塊兒見個面」。這樣一來她進行得自然是相對緩慢,直到蕭素起來了四下不見人才看到蔣先生和姚海棠一塊兒盤坐在溪邊。

  有鑒於上次的事,蕭素小心地斂了氣息,在遠處停下了,蔣先生看著了她就衝她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過來。

  「師父……」蕭素沒有出聲,只是動了動嘴,然後也盤腿坐下了。一走近了她就自然知道姚海棠現在在做什麼,所以安安定定地沒有動。

  這天中午晚上,姚海棠都沒睜開眼來,她還在和自己身體裡的靈氣「商量」著。這一商量起來,她自己是不知道時辰過了的,她執著地專注在把靈氣召回氣海上。

  第二天中午,姚海棠還沒「商量」完,蔣先生和蕭素就陪著她,一動也不動地盤腿坐著。直到黃昏時分,姚海棠似乎才有了商量完的跡象,這時候開始渾身往外冒汗,她明顯有些體力不支了。

  兩天沒吃飯,體力不支也是很正常的事,何況她本來就是個吃貨,身邊絕對不會缺少吃食,兩天不吃還好一點,兩天一夜不喝水,這會兒還出了虛汗,脫水的情況就更嚴重了,她還沒到可以不食不飲閉關的份兒上。

  這時蔣先生睜開眼來,伸手結了幾個印,然後姚海棠週身便多了些青色的霧氣,片刻之後消散了,姚海棠臉色就好看了一些。

  夕陽西下,星星又掛了漫天漫野,姚海棠一睜眼看到的就是漫天星光如細碎閃著光的鑽石一般,每一顆都在夜空下散發著奪目的光澤,天空乾淨而美好,吸一口氣似乎都能洗淨塵肺。

  「呀,好餿……」姚海棠一吸氣就聞到了自己身上那股子酸氣兒,聞到了氣兒之後就感覺到了肚子餓,餓得直冒酸水兒:「餓死人了,誰來救救我吧……」

  她話還沒喊完,自己就先停了,一拍腦袋說:「不對啊,我明明是大清早起來的,這就晚上了,早中晚都沒吃飯,怪不得餓。」

  旁邊的蕭素聽了「噗嗤」一聲笑出來,伸手指向姚海棠的腦袋說:「海棠啊,你真是笨死了。」

  「息聲,內觀氣海,運行一周天試試。」蔣先生這時依然是那麼的冷靜從容。

  「是,師父。」雖然姚海棠很想問為什麼要這樣,但蔣先生說的話向來是有用的,做完後再問也不遲。

  答應完了凝神於內,這一凝視不要緊,再把感覺放到氣海時,感受到的不是原本霧濛濛的氣海來,而是像今天的夜色一樣,是乾淨而漂亮的星空。

  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原來佈滿氣海的靈氣不見了,全是小星星,好像還能閃光……那真是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啊睜開眼睛後,姚海棠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問問題,而是犯傻,傻愣完了揉臉,揉完臉後才記起要問蔣先生:「師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112.拼運氣

  每每當她問「這到底怎麼回事」的時候,得到的答案首先不是話,而是白眼,這會兒蕭素和蔣先生就在一片極漂亮的流光裡衝她遞白眼兒。

  眼神一觸到那片流光時,姚海棠就忘了要答案,也忘了看白眼兒,而是掠過蔣先生和蕭素眼直直地看著一片山嵐之氣中,光線流轉飛舞,就像是曾經很喜歡聽的一首歌——《流光飛舞》。

  當流轉的光芒在林間穿梭,枝葉隨著風吹動飄落時,那不正是流光飛舞麼。第一次,姚海棠覺得這山間林木都是充滿了生氣的,似乎再多給予一點兒,它們就可言可語,可行可動。

  「感覺到了?」蔣先生這麼問了一句。

  「師父,光是什麼?」姚海棠忽然在想光合作用,如果萬物有靈,這靈氣可以從地上來也可以從天上來,那太陽就是最大的靈氣來源。要在現代真有人奔向太陽,究竟是眨巴眼就啥也沒有了呢,還是升仙升佛浴火涅槃呢?

  不過蔣先生壓根沒有答她的話,而是說道:「你覺得什麼是光?」

  行嘛,她想知道答案卻反被問了,她就自然而然地搖頭:「不知道。」

  「嗯。」蔣先生這麼應了一聲,然後轉身走了。

  看著蔣先生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姚海棠就看著蕭素,蕭素敲了她腦袋一記說:「笨得要死,化氣為星,光現靈聚,在你這個階段光就是靈。唉,你這麼笨,怎麼也能聚靈成功呢,還好沒超過三個月去,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帶你出門兒去了。」

  冷瞥了蕭素一眼,姚海棠覺得這妮子是愈發登鼻子上臉了:「我歇三天,累死了餓死了,吃的喝的你自己解決。」

  一聽這個蕭素就癟了,拽著姚海棠的袖子像從前一樣晃來晃去地說:「啊……海棠,不要這樣嘛,你最好了最厲害了,可不能不管我。現在我去主堂吃飯都吃不慣,肯定不能像從前一樣生吃水果蔬菜過日子了呀,是你把我帶成這樣的,你得負責啊!」

  「別晃了,再晃我就得暈了……」姚海棠覺得這一晃簡直叫地動山搖,幸虧肚子沒東西,要不然準得吐慘了。

  「噢,對了,你先歇著,我去主堂給你弄點兒吃的來,先歇幾天吧,再過段就是大會的日子,你確實得養養精神頭了,這樣去參加可不行。」蕭素說完把姚海棠拎回屋子裡,然後就要去主堂端飯菜。

  可是姚海棠不幹,她非拽著蕭素打了水給她洗澡才算完,蕭素拿她也沒辦法,只好依著她。等到蕭素去主堂時,天漸暗了下來,這時也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到了。

  等蕭素取了飯菜回來,姚海棠一口一口細細嚼了,只吃小半碗就趕緊躺著睡覺去了,蕭素讓她多吃點兒時她說:「餓了兩天不能多吃,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吃一點兒讓脾胃先緩一緩,這幾天都別碰油重鹽重的飯菜。你也一樣,師父也一樣,記住了沒有?」

  收著碗筷的蕭素聽了趕一邊收著一邊回道:「知道了知道了,姚大媽,您趕緊睡吧!」

  再睡醒時,是第二天大清早,一起來神清氣爽,感覺自己從裡到外都像是重組過DNA一樣,那叫渾身上下一個舒泰,差點兒她就以為第三天早晨了。她還覺得自己挺能睡,結果蕭素起來一說:「你怎麼就起來了,昨天不是讓你多睡會兒嗎?」

  「昨天,我只睡一個晚上?」姚海棠疑惑地捏了捏自己,確實是覺得從頭到腳都無比輕快精神:「我以為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

  「沒事兒,聚靈累是累點,聚靈成功後能聚天地靈氣養身心,這說明你的天賦比一般人還是要高些。」蕭素說完拍了拍姚海棠,然後湊上一張笑臉來說:「海棠,我餓了,主堂的飯菜太難吃了。」

  「行了行了,我去做飯菜,你去內外灑掃,今天該洗被子曬被子了。」曬被子得讓僕婦取了曬到山下去,浮梁山上終年不散霧,太陽和衣服都不好幹。

  做了早飯後,蕭素已經把被子和被套兒都換了,等洗曬好了會再還回來。見了滿桌子飯菜,蕭素連忙去請蔣先生出來吃飯,今兒姚海棠忽然記起一件事,久也沒問過:「師父,您的名諱是什麼,我……還一直不知道呢。將來人問我,我總得有個應答吧。」

  於是又是好一番白眼,看得姚海棠覺得自己其實應該悄悄問蕭素比較合適一點,最後還是蔣先生淡定,收回了視線後說道:「蔣方河。」

  本來正準備舉筷子扒飯的蕭素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指著姚海棠說:「你居然還不知道師父的名諱,太能幹了。是不是你天天叫我素素也忘了我姓什麼呢?」

  瞅了蕭素一眼,不搭理她,埋頭吃完飯後,蔣先生看了姚海棠一眼說:「晚上到院裡來。」

  又是到院裡來這一句,只是為什麼是晚上不是現在,想著也沒答案,姚海棠只得點頭應道:「是,師父。」

  收拾了碗筷後,蕭素拽了要去修煉的姚海棠說:「下午你跟我走,我們一塊兒到主堂去,今天抽籤分組,我看我們倆最好抽到一組,要不然你這麼傻里傻氣的,別人會嫌棄你的。」

  ……

  這下輪到姚海棠朝蕭素遞白眼了:「早知道當初真不該指點著你去京城,秋水劍把你治好,就是為了讓你天天擠兌我啊!」

  師姐妹倆兒慢慢穿過樹林,主堂離留雲樓不算太近,她們在路上還遇到了不少同門的師兄弟、師姐妹。蕭素很快和大傢伙兒打得火熱,她已經恢復到從前的消息其實一直沒有放出去,蔣先生倒是沒說什麼,是蕭素覺得既然要讓人知道就要漂漂亮亮地讓人知道。

  「素素,這就是你的小師妹呀,長得可真機靈。」

  本來就不是個多機靈的人,還誇長得機靈,這話誇得可真不地道,蕭素看了眼姚海棠說:「機靈,還成,有時候是挺機靈的。」

  「謝過師姐,還是師姐相貌端莊可愛。」

  現在的姚海棠就在那「有時候是挺機靈的」有時候裡,她答這句話的時候蕭素是這麼認為的。就像那位誇她長得機靈一樣,她誇人長得端莊,看來這丫頭確實是小聰明溜溜的也有師兄看了兩眼說:「挺伶俐的小姑娘,也乖巧,幾歲了?」

  聽聽這長輩的口吻,姚海棠不免低著頭翻了個白眼,然後笑瞇瞇地說:「十五了。」

  一聽是十五,可不是適嫁的年齡了麼,周圍甭管善意還是調笑,不少師兄弟們吹了響了口哨:「嘿,你們都別嚎,不就是多了個可以惦記的嘛,你們可別惦記素素的小師妹,可別忘了她們的師父是蔣先生。」

  「蔣先生……師妹啊,不是師兄不想惦記你,是師兄不敢啊!」

  師兄弟們中間的相處情形這樣看來還是很有趣的,姚海棠笑瞇瞇地看著,不像別的姑娘那樣尷尬羞澀,反而是大大方方地看著大家,由著大家調笑,她還笑嘻嘻地湊上笑雎去。

  這讓大家不免覺得,這姑娘別的不說,至少這張笑臉兒是好的,不管在哪兒,見了生人生環境,最先能打開局面的就是笑臉。姚海棠就堅信這一點兒,再說別人調侃她,她看著還真覺得有趣,按說她要是長得老氣點兒都能被這些人叫阿姨了,現在居然是師妹耶,還是「小」師妹「素素,你最近好些了嗎?」很快就有師兄弟開始問到蕭素的事兒,本身來說蕭素就算是傻里傻氣的,但漂亮又曾有名聲在,當然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挺好的呀,師兄好不好呀?」蕭素倒也沒有刻意裝傻,她平時跟姚海棠也這麼說話,有人的氣場是冷峻的,有人的氣場是高貴的,而蕭素的氣場是骨子裡透出來的傻氣。

  姚海棠和她不同,姚海棠看上去泯然眾人,只有跟她常來往,或者在某一時間發現了她不同與眾人的一面,否則很難有人像杜和那麼傾心並驚艷於她。

  大傢伙兒笑笑鬧鬧著到了主堂,抽籤時是按姓氏來排名的,叫到誰誰就去抽籤兒,在叫名的空當,姚海棠拽著蕭素小聲問道:「素素,幾個人一組,組隊了去幹什麼?」

  「三個人一組,組隊還能做什麼,完成任務唄。去年是幾位富有盛名的先生講了課,答了問題,然後大家互相交流心得,再來就是三個人一組去靈洞裡尋找芥蘭花兒。」蕭素一邊聽著唱名一邊回答姚海棠的問題。

  一聽找花兒,姚海棠就好奇了:「那花能吃嗎,好吃嗎?」

  這問題問得蕭素一怔:「啊……芥蘭花?當然不能吃,那曬乾做粉呈硃砂色,可以用來替代硃砂,而且比硃砂更具有生靈之氣,如果是治器傷的器,用了芥蘭花粉成效會更好一些。」

  就在這時叫到了姚海棠的名字,蕭素趕緊推了她一把,姚海棠就上前去抽籤兒,竹製的小簽兒,閉著眼睛從匣子裡隨便一摸就得:「九。」

  抽完了簽姚海棠就往下撤,蕭素看著她說道:「最後一隊,最後一隊只有兩個人,這回只有二十六人,分九隊最後一隊缺一人。海棠啊,看來我得好好抽籤,加把勁兒跟你抽到一塊兒,要不然兩眼一摸黑,可就沒人跟你說該怎麼辦了。」

  這下就只能拼運氣了……

  好在姚海棠別的沒有,運氣還總是有點的,關鍵時刻更加不會掉鏈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0:11 PM

  113.好可怕

  最後抽到九號的正是蕭素,也虧得她恢復了從前的功力,只掃了那匣子一眼,就眼疾手快地從角落裡把九號牌子拈了出來,要擱從前就真的只能看運氣隨人品了抽到九號後,蕭素拍了拍姚海棠說:「種因得果啊,小師妹,要不是因為你有秋水劍的消息,今天我是抽不中九號的。」

  「好像沒看見大師兄他們來抽籤啊,難道他們不用抽嗎?」姚海棠覺得這就是所謂的特權階級,她們老老實實來抽,他們就只要等著就是了。

  「他們又不摻和這事兒,來抽什麼簽,只有未到啟靈師的弟子,才需要去完成靈洞的任務。每一年都不一樣,不知道今年找的是什麼,我跟你說,靈洞裡其實可好玩了。你看那些臉色發白的,全是去錯了地方的,不過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去錯地方的。」蕭素說著就和姚海棠一塊兒走人。

  師姐妹倆一路回了留雲樓,到樓前還是笑嘻嘻的,但是走到門口時卻忽然停了下來,倆人相視一眼,皆是神色凝重。今天的留雲樓來了很多人,但並不意味著熱鬧,眼前的場景沉重而沉默,似乎只要誰先開口都會像針尖刺破氣球一樣,整個局面會瞬間炸響開來,所以廳堂裡的人誰也沒先開口,各自安坐著。

  但是很明顯,姚海棠和蕭素的出現就像是那刺破了針尖的氣球一樣,自從她們倆踏進廳堂裡開始,不管是行禮還是問安,都引來堂中人齊齊注目。

  姚海棠非常不習慣這樣的場面,人再多她也不是沒見過,但是這些人身上明顯氣場非同一般。行完了禮後蕭素似乎要說什麼,姚海棠不著痕跡地攔了她一攔,這時候說話就更會破壞局面,不宜開口啊被她一攔,蕭素倒是忍著沒說話,退到了一邊去。姚海棠則捏了把汗,悄無聲息地看了蔣先生一眼,蔣先生卻還是那副淡淡的神色,看似漠然其實實卻很溫和可親,這是這段時間來姚海棠的對蔣先生的結論。

  「人在這,自便。」蔣先生說了五個字後,就忽然有人湧到了姚海棠身邊。

  尤其以打頭第一個人最為激動,那模樣看著倒像是在哪裡見過,姚海棠不太確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些人是從京城來的,有兩個人身上帶有禮樂的字樣兒。莫非是禮樂器坊,擅長於治禮樂之器的那一家,不過三大坊早在長生坊被太平院削過後再也不敢來找她了。

  這回找上門,十成十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像……像了三分,那神態尤其像大嫂。小綾啊,我是你二叔啊!」

  二……二叔?姚海棠犯傻了,她哪來的二叔,司珍坊的放還書上早說了,她的家世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也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不可能會有什麼身世之謎:「這位先生怕是認錯了,我是從司珍坊出來的,身份再明白不過,若有什麼疑問,是不能進司珍坊的。」

  這不找自來的二叔又仔細看了兩眼,激動地說道:「錯了錯了,那就是兩個不相干的人,還說不定就是西夷惡人的黨羽。那一年夷地裡出了個惡人,以身懷靈氣的女童修煉邪法,所以京城當時有不少小姑娘失蹤。四方堂的晏大小姐是如此,我們禮樂坊裡走失的姑娘也是如此。好在失蹤那年恰逢那惡人被人拿下了,你們也就沒被送走,因為那惡人死了,拐騙你們的人無奈,只得把你們送到無子無女,或有子無女的人家養著。」

  還有這麼回事兒,可姚海棠怎麼都覺得這事兒太邪乎了,壓根就跟天方夜譚一樣。她雖然不記得原主的父母,但從司珍坊記錄的點點滴滴,和後來從太平院裡聽來的一些,原主的父母有兩個女兒,另一個在姚母死後不久也跟著病死了。

  據說還是雙胞胎,因為檔案上所記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姚海棠斷然絕然地說道:「不可能,除非你們那位夫人也生了雙生女。」

  「檔案也是人說出來的,你的官籍立了後就解了民籍,所以民籍已經找不到了,一些線索也就斷了。」那位自稱二叔的依然很激動。

  但越激動,姚海棠反倒是越平靜:「斷案是要靠證據的,認親也是靠證據的,您不能空口說白話來污蔑我的父母親,畢竟他們是養育我長大的人。且不論是否親生,道是生恩不如養恩大,無論如何您也不能在他們死後這樣指責他們。道是死者為大,還請您多少尊重一些,我在這兒叩謝您的寬宏大量。」

  她這一番話倒是說得整個廳堂裡安靜了下來,其實姚海棠這會兒只是在想,要是杜和來了,他會怎麼辦。那絕對是不管怎麼樣,先扣幾頂大帽子壓壓他們的氣焰,哪能就順著他們去說。

  再說禮樂坊這地兒她可不如四方堂喜歡,萬一真有人蹦出來要讓她叫爹叫娘,她可叫不下去,這沒爹沒媽身子才好。她的爸媽永遠都只有在現代的那倆,東朝的父母從她個人感情上來說,血緣再親近她只怕也認不下來、叫不出口。

  「好,這才是我四方堂的弟子,明事理、明大義。所以我說幾位也不必著急,慢慢來證,細細來認,有些事等了這麼多年難道還怕多等些日子?」這時開口的是晏復山,晏復山想的是,要是真成了禮樂坊的人,還不如自己當成親生女兒認了算了呢。

  因為照禮樂坊的人這麼一說,他差點都能覺得這是自己女兒了,要不是實在處處都沒點自己女兒的樣,晏復山都能和禮樂坊爭女兒了。

  「唉……那也只好等大哥、大嫂來了再說,我當年總在外跑少和你見得少,等大哥大嫂來了說不定你自個兒就想起來了。我一大男人也多有不方便,還是讓大嫂來跟你細說吧。」那人說罷就不再激動了,那身凌人之氣也就回到了身上。

  見狀姚海棠不由得犯嘀咕,難道這些高高在上的人都一樣模樣,對親近的人或關心的事兒總容易表露出不同的一面,等過了就還是那高高在上的模樣。

  人散了以後,姚海棠扭著扭著到蔣先生面前,悶聲說:「師父,我不認識他們,他們胡扯的。就算不相信司珍坊也要相信太平院,我閒得無聊的時候,問過太平院的人了,我的身份真的是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為什麼老要有人蹦出來說我是他們失散的女兒,禮樂坊的人什麼證據都沒有就蹦出來了,他們有毛病沒毛病啊?」

  半晌,蔣先生都沒有答她的話,最後從嘴裡蹦出來的話卻是:「不是禮樂坊的人,假的。」

  「啊……不是禮樂坊是哪裡的人,可是他們為什麼又要假裝成是禮樂坊的人?」姚海棠糊塗了「西夷人」蔣先生依舊面無表情,說出來的話依然還是這麼乾脆而字少。

  西……西夷,剛才好像聽過,不過那地方除了出過一個邪人沒別人了吧,那難道他們要把她認做那邪人的女兒:「他們到底想把我認為去做誰的女兒?」

  這時蔣先生起了身,看了面前的姚海棠一眼說:「連西山。」

  怎麼不叫嚴錫山,姚海棠在心裡嘀咕完又弱弱地問了一句:「師父,那不會就是他們說的那什麼邪人吧?」

  只見蔣先生搖了搖頭說:「不是。」

  使勁拍了拍胸口,姚海棠心說慶幸慶幸,這樣的人最好邊兒都不沾。不過蔣先生進去後,蕭素貼在她耳朵邊上說了一個噩耗:「連西山是那邪人的兄長,西夷的盅王,最愛玩蟲子。」

  嚇得姚海棠一個機靈,天知道她最怕那些花花綠綠稀奇古怪的蟲子了,菜青蟲之類常見的她不怕,就怕那些看起來就讓人後腦久發麻的:「不是,那既然是邪人的哥哥,他怎麼連自己的侄女也……不行不行,打死也不要,師父啊,我是您徒弟,有道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啊,您得管我。」

  這簡直就是個驚天大霹靂,她沒被穿越劈暈,被這什麼西夷盅王弄怕了。小強她不怕,怕那些腳多顏色多的……見也這臉都嚇白了的模樣,蕭素就知道她是真的怕了,趕緊說:「放心了放心了,師父不會不管你的,師父最心軟了。而且師父就咱們兩個弟子,一定捨不得讓你走,還有啊,你做的菜這麼好吃,你走了師父會因為太想你變瘦的……」

  那是因為吃得不好瘦的吧,姚海棠苦著臉,莫明地想起杜敬璋這丫肯定也是這麼瘦下來的,所以可能還真沒她什麼事兒。

  「蠢笨。」蔣先生的聲音忽然飄了出來,姚海棠聽著卻無比歡欣,這是蔣先生在用她的方式回應她的話。

  這麼一來她就徹底放心了,在她眼裡蔣先生可是一等一的高人,等閒的人都得靠邊站,沒見晏復山要見蔣先生還得自己來,沒見剛才不是在主堂而是在留雲居。

  只是一想起那盅王夫妻過幾天要來,姚海棠就渾身發毛,然後感覺哪哪兒都是癢的,好可怕啊……



  114.老相識

  在盅王夫妻到來之前,她還有的是事兒要忙,畢竟那倆夫妻遠在西夷,說是幾日能來,但這幾日卻不知道是哪一日了。也就是這時姚海棠才知道,原來禮樂坊居然有西夷的背景,再想想京城餘下的長生坊和七星坊,卻不知道又是哪裡的背景。

  於是姚海棠開始認同一句話——江湖風浪再大,也大不過京城,高不過皇宮。

  次日開始,有所謂的交流活動,當然交流活動這四個字是姚海棠自己說的,四方堂的人管這叫「堂會」。堂會上多是由成名成家的啟靈師來講述一些東西,講述期間可以不定時舉起手裡的牌子提問,感覺倒有點兒像新聞發佈會,上頭坐著一個新聞發言人,下邊兒一群急欲從發言人嘴裡撬出點兒東西來的記者。

  「海棠,你看,那位是胡先生,當年迷塵劍就是胡先生啟靈的,所以待會兒胡先生講話了你多聽著些。秋水劍是你無意中製出來的,它雖有用,但只怕再使得幾回就沒用了,但是迷塵劍是擁有不竭不盡的靈氣,能夠化日月之光為用,所以你還要更努力。將來一定要把迷塵劍徹底破了,讓大傢伙兒知道,這迷塵劍也不是不可破解的。」蕭素大概對迷塵劍還有些芥蒂,畢竟是迷塵劍傷了她。

  皺眉聽著蕭素的話,姚海棠想了想說:「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東西,跟製器有關係還是跟啟靈的方法有關係,為什麼它會有不竭不盡的靈氣可以化而為用?」

  本來以為蕭素會回答她,卻不料蕭素一攤手說:「我也不知道,迷塵劍的啟靈過程沒有誰知道,是胡先生在自己院裡啟靈的,沒有到紫光台。只有重器才會到紫光台啟靈,迷塵劍送來時非常不起眼,誰也沒想到最後居然會變成這樣。胡先生不說,別人當然也不好問,但是後來胡先生再也沒有出過類似的器,所以大家都覺得只是偶然出現的。」

  此時,場中忽然安靜了下來,那位胡先生正緩步上高台上,坐定了後場中的諸弟子們才一一坐下了。姚海棠這時當然也就不得工夫再跟蕭素談論,只一心一意地坐好。

  不多時,胡先生坐下開始講話,說的是啟靈時的一些感悟:「比如前些日子有一批銅簪送了過來,原本洗了塵之後就該啟靈了,恰好那天太陽不錯,正好有光照在銅簪上。我細細一看,卻見了批銅簪泛著幽光……」

  側耳一聽說銅簪,想都不用想了,是普生器坊的,現在普生器坊已經不同於往常了,現在是一家既有名號兒又有財力的大器坊,再經營得幾年,估計就能成為京城第五大器坊了。現在普生器坊裡有不少器師,但到現在最常做的,還是銅簪和銅鏡,倒因為沒搶三大坊的生意一直相安無事。當然,姚海棠也知道,這裡邊兒少不了杜敬璋和喬致安的事兒,甚至還包括了言行雲。

  那位胡先生還在台上侃侃而談:「當時細細一想,便改了啟靈的方法,試用了聚光啟靈陣,以靈力催動後,整個啟靈的過程約是半個時辰,如此一來既不耗費靈力,也可以得到持久而穩定的效用……」

  「素素,什麼是聚光啟靈陣?」姚海棠沒聽過這個,啟靈的過程和方式方法她現在都還沒有涉及到,在這一切都得在聚靈後才能學習,所以她現在是個白丁,啥也不懂得。

  對此,蕭素表現得嗤之以鼻,從鼻子裡噴了口氣兒後,頗有些不屑地說道:「就是以靈鏡擺成啟靈陣後,以少量的靈力催動啟靈陣,靈鏡可以聚光,光可以更好的注入靈力,也可以更好地引出器物本身所有的靈力。不過……雖然不耗靈力了,卻是投機取巧的活計,這樣一來所以的銅簪只能使用一次。再好的器坯子也一樣,就算是你制的秋水劍用這樣的啟靈方法照樣也只能用一次,那樣就救不好我了。」

  所以這就叫偷懶走捷徑,然後導致啟靈出來的都是一次性玩具,以後就只剩下了裝飾作用。雖然姚海棠覺得本身的裝飾作用也很重要,但她也覺得對於需要器發揮本身的作用而不是裝飾的買家來說,這位胡先生的做法非常坑爹:「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用這個方法,還說不浪費靈力,這才是真正的浪費吧。」

  「靈力不充足的人當然只好走這樣的捷徑了,胡先生靈力倒不是不足,這個人太怕死,所以從來不肯用盡全力去啟靈。所以啊,他也就永遠不知道盡全力啟靈成功之後,會是什麼樣一的一番新天地。」蕭素說完就繼續去看台上,不料這一眼看去,那胡先生也正在看著她。蕭素縮了縮腦袋,她知道自己說的話已經被台上的人聽了去,她心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這可真不幸。」

  可不是很不幸麼,胡先生這人吧說好也好,說不好壞脾氣也多得是,不像蔣先生似的一派高人分范,卻是話冷心腸熱的。

  那台上的胡先生掃了蕭素和姚海棠這邊一眼,說道:「沒舉牌兒就不要胡亂說話,既然說了來就上來說吧,你……對,別指了,說的就是你,趕緊上來。」

  胡先生指的不是蕭素,而是指著姚海棠,一剎那姚海棠就愣了,睜大眼睛眨了眨,然後慢騰騰地往前挪:「胡先生,弟子謹遵吩咐。」

  「嗯……已經到聚靈期了,上來吧,過來試試。」這胡先生倒是看起來和顏悅色,不說別的吧,至少看著是肥胖沒有殺傷力,讓人挺放心的。

  好在姚海棠現在也是只笑面虎,早被人養成這樣兒了,她當即是笑嘻嘻地湊上去了,乖乖巧巧地問道:「不知胡先生有何事需要弟子服其勞。」

  「規矩倒是不錯。」說著胡先生從袖子裡抽出一根青銅簪來,說延:「這是新送來給已經聚靈的弟子用來做啟靈功課的,你且先來試試。」

  這些銅簪在啟靈方面其實殊為不易,這件事旁人不清楚,胡先生是清楚的,剛才蕭素說的那些話讓胡先生有些惱怒。但蕭素是蔣方河最疼愛的弟子,就沖這一點胡先生也不能把蕭素怎麼著,於是就把旁邊的姚海棠給拎了出來。

  這一切姚海棠當然不知道,這銅簪到了她手裡,那叫一個倍加熟悉,這可不是老相識了麼。上頭的花紋兒還是當初她留下的圖樣兒,簪桿上普生的銘文也還是她給定的樣兒。摸在手裡,雖然不能像自己新手製出來的器一樣一觸就有感覺,但至少這份親近與熟悉感正切切實實地從她心中湧現出來了。

  但是……自從上回把青銅劍啟靈成功後,她試過很多器都沒有成功姚海棠這時只能哭笑不得地看著手裡的銅簪,心說:「咱們好歹比較熟,不管怎麼說,你也給點兒反應,不是說非要成功不可,你就給點反應,讓我既然不至於落了笑話,也不至於技驚四座成不成。咱們打打商量,你幫我了,回頭我給你嵌個寶石,再通身鍍個金,保準你華麗麗金燦燦的。」

  她也不曉得這樣說有沒有用,反正再怎麼說她也是器師嘛,器應該認她才是啊。

  事實證明一個內心強大的人,總會讓自己無限強大起來,用以來證明內心的強大哪怕只是想像中的,偶爾也會有事實來佐證嘛閉上眼睛後姚海棠嘴裡碎碎念了好一通,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什麼,在她感覺到器有反應前她是不會睜開眼睛的,關鍵是:「花簪MM,花簪姑娘,當我求你了,趕緊的,給我點兒響應啊好待咱都在普生器坊待過,總算是一個門裡出來的,不看僧面也看看坊主的佛面呀。」

  就在她心虛,而台下漸漸有了動靜的時候,銅花簪忽然泛起微光,淺淺的一抹,如同月華一般,在午後的浮梁山上,雖不說清晰可辯,但在場的人都已經看到了。

  這時姚海棠才有了反應,感覺手上的花簪也傳遞給了她一些熟悉感,就像是他鄉遇故知似的,不過姚海棠覺得這完全是她想像出來的。瞇著眼緩緩睜開來,然後才輕喝一聲道:「開」

  在她說「開」的一瞬間,銅花簪收了光芒又恢復了最初的模樣,四下裡眼珠子一溜,姚海棠趕緊雙手把銅花簪呈給了胡先生:「弟子不才,請先生指正。」

  接了銅花簪的胡先生有很短暫的呆滯,然後很快地應了一聲,摩挲了一番後說道:「嗯,成是成了,只是器靈太過微弱,只怕不抵用,以後多加用心。」

  「呃,那個……先生,這銅花簪可不可以送給我留個紀念呀,它對我來說可有意義了。」姚海棠可還記得自己應過的,要給這立了功的銅簪鍍了金再鑲珠嵌寶,說到就要做到,這一點兒美德她還是有的。

  那胡先生大概也不知道怎麼反應了,訕訕然地看了姚海棠一眼說:「拿著玩吧。」

  於是姚海棠歡快地捧著銅簪回到蕭素身邊,蕭素給了她一個「你真是狗屎運」似的眼神。姚海棠則特得瑟地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器確實有靈,而且是可以溝通的這太美妙、太奇妙、太微妙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0:25 PM

  115.八寶紋

  這一天的堂會結束後,姚海棠和蕭素一塊兒回留雲樓,半道上遇到了西夷的那撥子人,姚海棠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用戒備的眼神看著他們。實在不是她怕人家,主要是怕那些腳要論對數的蟲子……而西夷那邊的人除了那位「二叔」外,其餘地都對姚海棠極其恭敬,他們一恭敬起來身上卻只帶著一股子肅殺的味道,看得姚海棠直嚥唾沫:「諸位好,諸位再會。」

  「聽說你現在叫海棠,那就先叫著吧,你做什麼老往後躲,這可一點不像咱們家的人,大大方方地站著,有什麼話好好說。」這位自稱二叔的態度倒隨和,只是姚海棠看了只想跑,他一隨和起來就顯得旁邊那些個隨從更陰沉了。

  這時候蕭素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笑著說:「我這小師妹見了生人都這樣,怯怯的,等到多處幾天她能比誰都瘋。幾位不知道要上哪裡去,是要四處走走看看浮梁山的景致,還是走訪哪位先生?」

  那位自稱二叔的這時才一抱拳說道:「蕭姑娘,海棠多蒙你照顧,連西嶽在這謝過了。」

  原來叫連西嶽,山嶽,那那什麼邪人肯定叫河川之類的詞兒,姚海棠看著蕭素和連西嶽打太極,最後那位二叔被請去看浮梁山的風景去了。

  「素素,沒看出來你也挺能忽悠的。」這下輪到姚海棠甩蕭素的袖子了,蕭素就常甩她袖子發嗔賣乖。

  「忽悠?什麼是忽悠?」蕭素不明白了。

  「就是哄人。」

  ……

  瞪了姚海棠一眼,蕭素甩開她的手進了留雲樓裡,蔣先生正在廳堂裡坐著,似乎在等她們倆人回來似的。姚海棠和蕭素在蔣先生面前是很少行禮的,起初姚海棠還堅持,可她現在已經被蕭素帶歪了。

  「師父,海棠又啟靈成了,不過那簪子靈氣很微弱,微弱得不能用。」蕭素一邊說著一邊讓姚海棠把簪子取出來。

  不情不願地把簪子從懷裡掏了出來,姚海棠把簪子呈到蔣先生面前後才怏怏不樂地說道:「師父,素素老愛擠兌我,你得說說她,再這樣下去她就盡剩下欺負我了。」

  看著倆弟子你賣乖我賣巧,蔣先生卻面無表情,接過了銅簪後也依然淡定從容地看了一眼,然後雙手合掌把銅花簪捂在了兩手中間,然後輕輕一聲響後攤開手:「不錯。」

  銅花簪並沒有什麼改變,姚海棠接過後,就收回了懷裡:「師父,那位胡先生都啟靈過什麼,很厲害嗎?我看著不如師父,可比師父囂張多了。」

  一邊的蕭素問道:「你從哪兒看出來胡先生不如師父的?」

  這時才見蕭素是個壞的呢,姚海棠瞥了蕭素一眼道:「一個人心浮氣燥好虛名是成不了事兒的,要想成事兒一定要心穩氣沉韜光養晦。咱們師父這樣的才能成事兒,當然比不能成事兒的胡先生厲害。」

  她這話一說完,蔣先生就看了她一眼,然後說:「記住這話。」

  「啊……記住師父比胡先生厲害?」姚海棠挺白癡地問了一句。

  於是蔣先生和蕭素齊齊瞟了她一眼,異口同聲地道:「蠢笨。」

  「師父是讓你記住,心浮氣燥難成事兒,韜光養晦好成事。」蕭素一邊說一邊搖頭。

  用不用這樣,姚海棠扁了扁嘴兒,說道:「師父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光記著教訓我。」

  面對姚海棠這樣的徒弟,蔣先生居然還能不歎氣不動氣兒地說道:「惟迷塵以名。」

  這話的意思是說胡先生所啟靈的器裡,能叫得出名的只有迷塵劍,於是姚海棠好奇了:「春雨劍呢?」

  蔣先生沒回她的話,倒是蕭素在一邊說:「兩柄春雨劍都是師父啟靈的,兩柄春雨劍都是你制的,看來你和師父的師徒緣份是早就注定了的。」

  「師父……我已經很久沒摸鏨子了。」姚海棠幽怨了,她從前一天不仿點兒東西就渾身上下不舒服,這下可好,再這樣下去半年都快有了,她覺得很空虛啊「嗯。」蔣先生就這麼一個字兒後,人就閃沒影兒了,叫姚海棠看著好是一個鬱悶啊。

  不過師父就是師父,姚海棠這才幽怨地說很久沒摸鏨子,沒過幾天就有人送了一些銅坯子來,說是讓她練練手。看得出來都是臨時弄來的,鍋碗瓢盆都有,都像是民用的,不過質量是十成十的好,這時代的手工藝人都非常實在。

  銅坯子厚,加上鏨子都趁手,姚海棠心裡的小火苗又開始雄雄燃燒了。不過就算是杯碗盤碟,那也是要進行退火處理的,好在這用炭升個小爐子就成,要真是大器還不得另建個大風火爐。

  「海棠,你打算鏨個什麼?」蕭素在一邊看著姚海棠拿著個銅盤許久沒動,就好奇地問了這麼一句。

  「我想做灸肉了……」姚海棠看到餐具時就忍不住滿腦袋都是吃食,誰讓這些都是用來盛放吃食的,不能完全怪她是個吃貨。

  ……

  看著姚海棠,蕭素都不知道說她什麼才好了,不過很快她就湊上去說:「什麼是灸肉,灸肉怎麼做,好吃嗎,都用什麼肉來做?我喜歡吃牛羊肉,雞肉就算了,吃膩了,以後別老做雞肉吃了,再換著方法做我也能吃出雞肉味兒來。」

  聽了這話,姚海棠涼幽幽地道:「昨天晚上也吃了,你也沒嘗出來吧。早知道你吃膩味了,我如果想讓你吃呀,你是嘗不出味兒來的。」

  蕭素看著她氣結地說:「還是趕緊去做灸肉吃吧!」

  「等著,晚上再做,我得雕個花兒,讓油流到凹下去的地方,這樣比較不膩味兒,灑香料也會更均勻一點。」姚海棠說著攤開鏨套,取出一枚鏨子,想了想還是用紋樣兒比較好一點,要是花鳥魚蟲她怕自己下不去手燒它。

  最後鏨成的是八寶紋,這紋路既吉祥,又正好適合用來烤肉。八寶紋也相對更簡單一些。姚海棠開始鏨的時候,蕭素就在一邊看著,只是越看到後來,嘴張得越大,很明顯眼前的場景讓她非常吃驚。

  沒過多會兒,蔣先生也來了,他總是在最該出現的時候出現,當然,這至多也只是蔣先生自己這麼認為,因為他只在他認為該出現的時候蹦出來。

  這時姚海棠的腦子裡在想八寶紋的相關介紹:「八寶紋為吉祥紋樣之一,在歷史上多用在瓷器、木器、金屬器皿上,其意為趨吉避災、鎮宅安家。八寶紋後期有加雲紋或刻絲海水紋裝飾的例子,但八寶紋主體基本不變。」

  她已經習慣在自己做什麼的時候就複習一遍相關知識,等她差不多把相關的資料都過完,手裡的八寶銅盤也就差不多完成了。最後用砂紙細細打磨好,然後她就打算起身把這銅盤浸到水裡去,畢竟是要吃的,細碎的銅渣滓是絕對不能出現的。

  只是她一起身就看到了倆直眼看著她的:「師父,怎麼了?」

  「不錯。」

  除了愛被人誇菜做得好之外,姚海棠最愛被人誇的是手藝好,於是特得意地把銅盤湊到了蔣先生眼皮子底下說道:「師父,你看,這是八寶紋,是佛……」

  這時代沒佛教……姚海棠想了想換了個說法:「是某個小地方傳說裡的紋樣,說是可以驅凶除惡、鎮宅安宅。」

  「我餓了……」蕭素就剩下這句了。

  一看天兒確實不早了,趕緊去把銅盤煮一煮,烤乾了再刷幾遍油,這樣才不會沾肉和菜。其實所謂的灸就是現代的鐵板燒,什麼鐵板牛肉、鐵板韭菜之類的,全都算可以算在這裡邊。當然,古代的灸和現代的鐵板燒還是有區別的。

  晚飯是幾樣兒炒青菜和灸肉,肉要經過事先的醃漬處理,姚海棠還備了八寶飯,算是應了那八寶紋的景。

  吃的時候蕭素和蔣先生都沒有說什麼,姚海棠當然也就淡定的吃著,只是吃完後,蔣先生說了一句:「用銅器盛菜不錯。」

  蔣先生說完走人後,蕭素說道:「這盤裡灸的菜有一股很奇特的靈氣,感覺很純淨,很……神聖,應該可以這麼說吧。師父再好也不會說好,也不會告訴你哪裡好,我看你也明白不過來,以後要有不明白的就問我,別成天揣著糊塗然後越來越糊塗。」

  神聖,純淨?該不會跟八寶紋有關係吧,難道這也行?姚海棠思索了好一會兒沒答案,正好蕭素讓她問她就問嘍:「這上面的紋路,傳說是天上的仙靈們常伴身邊的法器,會不會是和這個有關係?」

  「你用仙靈的法器刻在灸肉的盤子上……海棠啊,我不得不說,你太強大了。」蕭素簡直都不敢相信,姚海棠這小膽兒真肥,也不怕仙靈們半夜用雷劈她。

  「那就是有關係嘍,啊……我忽然記起來了,為什麼在雲涇河,那倆老太太吃了做的食器盛放的吃食為什麼身子越來越好,小毛病都沒了,大概也是這個原因?」不過那時候都是花花草草的吉祥紋路啊,不過……牡丹代表富貴,富貴物件富貴人,正好互相襯樣。

  看來最終,器還是和紋路有關,並不像她從前所認為的,只要取個名字就得「對了,師父讓我告訴你,連西山明天到。」

  「這……這麼快?」

  好吧,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閉上眼睛咬咬牙總會過去的。



  116.九煞鍾

  在東朝人心裡,西夷就是個邪教組織,不容與世。不過西夷人自己並不這麼認為,西互人反正覺得東朝人沒有信仰,只沉迷於製器煉器,而不思敬天地神明。

  所以姚海棠就覺得,這就是兩個宗教信仰不合的國家,西夷人的神明叫納落羅,在西夷話裡的意思是朝陽一般的火焰,這是一個崇尚火的民族。至於什麼蟲子……完全是蕭素哄著她玩兒的,為此姚海棠氣憤了半天。

  「唉,我這不是逗你開心嘛,還真生氣了。不過西夷人愛吃蟲子,你要真是連西山的女兒,只怕以後會噁心死自己。可憐的海棠呀,還是留下來乖乖做我的師妹比較安逸。」蕭素拍著姚海棠的肩,她倒感覺自己像是在安慰,可在姚海棠看來她簡直就是在恐嚇。

  這下是哭都哭不出來了,現代也有蟲宴,可別說吃了,她連碰都不敢碰,看都不敢看,更別提伸筷子去吃,那簡直可怕得要死:「打死也不要,打不死更不要,素素,你說我是不是躲遠一點兒比較好。」

  只見蕭素摸了摸她的腦袋,搖頭晃腦地說:「你還是想著趕緊把今天的功課做完,要不然誰來師父都會衝你說『做完,再去』。」

  聽著這句活靈活現的「做完,再去」,姚海棠又樂不可支了,揉了把臉嘿嘿然地說道:「有師父在,我不怕。反正我不想去誰也不能逼我,逼我我就……我就抗議。」

  「抗議頂個屁用。」

  「素素,你說髒話了。」

  瞪了姚海棠一眼,蕭素沒好氣地說道:「趕緊做你的功課,四十九周天,練完了師父還有事兒找你,別耽擱了知不知道。」

  又找她,姚海棠反正對蔣先生找她已經麻木了,已經不抱期待了,反正都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每回都是說說話,反正她問不出什麼,蔣先生也一樣說不出什麼。

  四十九周天對她現在來說已經不算太難了,一個時辰就得,收了功後蹦到蔣先生院子裡,蔣先生正在那兒對著一座銅鐘,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運進來的。

  這時的蔣先生似乎正在全身心投入,姚海棠就趕緊找個角落貓著,她不能確認這時候分心會不會出差錯,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院子中間的蔣先生閉著眼,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表情,淡而有些冷,總給人一種疏離感,就算心再熱,面也是冷的。姚海棠這麼想的時候,忽然見蔣先生睜開眼,手印散開後十指如蓮花一般疊放在盤坐的腿上。

  「過來。」這話當然是蔣先生跟姚海棠說的。

  聞言踮著腳尖兒跟做賊似地走過去,姚海棠小心翼翼地說道:「師父有什麼吩咐。」

  然後蔣先生就站起來了,指著蒲團示意姚海棠盤腿坐好,然後才說道:「頌九遍《青玉蓮華經》,用心。」

  總是喊用心,姚海棠其實覺得每回自己都很用心了,只是沒人覺得她用了心。歎了口氣,姚海棠閉眼睛,開始吟頌《青玉蓮華經》:「通微見寂,幽氣玄參,聚靈於星……」

  開始念第一遍時,姚海棠沒什麼感覺,念第二遍時只感覺比第一遍更無聊,念得多了就想打瞌睡。可是到第三遍一張嘴念出第一個字時,卻忽然有涼嗖嗖地氣息迎面拂來,似乎是從那銅鐘上襲來的。

  與從前見到過的器不同,銅鐘散發出來的氣是冰冷的,甚至是陰森而黑暗的,是死一般的寂靜,不是從前常見的歡欣與熱情。從前的好比身輕體柔易推倒的蘿莉,眼前的是一個大叔,不萌而且有深得沒底的城府,陰冷黑暗得像是從地獄出來的。

  渾身上下一通顫抖,姚海棠想睜開眼睛來問蔣先生為什麼會這樣,但是蔣先生這時卻在她耳邊說道:「閉眼,寧神。」

  這麼一說姚海棠當然只能乖乖閉著眼睛,蔣先生雖然沉默寡言,但是每一句話都是有用的,除了天天要說上幾回「蠢笨」之外,都是有用的接著頌下去,每頌一句,寒意就在加聲,到最後姚海棠感覺自己簡直就像是沒穿衣服在南極盤坐,那寒氣從指尖縫、頭髮絲兒裡滲進去,一點點兒快把她給凍成冰塊兒了。

  「繼續。」

  「至化氣聚星,而後光華蘊於經脈,宜於緩而不得急……」姚海棠冥冥中覺得自己現在在一個關口上,必需邁過這坎才可以,所以才堅持著念下去。

  而且她也不是半道兒上說放棄的人,既然坐下了讓念九遍就是九遍,一個字兒都不會少。她總是很奴性地去做老師說的話,誰讓她打小就是個「好孩子」呢第三遍念完後,寒冷的感覺消失了,但也並沒有溫暖起來,還是那樣涼嗖嗖的。很快她發現自己聽不到了,嘴巴在發出聲音,她聽不到。院子裡原本有風吹樹葉的聲音,現在也一點聽不到了。忽然之間她有些驚恐,但卻像是忽然又感覺到了蔣先生似乎在說:「冷靜,不礙事,繼續。」

  咬咬牙繼續吧,姚海棠想的是:「萬一不念完聽覺得不好那就糟糕了,還是乖乖地照做吧。」

  頌到第五遍時,聽覺回來了,視角沒了,剛才能從眼縫兒裡看到光,現在什麼也看不見了。好在姚海棠這會兒是徹底淡定了,反正能回來,不就一小會兒嘛。

  第六遍消失的是味覺得,她嘴裡含著麥芽糖呢。第七遍消失的是嗅覺得,她聞不到院子裡的花草樹木散發出來的氣味兒了。第八遍消失的是觸覺得,紮著屁股的草這會兒一點也不疼了,到第九遍時又回來了。最後一遍消失的……最後一遍,所消失的是存在感,那會兒姚海棠感覺自己就像不存在了一樣,不僅是她不存在了,這個世界也不存在了,甚至覺得一切是虛幻的。

  但是這個世界不存在,現代是存在的,這不能抹滅她存在的真實感,所以姚海棠反倒不驚恐了,還在心裡想道:「大不了又回去了唄,沒什麼可怕的。」

  雖然有捨不得的人,但回去才是最好的歸宿,這個天下再美好再神奇,也沒有一個地方可以稱之為家。所以她這時候沒有沉淪進那空虛裡,反而掙扎著想從這感覺裡出來,她認為可以回去了。

  不過眼睛一睜開,看到的卻是銅鐘和蔣先生,難得的是她居然在向來面無表情的蔣先生臉上看到了一絲疑似笑容的薄,嘴角幾乎不可查地往上揚。她第一個念頭是捏了自己一下兒發現有點疼,然後就知道自己還在東朝了:「師父,你居然在笑,有什麼事值得開心嗎?」

  「靈洞有些地方,很危險,現在這樣更安全。」蔣先生也算答非所問第一人了,其實他想說的是如果只是像姚海棠先前那樣,不過是聚靈初期的水準,很容易讓蕭素因為照顧她反而身陷險境,這樣兩個人都會很危險。

  好在姚海棠也能聽得明白一點兒了,不過還是糊塗:「師父,先前那樣怎麼危險,現在又怎麼安全,我剛才怎麼了?」

  這幾個問題恰恰都問在了點兒上,蔣先生看著她想了想後,非常果斷地沖外邊喊了一聲:「素素。」

  蕭素也是個應聲就來的,然後看了姚海棠這一臉疑惑的就明白,大概是她這小師妹又有什麼問題了,而她那悶嘴壺似的師父覺得答了太費勁兒:「知道了,師父歇著吧,我領海棠出去,也到該去主堂的時候了。剛才已經有人來說過了,言道禮樂坊那邊的人過來了,讓海棠過去一趟呢。」

  接著就見蔣先生似乎鬆了一口氣似地轉身回屋了,姚海棠伸手想留,可也得留得住,最後她只能長歎一聲說:「素素,你趕緊跟我說幾句話吧,要不然我就得被師父憋死了。」

  「看你這可憐勁兒的,來吧,有什麼問題儘管問,你美麗聰慧無知的師姐會給你一一解答的。」蕭素一邊領著姚海棠往外走,一邊等著姚海棠的問題。

  於是姚海棠就把剛才的事兒說了一遍,然後問道:「是什麼樣的危險,為什麼會危險,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快點告訴我吧,我這麼一個話嘮怎麼就攤上咱們師父了,問十句也未必能有一句答案,而且這一句答案絕對還能是答非所問的,可鬱悶死我了。」

  她這樣兒除了能讓蕭素笑得前俯後仰別無其它,笑了好一會兒後,蕭素才說道:「師父的意思呢是說,剛到聚靈期進靈洞會有些危險,我倒是能照顧你的,但是那樣呢可能會有一些其他的危險,至於是什麼危險,不一定,每年我遇上的都不一樣。」

  「至於你問剛才怎麼了,剛才那座叫九煞鐘,是天下有名的凶器。你是以生靈之氣為主,如果有陰煞之氣相激,經得九煞後根基固聚星入經脈,當然前提得是你熬得過陰煞之氣,熬不過去也會有危險。你自己看看你現在經脈裡的靈氣也化氣聚星了,這才算真正到了聚靈期,先前不過進了門而已,要知道聚靈期穩定了到靈洞裡才能保護好自己。」

  聞言,姚海棠答道:「那就是都會有危險啊!」

  「對啊,世上哪有萬全的事兒,不過現在有師父在身邊,靈洞裡師父可就不能幫我們了,那你自己想想哪裡更危險。」蕭素如此答道。

  而姚海棠聽著這番話,忽然想起了杜敬璋來,因為他說過一句話:「這世上險象環生,轉機卻多自危厄中來。」

  於是她想起太平院的人來了,杜敬璋說過四方堂也有太平院的人,還說到時候會幫她來著,看來她是時候發出點兒信號了。一是西夷王,二是靈洞……只是這樣會不會太米蟲了,整天就指著別人來幫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1:10 PM

  117.好不好

  起初晏復山和何芳言來認親,那是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姑娘不是自家閨女,一個人前後長相不能半點兒沒相似的地方,何況這才不到七年吶。所以晏復山和何芳言很容易就相信了她不是,但是西夷王這裡不好辦了……一路到主堂,蕭素本來說不陪她進去,本來裡頭除了晏復山和幾個管事之外也沒有別人,這是家事兒,不管是是非非都不好摻和。但是姚海棠不幹,她非得拽了蕭素陪她不可,要不然她怕自己先嚇死自己,實在是這些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簡直就和那十煞鍾一模一樣兒。

  縮著腦袋縮著脖子地進了會客堂裡,姚海棠幾乎是有些瑟瑟然地一一行了禮,然後站一邊不說話了,頭也不怎麼抬,眼珠子也不亂動,這時候多動彈一點兒就感覺會被那些人散發出來的氣息凍成冰棍兒。

  說話的時候還好一點,現在非但不說話還齊齊看著她,她不心生恐懼那才有鬼了。

  「西山,確實像,這眉眼依稀還是當年的模樣兒,一樣怯生生地,看著都招人憐。」說話的是連夫人。

  這柔聲柔調的,倒真像是江南姑娘的感覺,軟軟和和的。這聲音惹得姚海棠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一看之下被雷劈個正著,那連夫人跟她……不對,是她跟這連夫人真是眉目依稀相似啊。只是人特正一傾國佳人,怎麼到她這兒就這麼普通呢「夫人稍待,先確定了再言其他。」那連西山的聲音倒是頗有幾分氣勢,光是這聲兒就壓得姚海棠不敢抬頭看他了。

  再不敢抬頭也要出聲,她可不願意到那西夷去,西夷公主和親要是嫁給皇帝怎麼吧,那她萬萬不能幹:「我真的不是的,如果真的按你們的說法兒,司珍坊裡好多姑娘身世都和我差不多。不過我的身世真的是一清二楚的,真不能是二位的千金。」

  於是又聽得那位連夫人說話:「司珍坊裡還有很多你這樣的姑娘嗎?」

  戲引子來了,姚海棠趕緊接著話說:「可不是嘛,多跟著爹娘顛沛流離,然後小小年紀就進了司珍坊,司珍坊裡這樣的姑娘真的挺多的……咦,這樣一看我倒真的覺得有一個小姐妹生得和夫人像了七成,也是這般語調柔柔的,她還是我的好姐妹呢……」

  說到這裡姚海棠忽然住了嘴,她似乎不太應該把杜蘭說出來,畢竟可能杜蘭也不願意去,雖然她在京中一直沒有去看這個一來就一直照顧著她的姑娘,但她很是承情從來也沒忘記過。

  只是姚海棠沒料到,她的話招來的只是連夫人一聲輕笑,爾後說道:「只是我們查來查去,卻只有你的行蹤和時間最合我們當年失蹤了的女兒。至於你說的那個姑娘,是叫杜蘭吧,倒是見過,像是真像,只是她卻是土生土長的京中人。」

  「可是我雖然一直顛沛漂泊,卻也是可查可證的,真的不相干。我倒挺樂意認二位做父母,只是怕到頭來發現不是,反添了失望。我自也是的父母親生養的,也不可妄認父母讓家父母泉下難安,這等不孝之事,我也是斷然不敢做的。」姚海棠盡量穩一些,說話緩一些,她要等人來救她啊終於在這時那位西夷王又開口了,不過這時語氣多少溫軟了一些,但這溫軟也只是相對的,比起北極暖一點,和南極差不多:「我不信太平院和司珍坊查到的,只相信自己所掌握的消息。」

  又是一個只相信自己的狂人,對這樣的人姚海棠最沒主意,嗯嗯啊啊了半天之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看了眼蕭素,蕭素也沒轍,只好上前一步說:「不如請太平院或司珍坊的人來對個證,海棠是我的小師妹,我可捨不得她離開,我可就這麼一個師妹呢。」

  這提議倒是不錯,看來她的信號發得太遲,太平院的人沒能準備好,這會兒自然也不方便現身。

  蕭素話音一落下,一側坐著的一位管事忽然笑容可掬地開口說道:「近來言公子倒是送了一批器物來,眼瞧著明兒就要來取了,不妨等言公子來了請他幫忙對證一番。至於太平院嘛,想必大家都不樂在山裡見著,那就作罷吧,有司珍坊的對證也是一樣的。」

  這時晏復山笑著點頭說:「正是這麼一說,連坊主你看這麼辦可有不妥當之處?若無不妥,那便先安頓了,我瞧著連夫人也累了,先歇一夜凡事都不著急。」

  那連西山正是禮樂坊的坊主,所以晏復山叫一聲連坊主也是無可厚非的。連西山見眾人都這麼說了,自然點頭應允,這會兒也是天將晚了,本就當各自散了用飯:「一路舟車勞頓,內人也累著了,正該如此才是,多謝晏堂主。」

  於是姚海棠今天就這麼溜了過去,夜裡睡下時,忽然有人敲開了她的窗,她不理會那人還不依不饒地繼續敲,她無奈起床把床推上去,待睜眼一看時卻嚇了一大跳,然後拍著胸口說:「陳榮,你想嚇死人啊!」

  來的可不正是陳榮麼,點了盞燈,陳榮大大方方地坐下了:「姚姑娘,好久不見了。」

  「他們說的山裡有太平院的人原來是在指你啊,你什麼時候從雲涇河回京城的,你不是不願意回京城嗎?」姚海棠可記得陳榮在雲涇河做土皇帝,別提多高興了,當時就記得杜和說過,這人就是給個高位也不樂意走的。

  「我不回京,誰給人帶人來啊,安豐不好安排,他得管著天然居和船運事宜,我只能把青苗姑娘給姚姑娘安排過來。青苗還得過幾天,你也別急,院長讓我跟你說一聲,青苗從前是太平院的人,現在從院裡退了出來,不再涉太平院的事兒,只管保你無虞。如果姚姑娘覺得這不好,那我回頭就再把青苗送回去,所以這事兒得看姚姑娘的意思,是留還是送回去?」陳榮說話跟連珠炮似的,姚海棠就差沒聽得暈死在窗檻上。

  忽然間聽得陳榮說起自己的「產業」,姚海棠自然要問一句:「對了,天然居怎麼樣了,船運還在做嗎,不是說除了……杜和沒誰能帶船出來嗎?」

  只聽得陳榮說道:「自然有辦法,至於天然居一直由安豐在管著,他倒也辦得有聲有色,船運那邊本是托水運司承管,後來天然居的事務稍安閒了,這才又交還給安豐了。也是姚姑娘福氣好,幹什麼成什麼,這一樣兩樣加起來,姚姑娘雖然不能說一句富甲天下,卻也是金山銀山享用不盡了。」

  一聽有錢,沒感覺了,到這兒起除了最開始被偷了錢袋後,她沒缺過錢,不過金山銀山麼誰都愛。一想能打好多漂亮的金器銀器,而不用擔心造價問題她就很歡喜,遂眉開眼笑地說:「那就好那就好,替我謝謝安豐,讓他給他自己加月例銀子。」

  「我來主要不是為這個,主要是為西夷王的事兒,也不知道西夷王發什麼瘋,居然認為姚姑娘是他的女兒。他的女兒要真是姚姑娘,估計姚姑娘都出不得京城半步,別說像現在這麼悠閒了。」陳榮這會兒是真覺得西夷王需補腦啊姚海棠十分認同陳榮的話,遂連連點頭說:「對對對……我要真是西夷王的女兒,太平院怎麼也不會讓我出京城門的,別說到處亂跑了。這麼一想西夷王大概是被沖昏了腦袋,要不然不能這麼貿然地就來了。」

  她的話讓陳榮也直點頭:「就是這麼回事,看來西夷王這趟來,只怕是拿姚姑娘做幌子,來做一些什麼事兒的。」

  怎麼會這樣,姚海棠這時覺得自己就是桿兒槍,誰都能來上膛瞄準然後「砰」一地聲打靶上去:「那這事兒我應該怎麼做,怎麼答?」

  對此,陳榮答道:「這個倒也簡單,不承認就是了,不承認西夷王再怎麼著也不能把人從四方堂帶走。據內線說,晏堂主挺重視你,而你又是蔣大的徒弟,想要把你隨隨便便帶走那是不可能的事。你在這邊先咬牙不承認拖上一段時間,既然明天和言公子對證,那我們先和言公子通個氣,其他的太聯院會安排,姚姑娘不必擔心。」

  到最後天邊星子漸淡之時,陳榮說該走了,說走就真起身要招呼隱在草叢裡的人一塊離開,只是沒走多遠又退了回來,陳榮問了一句讓姚海棠想噴他一臉的話:「姚姑娘,杜和哪裡去了,話說我還有些問題想跟他討教讀者,杜和配的藥劑真的是大大的好。」

  「已經可能不會再出現了。」姚海棠惆悵了一會兒後這麼答道。

  「噢,你們倆鬧掰了,這可不好。」

  你才鬧掰了,你們全家都鬧掰了,姚海棠在心裡碎念了一千遍才爬回床上睡覺。只是念著念著又笑出來,這時忽然在想:「杜敬璋,我都躲這裡來了,怎麼還是有人要不斷提起你了。」

  「混蛋,我已經忘了他了,我已經忘了他了……」又好一陣碎碎念後,姚海棠忽然長歎了一口氣,不由得想:「傻子,你在京城好不好?」

  好不好?一點也不好,水深火熱著呢!



  118.不靈的

  五月的京城還是雨,從春到夏,雨一直斷斷續續地下著,雖然各地水位報漲,卻不見有決堤的現象出現,可見杜敬瑲帶去的錢修好的幾處大堤還是起了作用的。

  越是這樣,就越有更多的人覺得不安,整個京城在雨裡一直瀰漫著一種不安的氣息,不管是朝臣還是普通的百姓,都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種一觸既發的局面已經壓在了弦上,只需要誰弄出點動靜來,這箭就會射出來,至於誰生誰死……誰知道呢京城外一片蒼松翠柏之間,兩個身影一跪一立,各是風姿動人,場面卻沉重而陰鬱。

  「四哥,雖然我問了很多遍這個問題,但不到真正問到你的時候,我還是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杜敬瑲的憤怒與怨早已經在尋找答案的途中越來越深厚,他不是自家那事事通透的四哥,所以他想不透。

  看著眼前日漸消瘦哀傷,至此現在悲憤以及的杜敬瑲,杜敬璋覺得這是他的責任。是他給了杜敬瑲野望,但卻在此時被自己的父親摔下深淵:「父親再逼我們,他是個過於有遠見的人,而且通常總是把事情往壞的一方面想。父親覺得與其讓我們在他身後鬥得洪水滔天,不若就在他眼前斗罷了,在他可以掌控的範圍內,讓我們鬥完,他覺得這是他的責任。在這一點上,我還是像父親的,總願意把一切都安排好再撒手,卻不想旁人是否願意被安排。」

  靜靜地聽著杜敬璋的話,杜敬瑲的內心唯剩下一片悲涼,他永遠不能明白為什麼自己的父皇要把母后斬殺於宮外:「四哥是說,父皇認為我們以後會有爭鬥傷亡?」

  對於這一點,杜敬璋是認同的,當然他也自有抽身之策,只是沒想到他那位父親竟是這麼地盡心,說到底這一切不僅是為杜敬瑲,也是為了他:「小九,當年在御書閣裡第一課,先生說的是致人以誠。這一切究其因由只有...…,一外戚過於強大,而你過於心軟;二父親擔心你繼承大統後,會殺我;三讓你的可能變成不可能,在父親用這種方式讓你獨立於皇位的爭奪之外。」

  「父皇終究還是看不上我,四哥,在父皇的眼裡,永遠只有你啊!」杜敬瑲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雖是不恨,卻不免有些怨歎。他做了這麼多,總也很難達到四哥的高度,不管是皇帝的眼裡還是百姓的眼裡。

  卻見杜敬璋搖頭說:「不,父親把你排除於爭奪之外,恰恰是要把大統傳給你。削除外戚、殺母立子、平眾蕃王,父親在為你鋪路。」

  這話聽得良久杜敬瑲都沒有說話,最後眼疵欲裂地說道:「為何是現在,為何是這般名聲,為何是這樣死去,這樣對母親不公。」

  「真相雖然很傷人,但你我都知道答案,父親以後會派你做更多的事,你會得到更多的聲名和榮耀。小九,四哥現在只問你一句,這些你還要不要,你是否會因為怨恨而拒絕?」杜敬璋忽然發現這一切只因他而起,說自責倒不至於,愧疚卻是有的。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我為何還要退,為我母親喪命,外祖家除老弱外皆流放,如果我退了,他們就枉受了這些苦難。我不退,我要光明正大地坐到那兒,為母親正名,為外祖一家平反。」杜敬瑲和杜敬璋的性格終究是不一樣的,一個屬於咬緊牙關也會撐過去的,一個卻是咬緊牙關往外走的。

  「嗯。」杜敬璋這一聲應的意思是說,他會在這方面給杜敬瑲提供一些所需要的幫助。

  但是杜敬瑲搖著頭說:「四哥,從前你說我該長大了,但我卻還是處處受你的照顧和幫助。只是從現在開始,就像四哥說的一個沒媽的孩子,得自己照顧自己。四哥,父皇所擔憂的事情,永遠不會出現,四哥永遠是我的四哥,不管什麼時候不會變的。兄弟鬩牆的事,絕對不會出現,當然前提是各自安分守己。」

  對於杜敬瑲的話,杜敬璋只是一聲淺笑,並不予置評,只說道:「我和你不同,我太過自私地只想做自己,並不願意被強加什麼,這天下固然是責任,但能放下於我而言是幸。」

  兄弟間的談話越來越歸於平靜,真正的風浪卻往往在平靜間醞釀,杜敬璋攪風雨時對向無非就是朝臣們和他那些兄弟們,而杜敬瑲要攪的是皇帝心中的風雨。他們那位聖天子的父親這一招,卻是生生把兒子變成了兒臣。

  入夜時分,京城一片沉沉的暮色,杜敬瑲在慧貴人的墳頭靜靜地跪著,他看了眼還站在他身邊的杜敬璋,說道:「四哥,你回吧,不必在這兒陪著我。」

  「拋開后妃的身份,慧皇后還是我的姨娘,小九,如果我們只是普通人家的兄弟,此時我該陪著你跪,陪著你泣才是。」杜敬璋自然跪不得,他是嫡長子,慧皇后死時被貶謫了身份,安葬時只有貴人位,所以按道理連杜敬瑲都跪不得。

  只是畢竟杜敬瑲是身為人子,宗府的人看著也多有不忍心,也不能真的不讓兒子跪母親,這不合規矩綱常卻是人倫孝道。

  這時兄弟倆的背後忽然走來一人,在暮色合圍之下龍行虎步而來,便正是東朝皇帝。他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時,唯一能感歎的是杜敬璋的圓融,他以為這時候兩兄弟該生間隙,卻沒料到還是這般不相離:「老四,回府去。」

  聞言杜敬璋連忙回身行禮,哪怕身邊沒有一個隨從,但他的規矩從來不因為人少過半分:「父親。」

  「回去,聞說你近日著了暑熱,還不快回去歇著。」皇帝揮手間就有驍騎上前來請杜敬璋回府。

  見這狀況杜敬璋明白,皇帝大概是要和杜敬瑲說些什麼,便依言離去,離去前重重地拍了拍杜敬瑲,見杜敬瑲微微點了點頭,這才安心離去:「兒子告退。」

  事後,杜敬璋並不知道皇帝和杜敬瑲在蒼松翠柏之間說了些什麼,他也不問,太平院的人也不會去打探皇帝的隱私,至少他從前是這麼規定的。有些話,不知道總是自在一些,人知道的越多就越不自在。

  「公子,齊晏齊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

  這時的齊晏還是五品的翰林郎,東朝的官員是五年一任,今年夏末就又是陞遷調派的時候。齊晏這趟來,為的正是五年一任的事,雖然她在翰林院還沒滿五年,但遇上了這時候,也自然會有職務上的調動「見過座師大人。」比起執禮行規矩來,齊晏這經過當年杜敬璋點撥的自然也是分毫不差,雖少有見面,也不曾提攜,但齊晏一直逢事逢時逢節地來拜會。

  看了一眼齊晏,杜敬璋指著坐說:「坐吧。」

  「謝座師大人。」

  「你要調任雲洲為御使,這事是我安排的,想必你也聽說了,御使也是五品,不過在地方上權責比你這五品翰林郎要抵用得多。雲洲是你的家鄉,你這一任也算是衣錦還鄉,好好在你的任上做出些成績來,我希望你將來能做朝之砥柱、國之樑柱。」看著這個差點被他勾去了的門生,杜敬璋確實是寄予了期望,至於厚望,還不到這份上。

  他寄予厚望的,唯有言行雲和喬致安而已,齊晏只怕還要經過很多年的歷練才可寄厚望。

  同樣的,姚海棠在四方堂也是那被人認為需要經過很多年,才能厚望的。她這時靈時不靈的靈力實在讓人很搓火,到最後連她自己都火大了。

  「素素,我看我還是退出靈洞的任務吧,省得拖你的後腿,你一個人還沒帶著我危險呢。」姚海棠打退堂鼓了,實在是這幾天她不但沒啟靈成功什麼東西,反而是連原本啟靈好的物件到她手上都沒點兒感覺。

  不僅僅是啟靈沒感覺,對器物也沒感覺,甚至也沒有了那種能感受天地自然氣機的靈悟,她很受傷啊沖姚海棠額頭拍了一巴掌,蕭素吼道:「你這叫什麼話,報上去了就不能退,我一個人去倒是能完成,不過你這樣會被逐出山門的。得了任務半途退出,就算是先生也不可以,像你這樣的一般直接扔山底下去,再也沒人搭理你了。」

  捧著手裡裝飾用的小銅劍,姚海棠特無奈地說:「你看啊,它完全不聽我使喚,不聽就算了,可是從前一摸著器物就分外有感覺的,現在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她這樣蕭素也非常無奈,只得長歎了一口氣說:「我知道,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後天就是了,後天就是了我看你怎麼還這麼不靈不靈的。師父,你趕緊來救救你這沒治的徒弟吧,我是沒法兒可想了。」

  好在蔣先生也是應聲就來了,看了眼姚海棠嘴都還沒張,姚海棠就自己指著自己說了句:「蠢笨我現在都知道你要說什麼了,以後您老人家就直接跳過這句吧。」

  她的話對於蔣先生來說只怕連浮雲都不如,蔣先生淡定地說道:「蠢笨,自有化無,自無還有……連星水。」

  只見蔣先生話說個沒頭沒腦人就往外衝了,姚海棠就糊里糊塗地問道:「什麼,師父你說到哪裡去了。」

  「你哪來那麼多什麼,跟著一塊兒來,反正是好事兒就對了。」

  好事,姚海棠對此持懷疑態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